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文史交响之音

2020-12-23 04:53高尚
西部论丛 2020年15期

摘 要:一部被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不朽之作,一部“善叙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的纪传体史书。他将历史史实与文学艺术融于一体,记录并塑造出一个个丰富立体的历史人物。位列本纪的《项羽本纪》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作品。曾经立于乌江岸边悲叹并拥剑自刎的项羽,转瞬间即随着亘古的“垓下歌”见于眼前。本文即探讨这位历史上的“失败英雄”所具有的文史真实以及司马迁的创作倾向。

关键词:文学真实性;历史史实性;失败英雄

周道衰废,始有《春秋》,鲁国之幸也;司马罹难,誓作《史记》,中华之幸也。亙古绵延的历史之中,史书汗牛充栋。然只《史记》从诞生之日起直到今天,一直处于史学研究的顶端。《史记》能够成为经典之作,或许就是因为太史公那“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信念。历时千年之后,《史记》不仅依然保留着原有的史学价值,又被发掘出巨大的文学价值。文坛大家鲁迅曾评价《史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作为一部史学著作,《史记》具有一定的史学真实;而当他被评价为“无韵之离骚”时,毫无疑问他同时也具备了较高的文学真实。但是文学的真实性如何与史学的真实性互溶互通,共生共存呢?我们就以世家中的《项羽本纪》为例,细听这两个“真实性”音符是怎样演奏一曲文史之声的。

项羽并不是历史上的帝王,却位列十二本纪之中,并且排在高祖刘邦之前。这是为何?我们暂且将此问题搁置一下,回到司马迁创作《史记》之端。从《报任安书》中不难看出,司马迁写《史记》可以归结为四点原因:第一是子承父业,完成父亲遗愿;二是承《春秋》之录,秉史学精神;三是史家的责任与担当;四是偿前辱之责,抒郁闷之情。简单来说,司马迁创作时既有学界操守,又有个人担当。所以,我们可以断定,《史记》绝不会像《汉书》一样为统治阶级代言。这是项羽得以位列本纪的原因之一,即根据真实的历史考证而非以成败和虚衔论英雄。既然司马迁能够把项羽列入本纪,我们便可以推断他对项羽的态度。再结合司马迁在公元前99年的遭遇,可以看出司马迁本人是敬佩项羽的。我们可能产生疑问:既然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为何司马迁在《项羽本纪》中的鸿门宴一节把项羽写的如此令人气愤?这就是一个文史学家的伟大之处,即使心有倾向,但书写历史依然要具备史实性,遵循历史发展的趋势;刻画人物依然要坚持真实性,体现历史上人物的本质。所以,《项羽本纪》展示给我们的是一个失败英雄。接下来,我们就分析一下太史公是如何刻画这个“失败英雄”形象的。

《项羽本纪》有一个空间方向上的把控,即“向西”;同时有一个目的上的明确,即“破秦”。项羽这个“失败英雄”的形象也就是在“向西破秦”的这条线性发展过程中得以塑造的。描写这一过程时,司马迁的写作手法可谓详略得当:“阑尾”的话只字未提,重要的点一字未少。既然要塑造项羽的英雄形象,那英雄的“关键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项羽第一次得到众人信服是在诛杀宋义事件中。司马迁对此作了详细的描写:项羽曰:“将戮力而攻秦,久留不行。今岁饥民贫……”,斩宋义之后曰:“宋义与齐谋反楚,楚王阴令羽斩之。”短短几语,便将项羽勇猛果敢,气宇非凡的英雄形象刻画的栩栩如生。接下来的巨鹿之战,进入了项羽人生作战之巅峰。司马迁对“破釜沉舟”展开了典型性描写:项羽乃悉引兵渡河,皆沉船……大破之……这一故事画面可以说是艺术性再现历史场景的典范。包括后面塑造“失败”形象的一个重要情节——鸿门宴,也是自然而然的把读者带入到历史情境之中。司马迁对鸿门宴情节的描写可谓格外用心,从一开始的座位安排,到后来的“舞剑”以及亚父“恨铁不成钢”的心理等描写程度都精确到了极致。这种使读者可以“自然而然带入”历史情境的能力并非一个“详略得当”就可以,作者对于当时那个历史背景的了解以及历史发展趋势的正确把握是必须的。由此,历史史实性与文学真实性才可共振共响。当然,像是攻打襄城等不具典型的活动也就一笔带过,丝毫不费笔墨。

除了运用详略得到的笔法描绘历史史实、塑造典型活动,刻画典型性格之外,我们还可以注意到《项羽本纪》中细节的真实。这正是我们对于项羽在巨鹿之战之后所表现出的某些致使失败的愚昧行为,暴躁行径却不去怀疑的原因。在故事开篇,司马迁就给我们埋下伏笔——“不足学、不肯学”。这一个小细节就暗示了项羽自小就不是沉着镇定之人。所以作者根本不用把项羽青少年时期一一交代,只这一笔,足矣!接着就是项羽从被推举为上将军到自立为王的戎马生涯。巨鹿之战时,他破釜沉舟,决一死战;灭汉王时,他嗔目怒斥,唬吓敌军……每一次战斗中都能见那股“英雄气”。但是在这股厚重的“英雄气”之中,不乏那么几个“失败的因子”。如:一夜之间击阬秦卒,鸿门之宴轻信沛公,受人离间枉负亚父等等。

如果把“向西破秦”过程比作项羽半生功业,那么巨鹿之战可以说是他的人生巅峰了。巨鹿之前,他的英雄形象一点点的塑造而成,巨鹿之后他的失败形象一点点的暴露。这样的故事结构对于作者来说其实是个极大地挑战。为什么司马迁可以成功将“英雄”与“失败”衔接配合的天衣无缝呢?一曲垓下之歌便告诉了我们答案。众所周知,项羽被称“西楚霸王”,而这个“霸”多半是武而非文。显然,《垓下歌》并非项羽真传,而是司马迁所作。“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短短几语即点明项羽的英雄本色;“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无可奈何的口吻叹出项羽的悲哀,临别之前并没有反思自己,而是想念着虞姬和骓。虽然今天看来,这属于个人主义情怀,无可厚非。但是放置在历史语境之下,恰恰映照了他失败的必然。司马迁仅赋一曲悲歌,便倾吐出一分“英雄”之色,一分“失败”之哀。所以,成功的人物本性是《项羽本纪》得以兼具史实与文学真实的双重奏的另一方面。

可以说,《项羽本纪》在众多人物传记中已经是比较中肯的传记了。如果说有点美中不足的话,我想是在塑造项羽“失败”形象时,作者有些“着急”,也带有一丝“传奇色彩”。非主观性因素运用较多,比如项父的节外生枝,再进一步上溯原因,项父为何告知张良?理由不够充分。而且司马迁在归结“失败”原因时,似乎是颇有偏袒的。最后的乌江自刎看似失败的终结,实则英雄精神的高扬。其实在我看来,《项羽本纪》的结局是一个传统的“善终”模式。不得不让人怀疑太史公的潜在用意。

上文分析之后,我们应该对《项羽本纪》有了更为客观的认识。对于他其中的文学艺术真实性与历史史实真实性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以《项羽本纪》为例,我们也足见《史记》的“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文史价值。

参考文献

[1] 从《史记·太史公自序》看司马迁的创作原因,李爱民,广西师范大学考古学及博物馆学专业,文化论坛。

[2] 《通变与正统——从项羽纪、传 试分析马班史学思想》,袁婧,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神舟文化。

作者简介:高尚(1998-),女,汉,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圣井街道办事处,本科,曲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