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花钱:与消费背道而驰

2021-05-17 03:05王佳薇
华声 2021年4期
关键词:消费生活

王佳薇

在如今电商横生的环境中,消费变得更加便利与迅捷。当消费变得越来越容易,一小部分人也开始反思这个趋势。他们不仅拥抱“零浪费”“不消费”的生活方式,也对所处环境进行再思考。

挣扎

丁红已一年多没交过话费,她没有开通移动数据,手机只接打电话,所以人们很难随时联系到她。“有事就给我留言,等到了室内有Wi-Fi的地方我会回复。”在外面实在有急事,她也会请别人开热点共享,“只是那种情况一年没几次。”

丁红遵循这种生活方式,与她所受的艺术训练有关。她小时候家里穷,父亲从工厂里拿来粉笔,教她画画。学生时代,父母外出打工,她与失明的奶奶相依为命,画画成为重要的精神寄托,用来抵挡“小时候压抑的生活”,并萌发了以画画为业的想法。

2002年,丁红从动画专业毕业后到了上海。24岁时,她跳槽到盛大网络,工作之余,还签约给小说画插画。有一次,她偶然在签约的网站上看到一个十五六岁女孩的作品,“她的画好有灵气。”这让丁红想起了自己失去的东西。混迹在商业市场多年,客户提出要求,她便照例完成,“总是在画别人想表达的东西”,而并非自己的。自由表达的意识长期搁浅,等到她再想去画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想法了”。她觉得自己已被商业裹挟。

这件事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是致命的。“一下子把我刺激到了,你发现奋战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得到的东西不是自己想要的。”她行走于中間,挣扎着,找不到出口。

这段难捱的抑郁期持续了三四年。严重的时候,每天都在和想死之心对抗。后来逼到整个人快不行,也就妥协了。“想死就死,死之前把想干的事列一下。”最想去欧洲,于是停下所有工作,把自己关进语言学校学英文。

2009年,她带着一个背包,独自在欧洲行走了二十多天,去了很多地方。在欧洲,她会找价钱合适的家庭旅馆住。找不到的时候,她在机场睡过,也曾在梵蒂冈的广场过夜。

旅程结束,她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想死了”,对物质的欲望也减了不少,“没有一屋子的物质束缚着你,你的人生自由可以达到极限。”飞机降落北京时,她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朋友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补上自己刚巧空缺下来的职位。她没想太多,拎着手上唯一的行李住进了北京的某软件公司。

城市病

从欧洲回到北京后,丁红开始拒绝被商业裹挟,尝试“不消费”生活。她以工位为家,在公司吃住。如在寄宿制学校一般,周一背包进公司,周五下班后再离开。不仅省去通勤的烦扰,连住宿费也免了。“公司福利很好,不仅提供24小时热水,洗发水、沐浴露等用品都是整齐的。”白天工作时,她把背包塞在办公桌下,夜里,她就睡在会议室的长桌上。往后的六七年,她的生活都是如此度过,从没租房子。

丁红的经历,余元也有过类似版本。她最初租住在北京一栋老旧单元楼的6楼。房东着急卖房子,余元花了大概一周时间收拾全部家当。当清理出所有东西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有这么多衣服连标签都没拆。”

看着堆积成山的衣服,余元开始反思自己的消费习惯。“东西越多,烦恼越多,放不下的也就越多,反而会带给你很多焦虑,也限制了人生自由。”余元视这种困境为城市生活的惯例,“一种病态,很多人不知道怎么跳脱出来。”

搬到新家后,她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因那丢掉的百分之八十而有所限制,变得自在又轻松。她有意识地在网上检索极简、“断舍离”的生活方式,学习、参考。

一个美国家庭的垃圾实验引起余元的注意。她起初是被标题吸引——贝亚·约翰逊一家四口全年仅产生了一玻璃罐的垃圾。看到这则新闻视频,她颇受启发,有意去观察身边物品:由塑料制成的矿泉水瓶、牙刷、牙缸,甚至还有一些包袋,这些东西买来后,使用寿命短暂。

余元开始转变生活方式,具体而又琐碎的细节渐次在生活里铺陈开来,从拒绝使用塑料袋到自备餐盒与帆布袋外食,减少塑料垃圾与浪费。她的生活逐渐出现一整套的蜕变过程,虽然难免有一些麻烦。

如果一样东西有塑料包装,余元一定不会购买。她会购买那些“纯天然的、可以自然降解和反复使用的,对我们的土壤、水资源无害的”物品。每次消费她都会考虑环境、时间和健康等成本。

2017年,余元辞掉在外企的工作,开了一家叫作“THE BULK HOUSE”的小店,与男友Joe一起,专注于推广“零浪费”的生活方式。

“不消费”的快乐

践行“不消费”这一生活方式很久后,丁红才了解到不消费主义的概念。

在北京工作时,她很少有机会花钱。口袋里揣着300块钱,两个月过去,发现还剩100块。“那时觉得不正常,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有问题。”后来,美国国家地理频道做过一期纪录片,专门介绍欧洲的一群“不消费主义者”。看完这部片子,丁红像找到了理论依据般,豁然开朗:“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

与追求极致简约生活的人不同,“不消费主义的目标是收集过剩的资源,让自己活下去。他们不在乎自己的东西是不是捡来的,比如说今天外面扔了一大堆东西,尽管不一定吃得完,但会把它们全部扛回家,”丁红介绍。

2016年,丁红离开北京,去新西兰修读动画。除了学业,探索周围新鲜食材成为她课余的乐趣所在。地广人稀的国度为她提供了与自然接触的便利条件。初到新西兰,她花了3新西兰元买了一颗卷心菜和大葱。随后,她用了一周阅读生物学和植物学的资料,了解南半球的物种,自那之后,“没再花钱买过蔬菜。”

现在她每周的花销固定在10新西兰元左右,主要是购买一些肉、蛋类,偶尔买些调料。酒是自己酿,蔬菜、水果全部从自然界获得。丁红租的房子自带小院,她在里面种满了菜。每到饭点,她直接从院子采摘新鲜蔬菜,也会分给房东一些。

遇到天气好的周末,她还会和室友一起下海捞鲍鱼。至于大米、牛奶和罐头类的食物,她经常能从公司的冰箱里“捡”到。公司每逢星期五会发邮件通知大家把私人食物带走,不带走的话就会被保洁员扔掉,“但从来没有人去收,每个星期我都会从冰箱里收一堆东西回来。动作慢一点,就得去垃圾桶里找了。”

羽琪也有将近两年没买过新东西了。在英国租住的小屋里,除去电子产品,剩下的物品多为二手交换所得。屋外有一大片菜园,她会在园子里种菜。对她而言,翻地就像冥想,“特别享受专注于眼前这棵植物的时刻,没有什么辛苦,如果可以一辈子过这样的生活,我也挺喜欢的。”

摘编自《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第3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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