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影像之下破碎的生命之花
——《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的造型分析

2021-04-08 01:09徐翔云
文艺生活·中旬刊 2021年7期
关键词:中岛松子色彩

徐翔云

(大鲤文化工作室,北京100000)

一、前言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以下称《松子》)改编自作家山田宗树的同名小说,由中岛哲也执导。作为一个MV导演和广告导演,中岛哲也非常注重视觉表达和造型元素在影片中的运用。在《松子》中,中岛哲也延续了自《下妻物语》以来的华丽视觉风格,用喜剧的方式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悲剧的故事。在这部电影中,表现主义风格贯穿始终,夸张的色彩运用、人工式的布景、穿插其中的喜剧元素、尝试加入音乐剧元素、加入哲学和宗教元素,加上导演跳脱的后现代式的叙事方式,使本片不仅仅是一部电影,而更像是一部艺术作品。

二、叙事方式的拼贴和杂糅

首先,在影片的叙事方式上是后现代式的拼贴和杂糅。这种拼贴和杂糅有一种隐喻式的效果。“雅各布森曾指出,人类语言符号形成的两种基本修辞方式为隐喻和换喻,隐喻的原则是相似性,换喻的原则是相连性。”①

在叙事手法上,运用了多种方式的杂糅:悬念、伏笔、戏中戏的结构更像是一部传统戏剧,但影片的叙述视点在几人中不断的来回切换,这种多重视角的不同转换,赋予了我们新的意义和思考价值。因为人称叙事有一种带入性,这种转换让我们的视点不再单一,也有多了几重思考意味。此外,影片虽是线性的叙事结构,但却是“非典型”的。倒叙和插叙的拼贴使用,几条故事线索的穿插进行却又不显混乱,很见导演叙事功力。

影片在叙事上的后现代性主要体现在叙事主体“我”的缺席上。《一步之遥》中主人公最后死亡,而《松子》里,松子一开始就去世了。那么问题在于,松子既然作为一个死去的人,她根本无法作为叙事主体,而是通过她的家人、朋友、爱人对她的回忆重塑了她的一声。影片中虽有松子本人的自我叙述,但她作为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主体性的“人”,这种叙事方式将生活的荒诞性和虚无性更深刻的表现了出来。

三、高度明亮艳丽的色彩

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绘画大师列宾曾说:“色彩即思想”。②色彩不仅是人与物的自然特征,也是电影中的重要审美对象、表现对象。独特的色彩运用不仅能传达出深层次的文化内涵,还是创作者个性化思想空间的隐喻性表现,能将电影创作引向更为抽象的表意空间。路易斯贾内梯曾说,“在心理方面,色彩是电影的中的下意识元素,它有强烈的情绪性,诉诸的不是意识和知觉,而是表现性的气氛”,③比如各种颜色有其表意特征,红色代表热情,蓝色代表沉静和忧郁,绿色代表生意等。中岛哲也擅长运用色彩、光线的变化来创造影像并引导观众对影片情绪上和意味上解读,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在《松子》中,比较典型的场景便是晚霞映照下的河流。导演通过增加色彩饱和度和降低色彩反差的方法使天地一体,呈现出火红色。这个场景的反复出现,代表了松子的童年之梦。而另外一处,则是松子杀人入狱时候的高墙,与前一场景处理恰好相反,黑压压的乌云和砖墙融为一体,天空呈现出铁青色,一种压抑阴霾的情绪也随之产生。全片都蔓延着饱和度极高的暖色,在本片中导演并不想过分渲染松子人生的悲剧性,所以他用红色和橙色作为主色调来放大温情,以消解灰暗。在廉价小屋中落魄作家八女川对松子拳打脚踢、龙洋一对松子施暴,中岛哲也始终用暖色来充斥整个画面:室外的夕阳有温暖的余晖照射进来,室内的灯光也是橘色般的暧昧和朦胧。即便是在处理她试图在玉川上水自杀的画面时,导演仍然用一个暖色调来营造一个美丽而明亮的氛围。

四、洛可可式的空间场景设计

中岛哲也对18世纪流行于法国上流社会的洛可可(Rococo)艺术风格偏爱有加,这种美学风格已经成为一种精神符码贯穿于他的电影作品中,这在他的电影长片处女作《下妻物语》中就已表现的非常惊艳。《松子》传承了《下妻物语》的视觉系风格和成功元素,但并非导演的故伎重演和自我复制,比起《下妻物语》小品式的有感而发,《松子》则拥有着史诗般的恢弘和工整。这里主要从空间场景设计方面加以阐释。

“洛可可是一种新型的艺术装置,是为热爱冒险、异国情调、奇思妙想和自然高雅、智慧的社会服务的。”④《松子》中的空间场景设计堪称梦幻,色彩也绚丽到几乎溢出画面。电影的场景构思如童话世界一般,以表达主人公松子对童年“不可得的爱”的向往和追逐。影片多为暖色调,为营造梦境气氛,梦中的游乐园被设计在一个临近建筑的顶部,以显示一种虚幻和超现实,且色彩上五彩纷呈,表达了主人公松子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梦中的老屋子的景象设计,则用漫天飞舞的花瓣,表达了童年记忆的绚烂。梦中主人公在田野的小路上行走,两侧的植物都产生了卡通化的夸张变形,并在画面上提高了色彩的饱和度,天上的月亮也被拼贴成了人形的脸,在表现空间唯美的同时,也表达了对人的思念。影片结束时的空间设计,虽是极简主义式的,但却直达人的内心,整个底部空间由花海构成,佐以夕阳下的云,在整个视点的中心位置,是一条通往天堂的阶梯,松子缓缓走上去,映射了龙洋一说的那句“松子就是上帝”。整部电影在梦中的空间设计造型简洁但却充满着奇思妙想,真实还原了主人公内心的潜意识世界。空间用色的华丽,艳丽色调的渲染,这一切明亮的色调都和主人公松子无比暗淡和阴郁的一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梦中的空间在这里充满着超现实主义的意味。

五、音乐剧和歌舞片表现形式的穿插运用

本片大量运用了音乐剧和歌舞的表现形式,加之导演所运用的非人称叙事,使得这部影片更加后现代化,更像是一个当代艺术作品。

“在时间流程上,影视音乐也与一般音乐会上演奏的音乐不同,它丧失了演奏音乐的连贯性,而与影视作品的情节发展相伴而行,并根据情节发展的需要时隐时现,时起时伏,时断时续,呈现出分段叙述,间断出现的形态。”⑤当某段音乐在电影中反复出现时,它有可能构成一种音乐母题来强化电影的叙事。

在《松子》中有一首童谣贯穿始终,那就是《弯弯腰,挺挺背》。这首童谣作为贯穿松子不幸一生的旋律而被赋予了更多的内涵。童谣的简单美好反衬的是松子人生的曲折和颠沛流离,在她人生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这首童谣的旋律都会响起。在影片刚开始的时候,镜头扫过飞鸟和艳丽的天空,身着红裙的松子在河畔唱起这首歌。“弯弯腰,挺挺背,伸手去把星星摘;弯弯腰,挺挺背,一飞飞到九霄外……”,歌词所吟唱出的美好场景让我们对松子童话般的人生开始充满期待,但从片名就可看出,松子的一生注定孤独坎坷,充满着不幸;《弯弯腰,挺挺背》的第二次响起,我们看到七岁的松子在瑰丽而梦幻场景的家中满怀期待的等待着父亲,但父亲却只留下一个严肃的脸和公文包便转身上楼。松子站在楼下仰望着高高的楼梯,这时是一个逆光处理,父亲走向妹妹的房间,将手中的礼物以及所有的关爱全都给了体弱多病的妹妹。房门被关上,暖光消失,黑暗中松子说“我总是孤单单一个人”。此刻她再唱这首童谣,有了一种失魂落魄的苦涩;《弯弯腰,挺挺背》第三次出现时,松子25岁,极力想争取到父亲的关注而不得,她依旧如孩童般用力歌咏,但我们无法感知到她年少时我们初闻这首歌的温暖和惬意了。

在这里,中岛哲也用了一组不真实的镜头来刻画松子的死亡场景,灿烂的星空、碧绿的草地、纷飞的蝴蝶、绽放的鲜花,极致的生之绚烂和残酷的死亡构成了极有冲击力的对比,辅以前文提到的“通往天堂的阶梯”,这个阶梯其实在空间造型上有点类似松子家的楼梯,年少的松子仰望着上楼去找妹妹的父亲,死后,她的这种渴望被关爱终于借用了另一种方式得以完成。

在影片的歌舞段落中,甚至运用到了鱼眼镜头,这种镜头会使画面产生畸变,这也是MV拍摄的惯用手法之一。这种极具形式感和冲击力的镜头运用待我们走进了松子的内心世界。

六、动画与CG的拼贴融合

在影片中,导演也运用了动画与CG的表现形式。这种表现形式在传统的真人电影叙事中很难见到。前文提到,《松子》中营造了一种梦幻气息,那这种梦幻气息的最直接营造方式就是动画。举个例子,在歌舞段落《Happy Wednesday》中,便是二维图形动态的演绎。松子在开满花的小路上和鸟儿一起奔跑,在像《绿野仙踪》场景的田间小路上走向远方,就属于这类动画。动画和CG元素的杂糅运用,像是跳出摄影机告诉我们:这是假的!更增加了松子一生的悲剧性。

七、结语

综上文所述,在电影《松子》中,导演中岛哲也在影片的叙事话语构建上,运用了多种叙事手法杂糅的方式;在电影造型和视听语言方面,无论是艳丽到不真实的色彩,华丽的洛可可式的空间布景设计,还是音乐剧和歌舞片式的表现手法,这种后现代、当代艺术式的拼贴和杂糅,为我们塑造出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视觉体验和心灵审美,让电影这一综合的艺术形式带给了观赏者更为深刻的思考,也引发了人们对于电影的新认知。

注释:

①万丽娅.后现代文化语境下的电影叙事策略[D].桂林:广西师范大学,2005.

②袁筱华.色彩即思想——论电影色彩与主题意识的对应[J].浙江政法管理干部学院学报,1997.

③路易斯·贾内梯.认识电影[M].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07.

④雅克·德比齐,让·弗兰索瓦·法弗尔,特里奇·格鲁那瓦尔德.西方艺术史[M].徐庆平(译).海口:海南出版社,2000.

⑤盘剑.影视艺术学[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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