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青少年毒品使用研究现状分析

2021-03-11 08:47朱彬钰吴世友陈伟涛陈韵张霖祝玉红
关键词:毒品青少年

朱彬钰 吴世友 陈伟涛 陈韵 张霖 祝玉红

[摘要] 我国现有吸毒人员低龄化特征明显,青少年吸毒者占比超过一半。吸毒行为对个人、家庭和社会造成严重影响。本文运用系统性文献综述(systematic review)方法,从中国知网1996-2020年发表的论文中筛选出符合青少年毒品使用的62篇实证研究论文进行分析。通过总结这些文章的研究类型、抽样方法、研究设计、吸毒人群特征、毒品使用特征等内容,笔者发现,以往研究多以非概率抽样方法选取研究对象,以定量研究为主但结果以描述为主,干预/实务/服务研究仅4篇。青少年吸毒者以汉族、男性为主,学历较低,未婚者居多,无固定职业者较多。首次吸毒年轻化趋势明显,受好奇心驱使,毒品主要来自朋友,吸毒场所以居家为主。吸食毒品主要为海洛因、冰毒和K粉。新型毒品以烫吸为主;毒品资金主要源于自己收入,部分向家人索取;总体吸毒频率较高,吸毒时间长,花费大,吸毒成瘾趋势明显。系统了解我国青少年毒品使用研究现状和人群特征,对制定和完善青少年禁毒的相关法规与政策有一定的参考意义。

[关键词] 青少年  毒品  吸毒  药物滥用  系统文献综述

一、 研究背景

《2019年中国毒品形势报告》指出,截至2019年年底,全国已登记的吸毒人员为214.8万名,占全国人口总数的0.16%,登记吸毒人数连续两年减少。①尽管中国在毒品滥用的预防和治理方面取得一定成效,但是受国内外毒潮持续泛滥等多种因素影响,中国毒品形势依然不容乐观,滥用毒品的人数规模依然较大,吸毒活动隐蔽性增强,新类型毒品增多。②

目前我国毒品滥用有以下特点:第一,吸毒人员的低龄化,在登记的吸食毒品人员中,超过半数的毒品使用者为35岁及以下青少年,如表1所示。第二,新型合成毒品(以化学合成为主的精神药品,如冰毒、麻古、摇头丸、K粉等)日渐盛行。自2014年以来,新型合成毒品滥用人数开始超过传统毒品(取材于天然植物的传统麻醉毒品,如海洛因、阿片等)的使用人数。中国青少年研究中心调查数据显示,在滥用的毒品中,青少年吸食冰毒的占比高达86.1%③;2018年开始,我国吸食冰毒的人数已超过吸食海洛因的人数, 冰毒成为“头号毒品”。④第三,吸毒人员职业类型多元化,由以无业人员为主,逐渐向企事业单位职工、自由职业者、演艺界人士甚至公务人员等人群扩散。⑤

吸食毒品不仅给吸毒者本人及其家庭带来严重危害,也会诱发盗窃、抢劫、诈骗等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吸食新型毒品会对人的中枢神经系统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会严重损害吸毒人员的组织器官功能,产生精神偏执、行为失控等现象,还会出现包括头痛、心慌、心绞痛、循环性虚脱、厌食、呕吐腹泻、腹绞痛在内的中毒症状并引发呼吸系统疾病①;吸食毒品也会导致性关系混乱,增加患性病、艾滋病、肝炎等传染病的风险②③;还有人因吸毒自杀或猝死④。对于青少年而言,吸食毒品不仅容易生理成瘾,还会心理成瘾⑤。吸毒后,会出现情绪不稳定、幻觉、妄想、抑郁等精神病症⑥。有些吸毒青少年还会引诱身边朋友尝试毒品,甚至通过此渠道来“以贩吸毒”或“以吸养毒”⑦。青少年吸毒会破坏家庭关系稳定,导致离婚或家庭破裂⑧⑨。部分青少年吸毒后,超速驾车,破坏公共财物,抢劫,给社会带来很多负面的影响⑩。

以往研究表明,青少年吸毒是由多种因素共同导致的。青少年因好奇心受朋友们引诱或劝诱首次吸毒111213,通过和朋友们一起吸毒以获得认可和归属感,或者因证明自己没有出卖朋友而吸毒14。部分青少年素质低下、冲动、自制力或辨识力不强1516,易被他人教唆引诱(尤其是朋辈群体)或被人暗算或强迫①②③;追求快感和刺激④⑤、遇到挫折而情绪不好、存在侥幸心理或报复心理⑥、对毒品危害的认识不足⑦等也是青少年吸毒的诱导因素。部分女性认为,吸食新型毒品是一种时尚,可以減肥⑧。研究还发现,家庭经济状况、家庭教养方式、家庭关系及亲密度、家人中是否有人吸毒、父亲是否吸烟等对青少年是否吸毒有显著影响⑨⑩11。青少年学习压力大,学校未开设禁毒课程等因素对青少年吸毒存在一定影响1213。独居或居无定所的异常居住状态,使得青少年越轨行为难以被他人及时发现并制止,是青少年吸毒的诱因之一14。青少年吸毒遭遇来自主流社会排斥的“推力”和来自毒品亚文化的“拉力”两种力量15。特殊地理位置及吸毒贩毒文化和毒品环境16、信仰危机和拜金主义思潮盛行17也会对青少年吸毒的行为产生影响。

近年来,国家有关部门先后制定政策和采取多项措施以预防与治理青少年毒品使用问题。2011年,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会同教育部在学校和社区组织了以“青少年和合成毒品”为重点的主题活动,青少年成为毒品预防与治理的重点对象。182015年,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启动青少年毒品预防教育“6·27”工程和“8·31”社区戒毒社区康复工程,取得了一定成效。①②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禁毒工作“要坚持关口前移、预防为先,重点针对青少年等群体,深入开展毒品预防宣传教育,在全社会形成自觉抵制毒品的浓厚氛围”。③同年,国家禁毒委员会办公室联合阿里巴巴集团正式推出“全国青少年毒品预防教育数字化平台——青骄第二课堂”,通过“互联网+禁毒教育”的创新模式,向全国两亿青少年提供科学系统的毒品预防教育知识,强化青少年防范意识,远离毒品侵害。④

围绕青少年吸毒及其影响因素,学者们提出了许多建议。加强青少年健康教育⑤;针对青少年开展同辈团体治疗, 远离不良朋友⑥;改善青少年家庭环境、强化家庭职能⑦;加强学校德育⑧⑨;加强禁毒宣传教育⑩,创新教育内容和形式11,构建学校、家庭、社会三位一体的思想道德教育网络等12。加强对禁毒社会组织的培育和发展,重视防毒禁毒人才队伍建设和能力提升13。也有学者强调,应对吸毒青少年提供心理治疗14、个别家庭社会治疗15和社会工作服务16,以发现有效的干预模式。

虽然以往有关青少年毒品使用的研究成果数量较多,但是大多数研究仅仅针对个别地区或戒毒所的小样本进行分析描述,缺乏对已有研究的系统综述和总结。例如,目前我国青少年毒品使用的研究现状是什么,吸毒青少年有哪些特征,他们使用哪些类型的毒品,开始时都跟什么人吸食毒品,主要在哪些地方吸毒,毒品的使用方式是什么,青少年的毒资和毒品有哪些来源,吸毒频率、时长及使用剂量等都有哪些特点?为了回答以上问题,本文运用系统文献综述方法,回顾并总结了1996—2020年已发表的青少年毒品使用的相关文章,希望能够对青少年这一群体的吸毒行为和特征有一个系统而全面的梳理,进而为后续的研究人员、禁毒工作者和政策制定者开展青少年禁毒预防、干预和治疗工作提供有意义的参考。

二、 研究方法

(一) 选取和排除标准

1. 研究主题

本文所探讨的毒品使用是指使用非法毒品(传统毒品或合成毒品)或非医疗目的而使用成瘾性药物(包括医用麻醉药品、医用精神药品及处方药和非处方药)。国内关于毒品使用研究的文章也使用“物质滥用”“药物滥用”“药物使用”等概念①②或者具体毒品、成瘾性药物名称③④,因此笔者以这些概念或名称为关键词进行文献搜索。

2. 研究对象

本文研究对象为吸毒青少年。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人口基金、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发展机构通常将10~19岁人口界定为青少年(adolescent)⑤。国内学术界、决策界和媒体在使用青少年这一概念时, 年龄上下限的弹性很大⑥,有些研究将青少年的年龄界定为18~35周岁⑦、18~25岁⑧等;国家禁毒委员会发布的禁毒报告界定青少年吸毒者的年龄为35岁以下⑨。从成年与否的角度来看,青少年以未成年人为主体①。本文把所有作者认为是青少年吸毒者或未成年吸毒者的文章纳入进来。

(二) 数据收集和分析过程

1. 关键词

本文的所有研究人员分别于2019年2月22日和2020年8月18日在中国知网上使用以下两组关键词作为文章篇名进行综合检索:(1)“青少年”“未成年人”“高中”“初中”“中专”“大专”“高中生”“初中生”“中学生”;(2)“药物滥用”“药物成瘾”“吸毒”“禁毒”“毒品”“戒毒”“吗啡”“海洛因”“大麻”“古柯碱”“安非他命”“甲基苯丙胺”“冰毒”“阿片”“K粉”“可卡因”“物质滥用”“物质依赖”“麻古”“杜冷丁”②“曲马多”“麻黄草”“安眠酮”“神仙水”“罂粟壳”“氯胺酮”“浴盐”。两次检索累计检索出692篇文章。

根据文章标题、摘要和关键词对这692篇文章进行初步筛查,保留127篇青少年毒品使用研究文章。3位研究人员独立阅读127篇文章全文,然后商讨不确定条目,最终留下62篇研究青少年吸毒者的文章进入下一步信息摘取与内容分析环节。具体筛查标准包括:研究对象为吸毒青少年,研究类型为实证调查或实务/服务/干预研究,研究所在的地理位置为中国(未含港澳台地区),与研究主题相关。3位研究人员按照作者、发表日期、期刊、研究设计、研究对象背景特征、毒品使用特征等条目从最终被纳入分析的62篇文章中摘取重要信息。然后,课题组对比每一个条目分析研究趋势和特点,对以往的研究结果进行总结。系统文献回顾流程如图1所示。

三、 研究结果

为了更清晰地呈现研究发现,研究结果按照以下类别进行总结,包括以往研究设计的特点、吸毒青少年群体特征、药物使用类别、首吸同伴、吸毒场所、毒品使用方式、毒品和资金来源、吸毒频率、吸毒时长、吸毒花费及使用剂量、吸毒反应等。

(一) 以往研究设计的特点

2006年之前,青少年药物使用论文每年发表1~2篇,从2016年开始,这一主题的论文发表量增加至每年4~7篇,研究数量总体呈上升趋势(如表2所示)。从研究设计上来看,在本文纳入的62篇文章中,34篇是定量研究,11篇是定性研究,17篇是混合研究。从研究内容来看,58篇为调查研究,仅有4篇为干预/实务/服务研究。

抽样方法以非概率抽样为主。在62篇文章中,5篇文章明确写了采用何种抽样方法。李兰等使用分层整群抽样方法选择调查对象①;李玲运用整群抽样法抽取戒毒所吸毒人員进行调查②;范志海、李建英按随机抽样原则选择被访谈对象③;复旦大学法学院97社会禁毒调查组在S和K两地的戒毒所内按10%比例抽取样本,用分层整群方法抽取1%的原吸毒者进行深度访谈④;王杰康等对滇南地区的调查采取整群抽样方法⑤。其他文章则在强制戒毒所、社区戒毒中心、医院和其他治疗机构等部门选取符合条件的人员进行调查,没有明确说明使用哪种抽样方法,或如何抽取机构和研究对象。

对云南省药物使用情况的研究最多。62篇关于青少年毒品使用的文章中,14篇文章的研究地点在云南省,占比22.6%;7篇对地点进行匿名处理;5篇未涉及地点;2篇涉及多个省市;其余34篇的研究地点分散在海南、贵州、上海等16个省市。如表2所示。

(二) 吸毒青少年群体特征

年龄以35岁及以下为主,低龄吸毒人员占比大。62篇文章中,46篇文章的调查对象为35岁以下的青少年;7篇调查对象的年龄超出35岁,但主要以35岁以下青少年为分析对象;1篇报告了年龄均值;另外8篇文章未涉及年龄。

男性药物使用者比例高于女性。62篇文章中,10篇文章未报告研究对象性别(2篇为定性研究)。52篇文章报告了性别分布,其中5篇文章的研究结果显示女性吸毒者的比例高于男性(其中1篇研究女性吸毒者,2篇女性吸毒者比例仅稍高于男性),其余研究皆是男性青少年毒品使用者比例更高。

汉族被访者占多数。在所有被纳入分析的文章中,12篇文章对吸毒者的民族分布进行了描述(1篇为定性研究)。调查地点主要是在我国少数民族人员居住比例相对较高的省份。有问卷调查的11篇文章中,9篇文章发现被调查吸毒青少年中汉族人员比例高;张玲博、沈杰对云南省的研究①和王天宇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研究②发现少数民族吸毒青少年比例更高。也有学者指出,在云南省的城市里汉族吸毒青少年高于少数民族,而在边境地区和少数民族聚集地则相反。①

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以初中学历及以下者为主。62篇文章中,52篇文章阐述了青少年药物使用群体的受教育情况(8篇为定性研究)。44篇有问卷调查的研究中,23篇文章发现吸毒青少年初中学历及以下者占比超过80%,最高为100%;3篇文章发现初中及以下学历占比低于50%;其余文章发现占比在50%到80%之间。8篇定性研究文章中,3篇受访对象是初中及以下学历,3篇论文的受访对象以初中及以下学历为主,如彭睿、王郅强的研究访谈了18人,其中14人为初中或以下学历②;还有2篇仅报告部分受访者的受教育情况。

未婚人员比例高。25篇文章分析了青少年药物使用者的婚姻状况(4篇为定性研究),24篇文章中未婚人员的比例都超过了半数,个别研究达到100%。

城乡分布界限不明显。62篇文章中,仅13篇文章探讨了青少年吸毒者的城乡分布特征(1篇为定性研究)。12篇定量研究文章中,5篇文章发现来自城市的青少年吸毒者比例高,6篇文章则报告来自农村的青少年吸毒的比例高。刘玉梅将被访者来源分为农村/渔村、市区、郊区/城乡接合部③,由于分类不同则无法比较。由此可见,青少年吸毒群体城乡分布界限不明显。万志红提出,在20世纪80年代以前,吸毒青少年主要集中在云南的边远农村,80年代以后由农村转移到城市,城乡接合部吸毒现象尤为突出。

无职业和无固定职业人员较多。62篇文章中,39篇文章阐述了被访者的职业类型(9篇为定性研究)。30篇有问卷调查的文章中,24篇报告了吸毒青少年群体中无业和无固定职业人士占比最高;其余6篇分别报告农民、学生、个体户和服务员比例最高。9篇定性研究文章中,访谈对象主要为无业或无固定职业人员。

首次吸毒年龄低,年轻化趋势明显。62篇文章中,26篇文章报告了青少年吸毒群体首次吸毒年龄(8篇为定性研究)。18篇有问卷调查的文章中,7篇文章报告吸毒青少年中首吸年龄小于或等于22岁的比例超过50%;4篇文章报告首吸年龄最小值为11岁;李兰等指出,首吸年龄小于或等于10岁者有4人④。8篇定性研究中,5篇文章里的被访者首吸年龄低于或等于20岁。刘成根等的研究发现,女性低龄首吸人数的比例普遍高于男性。⑤

(三) 药物使用类别

62篇文章中的44篇细分了药物使用的具体类别(11篇为定性研究)。其中11篇文章细分了毒品和成瘾性药物(2篇为定性研究),31篇文章仅讨论了毒品使用(11篇为定性研究),2篇文章仅讨论了成瘾性药物。本节将基于44篇讨论了药物使用类别的文章进行综述,余下18篇由于没有报告具体的药物使用类别,故不做归纳。

1. 毒品使用类别

青少年吸食的毒品主要为海洛因、冰毒和K粉。44篇文章中,讨论冰毒使用的研究最多,共有30篇,其次分别是海洛因(28篇)、K粉(20篇)、摇头丸(15篇)、麻古(12篇)、大麻(11篇)的使用情况;另外,探讨麻黄素、阿片和其他毒品使用的文章各有7篇。如表3所示。

不同年龄的吸毒者对毒品使用的偏好不同。刘晓梅在对T市的研究中发现,新型毒品使用者(n=482)中21~30岁的比例最大(35.9%);海洛因使用者(n=488)中31~40岁中比例最大(35.2%),其次是41~50歲(26.8%)。①刘燕等对西宁某戒毒所195名戒毒人员的调查也发现,不同年龄吸毒者吸食毒品的种类存在显著差异,其中30岁以下者更倾向于吸食冰毒,占比72.7%;40岁以上者选择海洛因的可能性更高,占比82.9%。②

2. 成瘾性药物使用

讨论美沙酮使用的文章最多。13篇文章分析了成瘾性药物的种类及使用情况(2篇为定性研究)。分析最多的成瘾性药物是美沙酮(8篇),美沙酮能控制阿片类的戒断症状,可用于海洛因毒品戒断治疗①②。其次是讨论吗啡使用的文献(6篇)。涉及复方地芬诺酯片、曲马多和止咳水使用的文章各有4篇,还有部分文章讨论了三唑仑、安定、盐酸二氢埃托啡和其他成瘾性药物的使用。如表4所示。

杨黎华发现,云南青少年混用多种毒品,且成瘾性药物使用情况较严重,82.2% 的调查对象使用复方地芬诺酯片,原因是复方地芬诺酯片是非处方药,常用于控制毒品发作带来的戒断症状,较为容易获得且价格相对低廉;三唑仑一般是与海洛因混用,可提升快感;曲马多的使用可减少毒品用量并减轻经济负担。①

(四) 首吸同伴

首吸同伴以朋友为主。62篇文章中,9篇直接报告了青少年与谁在一起首次吸毒(5篇为定性研究)。其中4篇文章的调查结果显示青少年首次吸毒时和朋友一起的比例最高,在64.1%到92%之间②③④⑤。4篇定性文章发现被访谈者首次吸毒时是与朋友一起,1篇文章发现被访谈者首次吸毒时是和寨子里的人一起。虽然多数文章没有直接写首次吸毒时与谁在一起,但是在讨论首次吸毒原因时阐述了朋辈因素的影响①②。如表5所示。

(五) 吸毒场所

62篇文章中,20篇文章对吸毒场所进行了分析(7篇为定性研究)。吸毒场所包括首吸场所和平时主要吸毒场所。

首吸场所以朋友家或自己家为主,其次是各类娱乐场所。11篇文章发现被访者的首次吸毒场所(6篇为定性研究)。5篇文章通过问卷调查发现,首吸场所在朋友家或自己家的比例最高,其次是各类娱乐场所。4篇定性文章发现被访谈者的首吸地点是娱乐场所(酒吧),还有1篇指向傣族佛寺,1篇指向宾馆。不同性别的首吸场所有一定的区别。男性第一次吸食毒品较多的是在家里、娱乐场所和网吧,而女性的首吸则更多的是在朋友家或租住房屋、酒店宾馆。①②

平时主要吸毒场所多为朋友家或自己家。12篇文章讨论了青少年平时吸毒的主要场所(2篇为定性研究)。其中6篇指出吸毒场所在朋友家或自己家的比例最高;2篇文章指出青少年吸毒者多在酒吧、KTV 等娱乐场所吸食毒品;1篇文章指出被访者吸毒场所最多的地方是宾馆或饭店;舒明跃则发现超过七成的被访青少年吸食毒品时没有固定场所③。1篇定性研究文章发现35名被访吸毒青少年主要吸毒地点为出租屋、朋友家、KTV或工作场所④;另外1篇文章发现被访者经常去缅甸的一个寨子里吸毒⑤。另有研究表明,不同吸毒方式的吸毒人员的吸毒场所不同,注射吸毒者倾向在自己家或朋友家,而非注射吸毒者则更多的是在旅店、歌舞厅等场所吸食毒品⑥。

(六) 毒品使用方式

海洛因以注射为主,新型毒品以烫吸为主,混吸(即多种毒品混合一起吸食)和群吸(即跟其他人一起吸食)趋势增加。62篇文章中的14篇讨论了青少年使用毒品方式(3篇为定性研究)。海洛因毒品使用者以注射为主,还有口服和烫吸等方式;而新型毒品使用者则以烫吸为主,还有鼻吸、烟枪吸、口服、混入饮料吸食等方式。年龄越大的吸毒者更多的是以注射的方式吸毒,40岁以上的受访者中超过五成以注射的方式使用毒品,30岁以下的受访者几乎都以非注射的方式吸毒。⑦有研究发现,青少年吸食合成毒品行为有明显的群体性特征。①

(七) 毒品和资金来源

62篇文章中,总共有26篇文章讨论了毒品的来源、购买毒品的资金来源和获得毒品的途径(6篇为定性研究)。

首吸毒品以朋友(他人)赠送为主。62篇文章中,10篇文章讨论了青少年首吸毒品来源问题(3篇为定性研究)。7篇有问卷调查的文章指出首吸毒品的主要来源是朋友(他人)赠送。3篇定性研究文章中,2篇文章的被访对象首吸毒品都是来自朋友;彭睿、王郅强的研究涉及18名被访者,其中的13名是由同性朋友提供首吸毒品。②

平时吸食的毒品获得途径以同伴提供为主,而成瘾性药物获取途径主要为小诊所和药店。62篇文章中,10篇文章讨论了吸毒青少年的毒品获得方式,1篇文章阐述了成瘾性药物获得方式。8篇文章指出,吸毒青少年获取毒品途径主要通过亲朋(同伴)提供;刘燕等发现毒品主要来自毒品贩子和朋友;张洪玮等则发现被访吸毒青少年主要通过互联网购买毒品③,杨黎华指出,获取成瘾性药物的途径主要为小诊所和药店④。

不同性别的吸毒青少年的毒品主要来源存在显著差异。陈晓云等指出,男性被访者毒品使用的主要来源是朋友、配偶,而女性被访者使用毒品的主要来源是朋友,两者存在显著差异;被调查对象每月毒品使用经费平均为1491.31 元,女性稍高于男性。⑤

购买毒品的资金主要是自己的收入和朋友的收入。62篇文章中,13篇文章讨论了购买毒品的资金来源问题(4篇为定性研究)。9篇有问卷调查的文章中,7篇文章指出青少年吸毒者的吸毒资金主要是自己的收入;2篇对未成年吸毒者的研究发现毒品资金来自朋友的比例最高⑥⑦。4篇定性研究文章指出了被访谈吸毒青少年的毒资来源,包括自己工作收入(2篇)、变卖家庭财产(1篇)、以贩养吸(1篇)等。

(八) 吸毒频率、吸毒时长、吸毒花费及使用剂量、吸毒反应

吸毒频率较高,吸毒时间长,花费大,吸毒成瘾趋势明显。62篇文章中,22篇文章对这些特征进行了描述(8篇为定性研究)。戴冰等指出,Q市181位青少年吸食冰毒频率每周大于1次者占29.8%。①刘燕等报告被调查的195位吸毒青少年几乎每天吸毒者占46.7%。②司晓明等指出,每天使用苯丙胺类药物1~2次的受访者的比例高达90.52%。③王天宇的调查中超过一半的受访者吸食大麻在5年以上。④张洪玮等通过调查发现,山东省176名青少年吸毒年限2年及以上者比例达到62%。⑤万志红的研究显示,半数以上的受访者每年用于购买毒品的资金超过10万元人民币。⑥8篇定性研究文章中,7篇文章陈述了案主的吸毒时间,2篇文章陈述了吸毒频率,1篇文章陈述了吸毒花费。

刘燕等还发现年龄大于40岁者比其他年龄段的吸毒者吸食毒品的频率更高;注射人员吸毒以每天使用为主,占比75%,相比非注射人员使用频率更高。陈晓云等的调查则发现,女性毒品使用时间显著高于男性。⑦

使用剂量因毒品种类不同而有所差异。62篇文章中,仅有7篇文章讨论了吸毒青少年的使用剂量(3篇为定性研究)。舒明跃发现约半数的受访者每天吸食海洛因小于1克。⑧司晓明等的调查指出,52.93%的受访青少年每次使用0.07克至0.15克苯丙胺类药物。万志红指出,云南省吸毒青少年日均吸含量在0.7克以上。庄淑梅的研究结果显示,被访者平均每日吸毒量为0.99±0.52毫克。⑨

吸毒让人兴奋、刺激和舒服,易让人上瘾,复吸率高。11篇文章讲到了吸毒后反应,大部分被访者认为吸毒后让人兴奋、欣快、舒服、疯狂,失去自制力。但夏国美的研究指出,42.7%的被访者在首次吸毒后感觉难受⑩;景军亦发现,首次使用海洛因者易出现头昏、恶心、呕吐等症状。1114篇文章提到了复吸率(7篇为定性研究),云南省吸毒青少年中90天内复吸者为68%,100天内复吸者达到75%。12

四、 总结与讨论

(一) 总结

本文旨在对中国(不含港澳台地区)1996年以来有关青少年毒品使用的研究发现进行系统综述。通过对62篇被纳入的文章进行总结归类,本文回顾了该领域文章的研究设计类型,总结了吸毒青少年群体特征、药物使用类别、首吸同伴等方面的研究进展。通过系统回顾,笔者发现目前针对青少年吸毒者的研究以定量研究为主,抽样方法多为非概率抽样,研究地点以云南省居多,研究对象以汉族人口为主。吸毒青少年群体有以下特点:低龄吸毒人员占比大,首吸年龄低,男性毒品使用者比例高于女性,受教育程度以初中学历及以下者为主,无职业和无固定职业人员较多,未婚人员比例高。

目前我国青少年毒品使用具有几个特点:第一,海洛因、冰毒和K粉的使用较多。第二,年龄较大者倾向使用海洛因,较年轻者倾向使用冰毒和K粉。第三,海洛因以注射为主,冰毒和K粉等新型合成毒品以烫吸为主,混吸和群吸成为趋势;美沙酮是吸毒青少年使用比例较高的成瘾性药物;大部分被调查者受朋友影响、被劝诱或被强迫首次吸毒,并与同伴一起;吸毒场所以朋友家或自己家为主,其次是各类娱乐场所(酒吧、餐厅、网吧等)。第四,性别、吸毒方式与吸毒场所存在显著关系。首吸毒品和购买毒品的资金主要来自朋友;平时毒品花费则主要来自自己收入和向家人索取,部分人最终通过违法犯罪获取钱财以购买毒品;毒品获得途径以同伴提供为主。性别与毒品获得主要途径存在显著关系,女性使用的毒品主要来源是朋友,男性除了朋友之外还有配偶。第五,年龄、吸食方式与毒品使用频率存在显著关系。首次吸毒后青少年的反应不同,较多人反应不舒服,但是多次吸毒后感觉舒服、兴奋的比例占大多数,而且最终成瘾。

(二) 不足之处

文献回顾存在一些不足。首先,本文是分析中国吸毒青少年的研究文章,但是只纳入了国内中文文献期刊,没有包含外文文献,可能会遗漏与中国青少年吸毒相关的外文研究成果。其次,本研究只在“中国知网”数据库里搜索文献,没有纳入其他数据库,可能会遗漏未加入该数据库的有关文章。

(三) 本文贡献

本文是首篇对与青少年吸食非法毒品相关的研究进行系统综述的文章,对研究青少年吸毒的预防和干预、实务发展以及政策制定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首先,本文依据条目对文献编码,有助于清晰了解青少年吸毒人群的基本特征,包括群体特点、行为偏好等。其次,本文综述了青少年毒品使用有关研究,涉及主要研究設计类型、研究对象、研究区域和研究内容。最后,本文掌握了最新的研究动态、研究结论,明确了现有研究不足,对未来在中国开展青少年毒品使用的干预研究提供了重要的基础知识。

(四) 进一步研究方向

通过系统综述发现,现有研究中大部分是定量研究,仅做了描述性分析,相关分析和显著性检验较少,后续研究可进一步分析吸毒者行为与各类因素的相关性,并适当建模,比较不同因素对青少年吸毒者的影响和作用。

现有研究中,纯调查研究占绝大多数,而干预/实务/服务研究数量非常有限。国家各部门在毒品预防与治理领域已制定了有关政策和措施,投入巨大,并取得了很好的效果。然而,如何让政策更好地落地,需要社会各部门和所有人员的整体协调。在如何有效预防青少年吸毒,帮助青少年吸毒者戒毒,巩固戒毒成效,减少复吸率等方面,在研究和实务上仍需进一步探索。未来的研究还需要进一步对青少年毒品使用的预防(干预)项目进行检验,为中国青少年的禁毒服务提供证据为本的最佳实践。此外,本文发现青少年吸毒者首次吸毒年龄低、学历低,农村和城乡接合部吸毒人员较多,无职业者或无固定职业者较多,因此,有关部门应当对这些人群进行有针对性的毒品预防宣传教育和干预服务。

五、 结语

本文通过系统文献回顾,总结了青少年吸毒者的群体特征、吸食毒品的种类、吸毒行为特点和趋势等,分析了以往研究的研究设计,掌握本领域的研究动态和不足,探索可能的研究领域和方向。笔者认为,现有研究在研究设计和方法上存在一些不足,因此得出的研究结论仍需在未来的研究中进一步验证。此外,针对青少年吸毒者的干预/实务/服务类的研究较少,未来的研究可以从干预对象、干预方法、干预手段、干预内容等方面进一步分析,从而为青少年禁毒预防及干预工作提供有针对性的参考。

(责任编辑:肖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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