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表现与节奏

2021-07-23 03:00韩顺任
书画艺术 2021年3期
关键词:运笔点画节奏

韩顺任 湖南湘潭人。南昌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教育委员会委员,江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获首届中国书法兰亭奖。作品入展第五届、第六届、第七届全国书法篆刻展,第六届全国中青年展(提名),首届全国书法电视大赛,第二届“杏花村”全国电视书法大赛,第一第二届全国书法新人新作展,全国楹联书法展,“走进青海”全国书法作品展,第26届中日友好自作诗书交流展等。部分作品被兰亭书法博物馆、中国文字博物馆收藏。

书法是一个现实的实际操作和人的内心情感抒发双重的艺术门类。书法情感的表现,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概念。谈到情感的时候,我们常会和一般的日常情感联系起来,比如我们最常见的喜怒哀乐,但这是一般情感,不属于艺术情感的范畴,只有上升到一定层次,才可以称之为审美情感。

节奏是我们在书法操作过程中,书法形式中的一个重要概念,但不是形式的全部。节奏就是一个事物在特定的时间里面延展、间隔,再延展往复的一种行为,一种节拍。在书法形式创作过程中,布置点、线、空间的时候,这个因素很重要。节奏层面可伸可缩,展开来可以介入到点画结构中。有点画内的仰俯、宽窄、藏护、折转、收放、交接、浓淡、断连等;有点画间的大小、呼应、向背、主次、进退等;还有字内空间偏旁部首的分合、借让、正侧、截连、缩扩等;通幅章法的偏正、环折、缠解、开合、张敛、直曲、疏密等;以及墨法的干湿、浓淡、涩润、涨宿等等,都是形神关系中,形式方面关于节奏的重要的基本内容。正是这些节奏的形式内容,通过人的知觉情感,转换成了抽象的书法意象的审美情感,为人所体验。也就是说,正是书法这些有节奏的形式,成了精神内容——审美情感的表现。

因此,寻求到一种适合自身理想的挥运节奏和速度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书法的表现主要是描写审美情感,牵扯到操作,牵扯到客观的形式关系呈现。节奏关系如此重要,我们如何阐述清楚,得明白书法存在感性和理性上的双重性,在时间和空间上存在双兼性。

大家看一幅书法作品会说:“这件作品真美”“这个意境很好”,“意境”这个词用得最多;这件书法作品的“韵”很好,“韵”字出来了——这些词出来是很随意,很自然的。大家可能将“意境”“韵”的内涵分别描述,或是指运笔形式,或直接描述的就是你的内心。这都是错误的。为描述清楚起见,我举例说明,请你们头脑中当下就浮现你认为最经典、最吸引你的碑帖,在三到五秒的内视中,你知觉到的那幅碑帖的线条及最精细处的运笔上,其笔锋游走有如轻抚你心灵最柔嫩敏锐的底板(锥画沙,屋漏痕),这时候你的感触无与伦比——那里,才是“唯一”,形式挥运与心灵感触密不可分的“唯一”。美學中称此“唯一”为“意象”。“意象”在你的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在临帖的时候,你可以心灵感触到当时作者挥毫的酣畅淋漓,那线条的夺人心魄,比如王羲之的一些名帖。你头脑想到的碑帖的形象之所以美,是因为那线条很精彩,多不得一丝一毫,少不得一分一缕,以至于你的灵魂受到冲击,线条对应于情感都成为唯一,就是这个线条和情感的融合不可分割,才使人感到酣畅淋漓,两个东西融合起来的唯一是那么一种形象,极其高级。我们称之为“意象”的概念是一切艺术的核心概念。“意象”一般的、通俗的解释是有意味的形象,这是粗糙的说法,要理解意象,就是刚才在大家头脑中关注的那名帖的酣畅淋漓,一切经典的作品都能产生意象,这些都是审美情感的表述。

在王羲之的《兰亭序》里,你可以看到各种点画、结构。你可以把每一个字都临摹得很像,结构也差不多,但当你把每一个字放到一起的时候就没有那种感觉了。“意象”作为核心概念,就是说任何一门艺术都须在你的内心中制造一个“意象”。“意象”可分很多层次,而其最高级的层次就是“意境”,“意境”是形象和情感的最高融合。“意象”这个词是中国艺术理论对世界艺术最伟大的贡献。“意境”通常给大家会有一个哲学的体验,是人的情感的最高体验之一,就是说从中观照到了历史感、宇宙感、人生感。

“意境”在唐代的描述是“象外之象”,即把汉字写出来是前面的一个“象”,把汉字艺术地写出来成为书法就是后面的一个“象”。书法的美、诗歌的美和T台上的帅哥美女的美是一回事,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不可分割的唯一,美是建立在这个形式之上的,这个情感的建立是有一定高度的,这些美都是不可再造、不可再生的。

意象有兴象、喻象、抽象等类型,书法是抽象之“象”,相对于我们看到的实物之“象”需要延伸,得到的体验才更深刻,所以书法的审美是不可替代的。“象外之象”后面的“象”是超越前面的“象”的,是要上升到历史感、宇宙感、人生感的,属于第二个层面上的哲学体验。

还有就是“韵”这个字用到书法里。书法称“有韵”是对字的评价,是“意境”程度的标尺,苏东坡对“韵”有一个描述,刚好和前面的“象外之象”一样,“象外之象”后面的“象”是有“韵”的,前面的“象”写汉字就可以了,用不着去审美。“韵”这个字还和音乐有关,《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一拉,《二泉映月》二胡一拉,音乐学院的学生和音乐爱好者都可以把这个曲子拉完,只能说是完成了,都只停留在实用的层面上,但是如果是一个音乐大家来拉,第一个声音出来,全场就会鸦雀无声,那就是“韵”。是比之实用 “多”出来的东西。

所以苏东坡说“韵”是“味有余”,西方几百年后才有“艺术是有意味的形式”一说。中国人为什么这么重视精神层面的情感表述?在全世界只有中国人对情感的表述这样重视,也就怪不得中国人喜欢书法了,因为书法是对文字“形”上的精神层面的情感极其精彩的表述,颇似有“韵”的最高境界的诗歌。诗歌是无形的书法,书法是有形的诗歌。

在书法里面情感等抽象精神因素的综合,最后都归之于大和谐。为什么书法可以做成这样?放一盆清水,把墨汁往里面一滴,可以看到墨丝墨晕散开的美妙,是无比的美,墨和宣纸融合的美,其状态是一样的。为什么中国人喜欢云彩,因为它抽象,对于书法的情感也是如此。

为什么书写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上不去了?我们通过对以上概念的了解可以明白:需要不懈地追求“唯一”,得运用合适的速度和节奏。速度这个词并不是审美范畴里的,但是当它介入到点画结构之中后就有所不同,用楷书的速度写草书、行书时就会漏洞百出;只有眼和心的协调,掌握速度,这样就才有节奏,才有可能呈现酣畅淋漓的线条。我们讲怎样操作,节奏怎样完成,主要是掌握速度。速度是一个形式之外的介入因素,是非常重要的关键点,我们视知觉触及的一切由线条推移带来的墨色层次效果,都由笔的挥运速度与毫的注墨速度协配转换而来——这是带给意象“唯一”的操作的“唯一”。谈到速度就要谈到书法的时间性,书法兼具时间性和空间性,在时间性下书法才能显现出墨色与笔法的情感效应,在书法创作中所要表现的一切都是通过线条操作来呈现的,最重要的就是笔画的速度和节奏——“笔的挥运速度与毫的注墨速度协调配合下的时空转换”,节奏所呈现的是一些基本的东西,线条是通过笔的速度、提按、转折来实现的。

结合前面我们关于节奏与表现的内容,切入形式,节奏表现有三个重要的规律:

1.节奏中的回护律。即所谓藏锋护尾。每一个笔画之间有回护律,字与字之间有回护律,从第一笔到最后一笔都有回护律在起作用。

2.节奏中的起伏律。在每一笔之中均包含起伏律,一幅作品中包含着千百次的起伏,运笔之中的“一波三折”,都会给人以变化。

3.节奏中的间隔律。就是有连有断,一笔写到底,虽有间断,但还是有内在的连,要做到笔断意连,妙就在于此,节奏巧妙地藏在其中。节奏里面的黑白分割,黑白在空间中呈现的节奏,字与字之间的节奏,每字之间、每行之间都存在活的间隔与关联。

看看怀素的《自叙帖》,他的节奏形式单元不重在点画,也不在单字的结构,他的节奏在于行与行,字群与字群之间;在挥运的时间性和空间性的转换中,节奏是他呈现经典的最高也是最终的方式。

所谓节奏通常指单位时间里某特定组成单元按规律反复出现的现象。人的心理构造,身体构造,都有着基本的对于节奏的感悟。通过其后天的训练,这种感悟会变得异常敏锐。音乐是体现节奏最常见最有代表性的艺术门类。书法因为有着线条墨色推进依时间序展开划分白位空间的艺术本质属性,而与音乐相近。书法的笔顺及书写——即线条墨色推进——依照严格的双向套叠螺旋的时序规定运行模式运行。我在这儿归纳提出的这个模式非常重要。解释一下:从点画开始,集字到行,再集行到全篇,筆顺都是先上后下的纵向螺旋:点画左右上下组织为字、字字上下组织为字群及行;完成行后,再由右向左的上方开始,又依纵向螺旋写出第二行、第三行、第四行……套叠构成大的横向螺旋:逐行向左排列成篇。就这样,将点画——偏旁部首——字——字群——行——及通篇逐级有规律韵致地组织起来。需要着重提醒的是,运笔的双向套叠螺旋里,一切结构都由“时间的序”组织,这就确立了双向套叠螺旋结构模式是书法节奏存在的根本基础。点画、偏旁部首、字、行等则逐级作为了书法的节奏单元。这使得书法节奏成为一种由形式空间和时序性融合的概念,与生命的脉动节奏一样,具有稳定、规律、精确、统一的性质。检验的方式,是像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稿》《争座位帖》这样的法书,文字在高精度的节奏驱动下,熠熠生辉,不可移易。即使有圈改、缺失与旁补的存在,但一致的节奏脉象仍在,就不可动摇。任何的置换企图与操作都必将导致其生命节奏的“排异反应”。

此前我们提到,在点画上体现有最典型的三大节奏定律:回护律、起伏律、间隔律。显然点画组成书字以后将这些节奏规律逐级运用推向通篇。在这三大点画的节奏运用规律中,“计白当黑”是这些规律使用的重中之重的大原则。更直白的表达是“没写的比在写的重要得多”或“后写者决定正写者”。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太多的人关注的重点只是黑色成型的操作部分。对这些人,我要提醒一点,你要把这个关注重点改正过来:一切墨迹都是一种操作既成,其好坏的决定者是驱使操作完成的操作意识——瞬间的体悟、盘算、安排。此时操作意识对象是尚待显现的白位:笔墨将去之处。各种法帖,墨迹都是既成。书家书写瞬间的操作意识才是重点,数以千万次的操作意识下的操作,形成的操作直觉,才是操作意识的皇冠。那些令人梦牵魂绕的书写节奏就蕴涵其里。理解计白当黑的关键在操作直觉。而这种直觉的获得取决于敏锐的感悟能力和千万次的训练磨砺。

这样说来,大家可能会进一步理会白位对于黑位的支配作用。书法节奏中任何层级的结构单元概莫能外。例如点画,标准横的书写:倒三角藏锋起笔的宽度取决于书写者将要书写的“行进间运笔”的宽度(较之略宽即可);又例如像点画组合最困难者——“走之折与走之捺组合”的书写,堪称高难度点画节奏的集合。在难度与精度上都可以被细分为:轻重提按的节奏(走之折运笔以连续的提按为特征)、长短距离的节奏(走之折上下两折局部在长短宽窄上有苛刻的要求)、大小弧度转换的节奏(走之捺起承顶部的上弧面与腹部的左下弧面的衔接、前部上仰后部转平的弧面变化)、折角传承的节奏(走之折可分析为上下两折位的折角关系)、虚实断连的节奏(走之折的出锋与走之捺起笔的关键组合)。这些都是人对笔在各笔法单元的多项组合操作下,在小空间连续不断运行,呈现出的复杂白位对于黑位的决定性支配作用的结果。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走之折与走之捺的组合才被看作是所有点画组合与书体构成中最高级最困难的主笔节奏组合;进而再例如单字,勤礼碑中“贤”字的书写的神操作:颜真卿将“臣”字的底横截短,妙在留与“贝”的挤入;同理,“皆”字双匕的分离距离以日字横折的嵌入为参照。

正是在這样的操作规程下,书写者从第一个字的第一笔点画开始,便由其独到且一致的节奏关系,将点画——单字逐个完成,并推至词、字群、字行,直到通篇。横纵双向套叠螺旋运笔模式的存在保证着节奏关系的稳定、紧密、一致与精致,自始至终。就是说当《滕王阁序》中,“南昌故郡”的首横书写开始,容涵其中的节奏车轮即启动了,到“槛外长江空自流”的“流”,形式关系就已经确定了!

由楷书进入行书,速度因子作为新的构成要素介入,加速使行书笔画连接,结点大量减省,瞬间完成的多个笔画的组合,使得偏旁部首之间的节奏组合,字间的节奏组合与字群字行间的节奏组合,普遍具有了比字内点画间的节奏组织(包括走之折走之捺的组织)困难得多、复杂得多,也高级得多。这就犹如驾驶汽车,时速20公里时,你的驾驶眼心手足操作可以协调从容。当时速达到80公里甚至120公里的时候,眼心手足的协调掌控,确保行车处处到位,其难度精度,与此前显然不是一个概念层次。以比点画节奏更精妙的字间节奏——《祭侄稿》“天不悔祸”的书写为例:四字形态天下无双,其中尤以由“不”字的尾点至“悔”字竖心的连带、再至“每”旁的空切连带(含潜在的V型结构安排),起止飞抢毫厘不差的连续节奏,登峰造极;而“使持节蒲州诸军事”“称兵犯顺”“呜呼哀哉尚飨”等,更将字与字之间、字与字群之间、甚或与通行之间的各高层级节奏关系——黑白位时空极其精妙的交替与传承进行到底。

至狂草书,更是犹如将车速提升至200公里/小时,有如将这一节奏层级升至顶端。如怀素《自叙帖》,在一笔中锋到底,变速极快的前提下,笔法节奏中强调平动、绞转,牺牲提按(笔法分类不详述);点画极度减省,结构拉抻变形、缩略重组,字间边界消隐。截线飞点承续满目可见,弧连成为要素,折角异常犀利,满行原本数十点画,一笔便飞速串联过去,骇人心魄。完全形成那种以行为单元、通篇为整体、行群翻滚的最典型的怀素节奏模式。无论是从文字意义,还是从节奏线质的形式涵蕴来看,都正如《自叙帖》中:“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初疑轻烟澹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笔下唯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走”所言。截出任意结构为“后者”(白位)都可发现其承继着“前者”(黑位)的潜在预发之妙,以及“前者”为“后者”预作的前瞻铺垫和精准投递,无与伦比!

对照我们今天的实践,比较上述我们介绍的节奏类别,人们进入行草书法时,仍然习惯在楷书字内结构单元的节奏把握水平上,这就好比你依赖每小时20公里的操作感受,是难以深入高速驾驶风驰电掣无限风光的意境体验的。许多人在经过了三五年的行书训练后,普遍存在着一个瓶颈现象:照着帖写,似乎很像,而一旦合上帖,试试新的书写内容,便出现了大麻烦,怎么写都不对了。每每遇到不曾写过的字,就会陷入迟疑之中。对待陌生的点画,一概机械排列,每书一字都重新开始,没有呼应。书写者陷入深深的痛苦,失去书写的乐趣与自信。这种“开帖像,合帖忘”的瓶颈通病,正是精力只关注在字内空间节奏,而严重忽略上述诸类高层级的,以多字合成空间构成为单元的节奏所致。而恰恰是这类高层级节奏训练才是精华中的精华,比字内空间的训练重要得多,也困难得多。如果意识不到这点,书写便陷入无尽的黑暗。如果不呕心沥血,坚持不懈,付出苛刻的行动,就不能突破瓶颈,到达自由的彼岸。

必须深刻地理解节奏之于书法即是命脉。高层级的节奏掌控是获得书法灵魂的密钥。书法的线条时空节奏由其空间构成单元和运笔时速融合而成。达到对这类节奏的把握须做到两个极致:近乎完美地追蹑法帖呈现的速率(可以运笔的挥运速度与注墨速度之比的墨色层次来检验);在此速度下,极为严格精准的空间构成单元(或单字、或字群、或字行)的重现。

考察了各个层级的节奏类别,我们看到整体节奏稳定的一致性是书法形式运行的核心。“找到速度”是其精华,就是要历经艰难去寻找配比该书体的用笔速率,如何做到与检验?重点和难点就在显现持久的多数字与字群之间的节奏连续上。在这些节奏关系中,归纳在间隔率下的“笔断意连”留在了所有的书字之间,锋毫脱离纸面挥运仍在空中运行的操作高难度,黑白位承继转换,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神秘留给知音们无穷的直觉感悟。具体到开始操作意识、操作直觉的建设,字间是再三要提醒的“笔断意连”节奏位置。

同样高难度的节奏显现,是墨色节奏的层次呈现。挥运速对注墨速度的调适,使之从浓墨堆积到飞渴斑斓的各个层级在对比与衔接中奇幻绝伦。如我们在颜真卿《祭侄稿》通篇所见,沉浸下去,体悟一定细微真切。

以上是我们关于书法节奏的认识,应该说法书作品的节奏临写如此,书法创作中更有合适于这种书体书写的节奏择取,其单元可以为多种书风形式空间的融合,构成新的节奏关系的情形更是如此。只有无限趋近于这种法书节奏极则的掌握,人们才能在新内容新构成面前运笔不怵、不疑、不滞,达到书写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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