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浮淮赋》史料价值考述

2020-12-25 05:09谢福田胡伟华
关键词:水军曹丕合肥

谢福田,胡伟华

(1.安徽大学江淮学院 公共基础教学部,合肥 230031;2.安徽大学江淮学院 学生处,合肥 230031)

《赋》是中国古代历史上重要文学体裁。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文学与史学尽管有着明显的思维观念的差异,但却互补共生,共同塑造了璀璨的中华文化,同时也为后人研究中国古代历史文化提供了重要的依据。《浮淮赋》是建安时期的文学名篇之一,属同题赋(指不同的作者以同一题目创作的文学作品),同时期的曹丕和王粲分别以此为题做赋。

曹丕(公元187—226年),字子桓,生于谯[1]30(今安徽省亳州市)人。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曹魏开国皇帝(公元220—226年)。曹丕自幼文武双全,博览经传,通晓诸子百家学说,于诗、赋、文学皆有成就。尤擅长于五言诗,与其父曹操和弟曹植,并称“建安三曹”。

王粲(公元177—217年),字仲宣。山阳郡高平县(今山东微山两城镇)人。东汉末年文学家、官员,“建安七子”之一,其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

一、曹丕、王粲《浮淮赋》概述

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曹操率水军南下途中。时“曹丕为五官中郎将,粲为丞相掾,从曹公东征”[2],各撰《浮淮赋》,以志其盛(下文如同时使用曹丕《浮淮赋》、王粲《浮淮赋》,皆称:两篇《浮淮赋》)。两篇赋文在其文学创作的生涯中,皆显示了文史兼具的特点,在文学史上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承载了二人早期文学创作阶段性标识。乾隆时期,被录入《四库全书》。

两篇《浮淮赋》全篇皆有《序》和《赋文》两部分,全录如下:

曹丕《浮淮赋》[3]

《序》曰:

建安十四年,王师自谯东征,大兴水军,泛舟万艘,时予从行,始入淮口,行泊东山,覩师徒,观旌帆,赫哉盛矣。虽孝武盛唐之狩,舳舻千里,殆不过也。乃作斯赋。

《浮淮赋文》曰:

沂淮水而南迈兮,泛洪涛之湟波。

仰嵓冈之崇阻兮,经东山之曲阿。浮飞舟之万艘兮,建干将之铦戈。扬云旗之缤纷兮,聆榜人之讙哗。乃撞金钟,爰伐雷鼓,白旄冲天,黄钺扈扈,武将奋发,骁骑赫怒。于是惊风泛,涌波骇,众帆张,羣棹起,争先逐进,莫适相待。

王粲《浮淮赋》[4]

《序》曰:

建安十四年春三月,王师自谯东征,大兴水军,浮舟万艘。秋七月,始自涡入淮口,将入将出淝水,经合肥。旌帆之盛,诚孝武盛唐之狩,轴轳千里,不是过也。时粲以丞相掾随行承命同,作斯赋。

《浮淮赋文》曰:

从王师以南征兮,浮淮水而遐遊。背涡浦之曲流兮,望马丘之高澨。泛洪橹于中潮兮,飞轻舟乎滨济。建众樯以成林兮,譬无山之树艺。于是迅流兴潭渨,涛波动长濑。钲鼓若雷,旌麾翳日,飞云天迴,苍鹰飘逸,滂沛汹溶。递相兢轶飞,惊波以高骛,驰骇浪而赴质,加舟徒之巧极,美榜人之闲疾。白日未移,前驱已届。群师按部,左右就队。舳舻千里,名卒亿计。运兹威以赫怒,清海隅之芥蒂。济元勋于大举,垂休绩于远裔。

二、两篇《浮淮赋》比较研究

《浮淮赋》属于同题赋。汉末同题共作诗赋的情况比较普遍。钟嵘《诗品》对于王粲的评价是“在曹、刘间,别构一体。方陈思不足,比魏文有余”[5]。由此可以看出,钟嵘认为王粲的诗赋才华要高于曹丕,这个评价应该是比较中肯的。两篇《浮淮赋》创作背景相同。但在具体表现手法等方面却略有不同。

首先,就篇幅而言,王粲要多于曹丕,且部分内容记载更加详实。曹丕《浮淮赋》内容简约情切、不过分追求堆砌辞藻,这可能是因为他常以“副君之重”,十分重视文学政治功用的原因。而王粲的《浮淮赋》内容却表现出极具浪漫主义色彩的特点,这一点,在《浮淮赋》的《赋》文中体现的更为明显。

其次,王粲在《浮淮赋》里抒发了更加浓烈的家国情怀。这或许与二人经历不同有关。汉末天下大乱,士大夫多漂泊流离,《三国志·王粲传》载:“年十七,司徒辟,诏除黄门侍郎,以西京扰乱,皆不就,乃之荆州依刘表”[1]597-598,这种悲惨的际遇,使王粲极其渴望“然安得明主贤伯一拯此患乎”[6],并强烈期待太平盛世的出现。

所以,在王粲的《浮淮赋》里,他通过对军队纪律、气势等方面的描写,进一步彰显出曹操对维护统一、加强中央集权的决心,以及对未来战势的必胜信心。

三、两篇《浮淮赋》的史料价值

(一)加深对曹操军队建设成绩的认识

曹操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终身致力于消灭割据、统一寰宇。其特殊的人生经历使曹操很早就认识到军队建设的重要性,并十分重视从历史中汲取经验教训,史称:“博览群书,特好兵法”[1]3、“御军三十馀年,手不舍书,昼则讲武册,夜则思经传[1]54。曹操不但爱读兵书,更善于融会贯通。他是历史上第一个《孙子兵法》注本的作者,并且自撰多本兵书。他在广泛吸收和借鉴前人军事思想的基础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建军、治军思想。如《军令》载:

一、“吾将士无张弓弩于军中,其随大军行,其欲试调弓弩者,得张之,不能著箭。犯者鞭二百,没入。”二、“吏不得营中屠杀(畜禽)卖之,犯令,没所卖,及都督不纠白,杖五十。”三、“军行,不得斫伐田中五果桑柘棘枣。”。 “始出营,竖(手持直竖)矛戟,舒幡旗,鸣鼓。行三里,辟(斜扛)矛戟,结幡旗,止鼓。违令者髡剪以徇”[7]。

以上事例充分表明了曹操的治军思想。这也保证了军队的战斗力,成为其统一北方的重要法宝。

上述反映曹操在治军方面的相关史料记载,可以在两篇《浮淮赋》的内容中得到很好的印证。笔者认为,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曹操的招兵、募兵能力。两篇《浮淮赋》皆以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春三月曹操率军南下为创作背景,距赤壁之战(公元208年12月)结束后四个月左右。赤壁之战让曹操军力损失巨大,史称:“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1]31。曹操回谯后做短暂休整即操办水军,大兴水运南下,两篇《浮淮赋》皆对此次曹操的水军规模做了描述。很难想象,曹操在谯郡仅仅运作了四个月左右,就重整了一支具有相当规模的军队,足见其很强的招兵能力。

其次,曹操的水军治理能力。对于曹操的治军能力,史学界往往关注点在步兵治理方面,而忽视了曹操的水军治理能力。这是因为曹操统一北方的战争,主要是步兵在起作用,当时曹操没有水军。但通过比较两篇《浮淮赋》内容并结合相关正史,笔者认为,曹操的水军治理能力同样能够反映曹操的治军能力。

据史料记载,曹操编练水军始于赤壁之战当年(公元208年),史载:“公还邺,作玄武池以肆舟师”[1]30。但仅仅训练了半年左右就开始南攻刘表,这也为后来赤壁之战的失败埋下了隐患。具体原因可能是其没有意识到水军建设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赤壁之战失败后,曹操显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并愈加重视水军建设,此后多次征伐东吴,在小规模战役中互有胜负。但如果考虑到曹操每次用兵基本都是沿水路跨越近千里之遥,其难度是可想而知的,这与孙权的以逸待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由此可见,曹操编练水军时间虽然很短,但还是取得了一定成绩。对于这些隐含的史料信息,两篇《浮淮赋》中都有一定程度的体现,如对水军的军容、军纪的描写等。作为文学作品,可能会有些言过其实,但至少部分反映了曹操治理水军的能力和成绩。

曹操的水军虽然没有帮助其最终完成统一大业,但却为后世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比如,曹魏时期曾九次伐吴,其后司马氏家族大兴水军伐吴并最终统一全国等。由此,笔者可以做一些合理的推测,即曹魏及司马氏家族显然继承了曹操的水军遗产。

(二)补全曹丕入肥具体时间

曹操一生,重视东南地区经略,切入点在合肥。“淝水出九江成德县广阳乡西,西北入芍陂。自芍陂上施水,则至合肥。淝水又北过寿春县北,入于淮”,“夏水暴涨,施合于淝,故曰合肥”[8]。合肥北通淮河,南达长江,具有“淮右襟喉、江南唇齿”的战略地位,三国时期更是曹魏军事重地。曹操谋划合肥发展,在曹操一生业绩中占据重要地位。四次亲临合肥视事,制定很多合肥方略。

魏文帝曹丕在中国历史上占有重要地位,他继承了曹操渴望早日实现统一山河的志向,曾两次兴师伐吴,合肥地区是对抗东吴的最前线,是曹氏父子经略的重点,但曹丕究竟有没有来过合肥?何时来过?至今无人知晓,正史中亦无明确记载。《三国志》卷一《武帝(曹操)本纪》中明确记载了建安十四年,曹操视事合肥的历史,但却是只字未提曹丕“从行”的事情。

曹文在序文中记载了建安十四年(公元209年)曹操曹丕父子同行,视事合肥并长达半年的历史。这一重要的史料信息补全了正史《三国志》在这段历史记载中的遗漏。究其原因,也可能是当时曹丕很年轻,史家陈寿没有注意。

曹丕这次襄助曹操,出巡合肥,政绩斐然,挥毫写下了《浮淮赋》,抒发了青年曹丕的豪迈情怀,倾泻了对合肥、江淮的豪情。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对于进一步认识合肥的历史很有意义。

(三)与《三国志》互证曹氏父子经略合肥

建安十三年,曹操完败于赤壁后,更加注重经略合肥,他命令张辽,李典,乐进等将领率精兵驻守合肥,合肥,离孙吴的濡须口其实很近,隔着一个巢湖,合肥这里,退可守,因为他地处淮南重地,既利屯田戍边,又扼孙吴北取徐扬之路,实在是孙吴北上的一个必须拔掉的钉子;进可攻,因为他又南控巢湖,遥望建业,能够对东吴构成威胁。曹魏随时可以自淮河调水军至巢湖集结整备,然后从濡须入长江攻吴。所以东吴不得不在濡须口夹水立坞,以防曹魏南下入江。

细究曹丕《浮淮赋》的内容,和《三国志》卷一《武帝(曹操)本纪》建安十四年记述历史完全一致。内容更加具体细腻,相互印证。

《曹操本纪》记载,这次曹操“作轻舟,治水军,秋七月,自涡入淮,出肥水,军合肥”[1]32。曹操率水军由谯入涡水,由涡水入淮,经寿春、肥水,抵达并且驻扎合肥,“十二月还谯”,曹操驻扎合肥历时半年,曹丕“从行”,一路襄赞。史载,孙权闻说曹操率军南下,早在三月率军撤退合肥。曹操不战而屈人之兵,收获了重大胜利,减少了合肥兵燹。

曹丕这次与曹操同行,驻扎合肥,襄赞曹操做了很多事情。在经略合肥,谋划合肥发展的重大问题上,重点筹谋三件大事:

其一,建置扬州郡县长吏,选拔和充实各级官员。合肥原来是县邑,这时提升两级,成为“九江郡治”和“扬州刺史治”,需要补充很多官员。

其二,抚恤伤亡将士和吏民。此前一年,孙权率十万兵力,“围攻合肥城百余日”。驻守合肥将士以及合肥吏民丧亡很大,抚恤吏民,安定百姓,才能够迅速恢复社会经济。

其三,兴修水利,推行屯田,促进农业发展。合肥北面有著名“芍陂”水利工程,是春秋时期楚相孙叔敖,调查研究发现发明的惠及后人。曹丕这次抵达合肥,随同曹操考察了这项古老的水利工程,在原有基础上增修,扩建,扩大灌溉面积,恢复发展战后经济。

这三件大事,为曹丕后来即位称帝,谋划合肥,深化经略江淮,推动东南地区发展,积累了丰富经验,而青年曹丕也在曹操的指导下获得了一次实践历练。

12年之后,曹操逝世,曹丕延康元年(221)继位,继承曹操经略合肥的思想和风范,坚持曹操以合肥为龙头,谋划东南地区发展的路线。

曹丕经略合肥,保持了三个特色:

其一,亲自选拔和任用合肥的主要官吏。合肥位于东南军事前沿,孙权建都建业,即今南京市,合肥南京隔江相望,孙权经常举兵攻打合肥,合肥时刻面临战争威胁,选拔和任用官员必须文武兼备,在文武官员结构上要有相应的比例。

其二,关注民瘼,抚恤百姓,才能够得到百姓的拥戴和支持。

其三,兴修水利,推行屯田,发展经济。

曹丕针对合肥地域特点,结合时局,在谋划合肥发展战略上,做了很多具有实际意义的事情。有三件具体的事情对于合肥发展有很大影响。

选拔宿将名臣张辽屯驻合肥;选拔刘馥之子刘靖任合肥庐江刺史;释放合肥扬州罪行较轻的囚犯,缓解合肥地区社会矛盾,维护合肥社会安定。

曹丕启用的宿将张辽,曾经在建安十八年,率三千兵力戍守合肥,击退孙权十万大军。当时合肥城楼前护城河“逍遥津”遭遇一场激战,张辽率八百勇士,杀入孙权军营,短兵相接,孙权在乱兵踩踏中,险些丧命。《三国演义》依据这一素材,撰写《张辽威震逍遥津》一回,赞誉张辽。

黄初六年(公元225年),曹丕亲自率兵抵广陵(今扬州市),摆开了合肥以东长江沿线战场,直接逼近孙权都城建业(今江苏南京市)。

这是曹丕针对合肥区域特点,选任名臣宿将战略的胜利。孙权求降,曹丕顺势收兵,接受孙权“修好”请求,致书勉励孙权信守诺言,并把自己撰写的《典论》馈赠孙权,期待长久和好,保证合肥不受战祸。

曹丕又启用了一名优秀的文官刘靖,刘靖是合肥首任扬州刺史刘馥之子。十分有才华,具有先父刘馥风范。刘馥曾经为恢复合肥经济,治理合肥战乱的创伤,作出了卓著成绩。

黄初年间(公元220—226年),曹操钦点刘靖出为庐江太守。江淮之间,有两个郡,一是九江郡,一是庐江郡,张辽重返合肥,驻扎合肥,兼管九江郡;曹丕拜刘靖任庐江刺史,一文一武,相互配合,为稳定合肥局势推动合肥发展,发挥重要作用。

曹丕这次出征孙权,又一次“逼降”孙权“称臣”,标志曹丕出征的胜利,也标志曹丕延续曹操的合肥战略路线。

(四)重新认识历史上的“巢淮运河”问题

巢淮运河(有学者也称作巢肥运河或江淮运河),是沟通淮河与巢湖进而连接长江的重要水道。肥水,源出肥西、寿县之间的将军岭。分为二支:向西北流者,经200里,出寿县而入淮河,称为肥水;向东南流者,注入巢湖,称为施水。

《史记·河渠书》在“于楚”下说:“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9]。但此鸿沟所指极不明确。今人为此也做了大量研究,如学者杨钧《巢肥运河》、刘彩玉《论肥水源与“江淮运河”》、金家年《江淮水道疏证》、许绍堂《巢肥运河的形成与历史演变蠡测》 、张学峰《巢肥运河与“施河于肥”》、王育民《先秦时期的运河考略》等文章中,曾先后提出历史上的巢肥运河问题。争论的焦点在于“中国历史上是否存在巢淮运河”。

依据现代水利部门测量,肥水与施水之间横亘江淮分水岭,无法通航。但赞成者通过对相关史料的记载研究,认为“江淮运河在一定的历史时期里,通航、漕运,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容许有丝毫的怀疑”[10]。如学者刘彩玉等。

反对者认为,“近人曾实地勘察,迄今未发现有较长的运河遗迹。一时难以定论”[11]。“所谓的‘江淮运河’是一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地理概念”[12],如学者金家年等。时至今日,这个历史悬案始终未能得到很好的解决。

但笔者还是赞成历史上曾经存在巢淮运河的观点。因为从两篇《浮淮赋》的记载中,再次印证了这一观点。

曹操经略合肥二十年间,与东吴之间展开拉锯战,曾四次率领水师南下合肥。两篇《浮淮赋》中皆记载了沿途“舳舻千里”的行军路线,王粲在赋文中记载的尤其详细:“大兴水军,浮舟万艘。秋七月,始自涡入淮口,将入将出淝水,经合肥……”,这一详细的行军路线说明当时曹军的战舰可以由肥水直达施水。曹操此次率水军南下,虽作轻舟,但规模巨大。若要通航如此规模的战船,对河流的宽度和深度都有一定要求。所以笔者认为巢淮运河在一定的历史时期是存在的。两篇《浮淮赋》里记载的曹军行军路线,对研究巢淮运河及相关问题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四、结语

文以补史是研究中国历史的重要方法。其一是从史学的角度考证诗文,用史家渊博的历史文化知识,找出诗文作品中所含的与当时历史有关的成文;其二是以诗文为史料,用历史的眼光发现诗中的史料成文,并与正史所载相参证,从而更加客观、全面的把握当时历史的发展。两篇《浮淮赋》文史特点兼具,通过挖掘赋文中的相关史料信息与正史作对比、互证研究,可以进一步帮助我们深入了解曹魏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等政策,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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