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崖州建筑的文化渊源

2021-06-23 22:19萧烟
现代青年·精英版 2021年5期
关键词:崖州正房宅院

萧烟

自古以来,崖州就是一个边地概念。

西汉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由大汉王朝开赴岭南的三路大军在扫清了南越国之后,王朝疆域开始向海上拓展,海南岛便有了最早的行政区划,即珠崖、儋耳二郡的设置。其中的“珠崖”,就具有海疆边地之内涵。

由珠崖演变成崖州,其行政中心的位置几度漂移,先后在儋州、琼山等地设置,其疆域大体也包括了三亚这片海南岛最南端区域。即使在唐朝,作为行政州的崖州管辖范围仅限于琼北,但其上级督政机构崖州都督府就统管了当时的海南三州,包括振州,即以三亚为中心的琼南地区。

宋朝开宝五年(972年),崖州开始成为琼南行政区域,崖州文化的概念渐渐固化下来,其内涵越来越丰富,文化堆积也越来越丰厚。

因为属于地理末梢,陆地边缘,崖州文化从一诞生就具备与生俱来的独有秉赋。崖州文化与整体海南岛文化一脉相承,又因为位置上的终端色彩,这一带的民系更加丰富,文化更加多元,在海南岛文化中呈现出独特的气质。这些气质沉淀在建筑上,其建筑也别具一格,具有强烈的地域文化特征,也呈现出璀璨多姿的包容色彩。

传统的崖州建筑,拥有深厚的中原文化渊源,更多传承了岭南建筑风格,揉和了海南黎苗民族的文化元素,也融入了其他民系的建筑色彩。同时,因为四面环海,崖州建筑又不可避免地受到“海上丝绸之路”的异域风格影响。

传统的崖州建筑可分为公共建筑和民居。公共建筑分为寺庙、祠堂、学塾、馆舍,以及砖塔、牌坊、桥梁、井渠等等。民居可分为传统汉族民居、骑楼、回族民居、黎苗茅草屋、疍家棚等等。茅草屋和疍家棚在三亚境内基本消失,存留下来的老骑楼也寥寥无几。虽然在三亚老城区对骑楼建筑有所传承,却并没有汲取精髓,也不成规模,如今多湮没在棚户区的改造中;只有主城区的解放路样板街,还依稀让人看到骑楼的影子。传统的回族民居也经历了数代发展,回新村残留的院落房屋多已荒废,羊栏老街的临街老宅也只剩寥寥两三处,后起民房只追求空间最大化,基本上迷失了民族传统。

如今最具代表性的崖州民居建筑,还属在崖州区最为集中的汉族传统民居,留存的数量最多,且还在大面积使用。这些民居大多呈院落布局,由围墙、门楼、照壁、天庭、房屋构成。房屋又分为正房、厢房,有时还有耳房、小房等等。

房屋的布局一般为正房与左右厢房组合成三围式,正房一般三间,即中心堂屋连着两侧的居室。堂屋为通间,居室一般分前后两间,里间固定用作睡觉,外间用于梳洗和工作,也用作睡觉。正房两侧,有时还连着一两间耳房,或用于居住,或当作仓库或厨房。厢房从正房两侧延伸出来,一般都是三间,用于居住或留客,中房一般就是会客厅。厢房的末端,有时还连着一两间小房,多为后来搭建,不在最初规划内。

建筑主体的三围,加上位于中轴线上的照壁,构成四合,院墙很工整地按照这轮廓围合,形成了规整的四合院。有时为了节省土地,照壁会镶嵌在院墙正中,门楼跟北方四合院一样多设置在东面;院门有一层和两层之分,其气派程度与房主的经济状况息息相关。

这种布置,就是传统崖州民居的经典布局。

当然,受经济条件和土地限制,有些民居只有一排正房,或者在正房一端衍生出一列厢房,构成曲尺形。普通人家,土地再怎么受限制,也会拥有一个小院落,多用围墙隔离,也有种植蒺藜或者灌木围合,都带有院门。

崖州在地理位置上属于边地,大户人家少,子女分户后就另建宅院。海南岛四面临海,不与外族接壤,鲜有战争殃及,盗匪也没那么猖獗;中国的王朝更替在大陆上尘埃落定时,这偏远之地才自然更换旗帜,建筑的防御色彩淡化了很多,毋需聚族成大院。因而,崖州民居院落的结构要简单得多,远没有华北平原或高原上的四合院那么厚重和繁复。

如今,大多数古宅院已经破败萧条,或者消失。纵使有类似“崖城古建筑”、“保平古建筑”作为建筑群落列入文物保护单位,与众多的单体建筑文物保护单位一起挂牌,得到控制和保护,也因为宅院主人的产权纠葛等种种原因,很多建筑岌岌可危。2005年统计的崖城古民居建筑群为145处,如今只剩69处,消失的速度令人痛心。同时,中国的乡村规划还很缺失;老宅被拆除时,原址上建起来的楼房与传统完全割裂,只有空间的扩张和式样上的炫耀。保平村就是一个极典型的例子,数年前的村中民居基本上都是青砖青瓦古色古香,数年来小洋楼野蛮生長,四处扩张,风格上自行其是,老建筑都给挤进了夹缝中,村貌大改。

因而,即使是传统汉族民居,同样处于濒危状态。

比如海棠湾的侯王庙,是三亚境内幸存的唯一上百年历史的古庙建筑,中庭后院的侧山墙为海南岛鲜有的镬耳墙造型;庙中存留的一口铁钟为崇祯元年(1611年)铸造,可见该古寺至少有410年以上的历史。其中供奉的神祇,具有多神崇拜特征,是研究地方民俗的一个极好样本。但是,在开发大潮中,侯王庙也在拆迁范围。我们人文地理学会走读团曾经为此在网上呼吁,得到海棠区政府的积极回应,若有文物价值也会极力保护,这回应让文物界专家都感到兴奋。但是,随着海棠湾的整体控规,侯王庙的命运仍旧堪忧……

其实,各宅院的主人都对祖宅怀有深厚感情,也都希望将老宅院存留。但是,他们没有其他宅基地,又都有改善居住环境的强烈愿望,家庭人口的自然增长也需要拓展空间;因而,他们对老宅院的情感就变得复杂起来。这就是一些古民居即使列为保护单位,仍旧大量消失的最大原因。甚至很多户主都希望这些老宅哪一天自然倒塌,然后可以名正言顺重建高楼。这些情绪未加纾解就容易积聚,以致于我们作为社会文化团体到一些古民居中摸排,也明显地感受到这种情绪。

其实,这样的矛盾并不是不可以纾解。

比如侯王庙,可看作海棠区的文化原点,只会为这地块大大增加附加值。不管做何种形式开发,譬如房地产项目,同样可以在侯王庙基础上做协调融合,打造出一个独一无二的、具有浓郁地方文化色彩的小区来;因为牵系了地方民众的情感,从而在一方土地上显得神圣崇高……

在这方面,同属崖州故地的乐东县丹村就做得很好,村民整体搬迁至新村,留在老村的人口很少,古色古香的村容村貌得到了完整保留,也就保留了文化發展的潜力股。而在三亚老城的棚户区改造中,大量原住民自有一套安置模式,这模式也值得崖州区在老宅院居民的安置方面提供借鉴。

纵使改造、重建,也可以在建材、楼层、造型、风格上有所规划,做更多的融合,而不是标新立异。因而,乡村规划极其重要,针对地方建筑可以提供更多更切实际的样本和指导,让文化传统得到更好的传承。

文化可以兴邦,一个地方只有更多地继承优良传统,才能焕发出独特的文化气质,达到由内而外的自信。有了这种自信,就不会随波逐流,避免了建筑上的千城一面、千篇一律。否则,古城叫得再响也徒有虚名。崖州建筑的传统尚可寻迹,但已渐行渐远,需要在文化层面做更多的挽留,也需要运营者发挥更多的智慧,让失落的传统得到更好的弘扬。

作为地方文化团体,三亚市人文地理学会在2020年完成《三亚传统建筑彩绘图文志》的调研和编撰之后,2021年继续向文物部门申请,以《崖州古建筑、古民居调研》为主题,全面展开相关建筑的摸排,由三亚扩展到崖州故地及其辐射区域,侧重于建筑背后的文化内涵,展开历史背景,继续追溯崖州的古韵和气质,适时将成果公之于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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