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谈

徐峰

斗酒虽好，点到为止。有一种斗酒，不是争强好胜，也不是为了输赢，而是满满的幸福和回忆。

那还是十五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结束了替自己打工的生活，回到了原单位上班。邀了四位老同事喝酒叙旧，作陪的还有我的一个朋友小黄。说是老同事，其实很久都没有见面和交流了，互相之间并不知道酒量有多少。为了活跃气氛，我说出了一句相当挑衅的话：“我和小黄喝你们三个！”

这一个石头下去，就算是死海也要掀起三层波浪。一场說来就来的斗酒便拉开了序幕，为了公平公正，还请了不喝酒的万主任做我们的裁判。

规则很简单，一方主动认输则输，一方有人吐了则输，实在相持不下，一方比另一方喝酒总量少五瓶则输。

富亮是他们三个里面酒量最好的，号称啤酒王子，心中满满的不服让他先声夺人：“先吹一瓶！”吹一瓶酒，那不算什么，况且酒局还只是刚刚开始。我轻飘飘地应战，轻飘飘地完成，为了体现实力，我还快了一秒。得意扬扬的我膨胀了，立即反击道：“来两个汤碗！”

汤碗很大，倒两瓶啤酒没有问题。就在大家的起哄声中我俩完成了第一回合的较量。醉酒肯定是不会的，甚至酒精都不会上头，只是胃有点撑，我和富亮喝完后就像两个傻子一样揉着肚子，打着酒嗝，引来众人大笑。

你方唱罢我登场。阶仔抓住时机，来了个强补刀，一杯啤酒朝我敬了过来，小黄接了盘，很认真地说：“酒不是这样喝的，我来！”小黄刚和阶仔干了一杯，锦文又带起了节奏，不过小黄不慌不忙，从容应对，有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概。

小黄的酒量我是放心的，只会比我好，不会比我差。阶仔的酒量算不上太好，虽号称“酒校长”，但我猜他只能喝七八瓶的样子。至于锦文，他好像并不太会喝酒，估计就两瓶的酒量。当然这些都只是猜的。

双方杯光酒影，你来我往，场面热闹了起来。或敬、或干、或回，混合着开啤酒瓶盖的嘭嘭声，印证了“前三杯等不得”的酒文化。半个小时后，两箱酒就喝完了。

此时，已到斗酒的相持阶段了。要命的是，这时我发现自己错了，锦文根本就是一个深藏不露，隐藏的“杀手”。渐渐地，我和小黄就落了下风。输赢并不重要，那也不是我的初衷，但直接认输也是不可能的。我也算是个酒林高手，遇弱则弱，遇强则强。今天能不能超常发挥，就看感情深不深，心情爽不爽。

富亮率先完成了酒神的蜕变，刚从厕所出来就发出挑衅的微笑：“再吹一瓶不？”当两个酒瓶碰撞了以后，我的胃顿时有了清空的感觉……

喝酒，喝的就是这种感觉。酒意分三种，酣、醺、醉。现在正是酣畅淋漓时，若我是李白，也想来首《将进酒》;若我是张旭，也想来幅《率意帖》;若我是欧阳修，也能“醉能同其乐，醒能述以文”。

说是斗酒，其实是笑声湮没了硝烟。这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种切磋，酒源源不断，朋友的情谊也源源不断。接下来，斗酒转化成了斗嘴。唯有敬酒和劝酒一起来，这才是斗酒的最高境界。

“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人生难得几回醉，要喝一定喝到位。”“感情深，一口闷;感情不断，就喝一半……”喝着喝着，就到了醺的状态，各种胡聊乱侃，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认真你就输了。

快到十二点了，后面每喝一杯都是煎熬。统计一下战果，我和小黄共喝了二十四瓶，他们三人共喝了二十八瓶，比我们多四瓶，也只能是多四瓶。每当快到多出五瓶的时候，我和小黄就会强撑下去，靠意志力再挤一瓶，不然就输了。

“还能喝吗？不能喝酒算了，不要喝醉了。”“要不就结束吧，算个平手，下次再来。”“算了，算了，就不再喝了……”这个时候朋友们又互相劝了起来，劝的不是喝酒，而是不再喝酒。我们这些醉翁既不在意山水，也不在意输赢，在意的是朋友之间的感情。最后，万主任以“以和为贵”结束了这场没有输赢的斗酒。

现如今我们喝酒再也不会去斗了，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或许是喝酒更文明了。我们经常争论起那场斗酒到最后究竟谁会输，可能是我和小黄会输吧，但谁真正在意呢，这只是我们几人友谊的见证，是一直到老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