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猪产业链融资及其风险防控

辛晓彤 李志胜 罗周群

摘 要：农业产业链融资是减少小农户市场排斥，推动地方农业产业化及促进农村经济发展的关键金融举措。作为中国农业经济发展支柱产业之一的生猪产业，在农业产业化发展中备受关注。基于生猪产业链融资研究动态的基础上，文章以温氏股份为例，首先分析了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融资模式、运行机制及其带来的积极效益。其次剖析了生猪产业链融资风险：生产风险、市场风险以及信用风险。最后提出了完善政策性农业保险体制、打造风险共担机制以及加强信贷全流程管控三大治理措施。

关键词：生猪行业 农业产业链融资 风险防控 温氏股份

中图分类号：F32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914（2021）04-123-03

一、引言

在农村经济及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的带动下，农业分工分业是必然趋势，中国农业融资问题的出路不应仅限于小农户而应放眼整个农业产业。目前乃至今后金融支持农业的发展方向应该从农业产业出发，既要克服农业高风险低收入的矛盾，又要应对产业链深化及农民集约化水平提高所带来的转变。在此背景下，众多学者都致力于寻求有效的新型农业融资模式。研究发现，以涵盖资金流、物流、信息流的农业产业链为载体，一个或者多个金融机构将整条农业产业链的信用视为链条上各主体的信用，对产业链上不同主体提供金融服务的农业产业链融资能够适应农民集约化水平提高和产业链深化等转变，为贫困农户脱离信贷束缚、增加农业信贷供给灌注了新灵感。

为了推进农业产业链融资，促进金融助力农业发展，国家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指导意见。2019年《关于金融服务乡村农业振兴的指导意见》指出重点做好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小农户的金融服务，将小农户纳入现代农业生产体系，强化利益联结机制，依托核心企业提高小农户和新型农业经营主体融资可得性。《中国银保监会办公厅关于推进供应链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指导意见》指出银行应该整合物流、信息流、资金流等各类信息，为产业链上下游链条企业提供一揽子综合金融服务。除此以外，国内也有关于产业链融资的探索，如四川资阳市的“六方合作+保险模式”、龙江银行的“五里明模式”、大北农集团“互联网+农业产业链”创新金融模式、温氏股份的“公司+农户模式”等。农业产业链融资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农户信贷束缚，但这种链条模式如果遇到风险就很容易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特别是生猪养殖这种集群化、关联性强的行业，若某一环节或主体出现问题就直接导致产业链风险，如生产风险、市场风险、信用风险等。

如今，随着产业集群的迅猛发展，产业链融资风险不容忽视，如何利用产业链融资模式进行风险防控？如何发挥各方在风险管控中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当风险事件发生时，产业链各方又该怎样作出应对风险的措施呢？为此，本文以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为例，通过对其生猪产业链的分析，剖析产业链融资模式、运行机制以及融资效益，揭示基于内源融资模式下的融资风险，并提出风险防控建议，以期为金融支持现代生猪行业可持续发展提供实践参考和理论支持。

二、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融资案例剖析

目前，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涵盖了三个重要环节：上游投入品供应环节，如仔猪生产、饲料供应、疾病防治、设备建造等;中游养殖环节，包括饲料领取、生猪生产、猪病诊治等;下游加工、流通、销售环节，如活猪屠宰及运输、肉品加工仓储及销售等。其中，温氏股份产业链融资主要运用在中游养殖环节：温氏与养殖户签订委托养殖合同，把生产物资赊销给养殖户，养殖户投入劳动力、土地进行生猪养殖，最后生猪由温氏进行回购并结算养殖收益。截止到2020年上半年，温氏股份共签订规模总计1090万头生猪的委托养殖合同，在全国20多个省（直辖市或自治区）拥有5.11万户合作农户（或家庭农场）。

（一）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融资模式

温氏股份主要采用产业链内部融资为主，其模式如图1所示。首先考察养殖户信用情况并分析其信用风险，判断养殖户是否符合合作要求;经过考察后合格的养殖户与温氏建立合作意向，加入温氏欣农互联的信息化管理系统;然后养殖户利用自有土地或者租用的土地，根据温氏猪场建设指导标准建造养殖场地，此时，合作养殖户提供土地资源，而公司则提供猪场设计、建造以及养猪设备安装的技术资源。而对于无法提供土地资源的养殖户，也可以加入温氏的养殖小区进行合作养殖。生猪养殖场验收后，公司与合作养殖户签订委托养殖合同，养殖户要在公司服务部开户并缴纳一定的保证金;合作养殖户可根据养殖需求赊购生产物资，并按照温氏技术和管理标准进行饲养;在养殖户进行养殖过程中，公司會派技术人员进行环保处理、技术指导等工作。当生猪饲养到达可上市标准后，温氏回购符合标准的生猪并进行统一加工出售，回收款扣除生产费用便是养殖户的养殖收益，此时养殖户可选择续约或者终止合作。至此，财务数据、生产指标都记录在温氏欣农互联的信息端，供结算、信息管理、风险防控、养殖监督服务。此后，温氏欣农互联提供销售云、物流云、渠道云等服务，利用线上加线下的营销渠道完成销售。其中养殖户融入土地资源、劳动资源和时间成本，公司融入生产物资、物流服务、技术资源以及销售资源，实现以要素合作为机理的产业链内部融资。

（二）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融资运行机制

1.要素合作机制。温氏股份以契约方式从合作养殖户中获得生产要素，通过交换互补实现产业链内源融资。在这个要素合作机制中，合作养殖户融入了土地资源、劳动资源和时间成本，温氏则融入生产物资、技术资源、物流服务。这种要素合作融资模式具有两方面的优势：一方面合作养殖户投入土地，使得温氏股份减少对固定资产的投资，减轻生猪产业链对重资产的融资负担。另一方面这种要素合作机制可以利用相对优势进行专业化分工，如产业链上游资金、技术、人才密集型的种苗繁育、饲料生产、兽药疫苗的研发环节可由温氏股份发挥资源优势和专业能力有效开展，对于中游劳动和土地密集型的养殖环节则由养殖户进行负责。通过这种专业化分工，更好地发挥双方的主动性和创造性，极大地提升了产业链各主体的生产效率与效益。

2.利益联结机制。通过“公司+农户”的发展模式，把公司和养殖户的利益联结在一起，使得产业链上各个主体整合成一个有机整体，养殖户不再是分离于龙头企业之外的“养殖单元”，而是归属于生猪产业链中的“养殖工厂”，其体现在养殖生产、财产管理、资金结算三个方面。除此以外，温氏还会对养殖户、合作商等进行价格激励与补助，加强各方利益联结，如在养殖户生产绩效好的时候，温氏会给予养殖户除养殖订单规定价格外一部分的价格激励;当养殖户生产绩效差的时候，温氏会帮助养殖户分析原因，倘若是养殖户自身造成的则由养殖户自己承担，若是非养殖户自身原因，公司会对养殖户所饲养的生猪进行价格补助，确保养殖户获取正常收益。

3.大数据信息管理机制。温氏股份产业链的大数据信息管理机制是以广东欣农互联科技有限公司为核心开展的，通过欣农互联所合作的大数据征信平台，温氏股份可以获取合作养殖户信用情况并判断养殖户是否符合合作条件;签订合作合同后，养殖户在公司开立专属电子档案，以记录生产资料领取使用、疫病诊治及信贷抵押等情况，同时欣农互联会实时监控生产过程、检测环境指标、自动采集数据，生产状况、疫病注射、猪场环境等情况实现即时数据化;温氏股份还可以通过欣农互联大数据和云计算等技术获取所需要的数据进行猪场管理、猪病诊疗、物流管控、资金运行等全流程控制，从而降低生产风险、市场风险和信用风险。

（三）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融资效益

产业链内源融资不仅给温氏股份带来可观的经济利益，而且能够缓解生猪养殖户筹资难、降低中间环节的流通成本并且提高生产效率、促进产业链实现增值溢价。

1.缓解生猪养殖户筹资难。在传统的生产经营下，养殖户购买生产物资需要立即付现或者短期的赊购，对于初期资金匮乏或者无法短期赊购的养殖户而言，无法购买生产物资，想要生产也不可能。但在以要素合作为机理的内源融资模式下，养殖户可以先领取养殖物料而且不需当场付现，在结算日得到回购金额再支付赊购的物资费用。这种内部融资模式打破了先投入再产出的经营常理，实现先产出再投入的创新。其次，养殖户与温氏股份签订合同，养殖户背后有龙头企业作为依靠，有利于养殖户银行信用等级提高，更容易从银行得到贷款;而且合作养殖户还可以用与温氏股份签订的订单作为抵押，打破固有的有形资产抵押融资瓶颈，缓解养殖户筹资难题。

2.降低中間环节的流通成本和提高生产效率。温氏股份运用大华农生物科技有限公司以内部交易价格提供给合作养殖户猪用生物制药、营养药以及代理其它猪用进口产品等，实现了生产者与使用者的直接对接，以最大限度减少了中间代理过程中出现的流通成本，大幅度降低养殖户采购佣金。在食品加工、生鲜营销方面，温氏股份联合京东商城、天猫商城等电商平台打造线上营销策略并且在线下开展温氏生鲜连锁店，实现线上线下、订单式等多元销售。总的来看，温氏股份融入技术及销售资源，帮助生猪产业链完成了从养殖到回收、回收到加工、加工到销售的无缝衔接，减少了各个环节的存货沉积和仓储成本从而促进了生猪产业链运行效率的最大化。

3.促进产业链实现增值溢价。产业链增值过程中的增量价值通常表现在增加收益和降低成本两个方面，在温氏股份产业链内源融资模式下，养殖户借助温氏股份先进技术的帮助提高了养殖技能，进而减少中间环节的流通成本并且增加收益，而由合作养殖户提供土地资源可降低温氏股份对土地等重资产的成本投入，减轻了温氏股份的融资负担。除此以外，像温氏股份这种“公司+农户”内源协作融资模式，除了可以减少中间环节的流通成本、提升产业链的资源配置效率外，还打造了一个产业交互、共生化的产业体系，给产业链一个动态、开放、创新的发展平台，实现“1+1>2”的增值与溢价。

三、生猪产业链融资风险

产业链金融以其创新的融资模式给温氏股份带来独特的效益，但是由于自然疫病、行业周期波动、养殖户和企业之间利益等问题阻碍产业链进一步发展。

（一）自然疫病引起的生产风险

生猪产业的生产风险主要受自然疫病、人为操作等影响，如非洲猪瘟、猪流感或者养殖方法不合理等。在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中，养殖户是按照公司技术管理标准进行规范饲养，因此人为操作引起的生产风险事件较少出现，但自然疫病引起的生产风险却对温氏股份生猪产业链影响颇大，特别是2018年8月的非洲猪瘟。疫病一旦发生，一方面会造成饲养的生猪死亡或被迫捕杀，影响生猪产量从而导致养殖户得到的回收款下降或者出现回收款无法补偿前期赊购的物资费用的情况，最终养殖户会因养殖收益减少或者赔本从而退出产业链融资。另一方面，生产风险容易引起消费者心理恐慌，导致生猪市场需求迅速萎缩，由于价格弹性引起生猪价格下降，致使公司承受巨大的销售压力从而影响产业链的资本运作。

（二）生猪行业周期带来的市场风险

目前，生猪行业仍存在较多的从业者，而且一些中小养殖户非常青睐“价高进入，价贱退出”，“价高进入”使得生猪供应增多，“价贱退出”使得产量急速下降，这种由于价格弹性引起供求不稳定从而造成生猪价格波动的现象称为“猪周期”。它是除了养殖技术、疫病防控及饲料成本外，影响养殖户经营结果的重要因素，而养殖户经营结果又关乎整个产业链融资的发展。除此以外，“猪周期”还会影响互补品饲料的价格从而引发产业链融资的另外一种市场风险。当猪肉价格上升且玉米价格不变时，猪粮比与猪肉价格同向增长，引发结构型通货膨胀。由于其他养殖户因为养猪利润高不断融入行业，导致生猪存栏量增加，带动其互补品玉米价格的上升，猪粮比向均衡位置回归，此时生猪饲料价格会快速上升。当猪肉价格处于下降趋势时，生产周期影响使得养殖成本居高不下，公司会因为提供给养殖户物料费用的成本过高而遭受损失。从产业链来看，生猪行业周期带来的市场风险使得产业链融资成本变高，无形之中加重了产业链融资压力。

（三）农户和企业双方囚徒困境带来的信用风险

在生猪产业链中，公司和养殖户就像两个囚徒，如果双方一直保持合作就可以给集体带来可观收益，但其中一方会因为自己利益而违背集体并且给集体利益造成损失，例如，在生猪行情好的时候，养殖户违反与公司的约定，转手把生猪卖给收购价格更高的收购商，这种由下对上的违约会导致公司回购的生猪产量下降进而影响下游环节公司的销售;另外在生猪行情低的时候，公司可能为了收购价格更低、质量更好的生猪而放弃与原养殖户合作，这种由上对下违约会导致养殖户手中的生猪滞销，养殖户无力偿还前期赊购的物资费用，但对于温氏股份而言，一般会出现前者这类情况。如果养殖户一味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而随意违约，破坏双方之间的合作利益关系，让温氏股份承担巨大风险，影响产业链融资运行机制。

四、生猪产业链融资风险的防控措施

为了促进农业产业化发展，防范生猪产业链融资风险，需要完善政策性农业保险体制、打造风险共担机制以及加强信贷全流程信用管控。

（一）完善政策性农业保险体制

在生产风险面前（如非洲猪瘟或异常气候），即使产业链内各单元齐心协力作出防御性风险战略，各单元也会面临巨大损失。但借鉴四川资阳市“六方合作+保险模式”的经验，政府可以联合其他金融机构完善农业保险体制。一是要加大宣传农业保险，截止到2020年7月湖南省农业保险金额744.7亿元，占总保险金额0.1%。由此可见养殖户对于农业保险不够重视，农业保险的购买意向不高，养殖户认为保险可有可无而且购买保险还会增加支出、加大运营成本从而不愿意参保。政府应该通过保费补贴引导养殖龙头企业以及地方生猪养殖专业合作社参保，同时严格要求龙头企业和合作组织为其合作养殖户统一投保，鼓励以村、组织、合作社等为单位联户投保。二是对生猪产业链的保险产品进行创新和推广，鼓励金融机构进行生猪保险产品开发以及生猪价格指数保险的推广。三是针对产业链内不同对象实行差异化的农险财政补贴政策，对于龙头企业或者生猪养殖专业合作组织可降低生猪保险财政补贴比例，而集中更多的财政资金去支持贫困养殖户。

（二）打造风险共担机制

为了应对市场风险和生产风险的双重压力，龙头企业应该联合产业链各主体打造风险共担机制。一是产业链合作主体和企业双方建立明确的风险共担责权，企业承担外部风险如市场风险、行业风险和政策风险等，而行业内部风险如生产风险、养殖风险等则由养殖户承担。通过对融资风险的细分，企業和养殖户分别承担相应的风险，可以将风险防控重点放在各方具有比较优势的风险环节上，进而提升产业链不同主体对风险的控制能力。二是要构建一个合理公平的风险共担机制，这需要产业链上下各方相互交流、理解，寻求达成合理公平的风险分担方案，其中要明确规定保险费分担比例、风险备用金比例及保险赔款比率。三是强化产业链不同主体的利益关系，龙头企业可以对产业链各单元进行一定程度的照顾性补贴。在猪肉价格处于上行时，企业可以给予养殖户除养殖订单规定价格外一部分的价格补贴，使得养殖户能够共享养猪业利润上升所带来的收益。在猪肉价格处于下行时，企业对合作养殖户的生猪进行保价收购，确保养殖户获取正常收益。四是引导养殖户投保以实现产业链风险外部化。由于农业保险的分担使得生猪产业链融资风险分散，让政府、企业、农户等相关主体都承担相应的风险责任，以最大限度发挥各方在风险防控的主动性和创造性。

（三）加强信贷全流程信用管控

产业链内部融资模式下的信用风险控制关键围绕信贷流程的前期、中期和后期这三个主要阶段进行。贷前设定合作项目方案，其包括规定合规的抵押品、所交押金费率以及违约所赔付的违约率等;另外贷前还要对养殖户进行信用审核，通过审查其近年的信用状况进而判断它是否符合加入产业链以及给予金融服务的条件。基于贷前了解养殖户的信用等级、财务状况以及外部市场汇率变动，贷中作出对应合理的贷款项目计划，其包括规定农户领用物料的实际数和计划数、养殖花销实际数和计划数、贷款资金发放以及还款的时间，企业还要依据这些信息对农户领用的物料费用进行回收评估。贷后跟进项目实施，把控信用风险，通过大数据信息管理平台实时同步和监控产业链内财务信息情况，对于大于5个月未收回的应收账款的相应农户给予重点关注并且派遣专人监管。

[基金项目：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农业产业链融资机制及风险治理研究”（20YBA139）;湖南农业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s202010537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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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湖南农业大学商学院 湖南长沙 410000）

[作者简介：辛晓彤，湖南农业大学商学院学生;李志胜，通讯作者，湖南农业大学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农业投融资;罗周群，湖南农业大学商学院学生。]

（责编：贾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