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的写作,是行业内卷下的逃离吗?

2021-05-30 04:55唐燕
藏书报 2021年33期
关键词:文学梦文学人生

唐燕

《犹可揖清芬》的作者郝永伟,是位编辑,从事出版工作二十年。我是他这本书的编辑。我们是同行。他是我的前辈。

大概同行见同行,不是相见恨晚,就是同行相轻。而我是惭愧,源于望尘莫及。都说当编辑的,大都有一个文学梦,一个作家梦。编辑有时被视为眼高手低者,对别人的文章评头论足,一旦自己提笔,却不知从何而起。编辑与作者,就是一步之遥。

看到這部书,我就在想,编辑这个职业能走多远。编辑为他人作嫁衣,案牍劳形,日积月累,哪怕一部书卖得好了,口碑上来了,编辑永远站在幕后。作者从业多年,也不免发出了“牢骚”:“从最初以文学筑基,渴望编出深情自在的人间味道,编出不经意却能打动人心的“文化细节”,在为人作嫁衣中助益文心学脉之回归,助益文化江山几番新,到如今难以向外人道出的职业倦怠感,面对着当务的正业,究竟意难平。”无独有偶,行业内公众号“木铎书声”近日推送了一篇文章《编辑,应当是读书最多的人》,本应该是篇鼓励人的文章,但看到文后的评论,不免也让人唏嘘:编辑们纷纷“吐槽”,大量的案头工作,哪有读书的时间?虽然只是少部分人的声音,但编辑的行业状况,可见一斑。

因而,在“人间味道”“文化细节”与现实的抵牾中,一位编辑能在反复的文字工作中积累写作,并集结成书,究竟是水到渠成,还是干锤百炼?至少在我看来,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编辑为编辑做书,恐怕也多了一份惺惺相惜。尤其在当下,行业内卷日益严重,能在每一份稿子里看到闪光点,激励自己去完成它,就要庆幸被温柔以待了

那么,这位编辑的写作究竟是何种“温柔以待”呢?最显然的,是语言上的温柔相待。我们或多或少会看到不少看学术评论或者论文著作,许多文章语言严肃艰深,看起来高大上,可是真的能让人读进去甚至读懂吗?更何况一些文章空洞乏味,套话成堆,枯燥得毫无美感。中国新闻出版研究院副院长张立曾撰写一篇刊首语一一《请给学术语言赋予色彩和体温》,很直白地号召:“在学术研究面前,让我们珍惜语言,远离套话,率真一点如何?”无独有偶,《雕塑》执行主编宋伟光说:“学术性文章不一定是干巴巴的东西,可以写得感人,可以具有文学色彩。”

《犹可揖清芬》是一部艺术评论集。郝永伟还怀有文学梦,他早年写过武侠小说。“我毅然选择了从文学的角度对传统书画印艺术作出整体的心灵判断,以文学为翼,令久居藩篱的心在广阔的艺术天地间破障而出。”于是,他的艺术评论自成风格,既有诗情画意,也有快意恩仇。“当代艺术环境的热闹,浮世绘一样展现出我们这个‘时代的精神状况:乱纷纷你方唱罢我登场!庞大的网络信息对人的心灵有几度摩擦,心底就有几多寂寞。而清新壮阔的‘新文艺复兴号角之下,唯有纯粹之艺术才能撑起时代的底色,那是世俗中多少人仗剑也到达不了的真正的‘江湖。

他还带着想象力,以及对评论对象进行细致入微的人生观照。“这一青春作赋的岁月,在反复侵扰中国文人梦境的碑帖精华指引下,锤炼出桂子身上一种与天道自然相亲相和的牧歌式祥和与冷静。”“我欣然感动于政恩在艺术上的数十年如一日,深一脚,浅一脚;风一程,雨一程。我也始终坚信,只有经过了人生的荒凉与孤独,才可抵达内心的繁华与富有。”诗意的画面,含蓄的气质,呼应了冯友兰先生曾说的:“富于暗示,而不是明晰得一览无遗,是一切中国艺术的理想,诗歌、绘画以及其他无不如此。”在郝永伟笔下,写作是一个求美的过程。复旦大学哲学教授王德峰说,求美的前提是求真。能够打动人的,必然是“我”这个人在里面,这样才有真实感。

所以,编辑能走多远?编辑的写作能够走多远?一位编辑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与自己相遇,释放才华、个性,如他所说:“一次无法解脱又要求解脱的都市“机器人”对整个人生无奈的有效救治。”与此同时,面对数字化浪潮席卷的焦虑和职业人生中的“意难平”,他说:“把潜在和显在的人生放逐感统统释放出来后,重新树立对于坚守理想的勇气,使生命不至于仓促枯萎,永葆刚健与成长的状态,是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必要条件。”也许大多职业人都要努力寻求类似这样的一份人生救治和成长,求真与求美,而不是随随便便就“躺平”了。这便是我读与编这本书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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