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草：亲爱的路人

文/黎钰莹

作者单位/四川省医药集团盛通药业股份有限公司

相传汉代名将马武，一次带领军队去征服武陵的羌人，由于地形生疏打了败仗，被围困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时值盛夏，又遇天旱无雨，军士和战马都因缺水而得了“尿血症”，当地又没有清热利水的药物，战士们个个焦急万分。一个名叫张勇的马夫偶然发现有三匹患尿血的马不治而愈，感到奇怪，寻根追源，只见地面上一片像牛耳形的野草被马吃光。为证实其效果，他又亲自试服，亦效。于是报告马武。马将军大喜，问此草生何处？张勇用手远指说：“就在大车前面。”马武笑曰：“此天助我也，好个车前草。”当即命令全军吃此草，服后果然治愈了尿血症。车前草的名字就这样流传下来了。

流传下来的这个名字取得好随意呀，能够沿用至今大概是因为贱名好养吧。的确，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车前草。作为史上最强劲的草，车前草经得住车压马踏，还给不识货花高价钱去治病和养生的人前车之鉴。

在中医师的眼里，车前草是甘寒的，归肝经、肾经、膀胱经，全株不仅对小便不利、水肿胀满、淋浊带下、暑湿泻痢等水肿类疾病起作用，还对痰热咳喘、目赤障翳、支气管肺炎等呼吸系统类的热性疾病有疗效。总之，它静静地祛痰、镇咳、平喘、利尿，不为五斗米折腰，只盼着在温暖湿润的环境中枯荣繁衍。它不惧车马，不怕旱涝，即使饱受摧残，也生机勃勃；即使屡遭蹂躏，也满血复活。野火焚不尽春色。车前草只要根在，芽就不会永远沉默。

试问逆商堪比车前草的人何其多？“大多数人年轻得不甘寂寞，错把磨炼当成折磨。”但是，“对的人终于会来到，因为犯的错够多。总要为想爱的人不想活，才跟该爱的人生活。”来过，走过，连车前草都会明白：“是亲爱的路人成全我”。

“尘埃落定之后，回忆别来挑拨。”无论它过去被叫作车轮菜、蛤蟆衣、鸭脚板还是马蹄草，都不容被忽视。虽然它低低地匍匐着，贴地而长，基部却像菩萨的莲座，清凌凌，肥硕硕。它的叶片宽卵形，有五六条弧形叶脉，像精灵的招风耳；从它四散的叶片中部抽出的老鼠尾巴似的穗状花序不卑不亢地直立着，不争宠，不比俏，不辱孕育车前子的使命。如果说车前草对生命的态度不虔诚，那还可以说有其他什么植物对生命虔诚了？车前草的叶片轮生，好像高中几轮复习。“第一轮”复习在底部长几片叶子，待知识框架高一点之后，接着进行“第二轮复习”，又长一圈叶子。就这样，全株螺旋式地长“牛耳朵”，随风播撒种子，再波浪式前进，开枝散叶。

然而，这平凡而不甘平凡溃败的物种总是被人践踏，被人忽视，被人遗忘在荒郊野岭，仿佛是个淡泊名利的隐者，仿佛是陶潜、鬼谷子、颜回那般的灵魂有香气的贤士。我在公司的露天停车场曾看见了饱受碾压却岿然不动的它，我想只有能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才能拥有创造天堂的力量吧！车前草看似低贱，实则是为了放低身段，深入群众，向阳气下陷、肾虚精滑者推介拥有超高性价比的自己。想着这满身泥垢的车前草无人问津，我很想对它说：“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在建筑师眼里，车前草的叶片对阳光很是虔诚，因为那轮生的叶片间的夹角是137.5°，刚好是圆的黄金分割张角。车前草叶片按照这个角度排列能够互相镶嵌而不重叠，能够最大限度地采光，提高光合作用的效率。建筑师以车前草为数学模型，设计出了螺旋式建筑，使得每个房间都亮堂。

在诗人眼里，车前草的果实寓意妇人多子，而采车前草是一种生活乐趣。正如《诗经》所咏叹的那样：“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诗经原始》对于本诗采车前草的场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读者试平心静气，涵咏此诗，恍听田家妇女，三三五五，于平原绣野、风和日丽中，群歌互答，余音袅袅，若远若近，若断若续，不知其情之何以移而神之何以旷。则此诗可不必细绎而自得其妙焉。”

在厨师眼里，车前草的嫩苗幼叶可食，而且别具风味，口感细腻，能为餐桌增加一丝“野意”。用沸水焯过之后，它可被凉拌、蘸酱、包馅儿、做汤，而且吃起来跟菠菜差不多。加入辣椒油、酱油、芝麻油、醋、盐、姜、蒜、葱等之后，车前草便麻辣鲜香了。

在小孩眼里，车前草则是“斗草”游戏里的主角。晏殊在《破阵子》一词中写道：“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词中的“斗草”是古代小孩子们在清明时分玩的一款游戏。斗草分“文斗”“武斗”。“文斗”就是用采集的各种草的草名做对子；“武斗”就是直接拔草缠绕拉扯，来比谁的草韧性好。若是谁用车前草的老茎来斗草准能赢。存在故宫博物院里的清宫画家的《群婴斗草图》就记录了这一乐事。

在画家眼里，车前草大多时候是辽阔画卷的一丝悲凉的点缀，一种不起眼的衬托，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车前草，在无数人的眼里有无数种看法。试问在谁的眼里，车前草才是真正被爱的？

也许，车前草某一天会醒悟：“只懂得爱谁最多，忘了谁最懂得爱我。来吧，来吧，让亲爱的路人，珍惜我。没有你们爱过，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