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说话”

潘佩珊

摘 要：电视剧《想见你》自开播以来便引发热烈讨论，剧中插曲《Last Dance》在网易云音乐平台上获评论量超15万条，主题曲《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评论量超20万条，电视剧《想见你》的音乐广受观众喜爱。音乐不仅有其自身的价值，当音乐与电视剧的内容情节及故事氛围相融合，会带给观众更丰富的视听感受。本文笔者通过分析《想见你》音乐的选取与创作、音乐在电视剧中的作用以及音乐的综合传播效果，总结《想见你》音乐设计的亮眼之处。

关键词：电视剧音乐;音乐设计;《想见你》

中图分类号：J617.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8122（2021）01-0059-04

《想見你》主要讲述了身处不同时空的男女主人公，通过一盘《Last Dance》的磁带在时空中来回穿梭，寻找彼此的爱情故事。《想见你》得益于扣人心弦的剧本，其音乐经过精心的选取，与剧情紧密契合，经由视频播放平台、音乐平台、社交平台等多渠道传播，使得音乐本身与电视剧被大众广泛认知，引发观众热烈讨论并自发传播，在各媒介平台上形成了观剧热潮。《想见你》并无过多的宣传推广，却获得了豆瓣评分9.2的高分，评分人数超50万人，《想见你》豆瓣官方讨论小组成员也超过了10万人。笔者在豆瓣讨论小组中键入“音乐”两字作为关键词，搜索结果超200条。插曲《Last Dance》微博话题阅读量破6千万，网易云音乐平台评论量超15万，主题歌《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网易云音乐平台评论量超20万条，剧中音乐深入人心，让广大观众难以忘怀。电视剧作为一种视听艺术，除了强调影像的精彩之外，巧妙的音乐设计能够增强电视剧作品的艺术感染力和传播效果。

一、经典与原创混搭的音乐取向

电视剧音乐有其自身特殊的创作规律和价值标准，在电视剧中，音乐与影像相互配合，共同引导观众向创作者试图表达的思想内容上靠拢。音乐艺术以其易于传播、听觉感官上不可替代的特性，在电视剧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而富有意味的音乐选取，能给电视剧带来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和收视成绩。在《想见你》中，制作团队挑选曲风各异的经典歌曲与原创歌曲，把它们同时放置于电视剧作品中，使电视剧形成一种怀旧与新潮糅合的美学风格。

在插曲的选择上，《想见你》运用大量经典歌曲，唤起观众情感共鸣，这些插曲与剧情的穿越特性密切相关。《想见你》剧情开展的时空主要集中在1998年与2019年，一人分饰多角的男女主人公在跨越20年的时光中穿越来往。20年时间的差异化表现，无论是观众对剧情的接受层面，还是在电视剧剧组制作的层面，仅依靠美术、道具等视觉表现手段来展现年代的差异是难以令人满意的。著名导演王家卫曾说：“音乐，不啻是气氛营造的需要，也可以让人想起某个年代”[1]。当经典歌曲《Last Dance》《真的吗》《秘密》在电视剧中缓缓响起时，这些属于观众集体性记忆的怀旧歌曲它们能轻易地唤醒观众对旧时光、旧情感的特定记忆，在引起观众共鸣的同时，电视剧的感染力得以增强。

然而对于一个全新的电视剧主题，仅有经典歌曲的点缀显然是不够的，片头主题歌作为电视剧创作中不可忽视的表现要素，凝练地传达着电视剧的主题，在观众心理上形成电视剧独有的情感氛围。《想见你》制作团队使用《Someday or One Day》这首英文歌曲作为片头主题歌，在一首歌的时间内，传达给观众与主题相关的高度浓缩的信息内容。《Someday or One Day》歌名的中文释义：“过去或将来，我都想见你”。细腻的木吉他编曲、简洁复古的旋律，在回环往复、收放自如的声线中，卸下《想见你》的悬疑外衣，完美契合剧中“跨越时空只想见你”的核心剧情。在哀伤而温暖、遗憾而美好的歌声中，无论后续剧情演化得如何复杂，这首简洁的片头主题曲总能化繁为简地把男女主人公的真挚情感诠释给观众。

《想见你》的片尾主题歌——《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没有拘泥于一般言情剧音乐的浪漫抒情，而是在已有的抒情旋律中加入饶舌元素，使整首歌曲布满了穿越情节的迷离感以及命中注定相见的意味。歌曲是一种音乐与文学的综合艺术形式，其既有歌词直白地诉说着：“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穿越了千个万个/时间线里/人海里相依”，直接表露恋人兜兜转转的相思之苦;在旋律上，歌曲在钢琴、吉他、打击乐器充满层次感的律动中，传达出男女主人公周而复始错过的无奈和命中注定相遇的坚定心情。纵观整首歌曲，歌词的设计紧密契合《想见你》的穿越特性，在歌词上使用“遗迹”“象形”等历史意象和“先进科技”“follow ig”等现代意象呼应“双向穿越”的剧情设定，进一步表现男女主人公跨越时间线相互寻找，在循环往复之中发现彼此深沉不变的爱。在独具创意、富有层次感的编排下，《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形成了别样的音乐风格，而在歌词与旋律的结合中，进一步强调了男女主人公“想见你”的内心渴望。

经典歌曲与新作歌曲交错使用的音乐设计，使电视剧《想见你》形成了高辨识度的视听景观，唤起观众对剧中人物的情感共鸣。音乐的巧妙设计能够弥补修饰电视剧从文本转化到影像的表现障碍，拉近观众与剧情的情感距离。

二、多元角度参与叙事

（一）高度参与剧情推进

音乐与画面在电视剧中并不是割裂的，音乐作用于电视剧，其与画面的结合方式深刻地影响着电视剧的呈现效果。学者陈义成认为：“电视剧音乐一旦形成，它将反作用于电视剧的故事情节和戏剧性，离开了优秀电视音乐语言的表达，电视剧将显得黯淡无光”[2]。然而，仅有音乐美或是仅有剧情美都是不够的，笔者认为音乐和画面达到水乳交融的状态，能最大程度地引领观众理解剧中人物的心理，推动观众认知剧情。音画的水乳交融意味着创作者在表达自己的意图时，音乐结合剧情共同表义，而不仅仅是配合剧情。《想见你》的剧情也因为有了音乐的增色，达到了影像和音乐难舍难分的卓越效果。

《想见你》的音乐高度参与叙事，推动剧情发展。这里强调的“高度”指在《想见你》中，部分音乐的使用贯穿了整部电视剧，成为剧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进而推动情节发展。《想见你》中多次出现装有《Last Dance》卡带机或旧式音响，伴随着“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音乐响起，节奏感极强的复古情歌勾连着两个时空，在画面流转的同时，观众看着拥有同一副面孔的男女主人公在旧式高中制服、现代的休闲服装和职场精干的装束间来回切换。借由歌曲的连接，叙事时空平滑地发生着改变。《Last Dance》与卡带机、主人公想见某人的心情和不同时空中长相一样的人，三个要素同时作为穿越时空的触发条件。在第5集中，2019年的黄雨萱在车上听着卡带，怀揣着想见王诠胜的心情闭上双眼，画面切换到1998年，陈韵如（灵魂为黄雨萱）在病房中睁开了双眼;在第14集，2003年的李子维探望莫俊杰后，在车上带上耳机听着《Last Dance》，回想1998年与黄雨萱、莫俊杰的美好回忆，当车祸发生后，李子维进入失去意识的状态，灵魂便穿越至2010年跳海的王诠胜的身体中。在穿越的过程中，音乐并非作为背景音乐而存在，而是作为剧中人物穿越行为的特征要素，缓和着前后情节因为人物身份突然改变所造成的理解难题，使复杂的穿越情节有章可循。音乐与剧情高度结合，使音乐变得可视可感，电视剧也因这样的构思而散发着独特的质感。

（二）定制化的人物主题歌

作为情节发展线索的人物主题歌，在电视剧中间接地塑造人物形象。音乐承载着重要的信息，透露着人物背后的故事，通过寻觅音乐的痕迹，观众掉入人物的内心深处，感受着剧中角色的喜悦与悲伤。在《想见你》中，制作团队根据人物各自的成长经历和性格，为主要人物创造了专属的人物主题歌。如李子维的人物主题歌《一天》、陈韵如的《逃》和莫俊杰的《看见你的声音》，这些凝练着人物信息的主题歌，成为人物可感的特殊属性，潜移默化地引领着观众理解人物的情感与行为。如剧中黄雨萱的灵魂穿越至陈韵如身体的同时，陈韵如的灵魂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具象化的“小黑屋”里，看着占据着自己身体的黄雨萱，享受着来自家人的关心、同学的亲近以及李子维的喜爱。当后期陈韵如重新掌控回自己的身体时，她选择从黯淡的陈韵如，成为明亮的黄雨萱，以此博得李子维的陪伴。即便她必须亲耳听见她的家人、朋友否定着曾经的自己，否定着陈韵如作为陈韵如的意义，她依然以刻意的張扬、标准的笑容、神似的伪装，欺骗着剧内剧外的许多人。此时的陈韵如，无论从容貌上、着装上还是行为上，观众们都难以察觉她到底是陈韵如还是黄雨萱。然而，这一切的伪装，在人物主题歌《逃》的低吟中，被悲伤地撕碎：“被谁伤害过/被谁忽略过/我自作自受/要谁陪伴着/不一定相爱着/我自首/自首”。《逃》这首属于陈韵如的主题歌不经意地响起，缓慢低沉的旋律，自我怀疑般的呢喃，衬托出她那颗空洞无助的心，诉说着陈韵如压抑自卑的同时，又渴望被释放、被人珍视的心情。此刻，观众终于记起陈韵如家中重男轻女、其自身感受不到家人的爱等潜在背景，也记起她在学校里被同学孤立，没有朋友的孤独经历。沉重的隐性情节被音乐一一带出，巧妙地交代了陈韵如模仿黄雨萱的人物动机，强化先前描述陈韵如生活环境的铺垫效果。观众借助音乐，切身感受到陈韵如的内心想法：假如模仿黄雨萱可以获得心爱人的注视，成为黄雨萱可以得到身边人的在乎，陈韵如又何必是陈韵如。由此，《想见你》有关青少年自我认同的主题得以显现。

在电视剧中，人物主题歌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人物与剧情的发展，人物主题歌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音乐作为一种符号，承载着某种情绪或意义，在剧中以不同形态反复出现。音乐所承载的内容每次出现时，会因为情节的变化而发生意义增值，化作更丰富的意义符号融入剧情。观众也在一次次的变换重复中，体会出音乐的全新含义。在第26集中，随着黄雨萱找到了陈韵如“被杀害”的真相，黄雨萱终于意识到如何让陈韵如认识并接纳自己的特别，促使其走出“希望消失在世界上”的阴霾。当陈韵如终于接纳自我，在天台上释怀地重述黄雨萱劝慰自己的话语时，原先低沉忧郁的人物主题歌《逃》再次响起。此时，《逃》的配器不再是沉重的钢琴，而是替换成了轻快的吉他配合着开阔的天台全景，音乐跟随人物的内心世界发生着细微变化。同一人物的主题歌经过不同配器的选择，包含着不同的情感信息，通过前后对比，观众自然地体悟出人物的成长变化。

（三）多层次音乐叠加强化主题

音乐可以传达画面难以表现的抽象情感，制作团队运用音乐这一特性，在电视剧中做出了多样的表达。《想见你》的剧情围绕着人物之间“思念与寻找”的主题展开，而这种寻找，既包括寻找他人，也包含寻找自我，这也使得《想见你》超脱于一般的爱情题材。而音乐对于“想见你”主题的展现，也做到了多层次呈现的细腻。除了音乐本身的品质、高度参与剧情推进、定制化的人物主题歌外，音乐还可以和电视剧的其它元素配合，在电视剧播放过程的不同位置发生作用，使得电视剧的情感氛围进一步得到强化。

对于一部电视剧而言，电视剧片头决定着观众对剧集的第一印象。片头主题曲又有着“先入为主”的优势，在人们的心理上为影视剧的主要情调作重要铺垫[3]。而片头主题曲与画面影像共同形成的片头，对电视剧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一个精心设计的片头就像一道精致的前菜，在正片播放前，吊足观众的胃口，让观众心甘情愿地投放自己的注意力。《想见你》的片头与片尾不同于许多电视剧那样，仅选择正片素材混剪形成音乐影像，而是重新制作了极具风格的主题短片，使得音乐、影像、剧情有着极强的统一性，进一步强化“想见你”的主题。片头画面在表现主题歌《Someday or One Day》乃至整部电视剧所强调的“过去或未来，我只想见你”的意义时，大胆选用碎片化的视觉效果，表现美好与遗憾并存的剧情，又采用黑白与彩色画面区分时空，大胆拼贴片中道具“卡带机”的快进与倒退按键符号元素，象征穿越未来以及回到过去的人物行为。其中歌词提及的“milkyway”——银河的意象，制作团队把拍摄地架设在了学校教学楼和游泳池，又把人物组：黄雨萱和陈韵如，化作了水里游动的红色金鱼和黑色金鱼，用强烈的色彩对比表现人物的性格差异，加之李子维和莫俊杰与不同金鱼的互动，暗示人物之间的关系走向，艺术化传达《想见你》寻找他人和寻找自我的主题。在片尾影像中，制作团队运用照片和日记等道具来表现《想见你想见你想见你》歌词中“遗迹”和“回忆”，用夹有不同年代的照片排列成线，象征未来和过去的“时间线”，歌词的“可视化”加工使电视剧音乐的艺术魅力显著提高，片头、片尾主题曲经过创意化呈现后，凝聚着电视剧主题的音乐影像成为调动观众情感的“号角”，电视剧音乐的感染力达到了极致。

三、结 语

电视剧艺术是一门视听艺术，制作团队应重视音乐在电视剧中的重要作用，尽可能让音乐尽早参与到电视剧制作当中。《想见你》的音乐与剧情如此契合，有赖于编剧在构思剧本时，就受到许多音乐的启发，从歌曲中收集灵感，创作形成电视剧剧情，制作团队也充分重视音乐的作用，在电视剧创作的不同阶段共同形成“音乐会说话”的审美体验。在更多的情况下，电视剧音乐是在电视剧拍摄后期才开始制作的，创作者若能跳出“短、平、快”的模式化创作，尝试契合人物和剧情的特点来设计音乐，让自己成为观众，并将自身对影视作品的理解，创造性地融入音乐中，才能创作出令人难以忘怀的电视剧音乐作品。

当下，观众对影视作品的质量要求不断提高，优质的电视剧作品离不开出色的电视剧音乐，经过精心设计的音乐也能让电视剧作品的传播更加广泛。制作团队应充分思考电视剧音乐的艺术特性和传播特性，整体设计电视剧音乐方案，大胆创新音乐风格，丰富音乐在影视作品中的呈现方式，大胆突破，用心做出与众不同、让观众耳目一新的音乐作品，让电视剧音乐与电视剧本体能够相辅相成，相互成就。

参考文献：

[1]参考《花样年华》原声大碟的内页文字.

[2]陈义成.电视音乐与音响[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91-92.

[3]曾田力.影视剧音乐艺术[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3：14-15.

[责任编辑：杨楚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