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春天

武斌

每遇二月心中总有春的萌动，万物复苏的季节，遐想与美好连理，幻化出无限的情丝。而唐朝诗人贺知章的《咏柳》总是捷足先登，步入脑海。“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此诗借垂柳的婀娜多姿歌颂了春风的鬼斧神工，它像一把剪刀裁出盎然的春景，也把人逢早春的欣喜之情跃然纸上。

我无缘亲历二月的垂柳，但有幸目睹了阳春三月的瘦西湖。在那里享受了大自然给予我的春的美、春的狂放和不羁。三步一桃，五步一柳。飞扬如烟的长堤春柳，园林“框景”经典之作的吹台，八面沐浴春风的五亭桥，繁花似锦、争奇斗艳的万花园，还有淡绿色的湖水，春风荡过，涟漪载着桃花粉红的落英，醉了来自草原的汉子。

春日盛景虽美，但在我心中，一个身处大陆性季风气候的高原汉子，留在心中的春日，特别是儿时的记忆里更多的是肆虐的沙尘暴。印象最深刻的，是我读小学时。当时我们村没有学校，要读书需徒步到四华里的一个叫梁家村的村庄。每到二月，沙尘暴便不约而至，大风袭来裹挟着沙尘遮天蔽日，天空像刷了一层浓墨，蓝天、白云、阳光便躲在棕黑色的沙尘里，不敢露面。上学的我们弓着腰像一个个小虾米，荡在上学的路上。尽管如此，沙尘袭脸还是让我们领受到针刺般的疼。进入教室一个个灰头肿脸，狼狈不堪。记得有一天，一位骑马送报的邮递员，报兜没系紧，狂风袭来，报纸像一群群烏鸦，铺天盖地飞入天空。邮递员的呼救声惊动了住在用土坯砌成的窑洞里的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他们冲出窑洞不顾一切地和狂风抢夺着报纸和信件，突然，一个小姐姐的红围脖被沙尘掀起飘在空中，小姐姐哭喊着、追逐着，但无济于事，摆动的红围脖瞬间消失在混沌的天空中。不知是被沙尘的击打还是眼泪的浸渍，小姐姐的两只眼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后来才知道，红围脖是她逝去的妈妈亲手给她织的，是她妈妈给她留下的唯一念想。这件事一直萦绕于我的脑海，直到现在，每逢二月我就会想起那位漂亮小姐姐和她的那双红肿的双眼。自此，二月在我的心中便永远不再是春天。

其实高原的春天也并不是二月。我的家乡位于内蒙古高原的南缘，平均海拔一千五百米。这里的春天是四月下旬至五月初。此时，当你驾车来到位于张北蜿蜒曲折的天路，你会真正领略到高原绚烂多彩的春天。漫山遍野的山桃花、杏花映红你的笑脸;花瓣的清香浸入你的心扉;蓝天白云下的牛群、羊群点缀嫩绿的草原;牛羊倌的吆喝声震荡空灵的旷野;百灵鸟婉转清脆的歌声净化了你的心灵;不时出没的野兔、鹌鹑看花了你的双眼……步入张北腹地，解冻不久的海子聚满了迁徙的鸟类，野鸭、白天鹅、鸿雁、遗鸥……它们时而飞翔在蓝天，时而嬉戏在水里，为游人送去春的动感和春的韵律。她的美，大气恢宏远胜于瘦西湖的小家碧玉;她的美，缤纷多彩远胜杨柳的单调翩翩。

退耕还林工程的实施改变了高原的品质，整个张北草原就是一个偌大的生态园。动植物丰富繁茂，生机盎然。二月的风送来的不再是沙尘，而是春天即将到来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