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上的新疆多民族音乐研究

2021-09-09 06:54
民族艺术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木卡姆少数民族学术

王 慧

近年来,随着 “一带一路”合作倡议的提出,连通中国与周边国家和地区的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逐渐成为显学,也成为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学界的研究热点。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开创者与先行者田联韬先生,早在20世纪80年代主持和参与编撰 《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①田联韬:《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②冯光钰:《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北京:京华出版社,2007年版。时,就已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纳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整体格局中,为丝绸之路多民族音乐和音乐史研究奠定了基础。并在晚年培养出了一支以丝绸之路新疆段上的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蒙古语族音乐文化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学术队伍,产出了一系列具有前沿性、创新性的学术成果。田先生的学术理念、研究思维和研究视域也在这些学人和学术文本中得以延续。本文作为田先生微观学术史的组成部分,即是以先生本人及其与二代学人所指导的6位博士的学术成果为研究文本,对其在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研究领域学术贡献的回顾与反思。

罗志田先生曾在谈及学术史研究时指出,“‘学术史’就是学术的历史,也只应是学术的历史。而其主体,不仅要有学术,更应有学人。学术史离不开具体的学术文本,更当采取‘见之于行事’的取向,回到 ‘学术’的产生过程中,落实到具体学术作品的创造者和学术争辩之上,着眼于特定时代 ‘为什么某种学术得势,原因在哪里,起了什么作用’,在立说者和接受者的互动之中展现学术的发展进程。”③罗志田:《学术史:学人的隐去与回归》,《读书》2012年第11期,第6—7页。学人的生命历程、思想观念及其生产的学术文本往往展现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学术发展趋势,暗含着重大的历史主题与学术共性。在微观学术史的爬梳、回顾与反思过程中,笔者遵循着 “以人为本”的原则来构建学术历史,着重展现田先生及其学生的知识生产过程和学术创新过程,并通过他们的研究经历、学术成果以及学术理念的代际传承,管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学术发展脉络,透析所隐伏着的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研究的宏观面相。

一、强调 “本土文化和音乐经验”的学术传承谱系

自1955年暑假帮助丁辛先生记录维吾尔族 《十二木卡姆》起,丝绸之路沿线丰富的少数民族音乐文化就已令田先生为之侧目。1976年后,田先生曾多次沿古丝绸之路至甘肃、青海、新疆等地开展维吾尔族、塔吉克族、藏族等多个民族传统音乐的田野调查工作,收集了大量的音响、乐谱与图像资料。其后,运用采风素材创作了具有新疆多民族音乐风格的钢琴曲 《塔吉克舞曲》 《天山的节日》,小提琴曲 《帕米尔随想》等。随之,丝绸之路新疆段的少数民族音乐文化成为先生持续关注的学术领域之一。

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工作需要具备一定“地方音乐知识”与 “少数民族音乐经验”的音乐学者,从 “主、客位”交互的文化立场对其进行全局性、整体性观照。早在20世纪60—80年代,田先生在中央民族学院 (中央民族大学)从事作曲理论教学工作时,就已为全国各少数民族地区培养了多位少数民族作曲人才,并鼓励他们回到家乡继续从事本民族的音乐创作与研究工作。如,维吾尔族学生买提肉孜·吐尔逊,后成为新疆木卡姆艺术团的著名音乐家,也是第二版维吾尔族 《十二木卡姆》整理、记录工作中唯一具有 “局内”视角的记谱者。20世纪80年代田先生回中央音乐学院任教后,创立了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方向,开始招收硕博研究生,培养了一批在中央与地方坚守于民族音乐研究事业的汉族和少数民族学者。二代学人杨民康 (白族)、包爱军 (蒙古族)等虽未直接涉猎丝绸之路新疆段的音乐文化研究,却继承了田先生的学术传统,以培养具有“地方少数民族音乐文化经验”的音乐研究者为己任,与田先生一起招收了一批来自丝绸之路沿线各地区的汉族、哈萨克族、蒙古族学生。其中,三代学人里的汉族王慧 (维吾尔族传统音乐研究)和汉族张鹤 (哈萨克族传统音乐研究),曾接受过以周吉为代表的新疆本土音乐学者的田野训练与学术熏陶,具有较为丰富的本土音乐文化经验与工作经历;汉族滕祯完全以 “他者”身份进入了维吾尔族传统音乐的田野现场;哈萨克族迪娜·叶勒木拉提,有着 “局内人”的文化视野,并从“文化本位”出发诠释了本民族音乐文化;蒙古族哈斯巴特尔,用 “比较”的眼光研究新疆蒙古族及分支族群音乐;汉族刘晓伟进一步拓展了丝绸之路上少数民族音乐史的研究领域。

在田先生的开拓与引领下,后辈学人利用多民族身份和本土文化经验的学术优势,形成了绿洲丝绸之路和草原丝绸之路音乐文化为主体的学术研究领域,共筑了共时与历时、定点与多点音乐民族志、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文化研究。

二、“音乐本体”切入、“多学科”视角结合的新疆多民族音乐研究

作曲专业出身的田先生从事学术研究和指导学生的硕博论文时,常关注音乐形态比较丰富的研究对象与选题。丝绸之路上的阿尔泰语系诸民族音乐文化在东西方音乐文化交流与融合中,形成了属于波斯—阿拉伯乐系、中国乐系与欧洲乐系的丰富多彩的音乐文化,其音乐风格表现出较强的 “混生性”。田先生抓住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形态特点,在其整体的学术布局和几代学人共同努力下,从音乐本体切入,运用多学科研究视角,形成了以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蒙古语族音乐文化为主要研究对象的四个学术领域。即,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形态研究、为 “比较”奠定基础的地方性木卡姆研究、跨界族群视野下的草原音乐文化研究和丝绸之路上的少数民族音乐史研究。

(一)丝绸之路音乐形态研究的理论创新与实践

近年来,田先生和二代、三代学人在丝绸之路新疆段少数民族音乐形态研究方面做出了诸多探索,其研究成果和理论创新主要体现在木卡姆音乐的记录与书写、在三大乐系的基础上提出 “调式群”、运用 “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进行音乐分析三个方面。

乐谱是民族音乐学家描述与书写音乐文化时最直观的表现形式,20世纪50年代之初,中国的音乐工作者就已在尝试用西方的音乐书写方式,从 “客位”立场记录少数民族音乐。20世纪80年代后,随着少数民族作曲家、演奏家接受专业音乐教育,越来越多的汉族学者开始与少数民族音乐家合作,力图使用乐谱符号较为准确地表达局内人的主位观,勾勒出传统音乐的形态特点和独特神韵。田先生是较早关注阿尔泰语系突厥语、蒙古语诸民族音乐记录工作的学者之一。1993年田先生在京参与了周吉、买提肉孜·吐尔逊记录的维吾尔族 《十二木卡姆》第二版本的审稿工作,1996年担任阿布都克里木·乌斯曼记录的维吾尔族 《十二木卡姆》第三版本的编委,并进行乐谱审定。2002年他发表了 《从维吾尔 〈十二木卡姆〉的三个版本看新疆的民族音乐记谱整理工作》①田联韬:《从维吾尔 〈十二木卡姆〉的三个版本看新疆的民族音乐记谱整理工作》,《人民音乐》2006年第6期,第32— 35页。一文,希望后学可以解决记谱工作中的两个历史遗留问题:第一,解决由于维吾尔文由右向左的书写习惯所造成的唱词与乐谱不同步的问题;第二,搞清楚后两个版本乐谱中增添曲目的来源与出处。三代学人王慧在记录吐鲁番木卡姆时采用将维吾尔文转写为由左向右书写的维吾尔新文字的方法,初步解决了田先生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同时,她注意到研究者运用西方的节奏、节拍概念记录维吾尔族木卡姆的问题,根据局内人建立在 “点”的概念下的节奏记忆和辨析方式,立体、全面地记录了木卡姆的节奏模式和旋律②王慧:《“歌舞”表演中的维吾尔族木卡姆节奏模式研究》,《中国音乐学》2020年第1期,第101—115页。。

丝绸之路是东西方文明碰撞、交汇之地,这里的少数民族音乐三大乐系并存。20世纪80年代编撰 《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时,田先生从文化学的角度思考了民族音乐的体系划分问题,创新性地建议将王光祈先生所提出的三大乐系改称为 “东亚乐系、波斯—阿拉伯乐系与欧洲乐系”。并且注意到了丝绸之路各民族音乐的 “混生性”,明确指出某些民族的传统音乐具有多种乐系混合的特征③田联韬:《中国少数民族传统音乐》(上),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50页。。在指导王慧的博士论文 《新疆维吾尔族吐鲁番木卡姆音乐文化研究》时,多次的记谱与审稿经验让田先生非常敏锐地捕捉到,由于波斯—阿拉伯乐系中的中立音、游移音等特殊音现象,维吾尔族木卡姆的调式音阶存在着 “同一个调式主音上加入中立音、游移音以及变音等构成若干不同音阶的特殊音乐现象。”他与王慧商议用 “调式群”一词归纳这种特殊现象,成为该博士论文的一个创新点④王慧:《新疆维吾尔族吐鲁番木卡姆音乐文化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在指导张鹤的博士论文 《阿勒泰地区哈萨克人生仪礼及其音乐研究》时,田先生提醒其关注哈萨克族传统音乐中不同乐系的混生现象。张鹤在分析人生礼仪中的歌曲与乐曲后,发现了哈萨克族音乐中欧洲乐系与东亚乐系并存的两种表现形式。⑤张鹤:《阿勒泰地区哈萨克人生仪礼及其音乐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两位博士的研究既是对田先生学术观点的继承与实践,又在相关领域有所突破与创新,使新疆多民族音乐的形态研究更进一步。

二代、三代学人继承了田先生重视音乐形态分析的学术传统。特别是二代学人杨民康在总结中外学者旋律研究经验的基础上于学理层面进行了理论创新,提出了 “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⑥杨民康:《论音乐民族志研究中的主位-客位双视角考察分析方法——兼论民族音乐学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的来龙去脉》, 《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第19—28页。。三代学人滕祯在 《论民族音乐学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与申克音乐分析法之间的联系及其运用》⑦滕祯:《论民族音乐学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与申克音乐分析法之间的联系及其运用》,《音乐研究》2008年第2期,第 26—39页。一文中,进一步阐述了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的理论来源及其与申克音乐分析法之间的联系,认为可以运用申克音乐分析法揭示民间传统音乐的核心结构及其音乐文化观,并分析了刀郎木卡姆音乐形态的深层结构⑧滕祯:《刀郎木卡姆音乐的变异形态及其深层结构研究》,《音乐研究》2012年第4期,第88—105页。。王慧亦选择运用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在论文 《吐鲁番木卡姆节奏模式研究——以 〈潘吉尕木卡姆〉为例》⑨王慧:《吐鲁番木卡姆节奏模式研究——以 〈潘吉尕木卡姆〉为例》,《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12年第3期,第81—92页。和博士论文 《新疆维吾尔族吐鲁番木卡姆音乐文化研究》⑩王慧:《新疆维吾尔族吐鲁番木卡姆音乐文化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中由里及表地分析了维吾尔族木卡姆的节奏模式与模式变体的转换生成过程,从旋律表层简化还原了木卡姆的深层旋律模式。两位学人的研究不同于以往偏重于表层的形态分析,而是在认识到 “木卡姆”原生意义之后的 “主位”阐释,对于木卡姆的音乐形态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为 “比较”奠定基础的地方性木卡姆研究

维吾尔族木卡姆的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万桐书等老一辈音乐工作者,对吐尔地阿洪、肉孜弹布尔演唱的 《十二木卡姆》录音的整理、记录和出版工作。其后,周吉、买提肉孜·吐尔逊等一批新疆汉、维吾尔两族学者,不仅与北京的田联韬、关也维等学者合作开展了专题研究,对木卡姆进行再整理与再记录,还在木卡姆释名、历史溯源、音乐形态分析、地方性木卡姆研究等方面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与此同时,培养从事维吾尔族木卡姆研究工作的硕、博学术群体也被纳入到了中央与地方学者的学术视野。

田先生认为,将地方性木卡姆的研究各个击破,并从微观走向宏观的木卡姆比较研究,可一窥木卡姆之整体。中国台湾学者蔡宗德的 《中国哈密木卡姆的音乐与传统》是第一篇中国学者以维吾尔族木卡姆为研究对象撰写的博士论文,是在国际语境下对地方性木卡姆——哈密木卡姆的专题研究①参见蔡宗德的美国马里兰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98年。。维吾尔族学者巴吐尔·巴拉提的博士论文则从“局内人”的视角阐述了和田地区维吾尔族木卡姆的独特性与地方性②巴吐尔·巴拉提:《和田维吾尔木卡姆研究》,中国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2年。。田先生与杨民康建议第三代学人滕祯、王慧的硕博论文选题,也以地方性木卡姆为研究对象。鉴于中国的地方性木卡姆研究大多仍限于本土语境下的文化解读,王慧在田先生首次提出、杨民康进行学理拓展的 “跨界族群音乐文化研究”理念的启发下,立足于木卡姆研究的国际视野提出了木卡姆的 “三层研究框架”③王慧:《新疆维吾尔族吐鲁番木卡姆音乐文化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这一理论创新,将国际语境 (宏观层:世界语境中的 “木卡姆现象”)、中国新疆语境 (中观层:共享 “维吾尔族木卡姆模式”)与中国新疆地方语境 (微观层: “行为互动”为切入点的地方性木卡姆研究)相衔接,既由外向内地观照了维吾尔族木卡姆与其他国家、地区木卡姆之共性,又在自内向外的文化探寻中反观了吐鲁番木卡姆的区域性、本土化特征。滕祯的硕士论文 《刀郎木卡姆音乐的变异形态及其深层结构研究》④滕祯:《刀郎木卡姆音乐的变异形态及其深层结构研究》,中央音乐学院,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不仅使用“申克音乐分析法”分析了刀郎木卡姆的深层结构,还较为关注当代社会语境中地方性木卡姆的文化变迁现象。她注意到了阿瓦提县职业艺人和专业工作者在传统模式的基础上融入个人审美、时代观念与现代表演形式的现象⑤滕祯:《刀郎木卡姆的变异形态探析》,《人民音乐》2010年第3期,第51—53页。。并在 《从文化本位理念看刀郎木卡姆的变迁》⑥滕祯:《从文化本位理念看刀郎木卡姆的变迁》,《歌海》2011年第5期,第42—46页。一文中,以阿瓦提县新创编的三部木卡姆为实例,运用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和赖斯的四级目标模式,结合十二木卡姆和刀郎木卡姆的表演及构成规律,从木卡姆艺人自身音乐观念的变化和地方社会环境、表演形式、审美情趣的变化等方面探寻了发生音乐文化变迁的内在与外在动因。

上述两人的硕博论文虽是境内 “文化本位”研究立场上的 “族群—地域—定点”的微观个案研究,但已经意识到了将中国木卡姆的研究延伸至国际木卡姆研究视野之中在宏观层面反观自身的重要性。从音乐民族志的书写和音乐分析角度来看,二人的研究突破了以往乐谱表层的音乐分析、客位音乐叙事的研究范式,立足于局内人的文化本位,关注表演场域中木卡姆音乐文本的建构与变异过程,为进一步开展国内外木卡姆的比较研究奠定了基础。

(三)“跨界族群”语境中的草原音乐文化研究逐渐形成

田门一脉在蒙古族音乐文化研究领域成果丰硕,但其研究主要集中在内蒙古自治区内以及青海、甘肃等地⑦楚高娃:《多元化进程中探索学科前沿——学术谱系视域下的北方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实践回顾》,《民族艺术研究》2021年第2期,第67—76页。。新疆境内的蒙古族、哈萨克族音乐文化研究,在来自新疆和内蒙古地区的汉族 (张鹤)、蒙古族 (哈斯巴特尔)、哈萨克族 (迪娜·叶勒木拉提)三个民族的博士和博士后的努力下也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他们不仅充实了新疆蒙古族音乐的研究成果,而且聚焦于古丝绸之路上阿勒泰山、天山南北的草原音乐文化研究,将研究范围拓展至与中国交界的哈萨克斯坦、俄罗斯、蒙古国等国家和地区,在跨界族群音乐研究领域颇有建树。其研究内容涉及哈萨克族、蒙古族及其分支族群的宗教音乐、人生礼仪音乐、说唱音乐、民歌等多个方面。

1.论域 “多样化”的哈萨克族音乐文化研究

由于迪娜·叶勒木拉提在中央民族大学的本硕博学习经历、本民族的文化身份及进行田野考察的便利条件,其研究兼具多学科交叉的研究方法、多样性的研究对象和跨界族群音乐文化的研究视野等特点。硕士阶段,她在导师包爱军教授的指导下用哈萨克文撰写了第一篇学术性文章 《哈萨克民歌 “长音”新解》①迪娜·叶勒木拉提:《哈萨克民歌 “长音”新解》,《新疆大学学报》(哈萨克文版)2015年第4期,第72—75页。,揭示了哈萨克族民歌中 “曲首长音”得以生成的生态机制与文化动因。她的硕士论文 《论哈萨克族达斯坦音乐中诗、曲、器三者之关系》②迪娜·叶勒木拉提:《论哈萨克族达斯坦音乐中诗、曲、器三者之关系》,中央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7年。,转向了丝绸之路上的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共同拥有的 “口头传统”——达斯坦的音乐文本研究。该研究最突出的特点是根据突厥语的语言特点深层次地分析了哈萨克族叙事诗词的语音、韵律、节奏特点对音乐旋律生成的内在影响。博士阶段包爱军指导迪娜·叶勒木拉提把田野调查范围从中国新疆境内延伸至哈萨克斯坦,运用 “多点民族志”的研究方法在跨界族群文化语境下开展了哈萨克族的宗教音乐研究。她的 《论哈萨克巴克斯音乐的二元属性》③迪娜·叶勒木拉提:《论哈萨克巴克斯音乐的二元属性》,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21年。是国内外首篇对哈萨克族的萨满音乐文化“巴克斯音乐”进行整体性、系统性研究的博士学位论文。她运用宗教学的相关理论分别从宗教观念、宗教经验、宗教行为和宗教制度四个方面,阐释了伊斯兰信仰体系下的哈萨克族 “巴克斯音乐”所具有的民间信仰与伊斯兰信仰 “二元一体”的文化属性。

汉族学人张鹤在田先生的指导下运用多点民族志、仪式音乐民族志、口述史和区域音乐文化的研究方法,完成了博士论文 《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人生仪礼及其音乐的研究》。由于社会文化的变迁,五种人生礼仪已在历史的发展中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因而张鹤非常注重历时层面对人生仪礼音乐原貌的重构,共时层面在伊斯兰信仰体系下对哈萨克族人生礼仪与草原音乐文化互动关系的阐释。音乐形态分析层面,她发现哈萨克族人生仪礼歌曲中存在旋律相似或相同,以及在原有主题旋律基础上发展出其他变体的共同特征④张鹤:《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人生仪礼及其音乐的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第150—154页;张 鹤:《新疆阿勒泰地区哈萨克族人生仪礼音乐之共性》,《歌海》2018年第1期,第30—33页。。

2.关注 “多声音乐现象”与 “口头传统”的蒙古族音乐文化研究

不同于其他学者以宗教与祭祀音乐、人生礼仪音乐为主的蒙古族音乐文化研究,考虑到居住在中国新疆境内外的卫拉特蒙古人和分支族群图瓦人、乌梁海人的音乐文化中所共享的多声音乐形式——喉音艺术 “呼麦”、冒顿·潮尔、史诗 《江格尔》和 “长调”之间的内在文化联系,哈斯巴特尔承继了田先生、博士后合作导师杨民康的学术理念,在 “跨界族群”视野下由点及面地展开了一系列的蒙古族音乐文化研究。

生活在新疆阿勒泰山周边的图瓦人虽属于蒙古族的一支,但其语言却隶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由于其属于少数族群,目前学界的相关研究还不太多。哈斯巴特尔的《图瓦民歌的词曲结构及其文化隐喻》一文运用语言学、民族音乐学的研究方法分析了图瓦民歌的唱词格律,并注意到了图瓦民歌中的 “一曲多用现象”。⑤哈斯巴特尔:《图瓦民歌的词曲结构及其文化隐喻》,《中国音乐》2017年第4期,第35—40页。在定点民族志的研究基础上,他又在跨界文化语境下考察了生活在中国新疆的图瓦人,蒙古国西部和俄罗斯的乌梁海人,两个同属于蒙古族分支部族所共享的 “呼麦艺术”①哈斯巴特尔:《声音的边界——跨文化语境下的呼麦及其文化属性》,《民族艺术研究》2017年第2期,第20—26页。。他的博士后出站报告《乘着音色的翅膀——西蒙古呼麦、冒顿·潮尔音乐研究》②哈斯巴特尔:《乘着音色的翅膀——西蒙古呼麦、冒顿·潮尔音乐研究》,中央音乐学院,博士后出站报告,2018年。则进一步拓展了研究范围,在“西蒙古”的地理与族群双重文化概念下,对中国新疆卫拉特蒙古人、蒙古国西部地区卫拉特蒙古人和俄罗斯图瓦族群的多声音乐现象进行了田野考察。另外,他于2018年申请的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项目 《跨界族群卫拉特蒙古人的史诗 〈江格尔〉及其音乐表演研究》,旨在跨界族群音乐研究视野下以表演为切入点,开展蒙古族口头音乐传统的研究。

田先生在教学中一直将 “田野调查”视为民族音乐学者的立身之本。迪娜·叶勒木拉提、张鹤、哈斯巴特尔三位学人正是在深入的田野调查中,构筑了草原丝绸之路上流动的、多样的音声景观。他们连通了草原丝绸之路的不同区域,将草原音乐文化置于更广阔的地理、历史与文化空间开展 “民族—区域—多点”的比较研究。并将研究视角转向了鲜少有人涉及的宗教音乐领域,同时丰富了丝绸之路上少数族群音乐文化的研究成果,“跨界族群”语境中的草原音乐文化研究也逐渐形成。

(四)少数民族音乐史研究领域的进一步拓展

从20世纪50年代杨荫浏 《中国古代音乐史稿》③杨荫浏:《中国古代音乐史稿》(上、下),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1981年版。中的少数民族音乐部分,至冯光钰等人编撰的 《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 (田联韬、杨民康参与编写)④冯光钰:《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北京:京华出版社,2007年版。,再至孙星群先生的 《西夏辽金音乐史稿》⑤孙星群:《西夏辽金音乐史稿》,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8年版。以及和云峰的 《纳西族音乐史》⑥和云峰:《纳西族音乐史》,北京:中央音乐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宋博年的 《西域音乐史》⑦宋博年、李强:《西域音乐史》,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等专著的问世,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研究经历了 “汉族音乐史为主体、少数民族音乐史为分支”的研究,转向对少数民族音乐史的系统性研究,再至少数民族音乐断代史、单一民族音乐史和民族区域音乐史研究的历史进程。上述研究不仅建立了 “分族立志” “区域叙史”的研究传统,而且书写历史时非常关注中原与少数民族的音乐交流对中国音乐历史的影响。

在田先生的引领下,第二代学人杨民康、和云峰、包爱军等人产出了一系列历史音乐民族志的学术成果⑧杨民康:《开拓与引领:田联韬先生对建构少数民族音乐 “三大体系”的杰出贡献》,《民族艺术研究》2021年第1期, 第49—57页。。包爱军的博士刘晓伟继承两代学人的研究思维和学术理念,积极拓展历史研究领域,立志于从音乐图像学角度开展音乐断代史—— “北朝音乐文化研究”。他的博士论文 《北朝墓葬音乐文化研究》⑨刘晓伟:《北朝墓葬音乐文化研究》,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6年。的学术突破主要在于:认识论层面,不仅关注文物,更关注人、关注社会制度,在 “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下从 “正统论”和礼乐制度入手揭示了 “胡乐东渐”所带来的北朝至隋唐的音乐文化变迁;方法论层面,他将墓葬和墓葬音乐文物视为 “历史的田野”,运用 “共时性和历时性的多重证据”进行墓葬出土文物类型学的比较与分析;历史探析层面,扩大了历史观察和研究的范围,将音乐断代史研究放置于国家史、民族史的大视野下,分析了北朝前后各历史阶段音乐文化的发展与承继关系。他的研究突显了丝绸之路音乐研究的历时性特点,研究视角、方法和论域等方面也颇具特色。

三、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文化研究范式的转型

综上,田联韬师生意识到丝绸之路上音乐与地理、历史、族群、语言、社会、宗教之间的互动关系,考虑到 “路”的地理文化空间内音乐文化的流动、传播、融合与变异,将丝绸之路音乐纳入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整体视域内,立足于田野考察和音乐形态分析,运用多学科的研究理念、视角与方法,在此领域取得了较为丰富的研究成果。在建构丝绸之路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基本话语体系的同时,其研究成果也在三个层面体现了研究范式的转型。

(一)音乐书写与分析范式的转型:客位记录——主位阐释

从上文所述维吾尔族木卡姆的乐谱记录历程来看,20世纪50年代至今,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的记谱工作经历了由汉族学者使用西方五线谱从 “客位”立场进行记录,至汉族和少数民族学者合作记谱以融入 “主位”立场的范式转型。在这一过程中,为了避免西方音乐概念影响下对少数民族音乐的 “误读”,准确地表达各民族独特且多样的音响原貌与音乐风格,民族音乐学家们从文化持有者自身的文化系统出发,发明了许多新的 “书写符号”和记谱法,并尝试在其音乐文化环境中记录音乐,以反映局内人的主位观和音声全貌。王慧反思了以往维吾尔族木卡姆节奏模式的记录方式,及其与西方节奏节拍概念的差异,把吐鲁番木卡姆的节奏模式分为四个层次,即概念层、鼓点框架层、原生模式层和模式变体层,使用图形谱式记录了吐鲁番木卡姆的节奏模式及其模式变体;张鹤、迪娜和哈斯巴特尔则在表演的音声环境中记录音乐文本,结合文化持有者主位观对其节奏节拍、曲词关系的影响进行了音响的记录与分析。

近年来,民族音乐学中的音乐形态学研究受到语言学、符号学、认知人类学的影响,从传统音乐形态学对乐曲的旋律、节奏、调式、音阶、曲体结构等的表层分析转向关注音乐生成的内在法则与逻辑,即将其放置于音乐表演语境、行为与过程中寻找音乐产生的深层结构与模式,意在阐释音乐文化的认知过程,探析音乐与文化结构的互动关系。二代学人杨民康将这种研究理念与分析方法称为 “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①杨民康:《论音乐民族志研究中的主位-客位双视角考察分析方法——兼论民族音乐学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方法的来龙去脉》,《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5年第1期,第19—28页。。三代学人以田先生和周吉为代表的新疆本土学者取得的学术成果为基础,运用二代学人的理论创新分析了新疆多民族音乐的形态特征。其中,王慧、迪娜、张鹤和哈斯巴特尔均注意到了阿尔泰语系突厥语和蒙古语的诗词格律,与曲调旋律、节奏节拍、器乐演奏、音乐文本结构的内在关系,结合语言学的方法于横组合与纵聚合中探究了音乐生成的逻辑与规则;王慧和滕祯运用文化本位模式分析法阐释了木卡姆中由深层旋律模式衍生出表层模式变体的文化现象;哈斯巴特尔、张鹤、迪娜亦在文化整体论的视野下发现了草原音乐文化中的 “一曲多用现象”,即,同一首曲调或相似的旋律衍生出多种变体的音乐现象。可见,上述研究成果中所显现的音乐书写与分析范式的转型,不仅为我们提供了探究音乐文化生成的新的学术路径,也让我们在丝绸之路的整体视域下窥见了音乐文化交流中东方音乐文化思维之共性。

(二)流动的丝绸之路:“定点”— “多点”的音乐民族志研究

丝绸之路上多样的生态环境与地貌景观,使得绿洲丝绸之路上稳定的农耕聚落社会和草原丝绸之路上流动的游牧社会中承传着多元的音乐文化,构筑了丝绸之路上流动的音声景观。田先生和二代、三代学人关注到生态环境和地理文化特质的差异所造就的音乐样态的差异,主张运用文化地理学的研究视角,根据研究对象的文化特质采用相应的研究方法进行音乐民族志研究,以从地理、民族、历史、贸易、精神文化等多维视角,揭示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 “混生性”和 “多元分层一体格局”的文化特征。因此,该领域的音乐民族志呈现出了定点—多点、微观—宏观、共时—历时、区域音乐考察—跨区域音乐比较的研究转向,最终形成了跨界族群音乐研究的一系列成果。

考虑到绿洲农耕聚落社会的封闭性与聚落社会之间的文化异质性,某一文化区域的“定点民族志”研究是探究绿洲农耕民族音乐文化的最佳切入点。王慧、滕祯承继民族音乐学微观的 “定点”个案研究的学术传统,分别选取鲁克沁镇和阿瓦提县为主要田野地点,扎根于维吾尔族的音乐生活,阐释了木卡姆与自然地理、文化地理之间的互动关系。然而,绿洲丝绸之路上不同的地理文化空间环境、宗教的传播、民族的迁徙与融合等造成了音乐文化风格的异质性,南、北、东疆木卡姆音乐不同程度地呈现出了 “混生性”的文化特征。整体把握木卡姆的文化共性与差异性,必须从定点走向多点,开展由微观把握走向宏观观照、从区域走向跨区域的比较研究。早在1976年,为了解维吾尔族传统音乐之全貌,田先生就已从乌鲁木齐市到南疆的和田市、莎车县、英吉沙县、喀什市等多地进行田野考察。他鼓励三代学人在已有的 “定点民族志”的研究基础上走向 “多点民族志”的维吾尔族木卡姆研究,并将其与中亚、西亚等地区的木卡姆进行比较。三代学人王慧近期主持的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青年项目 “新疆维吾尔族四种木卡姆的生态与形态研究”、滕祯在刀郎木卡姆的研究基础上对维吾尔族木卡姆与中东地区木卡姆音乐深层结构的初步比较,即是对这一学术理念的继承与实践,并为今后开展木卡姆的跨文化研究奠定了基础。①滕祯:《维吾尔及中东部分地区木卡姆音乐的深层结构比较研究》,杨民康、包·达尔汗主编 《中国与周边国家跨界族群音乐文化——2011中国少数民族音乐文化学术论坛论文集》,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00—213页。

草原丝绸之路上游牧民族生存空间的流动性、不确定性和开放性,促使三代学人较多地采用多点民族志、线索民族志的研究方法 “动态”地开展相关研究。其中,迪娜的哈萨克族宗教音乐研究,哈斯巴特尔对 “呼麦”“冒顿·潮尔”等多声音乐现象的考察,已属于跨界族群音乐的研究领域。当然,出于政治、民族、宗教、安全等诸多因素的考量,丝绸之路新疆段诸民族的跨界族群音乐研究与西南、北方的少数民族音乐研究成果相比数量较少,但其研究却涉及了 “历史的、现实的、地域的、宗教的、文化的、社会的”多个层面。值得注意的是,张鹤、迪娜·叶勒木拉提在草原丝绸之路文化交流融合的历史过程中,探析了 “哈萨克族宗教音乐中伊斯兰宗教信仰与民间宗教信仰并存,民间音乐中欧洲乐系与东亚乐系并存”的音乐文化现象。这些研究是三代学人在方法论和认识论层面的学术思考与创新,亦是丝绸之路上“多元分层一体”音乐分布格局的有力例证。

(三)“艺术史”走向 “社会文化史”的丝绸之路音乐历史叙事

过去几十年,丝绸之路音乐的历时性研究主要有两种研究取向。一种是音乐史学的研究倾向:分别为,采取 “分族写志”的研究惯习与学术思维,书写丝绸之路上少数民族的音乐历史;出土文物、图像、乐谱舞谱等史料的历史学探讨;对某一历史时期丝绸之路上东西方音乐文化交流的解读。另一种则具有较强的历史民族音乐学研究取向:探讨现存乐器、乐种、音乐表现形式的 “源流”问题;运用音乐文化遗产 (出土文物、壁画、现存音乐形式等)阐释古代与现存艺术形式的文化联系,表现出勾连历史与当下、历时与共时结合的研究维度。上述两种研究倾向反映了丝绸之路音乐史研究的多学科视角。刘晓伟博士的少数民族音乐断代史研究,实属中原与丝绸之路各民族音乐文化交流史的研究范畴。他运用多学科视角与研究方法展开历史叙事,并在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下从 “艺术研究”走向 “制度阐释”。以此,考证了丝绸之路上的乐舞形式是如何在中原礼乐等级秩序格局下被纳入正统论的体制与礼乐系统中,成为隋唐燕乐和中国音乐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的。这一研究既重构了中国某一历史阶段的少数民族政权的音乐历史,又从音乐与社会的关系层面拓展了丝绸之路音乐文化交流的历史研究理念,体现了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研究从 “艺术史”到 “社会文化史”的范式转型。这一学术创新对于中国少数民族音乐史研究具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结 语

总体回顾与梳理田联韬师生 “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研究”的学术历程与研究成果,我们可以看到该领域已经初步形成了以绿洲丝绸之路和草原丝绸之路为通道,在“路文化”视域下以绿洲农耕民族和草原游牧民族音乐研究为主的学术格局,和 “中华文化多元一体格局”下强调 “宏观与微观”“区域与跨区域”“历时与共时”“跨族群与跨文化”相连接的研究思路。从区域视角下对某单一民族代表性乐种 “定点”的个案研究,至某一民族多种音乐事项 “多点”的跨区域比较研究,再到历史视域下探寻中原与新疆、中亚地区各民族音乐文化的互动与联系的研究,无一不体现着探究音乐与文化地理空间的互动关系,和以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的多元性、多族性、混生性为焦点的学术思维。由学人而知学术,田联韬与后辈学人的新疆多民族音乐研究,是过去几十年来中央与地方学者在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领域所做出的学术努力与实践。可以说,师生三代的研究历程不仅是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的文化缩影,也投射了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过去与现在。

当然,作为田先生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整体学术布局的一部分,其研究主要集中于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蒙古族等几个代表性民族,对其他语系、语族的音乐文化关注较少,其学术视野和研究领域还需向纵深拓展,亦存有许多亟待解决的问题。目前,立足于田野调查的微观的、地域的个案研究仍然是需要坚守的学术传统,也是实现各个领域逐步击破进而 “打通”丝绸之路的内外两端,从而走向跨界族群比较研究的基础。而运用多学科视角探寻历史真相,观照中国与周边国家、族群音乐事项的生成与文化交流,并将 “历时”与 “共时”相结合,反观和探讨 “当下社会语境”中丝绸之路沿线音乐文化的变迁与差异、共生与交融,在 “一带一路”愿景下促进世界人民的相互理解与合作,将会是丝绸之路音乐研究的主要趋势。

张伯瑜教授曾总结音乐视域下丝绸之路的四条道路,即:地域的、文化的、历史的和现实的路。①张伯瑜:《处在四条道路的交叉路口:丝绸之路的音乐视角》,《人民音乐》2015年第3期,第42—44页。正如田先生几十年的学术历程和几代学人的丝绸之路新疆段多民族音乐研究,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正是扎实的田野工作,是对多样音乐文化的阐释,是对历史变迁的探寻,也是对现实的反思。这是几代学人的探索与创新之路,也是后学对田先生与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先行者们的学术思想、学术理念和学术精神的继承之路。田先生虽已离开了我们,他的学术足迹、治学精神和学术思想却薪火相传。在 “一带一路”的国家倡议和时代浪潮中,后辈学人在丝绸之路音乐文化研究中肩负重任,前进的道路上还要面对许多困难。我们当牢记先生殷切的叮咛,“我希望同学们做事要大胆,勇于尝试、敢于实践。凡事只要有信心,下苦功,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有可能完成,一定要有毅力和信心,不能退缩”②于晓菲:《论田联韬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学科构筑模式及承传实践》,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第162页。,在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的学术道路上开疆拓土,勇往直前。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谨以此文献给我们可爱的、敬爱的中国少数民族音乐研究领路人——田联韬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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