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体验博主:是猎奇还是不被看见的生活

2021-07-14 16:48付子洋
华声 2021年6期
关键词:骑手波纹保安

付子洋

在中国,同一个空间内,什么会造成人们生存状态的差异?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种解答,曹波纹的答案是职业。

1989年出生的曹波纹是一位视频博主,拥有201万新浪微博粉丝。2020年6月,她推出了一个名为“职业体验”的系列视频:私家侦探、外卖员、超市保安、线下手机店员工,以及国家电网超高压电路检修工人等职业。在迄今为止最为人所知的一段视频中,她穿着黄色的骑手服,被北京SKP商场拒之门外,这条视频至今有超过10万次微博转发,4432万播放量,并把北京SKP送上了热搜。

在中国,同一个空间内,什么会造成人们生存状态的差异?这个问题可以有很多种解答,曹波纹的答案是职业。

电路检修工人的不易

2021年4月,曹波纹到凉山的无人区体验当电路检修工人,越野车穿梭在高山峡谷中。上山的路要骑骡子,她的腿被硌得生疼。

当地的电路维护人员会在每年春季和秋季,两次进山检修线路。他们负责管辖的东锦一二线、西锦一二三线,属于无人区,是凉山水电外送的重要通道,也是“西电东送”的重要部分。车开在山路上,在一个拐弯处停下来。随行的电检工人指着一处根本看不出来是路的地方,示意曹波纹,从那里上去。曹波纹直呼好险,两位电检工人有些惊讶,“这险吗?”

电路检修最困难的不是维护电网和高压铁塔本身,而是到達。真正的危险是从第四天开始的。他们需要在海拔三千米左右、近乎90度的山体上,徒步到达山顶检修高压铁塔。当地在路上修了三段天梯,加起来大概有100层楼高,但天梯与天梯之间,有两三个小时的路程,需要徒手攀爬。

他们身后就是雅砻江。每一次向上爬时,曹波纹会用手抓住带刺的灌木丛,她已经顾不上刺痛。为了避免抓到枯草,她会用手把表面的浮土刨开,再抓住裸露的根。很多地方太高,一脚迈不上去,她是用膝盖搭上去的。到山上一块比较平缓的空地上,摄像师拿出手机录起了遗言。同行的检修工人,走到了一半突然不说话了,“他们心里也没底,我就更慌了,他们也在发抖。”

同行的孟哥是东北人,魏哥是湖北人,“他们都是读了大学出来的,读的应该还是不错的大学,电力专业的”。孟哥和女朋友在大学就认识了,毕业后进电网系统,两个人想到同一个地方,“那如果非要两个人一起,那就只能去艰苦的地方,因为别人不愿意去”。

“以前确实没想到基层工人会这么拼命。在我的概念里,只要是做工作,你的公司就有义务把你的安全保障好,就有义务不让你发生意外。”曹波纹心有余悸地回忆。

冒险的猎奇体验

曹波纹是山东青岛人,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后来去了美国读书,在联合国环境署北美办公室实习过。2019年,正式成为一名视频博主后,曹波纹曾独自一人带着简易的生活物资,到南太平洋的一个荒岛完成七日求生。

一开始做“职业体验”系列,更多是出于好玩、猎奇的目的。她列了一张表,上面有几十种职业:宇航员、狱警、消防员、宠物殡葬师、狗粮试吃员、烤冷面师傅、尼姑,“打点色情擦边球”的洗脚妹,甚至还有“滴滴代喝”:“你穿一件T恤,上面写代喝啤酒、白酒一杯多少钱,吹瓶多少钱,帮人把对方喝醉。”

2020年6月,曹波纹开始了第一次职业体验——给一名私家侦探当一天学徒。师父戴鹏俊从业17年,工作内容是婚姻调查,这是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边缘行业,游走在法律的底线和准绳之内。

曹波纹拿着手机演示学到的跟踪技巧:两个手机拿在手上,屏幕要合在一起,录视频时屏幕就不会亮,因为另一个手机把它挡住了。跟踪一个人,走在正后方很容易被发现,要在45度的斜后方。跟车则更有讲究,在地下车库等待时,你要坐在后排,车窗微微打开,不然前窗玻璃上有雾,“有经验的人就会知道,那个车里有人。”

朋友小关当时扮演了被跟踪者的角色,在三里屯户外一段三四百米的路上,有时穿过树丛,有时走在大道上,因为知道他们跟在后面,她会有意识寻找身后的人,但听不到任何脚步声,“即使通过建筑物的反光玻璃都看不见。”

由于自己处理的大多是婚姻纠纷,戴鹏俊给徒弟们讲了不少刺激惊险的故事:有一位委托人是女生,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但掌握着家中的经济大权,并与一个有夫之妇保持着婚外情。当时戴鹏俊和委托人潜入女生的父亲家中,想拿一些证据,正好碰到了主人,女生的父亲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子冲出来,他们好不容易才脱险。

结束私家侦探的体验后,曹波纹的计划陷入了僵局。为了打入医美行业,有一阵子,她甚至在满北京城找美容院,花几十块钱做最便宜的小气泡,却连前台销售的机会都没争取到。“肯定是怕被揭露内幕,水太深。”曹波纹加重了语气。

做外卖员一开始是小关提议的,那时算法和骑手的问题,还没有获得太多舆论关注,小关觉得骑手像城市里的陌生人,“你每天接触他,却不了解他”。

“就算我能感受到80%,肯定也不会是100%”

被北京SKP商场拒绝入内是在当骑手的第三天。2020年6月,中午12点左右,她要去SKP取奶茶到另一个办公楼。到了正门时,保安说不能从这里进,“因为你穿着外卖服”。她试了员工通道,依然被拒绝。曹波纹在38度的高温下暴走,跑向地铁站的地下入口。她的愤怒在最后一次被保安拦住时到达顶点:“我脱光了就能进了是吗?”

保安听到这句话很吃惊,他明显一脸冷汗,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冷静下来,曹波纹觉得气不能撒在保安身上。“因为考核他们的领导只看监控,只要看到穿外卖服的人就会扣他们的钱”。

曹波纹在一个昏暗的楼里,很久都找不到奶茶店,脸已经扭成了一团。剪辑陈韵晔看着录像,也开始紧张了起来,感受到时间的倒数。说起SKP那段经历,她不能真正对曹波纹的愤怒感同身受,但这让她忽然意识到了职业体验的意义。“人的同理心和共情力是有一个百分比的,就算我能感受到80%,肯定也不会是100%,除非真的到了那个情境下。”

2021年1月,曹波纹来到汕头,在一家线下手机店,当了两天店员。她以前从没想过,线下手机店在今天存在的意义,可能是为另一个庞大的失语人群服务。有一位阿姨说拍照不清晰,曹波纹发现只是镜头花了。另一位阿姨手机很卡,却不想升级系统,怕升级后手机坏了。有一位大叔匆匆跑到这里来,只是想设置一个微信和支付宝到账后,“可以听到钱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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