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外部目标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的预测

2021-09-09 02:12杨洁洁叶为锋卢家楣徐刚敏
心理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量表幸福感维度

杨洁洁 叶为锋 卢家楣 徐刚敏

(1 上海市嘉定区方泰中学,上海 201814; 2 上海师范大学教育学院,上海 200234; 3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062)

1 引言

幸福感是人格和社会心理学领域的研究热点,也是积极心理学研究的重要领域。1967 年,Wanner Wilson 公开发表了《自称幸福的相关因素》,自此之后有关幸福感的研究就快速增长。 对幸福感影响因素的研究是其中的重要方面。 早期研究主要关注外部因素,如经济、文化、人口统计学变量、外部生活事件等对幸福感的影响, 结果发现它们对幸福感的影响很弱(Diener, 1984)。 研究者们转而开始关注内部因素对幸福感的影响, 如认知方式、 人格等(Diener, 2000)。 有研究表明,人格是预测幸福感最为可靠和稳定的因子之一 (Diener, Suh, Lucas, &Smith, 1999)。由于人格特质一般比较稳定,改变难度较大。外在客观环境可解释10%,40%是由个体主观 能 动 性 所 决 定 的 (Sheldon & Lyubomirsky,2007)。因此,自 20 世纪 80 年代起,研究者越来越关注个人奋斗(Emmons, 1986)、个人目标(Brunstein,1993)、生活抱负(Kasser & Ryan, 1996)、主要生活目标(Roberts & Robins, 2000)等个体主观能动性方面对幸福感的影响。

自我决定理论将人的目标分为内部目标和外部目标 (Deci & Ryan, 2000)。 内部目标(intrinsic goals)包括对自我接纳、亲密关系、社会贡献、身体健康等的追求。 这些目标反映了我们的内在成长和自我实现的倾向。 外部目标(extrinsic goals)包括对金钱、名声、身材等的追求。 这些目标往往依赖于外在的评价,反映出个体对外在价值和社会赞许的追求。跨文化的研究表明, 这一目标结构维度在不同的文化中是普遍存在的, 表现出跨文化的一致性(Grouzet et al., 2005; Kim, Kasser, & Lee,2003; Schmuck, Kasser, & Ryan, 2000)。 同时,自我决定理论认为我们有自主、 胜任和关系三种基本心理需求(Deci & Ryan, 2000)。 内部目标是和这些基本心理需求密切相关的。 我们在追求内部目标的过程中, 这些基本心理需求也会得到满足。 因此,追求内部目标能够带来更高的幸福感。 相反,外部目标和这些基本心理需求是无关的。尤其是,我们执着于对外部目标的追求, 会偏离基本心理需求的满足,所以,对外部目标的过度追求往往会带来更低的幸福感(胡小勇, 郭永玉, 2008)。 这一假设在不同的国家和文化背景下(Lekes, Gingras, Philippe,Koestner, & Fang, 2010; Martos & Kopp, 2012;Nishimura & Suzuki, 2016; Romero, Gomez -Fraguela, & Villar, 2011) 和使用不同的研究方法(Hope, Milyavskaya, Holding, & Koestner, 2016;Lekes, Guilbault, Philippe, & Houle, 2014) 都得到了一定的验证和支持, 并被认为是自我决定理论的第五个子理论 (Gunnell, Crocker, Mack, Wilson, & Zumbo, 2014)。

目前,国内这方面的研究还不多。 余祖伟、邓宝平和宫振宇(2015)以电大学生为被试的研究发现,内部目标能够显著正向预测主观幸福感, 而外部目标与主观幸福感相关不显著。 邱辉、 蒋奖和王荣(2012)以大学毕业生为被试的研究发现,内部目标显著正向预测了幸福感, 外部目标对幸福感的预测作用也不显著。 上述两个研究在内部目标上都证实了以往研究结果, 但在外部目标上都没有发现它对幸福感的消极影响。 不仅如此,还有研究发现,对中国被试来说, 外部目标可能对我们的幸福感有积极的作用。 Ling 等人(2016)以中国大学生为被试对压力、 生活目标和抑郁之间的关系进行了为期一年的纵向研究,结果发现相比于内部目标低的被试,内部目标高的被试在压力后有更少的抑郁症状; 但同预期的相反,他们未发现在压力后,外部目标高的被试比低的被试有更多的抑郁。 外部目标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会增加抑郁。 更有研究发现,付出更多努力追求外部目标的中国被试相比于努力追求内部目标的被试有更高的幸福感 (Yamaguchi & Halberstadt,2006)。 综上,这些以我国被试为研究对象的研究在内部目标和幸福感的关系上结果较为一致。 但在外部目标上,研究结果存在分歧。 本研究拟对此做进一步探讨。

在积极心理学的影响下,研究者对幸福感(wellbeing)和不幸福感(ill-being)进行了区分(Ryff et al., 2006;Bassi et al.,2014;Watson, Tellegen, &Clark, 1988)。 已有研究发现,不幸福感的降低并不一定能保证人们拥有高的幸福感(Keyes, 2002)。 临床领域的研究结果表明,对不幸福感(如抑郁)的治疗不能仅仅依靠降低消极认知, 还需要提升他们的幸福感(Fava et al., 2014)。 脑神经研究也发现,幸福感和不幸福感在大脑中具有不同的神经环路(Davidson, 1998; Urry et al., 2004)。然而,当前对幸福感的研究很多, 但对不幸福感的研究很少 (甘泉,佐斌,孙山, 2010)。 大多数研究仅仅关注幸福感,或者将不幸福感等同于低水平的幸福感,而未能看到两者的不同。 在内外部目标对幸福感影响的研究上情况同样如此。 这可能是导致当前研究结果出现分歧的重要原因。可能的情况是,外部目标虽然不能预测幸福感,但可能和不幸福感密切相关。 因此,本研究将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进行区分, 更加深入和细致地探讨内、外部目标内容对幸福感的影响。借鉴以往研究 (Cheval, Chalabaev, Quested, Courvoisier, & Sarrazin, 2017; Niemiec, Ryan, & Deci, 2009),本研究将选择积极情绪、生活满意度和主观活力作为幸福感的观测变量, 选择消极情绪和焦虑作为不幸福感的观测变量。

2 方法

2.1 被试

选取上海某高校学生和公司工作人员作为研究对象。 共发放问卷460 份,回收有效问卷429 份,回收率为93%。其中,男171 名,女258 名。年龄在18~40 岁之间。 本科生 170 名,男 76 名,女 94 名;研究生 122 名,男 40 名,女 82 名;已工作人员 137 名,男55 名,女 82 名。

2.2 研究工具

2.2.1 生活满意度问卷

采 用 Diener, Emmons, Larsem 和 Griffin(1985)编制,郑雪、严标宾和邱林(2004)修订的生活满意度问卷。 该问卷有5 道题目,7 点评分,从完全不赞同到非常赞同。 分数越高,表示对生活越满意。在本研究中,α 系数为 0.88。

2.2.2 正负情绪量表

采用 Watson 等人(1988)编制,邱林、郑雪和王雁飞(2008)修订的正负情绪量表(PANAS)。 原量表共有20 个情绪词,积极和消极各10 个。修订后的量表共有18 个情绪词,积极和消极各9 个,要求被试评定自己在过去一周内感受到这些情绪的多少,7级评分,从没有到极其多。分量表得分越高表明对应情绪出现得越频繁。 本研究中,α 系数为 0.87。

2.2.3 主观活力量表

采用由 Ryan 和 Frederick (1997)研制,唐本钰和张承芬 (2005) 修订的主观活力量表(subjective vitality scale)。 原量表由 7 个项目组成,采用 7 点评分,从完全不同意到完全同意。 分数越高,表示个体越具有生机、活力和较高的能量水平。修订后的量表有 6 个项目,α 系数为 0.79。 本研究中,α 系数为0.92。

2.2.4 焦虑自评量表

焦虑自评量表(SAS)由 Zung 编制(汪向东,王希林, 马弘,1999)。 该量表共有 20 个项目,4 点计分, 要求被试对自己在最近一周内出现条目所列情况的频度进行评定,1 表示没有或很少时间这样,4表示绝大部分时间或全部时间这样。被试得分越高,表示焦虑的程度越高。 本研究中,α 系数为 0.87。

2.2.5 个人目标的测量

欲望指数量表(AI-35)由 Kasser 和 Ryan(1996)编制。唐海波、邝春霞和姚树桥(2008)对该量表进行了修订。量表有35 道题目,包含7 个分量表。内部目标包括自我接纳、团体情感、归属感和身体健康4 个分量表。外部目标包括经济成功、成名和外表吸引力3 个分量表。 被试对各条目所陈述的目标内容进行重要性评定,7 级评定, 从完全不重要到非常重要。修订后量表的α 系数为0.92。 本次测量中的各分量表 α 系数在 0.82~0.87 之间, 内部目标分量表和外部目标分量表的 α 系数分别为 0.95,0.92,总的 α系数为 0.95。

2.3 统计分析

采用 SPSS20.0 和 Mplus7.0 对数据进行统计处理。

3 研究结果

在共同方法偏差检验上使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结果显示,特征根值大于1 的因子共有15 个,第一个因子的解释率仅为21.40%,远小于40%,说明本研究的共同方法变异程度可以接受 (周浩, 龙立荣, 2004)。

3.1 内外部目标在人口学变量上的差异

分别以内部目标总分及各维度和外部目标总分及各维度为因变量,进行2(性别:男、女)×3(被试类型:本科生、研究生和已工作人员)多元方差分析。结果发现,在外部目标总分及各维度上,被试类型主效应显著,wilk's A=0.96,F=2.72,p<0.05, 偏 η2=0.02,进一步分析表明被试类型在成名目标上差异显著,F(2,423)=4.77,p<0.01,本科生和研究生在成名上得分(分别为 M=19.98,SD=0.52;M=19.30,SD=0.54)显著高于已工作人员(M=17.67,SD=0.53);性别主效应显著,wilk's A=0.92,F=11.90,p<0.001, 偏 η2=0.08, 进一步分析发现性别在外表吸引力目标上差异显著,F(1,423)=13.84,p<0.001,女性在外表吸引力上的分数显著高于男性(见表1);性别和被试类型的交互作用不显著。在内部目标总分及各维度上,性别主效应显著,wilk's A=0.98,F=2.68,p<0.05,偏η2=0.03,进一步分析发现女性在内部目标及各维度上得分均显著高于男性; 被试类型主效应与性别和被试类型的交互效应均不显著。 不同性别被试在目标内容上得分的平均值和标准差见表1。

表1 不同性别被试在不同目标上的平均值和标准差(n=429)

3.2 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

对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消极情绪、活力和焦虑进行主成分分析发现, 第一个主成分特征值为2.59,贡献率为 51.83%,包括生活满意度、积极情绪和活力; 第二主成分特征值为 1.27, 贡献率为24.33%,包括消极情绪和焦虑。 这支持了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的区分。 分别计算它们子成分标准分的均值作为各自的分数。

由表2 可知, 我国被试内部目标得分显著高于外部目标得分[t(428)=24.31,p<0.001,d=0.60]。 外部目标与幸福感和不幸福感及其各维度都显著正相关。内部目标与生活满意度、主观活力、积极情绪、幸福感总分显著正相关,与焦虑显著负相关,与消极情绪和不幸福感总分相关不显著。

表2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

3.3 内外部目标和幸福感、不幸福感关系的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在观测指标设置上,内部目标分为自我接纳、归属感、团体情感和身体健康四个维度,外部目标分为经济成功、成名和外表吸引力三个维度,各维度得分之和的均值即为内部目标和外部目标观测指标。 幸福感分为积极情绪、生活满意度和活力三个维度,不幸福感分为消极情绪和焦虑两个维度, 计算各维度标准分的均值作为幸福感和不幸福感的观测指标。同时将性别、年龄和被试类型作为控制变量。

分析结果显示,χ2=246.46,df=68,χ2/df=1.15(p<0.001),TLI=0.904,CFI=0.928,RMSEA=0.078。 这表明模型拟合较好。 路径分析结果见图1。 分析发现:内部目标显著正向预测了幸福感, 负向预测了不幸福感;外部目标显著正向预测不幸福感,无法预测幸福感。

图1 内外部目标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作用的路径图

4 讨论

在以往研究基础上, 本研究对内外部目标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的影响进行了进一步探讨。 结果显示:相比于外部目标,我国被试更加看重内部目标;女性相比于男性,更加重视内部目标;在校学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 与已工作人员相比更加看重成名;内部目标与幸福感显著正相关,与不幸福感相关不显著, 外部目标与幸福感和不幸福感都显著正相关;内部目标能够正向预测幸福感,负向预测不幸福感,外部目标能够正向预测不幸福感,但对幸福感没有预测作用。

首先,在目标上,相比于外部目标,我国被试更加看重内部目标。 这与西方的研究结果是一致的(Kasser & Ryan, 1993)。 根据自我决定理论的假设,内部目标是与我们的基本心理需求相一致的,因而在任何文化中都会得到更多的重视。 在性别差异上,研究发现女性相比于男性更加看重内部目标。这与以往一些研究一致(Kasser & Ryan, 1996;Hope,2016)。这可能是由于不同的社会化过程和性别角色期待所致(Helgeson, 1994)。 一般来说,社会对女性的角色期待是对人温柔体贴,富有感情和同情心,注重家庭和人际关系。这些内容与内部目标比较一致。但研究也发现,在外部目标的外表吸引力上,女性也高于男性。这显然是和社会文化的影响有关,并可能具有进化上的意义(Buss, 2015)。

其次,研究发现大学生与已工作人员相比,更加追求成名。 这可能与不同心理发展阶段的主要任务有关。按照埃里克森的理论,大学阶段人们的主要发展任务是建立亲密感,对抗孤独感(陈琦, 刘儒德,2011)。大学生为了建立亲密关系,获得爱情,可能会很积极地表达自己,宣传自己,以获得异性的关注。同时,在学校中,也有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鼓励大家展现自我。而已工作的人面临着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可能就没有那么注重成名和吸引他人的注意。

最后, 为了对目标追求对幸福感的影响进行更为深入和细致的探讨, 本研究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进行了区分。与以往众多研究相一致,本研究发现内部目标能够正向预测幸福感,负向预测不幸福感,表明内部目标追求不仅有助于提升幸福感, 而且有助于降低我们的不幸福感。 在外部目标上,如前所述,在以中国人为被试的研究中研究结果不太一致。 本研究使用结构方程模型分析, 发现外部目标无法预测幸福感, 但能够正向预测不幸福感。 这和Nishimura 和 Suzuki(2009)的研究较为一致。 他们的研究发现外部目标的达成没有提升幸福感, 反而和不幸福感显著正相关。 Kasser 和 Ryan(1996)对内外部目标的不同效应提出了三个可能的原因, 一是追求外部目标的人通常有一些特定的人格特征, 如神经质和不安全感, 因而他们往往会通过寻求他人的认可和赞赏来证实自我价值; 二是对外部目标的追求会让人产生更多受控的、 自我卷入的行为和更少的自我实现的体验;三是相比于内部目标来说,外部目标更难实现,因而会带来更多的压力和困扰。在外部目标和幸福感的关系上, 以往研究还探讨了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 Grouzet 等人(2005)对全球 15 个国家的研究发现外部目标内容在富裕国家和不富裕国家中可能具有不同的含义。与富裕的国家相比,在不富裕的国家中对经济成功等外部目标的追求更加远离享乐目标(hedonism),而与安全(safety)、身体健康(physical-wealth)和归属感(affliction)更为接近。 这说明,在不富裕的国家中,对经济成功等外部目标的追求可能是达到内部目标的途径, 如保证个人的健康和家人的幸福, 并因而可能对我们的幸福感具有积极的影响。 这种积极作用在针对俄罗斯(Ryan et al., 1999)、 伊朗 (Sabzehara, Ferguson,Sarafraz, & Mohammadi, 2014)、 罗马尼亚(Martos& Kopp, 2012)被试的研究中得到了证实。 本研究的相关分析也发现, 在我国外部目标不仅与内部目标有很高的相关,而且与幸福感也显著正相关。虽然如此,最后的结构方程模型分析发现,现阶段在我国外部目标无法预测幸福感,但正向预测不幸福感。以往研究由于没有对幸福感和不幸福感进行区分,导致在研究结果上要么发现外部目标与幸福感没有关系,要么发现两者有正向关系。 本研究的结果显示,在我国背景下,外部目标追求与幸福感没有关系,但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不幸福感。

5 结论

(1)相比于外部目标,我国被试更加看重内部目标;(2)在内外部目标追求上,存在显著的性别和人群差异,女性比男性更加重视内部目标,在校学生比已工作人员更加注重成名;(3)内部目标与幸福感显著正相关,与不幸福感显著负相关,外部目标与幸福感和不幸福感都显著正相关;(4)内部目标能够正向预测幸福感,负向预测不幸福感,外部目标能够正向预测不幸福感,但对幸福感没有预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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