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灵之间的对望

2021-07-28 19:10吕康
速读·上旬 2021年3期
关键词:刘亮程

吕康

◆摘  要:刘亮程被称为“乡村哲学家”,其作品多以偏远乡镇的日常生活为题材。他坚持以万物有灵的观点去感受生命,从经验中看到未经验的东西,以平等的眼光還原本真,呈现自然,使事物具有丰富的外延。本文将以刘亮程的散文《逃跑的马》为例,探讨刘亮程作品中万物有灵的体现。

◆关键词:万物有灵;刘亮程;互看

刘亮程被誉为“乡村哲学家”,他在访谈中提及,他崇尚萨满教万物有灵的理念,认为“每一个事物,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无生命的事物,都是有灵的”,作家是“有心灵的人”,可以与其他事物对话。同时,他也认为“写作就是一个作家激活事物的能力”。本文将尝试从人对动物的再发现、人与动物的互看、心灵的感动与交流以及仰望的自觉四个方面阐述《逃跑的马》中万物有灵的特点。

一、再发现——从经验中看到未经验的东西

散文的标题由“逃跑的”这个定语与“马”这个中心语构成。“逃跑”一词在中文语境中向来偏向贬义,它往往与“怯懦”、“软弱”挂钩。而“马”在中华文化中具有极高的地位。“龙马精神”代表进取精神;“千里马”象征人才。当“逃跑”与“马”结合,令人疑惑这是否要别具一格地批判马。然而在文中,马不仅不是反面形象,反而是追求理想的化身。刘亮程以新眼光,仿若初见般观察并且呈现马的特性,使读者对经验中早已固定的马的形象有了一次再发现。

散文中的“我”与马多次相遇,每次都对马产生了不同的认识。初遇,马是尘土中一个大致的轮廓,昂扬又富有激情。再遇,马是“一架架堆在路边的”骨头。第三次相遇,马是韩三的口中无休止的“徒步高手”。第四次相遇,马是衰老到无法咀嚼的老马。这些对马的再呈现勾勒出立体多样的马的形象,打破对马固有观念,使万物有灵成为可能。

二、人与动物的互看

在《逃跑的马》中,马并不是单纯的被看的对象。人在看马的时候,马同样在看人。文中的马摆脱了被看的视角,成为了具有主体性与自主性的存在。

“我”看马。马留给“我”的初印象是动态十足的,它们飞驰而过,踩起一片尘土。在这种初印象下,马于“我”而言是勇猛的。这奔腾的马和“我”很是不同,“我”习惯闲散的生活,而马是时刻向前的。马的奔劲多少令“我”有些羡慕和些后悔。速度快的能先一睹风景,后者只能在前者的痕迹里欣赏了。后来我看到了路旁的马尸,这些尸体孤独地堆在一边,只有一棵干枯的胡杨树作伴。这死于路旁的马令“我”唏嘘不已。韩三讲的故事让“我”再一次看到了不一样的马,一匹没有目的,一直走下去的马。这匹马最终找不到踪迹了,可“我”仍然挂念它的去处。在“我”看来,马并不是一个没有自主性、被操控的东西,它不是没有目标,它的目标就是向前走。那匹逃跑的马让“我”回忆起了另一匹马,那是一匹被拴在草棚里的年老的马,连一口草都无力咀嚼,只得在棚中等待死亡。“我”还在割草的时候看见过一群马,它们静望远处,那种对远方的瞭望和追寻使“我”心潮澎湃。

韩三看马。从韩三对逃跑的马的描述,我们可以看出他做事有明确目标。他追那匹逃走的马追了很远,追到沙门子,又追了几十公里。他下定结论,认为马是毫无目标,漫无边际一直走的生物。于是他舍下了这匹与他目标不一致的马。

村民看马。对于村民来说,马再常见不过。路上无主的马是一笔白得的便宜,老马是能扒皮的取材原料,自家养着的马是劳动力也是食物。《一个人的村庄》中同样有对其他动物的描述,“在羊的骨髓里你吃不出那种叫爱和恨的东西,只有营养和油脂。”[]对于煮着老马骨头的村民来说,马也是如此,只不过除了营养和油脂,还有味觉上的享受。

马看人。对于年老的马来说,人是暮年时穿过村庄回家的同行者。对于正当壮年的马来说,人是为自己供给食物、清理卫生的角色。对死去的马来说,人是将自己的尸体都充分利用的精算师。对于旁观了人吃马的马来说,人是恶魔。但马并不惧怕人类。它们有自己的原则,它们为了自己而奔跑,顺便捎上人。跑完了自己的要跑的距离,无论谁都不能让它再奔跑。它是属于它自己的。

三、心灵的感动与交流

体会马的心理,激活马的灵性,这是人与马之间的心灵的感动与交流。“我”并非简单地将马当作马,而是将马当成人。就像看到一个人受了挫折一样,马的遭遇同样会令“我”感同身受。“我”完全没有利用马的念头,所以才能从马的角度思考,感马所感,思马所思。村民们是没有这种闲情去想一匹马在想些什么的,只有“我”这个闲散的人才会花上宝贵的时间去观察一匹马,去思考一匹马。同样的,在《一个人的村庄》中也有对狗的描写,老年的狗是不需要拴着的,它已经学会了人类的习惯。而马是不能不拴着的,马直到死都会走下去,寻找它的方向。马的目标是奔跑,而时间是它们的敌人。不断地走下去既是达成目标的过程,也是反抗时间和死亡的方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时间对所有的生命都一视同仁,生命总有凋亡的时候。马的使命是在生命凋亡之前奔跑。马的目的是跑,人的目的是跑到某个地方去。在大多数情况下,人和马有同行的缘分。

四、仰望的自觉

作者认为“文学需要引领我们从沉重的生活中抬起头来,朝上仰望”。他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时间里不变的东西上。远方就是一个永恒的东西,它总令人向往。从马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马与人类的某个侧面,某个背影具有相似之处。远方是马的追求,也是无数骑马快跑的人的追求,他们竭力奔跑着,或许在途中终结生命,或许满头白发衰老地回来。生命应该如何度过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这正是作者初次看到马时羡慕又后悔的根源。应该如何选择人生的道路?是快马加鞭还是悠悠漫步。作者通过对奔跑的马和骑快马的人的观察,得到了自己的答案,解决了初见马时潜藏和遗留的问题。既然快的人生和慢的人生最终都要回到相同的终点,那么“我”坚持自己的速度,“我”不骑马。

人对动物的再发现、人与动物的互看、心灵的感动与交流以及仰望的自觉赋予了马灵气,激活了马的生命,使其具有生命的跃动和悲喜。人与马成为了互相观看的存在,成了能够互相感受的存在,成为了平等的存在。

参考文献

[1]刘亮程.一个人的村庄[M].春风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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