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而有含蓄,流畅而有余韵

2020-12-16 11:10
作文周刊·七年级版 2020年20期
关键词:宗璞冯友兰母亲

【作家名片】

宗璞,原名冯钟璞,女,1928年出生,当代作家。原籍河南省唐河县,著名哲学家冯友兰之女。从事小说与散文创作,代表作品有短篇小说《红豆》《弦上的梦》,系列长篇小说《野葫芦引》和散文《紫藤萝瀑布》等。2018年,其作品《北归记》获得第三届施耐庵文学奖。2019年9月23日,其长篇小说《东藏记》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人物琐事】

“尚未上学,也就五六岁吧。”宗璞回忆,极像自语,目光淡远。那时冯友兰先生在清华当教授,清华大学校长是梅贻琦先生。因为寓所邻近,两家过从甚密,宗璞和弟弟冯钟越及梅校长的小女儿便常在一块儿嬉戏。小弟钟越同梅家小女谈笑甚欢,有意无意冷落了一旁的“小姐姐”。面对两个人的“统一战线”,宗璞表现出了委屈和不以为然。她不高兴的样子被冯友兰看了出来,平常不太过问家事的父亲便向宗璞招了招手:“你来你来!”

宗璞来到父亲面前,父亲问了缘由,说:“我今天教你背一首诗。”诗是白居易的《百炼镜》:“百炼镜,熔铸非常规……太宗常以人为镜,鉴古鉴今不鉴容。四海安危居掌内,百王治乱悬心中,乃知天子别有镜,不是扬州百炼铜。”父亲一边教一边解释道:“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就是说,从别人身上,自己应该学习领悟一些东西……”道理被父亲讲得很浅显很明晰,而同时深深吸引她的,还有父亲那抑扬顿挫的朗诵声,这声音激发了宗璞对古诗词的强烈兴趣。

冯友兰发现了她的这种兴趣,以后一有时间便教宗璞背古诗,如《长恨歌》《琵琶行》……到上小学,宗璞已养成了一个极好的习惯:每天早晨上学离家时,先背书包来到父母床前,把刚刚学会的诗句对着父母再背一遍。兄弟也如此。家中不自觉地便形成了这么一种气氛。

(节选自杨长春《一代宗师存风范——亲友漫忆冯友兰》,有删改)

【写作风格】

宗璞以她细密从容的叙述方式,建立起优美温婉的语言风格。众多人物的命运和世相心态在看似平淡的生活情境中缓缓展开。宗璞笔下的战争没有刀光剑影,却铭刻着浓重的精神创痕,具有一种柔性的书卷气息。那种浸入骨髓的文化质感,在阅读中使人犹如置身于《红楼梦》的情境中。

【经典掠影】

我的母亲是春天

在我们家里,母亲是至高无上的守护神。日常生活全是母亲料理。三餐茶饭,四季衣裳,孩子的教养,亲友的联系,需要多少精神!我自幼多病,常和病魔作斗争。能够不断战胜疾病的主要原因是我有母亲。如果没有母亲,很难想象我会活下来。在昆明时严重贫血,上纪念周站着站着就晕倒。后来索性染上肺结核休学在家。当时的治法是一天吃五个鸡蛋,晒太阳半小时。母亲特地把我的床安排到有阳光的地方,不论多忙,这半小时必在我身边,一分钟不能少。我曾由于各种原因多次发高烧,除延医服药外,母亲费尽精神护理,用小匙喂水,用凉手巾覆在额上。有一次高烧昏迷中,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狭窄的洞中穿行,挤不过去,我以为自己就要死了,一抓到母亲的手,立刻知道我是在家里,我是平安的。后来我经历名目繁多的手术,人赠雅号“挨千刀的”。在挨千刀的过程中,也是母亲,一次又一次陪我奔走医院,医院的人总以为是我陪母亲,其实是母亲陪我。我过了四十岁,还是觉得睡在母亲身边最心安。

母亲的爱护,许多细微曲折处是说不完也无法全捕捉到的。也就是有这些细微曲折才形成一个家。这家处处都是活的,每一寸墙壁、每一寸窗帘都是活的。小学时曾以“我的家庭”为题作文,我写出这样的警句:“一个家,没有母亲是不行的。母親是春天,是太阳。至于有没有父亲,不很重要。”作业在开家长会时展览,父亲去看了,回来向母亲描述,对自己的地位似乎并不在意,以后也并不努力增加自己的重要性,只顾沉浸在他的哲学世界中。

在父母那时代,先生小心做学问,太太操劳家务,使无后顾之忧,是常见的。不过父母亲特别典型。他们真像一个人分成两半,一半主做学问,一半主理家事,左右合契,毫发无间。应该说,他们完成了上帝的愿望。

母亲对父亲的关心真是无微不至,父亲对母亲的依赖也是到了极点。我们的堂姑父张岱年先生说,“冯先生做学问的条件没有人比得上。冯先生一辈子没有买过菜”。细想起来,在昆明乡下时,有一阵子母亲身体不好,父亲带我们去赶过街子,不过次数有限。他的生活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旧时有一副对联:“自古庖厨君子远,从来中馈淑人宜”,放在我家正合适。母亲为一家人真操碎了心,在没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变着法子让大家吃好。她向同院的外国邻居的厨师学烤面包,用土豆作引子,土豆发酵后力量很大,能“嘭”的一声,顶开瓶塞,声震屋瓦。在昆明时,一次父亲患斑疹伤寒,这是当时西南联大一位校医郑大夫诊断出的病,治法是不吃饭,只喝流质,每小时一次,几天后改食半流质。母亲用里脊肉和猪肝做汤,自己擀面条,擀薄切细,下在汤里。有人见了说,就是吃冯太太做的饭,病也会好。

(作者宗璞,选自《文摘报》2017年5月18日,有删节)

赏读品析

在我们的记忆中,母亲好像总是忙忙碌碌、唠唠叨叨的,母亲做的事也总是琐屑细碎的。在宗璞笔下,母亲的一针一线、一衣一食,都显得温暖绵长。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场面,也没有惊天动地的事件,但母亲的爱却犹如涓涓细流,温暖了作者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写作之道】

语言是心之声,不是形式,不是能刻意追求的,而是靠内在的修养。“诚”和“雅”是金代诗人元好问的诗歌理论,后来郭绍虞先生将之总结为“诚乃诗之本,雅为诗之品”,没有真性情,写不出好文章。但要做到“诚”,就要能够正视生活的很多问题。“雅”便是文章的艺术性,这只能靠改,不厌其烦地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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