文旅融合介入城市更新的耦合效应

2020-12-14 09:19宗祖盼蔡心怡
社会科学家 2020年8期
关键词:城市更新文旅遗产

宗祖盼,蔡心怡

(深圳大学 文化产业研究院,广东 深圳 518060)

引言

城市是有生命的,不仅在于它是人类的栖居之所,更在于它如有机体一样会适应环境而改变,经历形成、发展、成熟、衰退或复兴等过程。任何一座城市自始至终都会面临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为了生存、竞争和兴盛繁荣,应该如何完成自我更新,以避免日渐丧失可识别性乃至消亡的危险。从广义上说,城市更新作为城市新陈代谢的核心工具,是缓解城市经济衰退、社会矛盾、文化冲突,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经之路,贯穿城市文明始终。但是,大规模、短周期、高频率的城市更新政策和实践行动则最早出现在20世纪的欧美工业化国家。尤其是二战后许多城市普遍面临着修复和转型的问题,不同城市根据自身资源和经济特点,推出了多元的城市更新政策和方法。从最初大规模、大片区“推倒重建”,到小规模、分阶段和渐进式改善,从以政府为主导到政府、企业、社会等多元主体共同参与,从注重物质改善、经济提升,到注重解决社会问题、满足情感诉求。世界城市更新运动总体呈现出一种大的趋势,那就是更加倡导“人本主义”精神,关注城市内涵与品质的提升。

近年来,随着文化和旅游部的组建,文旅融合作为一种新的指导思路和新的理论命题,与城市更新产生了积极的互动。文旅融合的内在逻辑是“旅游者主体与文化旅游的客体之间的互动关系建构”“超越了传统的静态文化和旅游观,体现了旅游行为引发文化体验、主体参与旅游体裁创造过程的互动性和互渗性特征。”[1]一方面,文化赋予城市旅游以灵魂和内涵,提供丰富的文化旅游产品和服务;另一方面,旅游则为城市文化提供了载体和市场,让城市资源发挥最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在笔者看来,文旅融合对于城市更新而言,至少包含了三个非常重要的内涵:其一,文旅融合作为激发经济活力的一种手段,是城市寻求经济转型的重要方向;其二,文旅融合是强化身份认同的有效通道,是构建新型城市社会关系的重要媒介;其三,文旅融合对城市资源的整合、连接和改造,是延续城市文脉、提升城市内涵的重要手段。而这三个方面,恰恰是后工业时代城市更新要面对的三大难题。换言之,文旅融合与城市更新有着诸多内涵与目标的一致性,前者对后者的介入,能够产生诸多积极的耦合效应。

一、产业升级:文旅融合促进城市经济转型

城市更新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是如何消除阻碍经济增长的不利因素,以实现城市稳定有序发展。这是城市更新的起因,也是城市发展行稳致远的关键。

自古以来,城市就是经济繁荣的象征,经济兴则城市兴,经济衰则城市衰。在过去两百多年中,西方发达国家首先诞生了一批典型的“工业城市”,如曼彻斯特、格拉斯哥、柏林、底特律、纽约、东京等,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物质最富饶的“黄金时代”。城市的兴衰同其经济发展休戚相关,这种关系根源于城市产业结构周期性的更迭。随着人类社会迈入“后工业时代”,知识、信息逐渐取代体力劳动、能源,成为城市最重要的创新动力,许多发达工业国家如美国、德国、日本的产业结构迅速进行调整。由于就业机会减少,大量人口外迁,制造业集中的城市出现严重衰退的现象,工厂大量倒闭,市场进一步萎缩。以美国为例,二战后西部和南部的新兴地区崛起,形成所谓“阳光带”,而制造业相对集中的东北部和中西部经济增长乏力,一度被称之为“冰雪带”和“霜冻带”。[2]其他地区如法国的里尔和里昂,德国的梅泽堡和鲁尔区,英格兰中部以伯明翰为中心的工业地区和美国东部沿海平原等,都不同程度地进入了衰退期。中国的工业化进程虽然起步较晚,但在社会经济快速迭代的当下,也不得不面临着产业转型的问题。20世纪80年代以后,中国的老工业基地,如沈阳、长春、哈尔滨、西安、重庆、武汉等城市出现了明显的衰退迹象,表现为经济增长乏力,技术进步相对缓慢,设备老化严重,工业优势地位逐渐丧失。

在新一轮科技革命推动下,以消耗物质资源、粗放式的城市经济增长模式逐渐退出舞台。面对工业经济的衰退,很多发达城市的经济开始向价值链的上游转型,将发展第三产业作为城市复兴计划的重中之重来对待。这导致城市更新的动力与方式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关注点从早期单纯的物质形式更新转向了城市经济、社会、文化形态的整体性更新,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文化和旅游产业的崛起。从全球范围来看,文化产业已经成为世界经济的主要贡献者和数字经济的主要驱动力,旅游业正在成长为占全球GDP10%以上的产业。随着科技水平和生产力的进一步提升,人均教育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大幅增加,大量闲暇时间被创造出来,这为文化和旅游产业逐渐成为城市新的经济增长空间提供了机遇和条件。无论是以德国北威州为代表的“欧洲工业中心”实现城市集体转型,还是英国的格拉斯哥变身时尚之都,抑或是美国“钢铁之都”匹斯堡实现华丽转身,它们都纷纷将文化和旅游作为城市产业转型升级的主要抓手。随着中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许多工业城市处在新旧动能转换的关键期,以大庆、大同、克拉玛依、马鞍山、平顶山、焦作等为代表的资源型城市也纷纷依托自身优势,大力发展文化旅游产业,积极推动经济转型升级。据统计,2019年全国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实现营业收入86624亿元,按可比口径比上年增长7.0%,持续保持较快增长。旅游业对GDP的综合贡献为10.94万亿元,占GDP总量的11.05%。[3]尽管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文化和旅游业会遭受巨大冲击,但是未来文化和旅游增长空间仍然巨大。

文旅融合不仅意味着在原有“食、住、行、游、购、娱”的基础上加入“文化”元素,而是突破各自边界的束缚,调集生产要素集聚和创新主体参与,从而开拓新空间,创造新需求,衍生新业态,发现新价值。以成都为例,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古蜀文明发祥地,本身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20世纪50年代,按照“一五”计划,成都被确定为全国工业建设8个重点城市之一,重点建设电子工业和机械工业,走上了工业城市的道路。然而,在老工业基地和整个城市转型发展的进程中,成都实现了从工业城市向世界文创名城、旅游名城、赛事名城和国际音乐之都、会展之都、美食之都的转型。2019年,成都三次产业结构为 3.6∶30.8∶65.6,第三产业实现增加值11155.86亿元,其中旅游总收入达4650亿元,贡献了近一半的经济收入。文旅融合介入城市更新,使得成都的符号已不再停留于具象事物,它转变成一个可以让人感知到其背后富足、休闲、生活和工作平衡等文化特质的城市。

从国家“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来看,将资源型城市转型升级为经济活力迸发、人居环境优美、社会和谐进步的创新型城市,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一项重要任务。根据国务院印发的《全国资源型城市可持续发展规划(2013-2020年)》显示,中国有262个资源型城市被列入规划范围。面对资源型城市转型发展内生动力不强、可持续发展压力较大等问题,以文旅融合培育壮大接续替代产业,加快发展现代服务业,可以在城市经济增长趋于平缓或低迷不前时,为城市新旧动能转换带来生机。作为“朝阳产业”和“绿色产业”,发展文化和旅游产业不仅可以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使得资源型城市生态环境和人居环境质量显著提升,而且可以拓宽体验经济、网红经济、夜间经济等多元经济类型。例如根据中国旅游研究院公布的《夜间旅游市场数据报告2019》显示,国内旅游平均停留时间为三天,连续三晚愿意体验夜游的受访者达到26%,选择两晚的受访者占到53%,不愿出游的受访者仅占2%。[4]这说明,夜游的魅力深深地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有助于拉动经济快速增长,提高旅游城市的竞争力和吸引力,拓展城市的文化消费空间。可以说,文旅融合进一步开拓了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的资源、制度和创新红利,大大提升了“以文促旅,以旅彰文”的工作效率,为推动城市经济转型升级发挥着重要作用。

二、身份认同:文旅融合改善城市社会关系

城市更新要面对的第二个难题是如何改善城市居民的生存环境,完善公共服务体系,维护公共利益。这是城市更新的应有之义,也是塑造良好的城市社会关系的关键。

城市是经济繁荣之地、文化交汇之地,也通常是矛盾冲突之地。从社会层面来看,工业时代高速发展带来的“城市病”并不会因为城市进入“后工业时代”而消失,城市光鲜亮丽、充满活力的一面并不能遮盖其阴暗地带和城市问题。可以说,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每一个城市,或多或少都有着“焦炭城”特点的烙印。从表面上看,城市更新的对象是城市问题集中的社区、建筑、交通设施、卫生环境等“硬件”,但实际上更新的是精神、氛围、节奏、性格等“软件”。城市更新的本质是人与人、人与城市关系的更新。然而,过去城市以“工业主义”作为主要创造力,不仅使城市居住环境恶化,更使得城市距离合乎人性原则的理想目标越来越远了。早在1933年,国际现代建筑协会就制定了一个“城市规划大纲”,即著名的《雅典宪章》。《雅典宪章》提出了城市功能分区和以人为本的思想,明确居住、工作、游憩与交通是城市的四项基本功能。为了使我们居住的城市更加美好,许多城市规划大师和理论家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构想,如英国埃比尼泽·霍华德(EbenezerHoward)提出的“田园城市”理论,法国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提出的“城市集中主义”,美国埃列尔·萨里宁(Eliel Saarinen)提出的“有机疏散理论”,英国经济学 E.F.舒马赫(Schumacher,E.F)主张“以人为度的生活方式”等等,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强调了城市更新中人的重要性,认为城市应当关怀人和陶冶人,是一个爱的器官。

文旅融合作为一个术语,不仅仅是一个经济或产业的概念。它包含了一个重要维度,就是通过将文化产业、旅游产业和公共文化服务融为一体,为市民不断拓展文化生活新空间。而无论是新城建设还是旧区改造,城市更新也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聚焦人民群众需求,努力创造宜业、宜居、宜乐、宜游的良好环境,让城市居民有更多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文旅融合在介入城市更新的过程当中,人的地位会越来越得到凸显,因为人是文旅融合的主体,也是城市更新的最终落脚点,由此可以给城市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社会关系再造。

一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关系。城市是由原子般分散的陌生人组成的社会,但也因为这种个体间的文化差异性,为城市发展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造活力。刘易斯·芒福德十分重视城市的“对话”功能,在他看来,“若从较高的形式上给城市下一个定义的话,那么最好莫过说城市是一个专门用来进行有意义的谈话的最广泛场所。”[5]无论是创意市集、文化园区、艺术场馆,还是音乐节、艺术展等各种类型的文化活动,这些公共空间为个体之间提供更多聚集交流、思想碰撞和情感沟通的场所。因此,越来越多的城市更新项目将文旅融合的思维介入其中,以增加这种公共空间的创造性,使之成为城市社会的“粘合剂”。例如北京首钢工业遗址公园、重庆洪崖洞的吊脚楼、武汉老码头上的知音号、上海杨浦滨江的“绿之丘”,这些文旅融合介入的城市更新项目,都使原来的城市空间焕然一新,成为一个集市政基础设施、商业、绿地、时尚街区或公共配套服务于一体的“新物种”,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提供了空间,实现了一般既有建筑的可持续利用,使得原本计划拆除的老建筑焕发生机。

二是个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丹尼尔·贝尔指出,与前工业社会和工业社会相比,后工业化社会的中心是服务,因而它的首要目标是处理人际关系。后工业社会也是一个群体社会,其中的社会单位是团体组织,而不是个人。[6]因此,城市个体与群体的融合度,考验城市更新的效果。因为城市更新是在打破旧关系基础上进行新关系的重塑,尤其当新个体进入原有的群体中,如何缩小距离感、增强归属感是城市更新要解决的核心问题。有学者认为,旅游者个体寻找文化身份认同是旅游与文化关系的起源,而文化变成旅游者的身份符号则使旅游与文化关系进一步强化。[7]从这个角度来看,文旅融合是一个个体参与群体的过程,是强化个体与群体之间的纽带,有利于城市形成创意生态,吸引创意阶层流动与聚集。而城市更新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塑造一个个包容性更强、更多样和开放的社区和场景。例如位于深圳的华侨城创造性地将原工业区改为文化创意园区的想法,积极引进各类型创意产业,使工业区内的原厂房得以保存的同时又衍生出更有朝气的产业经济。与此同时,园区通过举办创意市集、音乐节、电影展映、公共艺术展等文化活动,吸引市民前来参与,将其拓展成为一个城市文化空间。

三是群体与群体间的关系。城市更新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服务城市本身,而且也是相对于“他者”而言的。将“他者”与城市产生关联,是彰显城市身份的一个有效途径。这与文化和旅游部提出以文旅融合丰富对外文化交流内容的目标不谋而合。城市是文化的容器,也因文化而异,文化是“他者”寻找身份认同的原始动力。过去由于不同群体之间相对隔绝,流动不畅,往往会形成对一个城市或地区的刻板印象,并不利于城市乃至国家形象的构建。随着大众旅游时代的到来,文旅融合成为促进不同城市文化交流的最佳模式,即通过挖掘城市的文化符号,将其转化为旅游的吸引物,进而引发从“旅游”到“旅居”的转变,加深不同群体的融合。这对于缩小因为地域划分而造成的文化差异,建立不同城市群体间的共同记忆和文化认同无疑发挥着重要作用。无论是日本熊本县依托“熊本熊”IP走向世界,被人们熟知和喜爱,还是乌镇以“历史遗产保护与开展”主题实现华丽变身,成为中国一张新名片。这些城市更新项目因为文化和旅游的介入,被打造成为对外展示城市文化的窗口。

三、空间转化:文旅融合延续城市文化脉络

城市更新要面对的第三个难题是城市在拆建、修复、开发、扩张的过程中,如何梳理、继承与创新城市文化脉络。这是城市的灵魂,也是城市不可替代的、最难模仿的核心竞争力。

一般而言,城市的可持续发展有赖于三个系统:政治系统提供一个城市的基本脉络结构和制度框架,以及相应的规则、秩序,以保证社会的稳定与正常有效地运行;经济系统提供市民赖以生存、发展的物质文明与物质成果;文化系统则提供维系社会共同的价值观、道德风尚、法律法规以及艺术景观。[8]三个系统相互配合,各有侧重。20世纪60年代以来,世界城市的竞争格局呈现出一个新的趋势,那就是占有主导地位的城市不仅要有经济硬指标,还要有文化软实力。城市发展的走向从以物为中心走向以人为中心,这构成了当前城市更新的主要趋势。因为基于文化的优势是最根本的、最持久的和最核心的竞争优势。然而,城市在从“功能城市”走向“文化城市”的过程中,难以避免地产生现代与后现代、本土与外来文化的冲突。而对于现代化水平非常高的工业城市而言,它们在向创新型城市转型的过程当中,如何让工业文明得以延续,是一个重要课题。

城市工业经济的衰退通常有两条解决路径:一种是企业寻求新变,通过技术升级或业务拓展渡过难关;一种是旧工业遭淘汰或已完成使命,工厂被迫关闭或迁移。后者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城市空间——工业遗产,即“具有历史、技术、社会、建筑或科学价值的工业文化遗迹,包括建筑和机械,厂房,生产作坊和工厂矿场以及加工提炼遗址,仓库货栈,生产、转换和使用的场所,交通运输及其基础设施以及用于住所、宗教崇拜或教育等和工业相关的社会活动场所。”①国际工业遗产保护委员会在《下塔吉尔宪章》(Nizhny Tagil Charter)中对工业遗产所下的定义。在张猛导演的电影《钢的琴》中有这样一幕经典镜头:一群老钢铁厂员工站在远处的山坡上等待两根烟囱的爆破,随着一声巨响,仿佛那个时代符号和集体回忆也随之烟消云散了。显然,这些工业文明留下来的遗产虽然与城市的发展格格不入,但其所具有的纪念、教育、文化和象征价值是不容忽视的。于是许多工业城市在城市更新的过程中将烟囱、厂房、码头等保留了下来,通过创意改造,保留了城市独特的记忆。20世纪60年代以来,以英国、德国、法国等为代表的老牌工业国家提出要对工业遗迹和遗物加以记录和保存,随后得到国际组织的呼应,全球更是展开了意义深远的工业遗产保护行动。在世界范围内,如拉莫斯贝格矿山、索尔泰尔工业区、加拿大里多运河、旁特斯沃泰水道桥与运河、波托西城等都是极具代表性的工业遗产景观。对于像中国这样工业化建设非常晚的国家而言,这样的保护行动也十分应景,出台了各种政策。(见表1)2019年11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杨浦滨江考察时特别强调,要妥善处理好保护和发展的关系,注重延续城市历史文脉,要“像对待‘老人’一样尊重和善待城市中的老建筑”。2020年6月,国家发改委等五部门联合印发《推动老工业城市工业遗产保护利用实施方案》,旨在加快推进老工业城市工业遗产保护利用,促进城市更新改造,探索老工业城市转型发展新路径。

表1 近年来我国推进“工业遗产”保护利用相关政策

工业遗产本是冷冰冰的与文化价值无关甚至相背离的时代产物,却在城市更新中转化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被赋予了深刻的文化意义,实现了空间的再生产。而在这一有效保护与合理利用结合的模式当中,基于工业遗产的文旅融合做法最为主流,也是最能体现工业遗产价值的开发手段。因为单从经济层面来讲,这些工业遗产已经无法创造出经济价值,但是通常占据着城市非常好的城市资源,如处在城市核心地段,拥有大面积的建设用地,周边交通发达,聚集着密集人群等。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的介入,使大量工业遗产变成了创意空间、主题博物馆、艺术区、创意产业园、休闲和时尚娱乐中心,让原本突兀的、计划拆除的工业遗产融入城市经济文化生活当中。如美国纽约的高线公园、苏荷区,英国伦敦的金丝雀码头、巴特西发电站,德国的杜伊斯堡内港、日本六本木之丘、法国的南特岛等,都通过城市更新项目打造成了当地的文化高地。国内则有北京798艺术区、上海8号桥、武汉“汉阳造”艺术区、中山岐江公园、青岛啤酒博物馆、景德镇陶溪川、深圳蛇口价值工厂等成功的城市更新项目,体现了文化和旅游对工业遗产的改造力量,走出了一条以工业遗产为载体的体验式旅游、研学旅行、休闲旅游精品线路,形成生产、旅游、教育、休闲一体化的工业文化旅游新模式。

工业遗产是工业文明的见证,是工业文化的载体,是人类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它既有历史符号的意义,又有承载文化的建筑空间。文旅融合的介入,使得工业遗产成为凸显城市身份的重要符号,既延续了城市文化脉络,又赋予了这些空间以新的内涵。这些工业遗产与现代富有商业气息的景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于识别、记录和研究一个地区工业遗存和历史信息提供了丰富的参照物,宝贵的精神文化财富得到保护传承。例如,作为见证上海百年工业的杨浦滨江,有着中国当时最早最大的发电厂、水厂、煤气厂、棉纺厂、造纸厂等,担当着引领新中国工业化建设的重要角色,承载着几代人的故事和记忆,被称为“中国近代工业文明长廊”。如今,上海在城市经济转型的过程当中,对杨浦滨江按照“以工业传承为核心,打造历史感、生态型、生活化、智慧型的杨浦滨江公共空间滨水岸线”的思路进行城市更新,把船坞、装卸码头、吊机、轨道等重工业元素嵌入滨江公共空间,解决了“临江不见江”的空间难题,实现了从昔日的“工业锈带”到“生活秀带”,从封闭生产岸线到开放生活岸线的转变,将两岸公共空间营造成上海的“城市会客厅”,成为新的城市文化标志。由此可见,文旅融合与工业遗产的有机结合,可以有效避免城市工业文脉的中断,不仅保留了具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工业建筑,而且通过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洋、经典与流行的融汇,为城市增添了历史与未来交融的文化景观,为塑造城市文明新形象发挥了重要作用。

四、结语

文旅融合之所以能够介入城市更新,是因为二者在经济、社会、文化三个层面具有高度的相关性,并在实践过程中产生了广泛的耦合效应。从微观层面来看,它反映了城市在产业结构调整、社会关系优化、文化内涵提升等方面的城市治理现代化水平;从宏观层面来看,它是中国坚持“生态文明”建设,走内涵式、集约型、绿色化高质量发展之路的生动注脚。文旅融合介入城市更新的难点并不在城市更新本身,而在于文旅融合的深度和尺度。因为文化和旅游之间并非天然就是互补而不存在差异的,也不是必然就可以融合的,无论是文化对旅游的捆绑,还是旅游对文化的过度开发,都会给城市更新带来负面效应。只有先厘清了文化和旅游的关系,我们才说它介入城市更新是有效的,否则就会造成对城市原有经济、社会和空间关系的破坏。因此,文旅融合与城市更新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形成一致:一是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以满足市民对城市美好生活为向导;二是坚持“宜融则融,能融尽融”的原则,找到文化、旅游和城市更新的最佳连接点;三是平衡好政府与市场、文化与旅游、更新与保护的关系,实现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高度统一。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文旅融合介入城市更新的耦合效应,产生推动城市可持续发展的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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