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爱的找寻与伤逝

2021-09-13 11:18阿探
椰城 2021年9期
关键词:永宁世俗音箱

阿探

短篇小说的创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考量,就是目标的设置与笔力的抵达。短篇《音箱绝唱》中,王彤乐以冷峻、从容的叙事,轻盈而游刃有余的推进,擎起了撼动人心的纯爱找寻与伤逝。阅读完小说文本,不由得想起了鲁迅先生的《伤逝》。或许纯粹的爱情从来都是纷纷扬扬飞舞的雪花,一触到现实的土地,就会融化于大地,无影无踪。小说中的“我”逃离苦苦找寻的纯爱,或许只是如同德彪西用音乐刻画的那个恬静美好的少女形象永驻心中,即便“我”与树的纯美爱情被经济窘迫与生活的不如意所击溃,那些曾经属于纯爱的永宁街时光,将作为人世间的至美被记忆珍藏。

王彤乐的叙事技艺纯熟高超,文本叙事语言干净流畅,冷峻中情感叙事保持了较高的速率。小说叙事开启于故事结束之时在永宁街灯火闪烁如常的夜晚,作为文本核心意象的“我的音箱”坏了,把“长久而空洞的静默”留给了空洞的“我”。永宁街与“我”相关的树和月芽以他们各自的方式宣告了其精神的死亡,这个荒谬的世界及荒谬的事情,亦宣告了纯爱的转瞬即逝。作为小说的核心意象“音箱”,此刻再也发不出静美的幽梦般的旋律,它定格了短暂的纯爱绝唱。“永宁街”,这个曾给予“我”纯爱的短暂的栖身之所,这一刻显现了它幽暗的一面。事实上,永宁街只是对不期而遇的纯粹爱情的美好寄意,平静平淡的美好依旧遮蔽不了闪烁灯火下的污浊,而“永宁街爱情”依旧无法抵御来自世俗生活的不经意间的侵袭。

“我”是一个有着超越世俗精神追求的女孩,比如用一年勤工俭学购买心爱的钢琴;“我”渴望更广阔的世界,拒绝世俗的同化与苟合。因此,与追求小县城公务员的阿肆的爱情无疾而终亦属必然。“我”从小内心排斥妈妈紧跟潮流的安排,大学毕业后与妈妈的矛盾不断升级,逃离是唯一符合内心的选择,“我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寻回新的自己,开始新的生活。”逃离亦是找寻世俗之上的爱情与生活的方式,尽管这过于虚幻,却并不妨碍“我”的找寻。因着对这种虚幻生活的渴望,杂乱纷扰的列车厢里,音箱传来的清凉音乐亦能够安妥灵魂,使一切成为静享。永宁街,就周边环境而言,绝对是一个灵魂栖息的理想之所;就永宁街上的人而言,遇到听德彪西的那首《棕发少女》的月芽,是冥冥之中精神孤独的神会。音箱中传出的《棕发少女》本身昭示着月芽不凡的精神追求,尽管她是卖身的妓女,却并不有碍于精神交往,甚至八卦自嘲生活的赋予。月芽是尘世修炼颇深的生命个体,无惊欺辱,淡然直面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尽管她身处污泥潭,亦不放弃精神的高贵,她无疑是“我”的精神同道。

永宁街亦有纯粹爱情的赐予,树就是“我”与月芽交往中的不期而遇的爱情。他超脱于世俗的精神气质吸引了“我”,他无疑是“我”逃离一切现实重压而苦苦追寻的。树与“我”的爱情是绝对的纯粹的,月芽为“我们”的爱情而欣慰,她把漂亮的小音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我”,音箱更是升华了纯爱延宕的夜晚。树给予了“我”所期望的纯粹爱情与无尽浪漫,无关世俗的爱情给予了“我”莫大的精神满足。月芽也拥有了自己的宝宝“喜宝”,尽管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有爸爸。永宁街,无疑是“我”、月芽和树三个人的理想的精神高地。

然而,无论爱情如何纯粹,也难以抵御来自现实物质世界的侵袭与挤压。黑胶唱片机对树很重要,而“我”得考虑吃饭的钱,争吵与相互指责不可避免。“我”开始怀疑与树的爱情,怀疑他是否依旧爱“我”,两人心灵上有了裂痕。逃离出租屋来到月芽的小店,看到她对未来生活满满的信心,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我”与树和好如初,重回两个人的纯粹精神生活,“我”更是满足了他的黑胶唱片机需求。爱情进入新境,彼此投入工作,维系呵护爱情时光。

“我”与树的爱情危机很快得到了化解与冰释,生活进入正轨。然而月芽的精神生活却再次坠入地狱——她心心念念的喜宝胎死腹中,她再次失去了有序的生活寄托。王彤乐在此处用了一种颇具音乐感的画面映照“我”与月芽圣洁、无畏的少女时代的告别仪式:“我”抱着那台音箱与月芽并排走在闹哄哄的集市里,走在人间,走到海边,走在美丽无羁的风景里。这无疑是纯情时代的定格,无疑是充满深情的人生纯粹的精神告别。月芽仅有梦想坠落,她终于自暴自弃,麻木地肆意放纵肉欲。相较而言,“我”与树的爱情也冲突不断,陷入彼此的相互折磨中,爱情的未来一直是浮虚无根的,是击溃精神虚妄的坚硬。“我”与树的争吵终于升级为撕扯,“在一次声嘶力竭中,我被树推倒在了地上,胳膊肘撞在了那台流淌着《月光鸣奏曲》的音箱上,那是树第一次对我动手。那个坚硬的冰凉的音箱完好无损,而我的胳膊留下一块红色的疤。”红色的疤,成为难以褪去的印迹,也是“我”与树爱情终结的前奏,而“我”纹身,不仅是对爱情之疤的一种掩饰,更是对纯爱的一种诀别。

尽管月芽“棕色的头发已经留得和从前一样长了”,但她已不再是从前的月芽;尽管树还爱着“我”,拥“我”入怀,尽管“音箱里总是放着那首幽静漫长的《月光鸣奏曲》”,然而时光已无法回到从前。“我”终于发现,树背叛了“我”与他的纯爱,月芽也颠覆了“我”与她之间的纯真友谊,复活了德彪西的《棕发少女》早已开启了永宁街另一场缠绵。“我”终于明白,柔弱无助的月芽亦有着虚伪的灵魂。“我”最终选择了维护树与月芽的颜面,选择了不揭穿与决然地再次逃离,在音箱《月光鸣奏曲》的流淌中决然逃离爱巢,选择了对被污爱的放手,选择了逃离这个美丽的城市,选择重回妈妈的小城里度完此生。一场奔赴遥远的找寻,拥有了纯爱的俊逸一闪而过,永宁街终于成为爱情挥之不去的伤逝。音箱最终坏掉了,如同永宁街曾经纯粹的爱情永逝;“我”只能如树的小说中变成长颈鹿的少女,遥遥地等待春日的到来。对于“我”的永宁街爱情,树与月芽,他们从那个夜晚,在精神上已经死去。结尾回照开篇,结构浑然一体。

王彤乐善于捕捉爱情的此起彼伏的声息动荡,不辜负“绝唱”二字,在与月芽精神生活的起伏比对中构建并击溃了爱情的純粹。小说对爱情纯美唯美的简笔勾勒,字里行间所流露的魂牵梦绕,对爱情的纯澈的畅想与寓言性构建,一定程度上映照了这个时代爱情的质地与脆弱。无论从小说的完成度、表达力,还是震撼性而言,无疑是自然流淌的佳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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