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神思》篇“游”论研究综述

2021-09-10 07:22田睿思
今古文创 2021年12期
关键词:文心雕龙研究成果

【摘要】“神与物游”是刘勰《文心雕龙·神思》篇中的重要概念,本文从其中“游”字入手,对关于“游”这一问题的各种研究思路做简单的梳理,主要包括“‘游’的定义及之与‘神’和‘物’的关系”“刘勰之‘游’与庄子之‘游’的关系”“‘游’的审美境界与审美体验”“‘游’与心理距离”“对‘游’的其他理解”五个部分。

【关键词】文心雕龙;神思;神与物游;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12-0015-02

《神思》篇作为《文心雕龙》创作论的首篇,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在本篇开头,有着这样的表述:“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1]在这里,作者提出的“神与物游”是本篇枢机之一,也是诸多学者历来研究的一个重要范畴。那么,此处“游”究竟指什么?其中又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在诸位学者的解释中,对于这些问题的阐发角度虽总体相近,却也各有不同,大体可以分为以下五个方面。本文将通过对这一问题研究史的梳理,厘清“游”的具体所指。

一、“游”的定义及之与“神”和“物”的关系

在魏晋六朝这个人与文学俱向自觉发展的时代,诗的“缘情”属性得到了极大的发展,作家们对自然景物能感动人心这一现象也开始格外注意。生活在南朝梁的刘勰亦不能摆脱其影响。

在童庆炳先生看来,“神与物游”作为一个整体,大概描写的是一种艺术想象在成熟之际的特征。在这个整体之中,“游”与主体的精神活动之“神”和对象物之“物”之间有着一定的内在联系,可以从三个层次进行解释。

第一层是“流动”“变化”之意,同时也是“游戏”,自由的游戏。需要注意的是,这种自由是精神在一定限度內的自由,也正是因为它并非绝对,所以刘勰的“神与物游”又了有第二层意义:“游”受“物”的牵引,“物”一旦成为“心中之物”,就有了它的的性格与运动的轨迹,因此“神”也就必须依照“物”的规定去“游”。“神与物游”的第三层意思是,这种“游”是双向的互动的,“神”深入“物”,“物”也深入“神”,两者互相引动[2]。也就是说,“神”并非放荡无归的胡思乱想,“物”也并非完全客观的现实景象,“神”须附着于“物”,“物”的形成又依赖着“神”的塑造,二者之间的互动与连结正是通过“游”这一活动贯通与实现。

刘勰特殊的人生经历,以及儒、释、道三教合流的时代风尚,决定了他“外儒家而内释老”的思想特点,这种思想贯穿着《文心雕龙》的行文过程。在我国古代诸多哲学或文学作品中,都可以见到“游”这一意象的存在。刘勰将之运用到创作论中,并放在“神”与“物”之间进行考量,在这里,可以看到儒家思想对刘勰的影响——他认为随物而发的情感应有一定的限度,不应是漫无目的、放荡无归,这正体现儒家中正平和、温柔敦厚的要求。同时,他也受道家的影响,这将在下文涉及。

二、刘勰之“游”与庄子之“游”的关系

上文中提到,“游”是中国古典美学当中的一个重要概念,在许多篇目中都有提及,比如《诗经》(如“驾言出游,以写我忧”)、屈原的《远游》(如“愿轻举而远游”)、《列子》(如“列子好游”)、陆机的《文赋》(如“心游万仞”)等。那么刘勰之“游”又与前人之“游”具体有着怎么样的联系?下面就以对“游”的概念有深入阐发的《庄子》为例进行分析。

《庄子》作为道家学说的经典著作,据刘笑敢《庄子哲学及其演变》统计,其中提到“游”的概念有96次之多。比如“乘物以游心”“游心于无穷”“游方之内外”等等。白长虹辨析了刘勰之“游”与庄子之“游”的一致性与不同。

在一致性方面,刘勰深得庄子“游心说”的妙处,是对其飘逸自适、乐观豁达的美学意蕴的继承。在不同之处,庄子的“游”更像一种蒙眬的状态,只能存在于人的精神天地和心灵世界,强调超然物外,是一种基于对人生、世界的思考所追求的人生境界;而刘勰更加理性地对“游”这一过程的不同阶段进行了细致描绘,把“游”当作一个文艺范畴进行考察,进入了艺术审美视野,重点在于文学创作,与客观现实事物有更为密切、广泛的联系。因此,刘勰之“游”少了一份庄子的神秘缥缈,而容纳进了更多的人间世事与现实景观[3]。

在对比中,可以看出,刘勰受到道家思想的影响,对之既有继承,又有开拓,体现出他兼容并包的思想与“通变”的治学态度。

三、“游”的审美境界与审美体验

除了“游”的内涵以及对前代思想的继承等问题之外,有些学者对“游”的含义进行了更加广泛地挖掘。比如,赵海认为,之前的部分研究只简单地把游理解为“一起活动”“密切结合”或者说是“交通、融合”,指“神”与“物”之间契合无间,交融贯通,都未免失之过简。通过梳理历代文献中对“游”的阐释,他发现,我国古代“游”的概念与当代西方美学理论中“体验”一词颇为类似,代表着一种通过审美体验从而达到自由的审美境界的方式或途径。也就是说,“游”的概念涉及“审美的体验”和“自由的、审美的境界”两层意义。

这个观点进一步扩大了“游”的阐释范围,即认为它不仅是在创作活动中,也不仅是在艺术想象理论中,更是在整个审美活动中主客体的关系,是一种审美体验。而所谓审美体验,是指主体在审美活动中对具有审美价值的对象进行领悟、玩味、涵泳,以致沉醉其中,受到强烈震撼的一种心理状态。这样的探索角度不仅重视到了文学作品的形象性、审美性与情感性,更突破了“创作论”的束缚,为“游”的阐释注入了新的思路。

能提出“游”离不开“物”,是刘勰比前人的进步之处,赵海在指出刘勰进步之处的同时,也涉及了他的不足。他认为,刘勰偏重于心理学角度认识审美体验,而对与“游”相关的人的生命存在值、意义少有涉及,缺少哲学的反思[4]。

四、“游”与心理距离

通过上面的分析,不难发现,“心物交融说”是批评家们更加关注的问题,而二者之间适当的审美距离却时常被忽略。因此,有些学者便从这个角度解读“游”的含义。比如,陈迪泳从心理距离的维度对这个问题做出了不同的阐释:“游”字说明了这种动态融合的状态是自由流淌,既然“神”与“物”之间的交游能呈现出这种流畅、飘逸的动态之美,那么二者之间就是保持了适中距离的状态。正因为有这种虽然小却不至于消失的“距离”,才使得“心”与“物”之间的相游保持了回环往复的态势。[5]也是正因为有了主客体间的“不即不离”,艺术作品才会因产生了某种艺术空间而更能引人入胜。不但在艺术生产中,在艺术欣赏中也是如此。朱光潜先生把这个问题解释为:“凡是艺术都要有几分近情理,‘距离’才不至于过远,才能使人了解欣赏;要有几分不近情理,‘距离’才不至于过近,才不至于使人由美感世界回到实用世界。”[6]

五、对“游”的其他理解

刘建玲又把艺术思维的过程理解做神思之“游”,思维的敏捷度有快慢的区别,神思之“游”也就有迅捷有迟缓[7]。李晓萍从“游”的主体性入手進行解读,认为应当警惕“游”即“神”与“物”的“主客合一”这一类的说法,因为这就已经有了所谓“主体”与“客体”间对立性的预设。“游”非“使游”,而是“自游”[8],是主体完全沉浸在这种虚明状态下,真正无功利地获得美的体验。这些都为我们提供了一种好的研究思路。

而若想达到“游”的境界,便要有“虚静”的心理状态,也即创作主体内心放空,排除杂念,思绪平静,集中精神,从而在创作之时跨越距离,贯通古今,沉醉于审美对象的丰富意蕴中并为之动容,以想象的艺术思维构建起风云变幻的宏阔场景,主客交融,物我两忘而兼成。但如果不能做到“疏瀹五藏,澡雪精神”,那么也就只能是“关键将塞,则神有遁心”了。

六、结语

总的来说,“神与物游”作为整体,旨在说明创作过程是作家主观感情与客观描写对象的紧密结合。其中“游”意指作家精神与对象物的自由的交融交流,从主体与客体相互作用的角度说明了想象的实质。从不同角度阐释“游”的所指,有助于真正厘清“神与物游”这一重要概念的内涵,也将使读者更加贴近《神思》篇的本意。

参考文献:

[1]王运熙.文心雕龙译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273.

[2]童庆炳.《文心雕龙》“神与物游”说[J].龙岩师专学报,1999,(01):3-5。

[3]白长虹.《文心雕龙·神思》中“神与物游”之“游”试析[J].社会科学辑刊,2002,(04):139-141.

[4]赵海.“神与物游”中“游”的美学意义[J].四川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04):52-55.

[5]陈迪泳.徜徉于心物之间[D].华中师范大学,2002.

[6]朱光潜.朱光潜美学文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2.

[7]刘建玲.中国古典美学中“游”的美学阐释[D].山东师范大学,2005.

[8]李晓萍.思通万物,游在其中—— 《文心雕龙·神思》义理疏解[D].山东大学,2017.

作者简介:

田睿思,女,汉族,山东德州人,西安外国语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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