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禅宗思想下董其昌绘画创作的“省减”模式

阮菱菱

（华南师范大学，广东 广州 510631）

一、“省减”模式

自宋以来，中国的山水画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五代北宋的董源、巨然的董巨派和李成、郭熙的李郭派。赵孟頫作为文人画的“中心人物”，为了实现山水画更够更多地体现文人的情趣和笔墨，尤其是没有受过像职业画家那样专业训练的文人也能掌握文人画的情意，便对这两派进行了改造，关于他的改造最终我们可以概括为“省减”二字。虽然在南宋时期也有“省减”这一概念，例如我们熟悉的“马一角、夏半边”，不仅是在画面构图上进行了“省减”，在笔墨上相比郭熙、范宽等人也是“省减”得非常明显；再有南宋的梁楷，其有些禅画概括简练，后人也称其作为“简笔画”。但无论是马夏的省减还是梁楷的省减，都只是画家的主观省减，并不能体现书法用笔的趣味，在这里我们谈到的“省减”其实有别与此，我们所谈的董其昌所继承赵孟頫的“省减”是画虽简，但仍保留其意蕴（赵孟頫说的古意），更加强调的是可以在画面中找寻出文人画的逸笔格调和笔墨趣味。

二、董其昌“以禅入画”的理念

禅宗是佛教在中国境内受到冲击之后逐渐发展演化的一种外来佛教中国化产物，禅学本来是出家人的事，但由于其修行方法的简单和对人的心灵有实际的安慰作用，禅宗的形成无论是对当时的思想家还是艺术家都有着很重要的影响.作为明朝晚期著名的书画家和艺术理论家，董其昌所生活的大背景正是中国禅学发展到与王阳明的“心学”思想交融的时代，在此禅学蔚然成风的社会思潮之下，加上当时混乱的社会状况，政治敏锐洞察力之高的他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这样无序发展的朝廷，开始从禅与书画中寻求心灵的补给，试图构建出一个心中有序的世界。通过对禅宗的体验以及对禅学禅理进行借鉴和吸取，在画中追求一种禅的意味，董其昌“以禅入画”的理念由此而生。

三、禅宗思想下董其昌创作中的“省减”模式

董其昌在中国画创作上的“省减”在我看来是其对文人画发展的一大作用，虽然此观点并没有像他所提出的南北宗论如此受人关注，但其实这两个对文人画发展作用的观点都与董其昌受禅学思想有直接的关系。文人画的发展以“神似重于形似”、标榜“士气”、“逸品”，讲求笔墨情趣等来抒写胸中“逸气”，区别传统画院的院体画。文人画的鼻祖——王维对佛教也尤为崇信，他有意识地把“禅意”与“禅趣”融入到山水画的创作之中，董其昌的“删减”模式也不例外，为了说明董其昌从禅宗得到绘画的笔墨“从简”、“用简”的启示，钱钟书曾在《七缀集》中引用宋代延寿禅师[1]《宗镜录》中的“只要单刀直入，不要广参”，这个趋势就是意在说明绘画的笔墨“从简”、“用简”、“笔不到”，说的都是从繁不如就简。

（一）禅宗思想下董其昌的创作理念

师法古人是董其昌对于学画的提倡点，他曾言：“画家以古人为师，已至上乘，进此当以天地为师。”[2]在这句话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他对整个学画过程的态度，即想要进一步提升自己，应该在学习完古人之后，以天地为师，要求画家到山水自然之中观察自然的变幻，体验江山的灵气，从而达到一个“无相为体，无住为本，无念为宗”的境界[3]。依据“无相”、“无住”、“无念”的标准，董其昌在这种禅宗思想的影响下，认为水墨画中的物象来源于天地之间，但是又不被天地之间的物象所束缚，正是因为他对这一点有很深的感悟，所以他的水墨画才不被客观事物所缚，是一种顺其自然的状态，可以随心所欲的表现自己心中的水墨天地。

（二）禅宗思想下董其昌创作的“省减”模式

在前文我们已经谈到董其昌是在以赵孟頫的“省减”模式为前提进行的继承与发展，赵孟頫“省减”了李郭和董巨，尤其在他们繁杂的皴法上，做了不少“省减”，而董其昌又在此基础上对李郭进一步进行“省减”。例如他在《夏木垂阴图》（图一）中，在树的画法上进行了“删减”，有时画树只画一半的剖面树，对比郭熙《早春图》中的树，以蟹爪为树枝、梢末，以及除开树以外的“云头皴”、“卷云皴”、“乱云皴”或“鬼面皴”等技法巧妙使用，不得不让人感叹其精心刻苦。而董其昌在《夏木垂阴图》中所呈现的画技，拙气的笔法似乎让人觉得有些潦草，但在了解了董其昌的创作理念之后，就会发现很多时候他在画面上追求的是形而上的东西，从平凡的景物中去寻找快乐与自由，每一份笔墨都是他的每一种心性、每一种状态的体现，他在创作上的“省减”可以理解为他对取舍、简繁、阴阳的思考，正是因为董其昌有其独特的禅宗思维，才能有对文人画进行空前绝后大“省减”的魄力和勇气，至此对文人画的发展也几乎达到了与苏轼、赵孟頫并列的程度。

小结

禅与画，一为宗教，一为艺术，原本是不同质的两种事物，董其昌作为一个文人画家，能够“引禅入画”，将禅意与人文画的感情色彩有机结合，在文人画创作上的“省减”带有禅意的绘画创作美学思想，是对赵孟頫的“省减”进行的革新，在创作实践上，给要当文人书画家的人们开创了方便易行之路。纵观古代画家的思想主旨与其绘画创作的关系，都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他们处理人事与自然关系的态度，作为中国画的学者，这无疑给了我们对古人美学思想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