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民族主义翻译官夏文运

2020-12-23 04:53万齐岭
西部论丛 2020年15期
关键词:民族主义爱国主义

摘 要:抗日战争不乏人民群众的力量。夏文运虽为日军翻译官,但他身在敌营心在祖国,战时积极协助国共两军共抗敌寇。他冒生命危险为国民党提供情报,又积极为共产党筹得抗日武装。他以民族大义为重,谱写了“假汉奸、真爱国”的抗日故事。

关键词:翻译官;民族主义;夏文运;爱国主义

一、夏文运的人生轨迹

1.去日留学与回国任翻译官

夏文运,1905年底生于现辽宁省大连市大朱家屯。1919年考入旅顺师范学堂,后因成绩优异被推荐进入日本广岛高等师范学校进修。1928年考入京都帝国大学文学部。1931 年春毕业前,他应聘了沈阳的冯庸大学的教授。“九一八事变”后,冯庸大学迁往北平,夏也失去了这份教职。但他夏很快受到时任伪“满洲国务院人事处长”的高野赏识并被荐任为伪“满洲国军政部长”秘书。这对夏来说是一个转折点,他借此进入日方高层,并结识不少军政人物。其中与夏关系最紧密的,当是和知鹰二。和知鹰二在1931年至1932年任粤军参谋,后被派往与中国国民党西南集团进行非官方的政治合作,以反抗蒋介石政府。1935年之后,夏的翻译工作和政治活动大多与和知有关。

夏与和知结识后,和知也主动利用夏在国内的人脉网络进行日方的政治工作,另一方面也使夏在中日政治人物接洽工作中的重要性得到凸显。在1937年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和知还参与了中日对结束战争问题的谈判工作。由于国民党内存在许多与蒋介石领导的重庆政府有冲突的政治任务,和知将其看做是实现中日何谈的机会。在这些工作中,夏作为他的翻译和联络人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这不仅是因为夏拥有过硬的日语能力,还由于夏对中国文化和政治的理解。并且夏结识的许多国内政治家和官员或多或少都有过在日本接受教育的经历,这使得以夏作为中间联络人是十分有效率的。

在这些工作中,夏作为他的翻译和联络人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夏曾在自己的回忆录中透露出自己在翻译工作之外的其他作用,他除了翻译之外,还帮助和知安排了百余场日本官员与中国国民党政客之间的会议,并在这些会议上协助翻译。与其他不被西方记者所信任的翻译不同,夏十分受其主顾——和知鹰二的重视和尊重。和知曾如此评价夏:“夏启为余之秘书、翻译、保镖,有时则是先生。”由此可看,夏不仅仅是机械的完成他的翻译工作,还积极参与和知的政治工作,并且与和知建立了密切的私人关系。几乎在同一时间,夏也与中国国民党驻广东部队(第五战区)负责人李宗仁开始了秘密接触,并向李宗仁将军提供日方的军事情报。在夏的回忆录中,他多次暗示与李宗仁的私人关系。在1934年到1941年,夏向李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情报,从而为中国抗日运动提供了极大帮助。

2.战争中与国共两党的接触

如前所述,夏在与和知进行中日政治人物谈判中结识了中国国民党第五战区负责人李宗仁。由此,夏文运在接下来的几年中向李宗仁提供了大量日方的高度机密情报,帮助中国国民党在对日作战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在李宗仁的回忆录中记载了他如何结识何益之(李笔下的夏文运),以及夏是如何成为李的情报人员和如何获取并传送情报的。和知鹰二曾带夏与李多次会面,李对这位能操一口流利日语的中国人翻译颇有兴趣,便借机问夏:“我看你年轻有为。如今祖国残破,你故乡也被敌侵,国运已到生死边缘,你甘心为敌人服务吗?”夏听后“泪流满面”,并大声喊道:“若能为国服务,我愿为国赴死”。随后,李要求夏在日军营中担任中国国民党政府的情报员,夏立即接受了这一提议,并拒绝“任何报酬”。

七七事变后,许多国民党情报机关都很难预知日军的下一步行动,战局无限被动。恰在此时,夏给李密电:“日军占领南京后,即派其第十三师团从津浦线背上作战。”李立即下令第三十一师佯装撤退,将日军诱至淮河北岸并一举堵截,并令第十一集团等部队在津浦铁路两侧夹攻,切断日军南北会合的可能。1938年2月,夏再发来密报:“日军第五师团板垣征四郎所部,从胶济路南进蒙阴、沂水等地。”李宗仁由此判定板垣部队将以临沂为主要目标,于是迅速命令西北军庞炳勋前往临沂抵抗日军,但此刻南北战线均受敌,李难以抉择该如何调军。正当庞军危在旦夕之时,夏传来紧急密电:“日军南动而北不动”。李收到此电后大喜,迅速指派淮河口北岸的张自忠部队火速援助庞炳勋。张自忠带领第五十军夜行百里来到临沂城外,与庞军里应外合,数天击溃了板垣师团,歼敌3000余人,取得临沂大捷。临沂保卫战的胜利,使之后的台儿庄大捷成功了一半。由此板垣师团与矶谷师团会师不成,在台儿庄的矶谷师团成了孤军之师。随后在孙连仲和汤恩伯部队的进攻下,矶谷师团溃不成军。

日后李宗仁在回忆录中曾写:“日军每一军事动向我方都事先得报,历验不爽。甚至军委会所得情报,尚不及五战区所得的可靠。所以军令部曾来电嘉奖五战区的情报组,此实何君之功”。到了1940年3月,和知鹰二因反对南进派的激进侵华策略被调职。在此之后,和知派了另一人与夏文运继续进行情报合作工作。1940年12月夏文运写给国民党行政院院长孔祥熙的近万字日军调查报告至今还保存在重庆档案馆。

1945年春,夏从太原回到北京,结识了共产党人霍志英,并利用自身的日方人脉网,为共产党筹集了相当数量的军械武器,并且也安排了他的日本朋友和中共干部之间的秘密会议。夏的工作能力赢得了共产党的青睐,共产党一方愿吸纳夏入党。这在国共对抗的时代尤为难得,夏作为一名翻译官,不仅将战时情报及时汇报给国民党军,也在战争结束初期帮助共产党取得与日方政治人物的联系和必要的軍械装备,夏周旋于国共之间,不以政治立场选边,而以民族大义为尺,这也是夏能始终受到国共双方庇护的一大原因。

二、双重身份翻译官的民族认同

显然,夏文运作为一个日军翻译官,主要还是以中日政治人物间的谈判翻译为主。纵观其战时的身份,夏为中国国民党扮演了一个复杂的双面间谍的角色。在他的翻译员身份之外,还肩负着调解人和情报人员的身份。并且,这些身份相互联系和互补,塑造了这个历史上充满传奇色彩的翻译官形象。

他在国内的人脉网络为日本军方提供了宝贵了政治资源,这使得自己拥有超出翻译员的政治重要性。同时,他的翻译工作也扩大了他在中日两界的人脉网络,并且由于翻译工作的特殊性,他掌握了中日双方信息交流的闸口,这使得他永远比双方更早一步知道对方的政治意图,也令他掌控了双方想要的政治资源。因此,夏作为翻译官、情报线人、政治调解人的价值不仅得到了国民党与日本军方的认可,也得到了中国共产党的认可。

夏得以在战时被国民党重视的重要原因也在于他拥有敌对国的文化教育经历和人际网络。在夏留日期间,夏得以与许多直接或间接曾在日本留学的中国国民党高级官员取得联系,这是他在日本培养的中国政治圈子,使他在回国后仍能保有这种政治资源。对日方来讲,夏是秘密接触中国国民党高层的引见人,这对日方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人才。这种双重间谍身份应使我们反思对夏文运做出定性的评价,比如当他与李宗仁进行情报工作时,我们很容易将夏想象成一个充满激情的爱国主义者,在他心中祖国利益高于自己。但这种评价会存在误导,事实上在夏心中,涉及战争的国家角色和身为中国人的自己并非完全一体,他认为自己主要是站在中国与日本之间,并向同为中国人的国民党高官提出和平建议。因此,他看到的是中日间不进行战争的和平合作可能,夏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试图捍卫自己的立场:“引发事变导致日本占领中国的责任在政府方面,因此不应责难我们中国老百姓。”

夏并未那种完全意义上的爱国热血青年,从小接受的日式教育虽未使其叛变卖国,但也未在他心中滋生了中日友好的种子。这从他和李宗仁两人回忆录中对向国民党秘密传递情报的着笔中就可看出一二,李宗仁虽高度赞扬夏的情报工作:“何君冒生命危险,为我方搜集情报,全系出乎爱国的热忱。渠始终其事,未受政府任何名义,也未受政府分毫的接济。如何君这样爱国志士,甘作无名英雄,其对抗战之攻,实不可没。”而夏在其回忆录中,却较少谈及他的翻译和情报工作,而是多谈及他的政治斡旋工作,尤其是中国国民党政府与日本官员间的高层政治谈判。例如,夏曾积极介绍日本军部人员与国民党西南派人士见面,“从将官到尉官、多达百人以上”。在回忆录中,夏对自己的抗战贡献隐而不表。这说明在夏的眼中,自我定位是介于中日之间的调解人身份多过国民党方的情报线人身份的。虽然李宗仁在回忆录中讲述了他如何接洽夏并且使夏同意成为李的情报线人,但在夏的回忆录中却并未提及那次使夏“泪流满面”的谈话。郭亭对此分析认为,这一定程度上揭示了夏文运面对中国民族身份挑战时的自发反应,以及解释他为日军服务的动机。因此夏对李的那番感性的自白并努力澄清和证明自我的立场应该结合李宗仁自身在国民党中的高层身份和来自同为中国人的民族质疑来看。郭亭由此认为夏的自我认同会受到来自外在压力(李的质问)的影响。但是事实上,夏文运没有要求要“任何报酬”并在接下来几年内信守承诺向李提供了宝贵的绝密情报,从这些明显“选边站”和“背叛身为雇佣人的日本军方”的行为来看,夏文运还是选择了为“民族大义”着想。

夏文运在战争期间,以日軍翻译官的身份进行中日之间的政治调解工作。虽然其并未明显卖国行为,但他为日军服务的形象却使得自己触犯了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民族爱国形象。尽管在国民党政治高层中少数分子可以为夏文运证明,但在1945-1949年这段国共内战的动荡环境下,夏可能仍会遭受到如同“中日夹缝”的“国共夹缝”之苦。历史证明了这一点,在新中国成立的半个世纪后,夏文运才再次被挖掘出来,被描绘成“出淤泥而不染的皇军翻译官”、“客死东瀛的海外赤子”等。但此时夏早已前往日本度过了余生。审视夏在战争时期不顾生命危险向中国国民党军队高层传送快速且准确的绝密情报,使中国沉重打击了日本全面侵华的嚣张气焰,并且在战争期间解救被日方抓捕的国共人士,在战争结束前还帮助共产党接洽日本政治要员、利用人脉为共产党获取大量军械装备等血汗功劳,可以看出夏文运绝对是一名真正的民族主义者。夏晚年在日本退休后独自经营中华料理店,并终身未入日本国籍的举动可以看出其守身如玉、心系祖国的民族主义情怀。

参考文献

[1] 夏文运(口述),高千穗有孚、有本优(编著),赵晓松(编译),赵连泰 (校译):《黄尘万丈:日本侵华秘录》,《黑河学刊》1999年第1-6期。

[2] 夏文运(口述),高千穗有孚、有本优(编著),赵晓松(编译),赵连泰 (校译):《黄尘万丈:日本侵华秘录》,《黑河学刊》2000年第1-4期。

[3] 曹越华:《中印缅战场亲历记》,《文史精华》2004年第8期。

[4] 李宗仁(口述),唐德刚(撰写):《李宗仁回忆录》,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5] Ting Guo :《Surviving in Violent Conflicts-Chinese Interpreters in the Second Sino-Japanese War1931-1945》,Palgrave Macmillan,2016.

[6] Li, Tsung-jen and Tong, Te-kong :《The Memoirs of Li Tsung-jen》,Boulder,Colorado: Westview Press,1979.

作者简介:万齐岭,男,1995.07.11,河北省,福建师范大学闽台区域研究中心2018级世界史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世界近现代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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