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水之上

2021-04-16 00:49■楚
长江丛刊 2021年4期
关键词:大水彩陶汉江

■楚 林

每个人的身体里都隐藏着一条大河。

刚到武汉上大学的那年冬天,当地同学君君带我去汉口龙王庙。沿着龟山步行好几里地,气喘吁吁地爬上观景台时,北风呼呼地吹着,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四周雾茫茫的,不见了高楼、人群和喧嚣的街道,只看见眼前汹涌的两条大水,两条如长龙般盘旋缠绕的大水。大水和大水也是不同的。迎面奔来的那条碧绿、清幽、吐气如兰,似乎携带着大片的森林和沃野。略向东去的那条大水是黄色的,浑厚、浩荡,波涛翻滚。只见那条碧绿的大水,行色匆匆,像个远归的游子,一头扎进那黄色的大水,呼喊拥抱,瞬间就融为一体。有一些船只在水中穿行,晃悠悠的,如在命运的漩涡中打转。

江汉汤汤,朝宗于海。这便是江汉朝宗,汉水入长江口处。君君把头歪在我耳边悄悄地说,老武汉人论风水,说这儿岸陡水急容易翻船,是“河冲”,所以修建龙王庙祈福消灾。风把君君的长发裹在了我的脸上。君君的头朝向东边,相识第一天,这个率真的城市女孩就告诉我,她的理想是顺着长江漂到上海,然后成立国际贸易公司,走遍全球。可是我们的专业是临床医疗啊。我小声地提醒她。专业不重要,学历也不重要。她很干脆地说。

然而,这些对我来说,却是重中之重。

就像此时此刻,她的目光在东方,在大江滚滚而去的东方。而我的目光却在西方,在清澈的汉水奔流而至的方向。那蜿蜒曲折的西北方,是这条大水的来处,也是我的来处。

我出生在襄阳汉江边一个叫做杨湾的村庄,我的父亲是赤脚医生,白天在江边挖草药,晚上打渔,一辈子都在水上折腾;我的母亲用江水浇灌农田,种出水稻和小麦,然后又浇灌我们兄妹八个。村子的墓地和祠堂就在堤旁,我的那些祖辈们人走了还在向着大水张望。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我的二太爷。据说二太爷长相不俗,从小熟读诗书着迷拳法,能文能武。十八岁那年,他却突然跳上一条下汉口的游轮,从此便如鱼儿跃入大海,再也没有任何音信。

自那以后,“下汉口”就成了我们家的禁忌。按理说,我的父亲也是一个富有冒险和浪漫精神的人。为了养家糊口,我年轻力壮的父亲曾带着银针和膏药,背了一麻袋花花绿绿的药草,顺着汉水到宜城、钟祥、过了天门、仙桃,就要到汉川时,他站在高处望了望,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是偷偷地下汉口的。我是一个人背着铺盖和借来的三千元偷偷地下汉口的。没有人送我也没有人迎接我,我是在秋风的陪伴下默默地到汉口来圆我的大学梦的。谁也没有想到,我会成为继太爷爷之后的第二个。下汉口的那一年,我也是十八岁。之前,我一直是家里的好孩子。从村小到重点初中,又到市卫校毕业分配,成了拿工资吃皇粮的“国家人”。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找个良人把自己嫁出去。可是在一个知了长鸣的夏天,我执意要参加成人高考上大学,最终和家人不辞而别。

活着的艰辛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学费住宿费一交,生活费便寥寥无几。我开始逼着自己写豆腐块投稿,周末去当家教。就在前天,二哥来信说,一手抚养我长大的祖母,年近九十的祖母,一直允许我在她怀里撒娇耍赖的祖母,几天前已悄然而去。这个消息像临空飞来的响雷,轰地一下把我炸成了碎片。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近距离地感知到死亡,感知到离别和疼痛。在异乡孤单的夜晚,我曾那么地想念祖母。未曾想,祖母竟会以这种方式和我告别。

武汉关的钟声突然响了起来,沉重悠扬。也就是一刹那,我像谷穗一样低下了几个月来一直高昂的头,泪水潸然而下。

那一刻,我真想变成一只大鲵,跳进那条蔚蓝清幽的大水,逆流而上。

人是不可能一直往前走的,走到一定的阶段就会回头寻找自己的来路和起点,特别是中年以后。

从龙王庙溯流而上,三千里汉江像巨龙竹,被分成一节一节的。襄水、沧浪水、汉水、沔水一直到汉江源头漾水,每一节都依偎着无数的田园和村庄,每一节都流淌的缓慢而细致。

因为地势的关系,汉水到了襄阳,变得越来越宽阔、沉静和温婉。

三年前的初夏,因生活工作诸多不顺,偏头痛复发,整夜整夜地睡不成觉。父亲说,回来住几天,晚上我们去鹿门山搬蜈蚣。

我知道父亲在开玩笑,他已是耄耋之年,多走几步就会喘粗气,怎么搬蜈蚣呢。

青少年时期,我最喜欢和父亲爬山采药。常去的就是鹿门山。白天去采茵陈、百合、半夏、金老鼠屎等药草,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遇到灵芝和紫贝金钮草。晚上去搬蜈蚣。蜈蚣是一味中药,除风通络,可以治疗偏瘫头痛。夜晚蜈蚣藏在大石头下面,一搬开就有好几条。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蜈蚣头是红色,身子是发亮的绿色,像个夜色中的小幽灵。

鹿门山上有座禅寺,门不大但很幽静。有次去搬蜈蚣突遇暴雨,我和父亲躲进寺庙,被一位老僧人收宿。老僧人清瘦,有细细的白胡子,他用毛笔写字“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认识这几个字吧?我点点头。

读一遍给我听。我细声细气地念了一遍。

知道谁写的吗?我摇摇头。

诗要记住,写诗的人也要记住。老僧人说。

那个时候,我只会背《春晓》,只知道孟浩然是襄阳人。

鹿门寺是“隐、诗、佛”三绝之地,先后有庞德公、孟浩然、皮日休等在此隐居,便有了“鹿门高士傲帝王”。三国时庞德公多次拒绝刘表邀请,交诸葛亮等好友,在此以采药为终。皮日休被鲁迅称为晚唐“一塌糊涂的泥塘里的光彩和锋芒”。孟浩然在此隐居三十余年,写下无数的传世佳作。人不可以有傲气,但必须有傲骨。高士隐居,选择的是人迹稀少的那一条道路,像鸟儿一样飞向森林,在寒山野水中参悟清修,以求得精神上的自由和人格上的独立。

曾在鹿门寺隐居的庞蕴居士,知道自己要走,便和女儿说:“你去看看日头,正午时告诉我,我要走了。”女儿果然来报:“现在是正午,不过有日蚀。”庞居士出门观看。女儿立即合掌坐上父亲蒲团,走了。庞蕴回屋一看,笑着说:“我女儿真是机锋快捷啊!”恰逢当地长官来探望,庞蕴说:“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为影响。”说完,头枕长官膝盖,也走了。

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看淡身外之物,看淡生死幻灭。

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们终究还是上了鹿门山,并在山顶酒店住了一个晚上,只是没有搬蜈蚣,也没有老僧人陪伴。

早上天还没亮,父亲就起来了,我扶着父亲慢慢地挪到山顶去看日出。山的那边可俯瞰襄阳全景。古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四通八达。南入江汉平原,东下汉口,北上中原,西可去长安、汉中。而这一切似乎都浮动在一江碧流之上。只见汉水自西往东穿城而过,虎头山、凤凰山等绵延成半圆刚好把城围住。山与水刚柔并济动静结合,构成了襄阳的底座。真是“铁打的襄阳”。这便是襄阳一直为兵家所爱,并逐渐繁衍成大城市的缘由。

江汉汤汤,武夫洸洸。一条盛大、浩荡、历尽沧桑却波澜不惊的河流才是一座城市的根本。

如今,水淹七军、宋金大战……的硝烟早已消散。初升的太阳照耀着古城,宽阔的汉水像白色的绸缎从远处的高空中抛洒而下,光滑闪亮,款款东流。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王维的汉江临眺,倒正合此景。

常有人说,孟浩然就像一个传奇。虽为布衣却追者无数,王维、李白、杜甫等整个大唐诗圈都对他推崇有加。我想,这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诗。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站在山顶,还可以看到江边的涧南园,那正是孟浩然的出生地。或许,正是这阴阳互补的古城气质造就了“骨貌淑清,风神散朗”的孟浩然。冲淡、悠远、平实是孟浩然的气质,也是孟浩然诗歌的气质,是中国古典诗风,也是中药药理,是拯救那些被物质主义和欲望主义挟持的药引和药方。一直到今天,还在影响着我们。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夜来去。如父亲所愿,走过这清幽的家乡小径,我的偏头痛已好了大半。

春天去雕龙碑遗址看彩陶。雕龙碑遗址位于枣阳鹿头镇武庄村沙、黄两河交汇之处的台地上。朋友指着一大片绿油油的麦田说,这里埋藏着六千年前的大河文明。

彩陶是人类最早的艺术品,在还没有文字的年代,彩陶是用图画描绘的史书。一件古陶静静地坐在那时,越看越让人着迷,古朴、淳厚、自然、柔和、饱经沧桑,却没有一点生硬的火气和造作感。

最美的还是彩陶上的那些图案。画并不复杂,全是大自然中常见的河流、鱼、蛙以及植物的枝叶花果等。色彩也很单调,只有天然矿物质调染的白、黑、红三色。但那些童年的线条却让人心里涌动出无限的乐感和诗意。

与别处同时期彩陶不同的是,雕龙碑彩陶图案多以花朵为主,早期是朴素的花朵纹和花瓣纹,后期是“花之旋”,即用许多手臂一样流动的线条把花蕊包围,或左或右旋转,让花朵动起来,抽象而神秘。花朵是美和浪漫的象征。显然,这和古人生活的场域有关。长江流域亚热带气候,缓缓吹拂的东南亚季风让这里温暖多雨,河流湖泊众多,特别适合植物生长,一年四季可以看见花朵,让美的种子更早的进入了古人的心扉。而代表黄河文化的马家窑彩陶则极少有花,图案多以水、鸟、鱼、蛙为主。这也是马家窑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地处大西北,干巴巴的黄土地,稀少的绿色植物,生存都是问题,哪还有心思去关注那些形而上的花朵呢。

相比之下,雕龙碑彩陶造型精致,常以白色打底,黑红点缀,看起来温暖亮丽。马家窑彩陶则造型大气,直接在土色器物刻画,以黑红主打,少有白色,偏冷色调。同样,这也是因为区域文化造就,脾气秉性不同,南方人注重细节,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北方人豪爽豁达、敢说敢做,不拘小节。

奇怪的是,后期出土的雕龙碑彩陶中,有一件陶罐上竟然发现了与马家窑彩陶极度类似的水旋纹,而类似的花纹在长江流域大溪文化彩陶上也有契合。天南地北,相差万里的艺术却能交接,这是为何?考古学家给出了解释:上古时期,汉水中游地区已处于南北文化势力范围的边缘地带,北下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南上大溪文化、屈家岭文化均在此处交融,碰撞出雕龙碑遗址这一典型文化融合的特例。

然而,同为仰韶文化的延伸代表,马家窖文化却明显比雕龙碑文化影响更广,名气更大。这是为什么呢?据说是因为雕龙碑文化至今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分层和艺术体系。马家窑文化虽自然条件不够优越,地广人稀,却大胆创新,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体系。雕龙碑文化大约是因为所处的特殊地域环境,受外来文化的影响太大,干扰太多,创新不够。这样的说法真是让人难堪。

八月份去汉江边的安康。安康和襄阳一样,汉江从城中穿流而过,只是水面不够宽阔,城墙不够古老,有许多妇女拿着棒槌在江边石板上搓衣,有说有笑。晨起和文友去江边溜圈,发现城墙根下还设有一溜夜市,门脸修得古色古香。有市民在这儿晨练,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看大王劝君王……”我们吓得一跳,原来这夜市间竟夹着一个十米见宽的小戏台,有位老者正在上面吊嗓子。俗话说“船在汉江,戏在紫阳”,早知道紫阳县是汉剧“戏窝子”,村村有戏台,人人会几句,没想到安康也是如此。不过老人唱的明显是京剧版《霸王别姬》,而非汉腔。

趁休息时搭讪,老人说之前在当地民间汉剧团,后汉剧式微,江河日下,便改唱京剧,这也不难。因为京剧原本就源于汉调,只是后来加入徽调,又吸收了一些地方民间曲调融合改进,最终独成一派。以梅兰芳《贵妃醉酒》为例,汉调原是“你若是遂了娘娘心,顺了娘娘意,我就来,来朝把本奏当今”,梅兰芳将其改为杨贵妃一边让太监再去拿酒,一边让另一个太监去请皇帝来陪她喝酒。这样处理即保留了原戏优美的舞蹈和唱腔,还将杨贵妃醉酒后的失意、孤单与期盼作了进一步描绘。一石击数鸟,一唱惊起千层浪。如汪曾祺所说:梅先生是在京剧舞台上演了一出汉剧。

京剧两百年,出了个梅兰芳,汉剧三百年,出了个陈伯华。要说汉剧,也曾有过辉煌时期。远的嘉庆年间就不说了,只说近的,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汉剧还是场场爆满。武汉有许多戏迷为了买票半夜排队,有人甚至拿出每月仅有的计划“肉票”去换戏票,自称“可以一天不吃饭,不能一天不看戏。”据专家评价,陈伯华主要得益于当时武汉作为九省通衢的“大码头”,让她博采众长且兼收并蓄,拓宽了戏路。

可惜,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汉剧生存与发展出现危机,如今已经成为只剩下“唯一院团”的濒危剧种,诸多优秀剧目和精湛演技面临失传,前景令人堪忧。

为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文化的多元化、传统剧种的边缘化吗?这恐怕和雕龙碑彩陶一样,值得后人深思和反思。

汉江发源于陕西省汉中市宁强县,有三个源头,南源玉带河、北源沮水、中源漾水,三源相汇后入汉江。我们一行决定探访流域最长,水量最大的南源玉带河。

早上从襄阳城出发,晚上就到了汉中。第二天到宁强县汉源村,沿着玉带河往上,过了回水河、马家河,看到一座座大山,就离源头越来越近。走着走着,山越来越高、树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少、溪流也越来越清澈,然而,这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汉江源。

理想的汉江源应该是这样的:有无数的溪流从峡谷里欢畅地奔涌出来,从布满青苔的石缝里涌出来,从阳光下的松针林涌出来,从鸟鸣和月光中涌出来……哗哗哗……带着风声雨声呼喊声,带着原始的生命之初的惊喜和慌张。

事实并不是这样。汉江源俨然是一个经过装修和设计的园林式公园。涓涓细流汇聚在一条小河之中有序地流动,随处可见的小桥,凉亭和台阶,若不是一道突然飞天而降的瀑布和山壁上三个红色“汉江源”大字,还以为在某景区闲庭信步。

步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视野突然被群山遮住,脚下小路也被拦腰切断,一条十丈见宽的瀑布从两道陡峭的山峰中飞流而下,一泻千里。哗啦啦……哗啦啦……大水犹如天上来。此处的水是从高耸入云的秦巴山脉上跳下来的,会跳的水连在一起,就成了水晶帘一样的瀑布,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气势。唯一的遗憾是瀑布不够宽阔,水量也不够大,有点像朱耷的山水画,美则美矣,只是用墨太节制,偏寒偏瘦。幸好水很透明很清澈,弹跳的声音很豪迈,发出了动听的音乐,是动人的天籁之音。听着这银河之水的演奏,心终于慢慢地静了下来,静得似乎可以触摸到天地万物的脉动,感知到草枯花开,日落月升。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人走到这里,是该双手合十盘腿坐下的。坐在大地之上,看天看水看自己。天空是淡蓝色的,那蓝色的不是云朵,不是群山,而是天上的银河。河道即天道。银河中也有秦岭巴山的倒影。秦岭山脉含钙多,土质坚硬如一条巨龙屹立在东方版图的中央,隔断南北地理,隔开长江黄河,护佑着炎黄子孙。山是龙的势,水是龙的血。山的倒影比山好看,凌厉的山峰到了水中,变得柔和,变得更有力量。

此时此刻,人像蚂蚁一样渺小,也像蚂蚁一样变得沉静而坚韧。静静地吐纳天地精华之气,身体由内向外滋生出一种亘古的巨大的能量。

孔子说,君子见大水必观焉。君子遇到一条大江大河的时候,一定要停下来凝视和观望。老子当年观望大水后悟出“上善若水,以水为师”的道理,著下《道德经》。上善若水,这是人类的声音,也是水流的声音,天籁的声音。

看《本草纲目》的时候,我曾特别惊讶李时珍对水的认识。他认为所有的水都是药,水为百草之王,把水排在第一位。他说自然界的冰、霜、雨、露、雪及屋檐下的滴水都是药。他还说井水、泉水、河水、江水、河水、海水各有各的用途。

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在汉水流域完成,炎帝神农也在此尝百草留下《神农本草经》,另外,还有扁鹊、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等也常来常往。整个汉江流域,自古以来就是名医们活动的场域。主要是这里植物资源太丰富了。

秦岭无闲草。果真是植株茂盛,处处生机盎然。一路上,和许多景区一样,有些重点树木被挂上了标志牌,如红豆杉、柃木、孔雀松、化香树、楠木等。我一向很怕看到这样的标牌,因为凡是上牌的植物大多在珍稀濒危植物目录。有确切统计,现在地球上,生存着约四千万不同种类的植物和动物。而在从前,地球上曾生存着50亿到400亿个物种。算起来,如今地球上只有千分之一的物种仍然存在,其它的已经彻底消失。消亡的总是比料想的更快。虽然人类现在貌似处于主导地位,但人又何尝不是这长长的生物链中的一个呢?

当地居民说,为了保护汉江源,已经采取关闭企业植树种林等措施,可近几年河水还是越来越少,许多珍稀动物和植物也在减少。

来之前,我曾拿着地球仪观看。汉江纤细的就像一根毛细血管,顺着它的纬度旋转,视野却越来越开阔。长江、尼罗河、幼发拉底河、密西西比河,世界上文明最发达的几条河流,全在这一纬度入海。再看这些河流的现状:尼罗河严重污染;幼发拉底河上年年爆发夺水大战;密西西比河因破坏严重制定严厉的法规……每一条大水都伤痕累累、越来越瘦。这是科技带来的“文明病”吗?什么样的技术才能治疗这种疾患?

下山的路上,忽然发现对岸的山坡上竟有大片的柴胡、白芷、泽兰等野生植物,这些闪闪发光的草木让我眼前一亮。它们都是《诗经》《楚辞》里的主角,曾被几千年前的诗人们反复吟唱。直到今天,这些蕙兰芷茞还在,还能从文字的源头寻找到这里,真是莫大的慰籍,对河流,也是对人类。

楚林(本名周世菊),湖北襄阳人。湖北省作协文学院签约作家。在《长江文艺》《北方文学》《延河》《长江丛刊》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近百万字,出版有散文集《遇见最美的本草——一位临床医生的中药札记》《诗经如画本草如歌——遇见最美的本草2》等作品。曾获文津图书奖、冰心散文奖、湖北文学奖等荣誉。东方卫视拍摄其作品专题纪录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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