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龟兹语研究的里程碑之作

2021-09-16 09:49陈菊霞
敦煌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整理研究

陈菊霞

内容摘要:《龟兹石窟题记》由《题记报告篇》《图版篇》《研究论文篇》3册组成。其中《题记报告篇》和《图版篇》做到了科学规范、编撰精良;而《研究论文篇》所集结的多篇论文,都是在调查石窟题记时所发现的新材料基础上撰写的,新见迭出,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和影响。《龟兹石窟题记》完全是在中国学者主导下对龟兹地区龟兹语资料所做的一次系统整理、释读和研究。它的问世,既是我国西域龟兹语研究的里程碑之作,也标志着我国学者在龟兹语研究领域话语权的确立。

关键词:《龟兹石窟题记》;龟兹语资料;整理;研究

中图分类号:K879.29;G2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21)04-0150-04

Abstract:Inscriptions of the Kucha Caves consists of three volumes, Inscriptions, Image Plates, and Research Papers. The first two volumes were compiled in a scientific way that adheres to a high standard of academic excellence and the third volume is a collection of papers that represent a variety of creative and insightful analyses; all three volumes are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for research on Kucha culture. This collection is a systematic compilation of research completed by Chinese scholars on the cultural and historical materials found in the Kucha region. The publication of these documents is not only a landmark in research on the language of Kucha in the Western Region in China, it also symbolizes the establishment of a Chinese voice in the field of Kucha language research.

Keywords: Inscriptions of the Kucha Caves; material of Kucha language; compilation; research

赵莉研究员和荣新江教授主编的《龟兹石窟题记》于2020年11月由中西书局出版。这是石窟考古领域近年来推出的又一部力作,也堪称石窟题记集释及研究的经典之作。

古龟兹王国位处丝绸之路北道,相当于今天的库车地区,曾一度是古代西域的强国。其古代居民属印欧种,操印欧语系的龟兹语,又名吐火罗B语,主要使用婆罗谜文字。不过,梵文、佉卢文和汉文也在龟兹广泛使用过。有鉴于此,龟兹地区多能发现龟兹语题记和文书。前者主要集中在龟兹地区的石窟寺中,后者多出土于考古发掘。

关于龟兹石窟寺中的古文字题记,新疆龟兹研究院在2000年出版的《克孜尔石窟内容总录》中曾专设“题记”栏目予以著录。当时,因缺乏能识读龟兹语题记的人员,仅是提示了这些题记的位置,没能判定这些题记为何种语言文字。《克孜尔石窟内容总录》一经出版,其刊布的由婆罗谜字母题写的古文字题记很快引起了北京大学荣新江教授的关注。后经多种机缘的聚合,由荣新江教授和赵莉研究员牵头,于2010年成立了由新疆龟兹研究院、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历史语言研究所三方共同参加的“龟兹地区现存吐火罗语写本与题记的调查与研究”项目,旨在全面开展龟兹地区的龟兹语题记和文书的调查与研究。

《龟兹石窟题记》是项目组6次亲赴现场调查、历经10年才“打磨”出的学术精品。成书为《题记报告篇》《圖版篇》和《研究论文篇》3册。

《题记报告篇》主要刊布了龟兹石窟和出土文物中的婆罗谜文题记。细而言之,一是刊布了克孜尔、克孜尔尕哈、库木吐喇、森木塞姆、玛扎伯哈、苏巴什、亦狭克沟7处石窟共计77个洞窟遗存的846或847横列婆罗谜文字(计716条题记);二是分类刊布了新疆龟兹研究院所藏33件龟兹语木简和零星陶片上的婆罗谜文字资料。

《图版篇》是《题记报告篇》的图像资料,共有1231张图片,分为“工作照暨资料介绍”和“石窟题记与出土文献图像资料”两个部分。

《研究论文篇》收录了20篇有关龟兹石窟和龟兹地区出土文物的研究论文,既有朱玉麒、赵莉、台来提·乌布力、荻原裕敏和庆昭蓉等项目成员撰写的论文,也有龟兹石窟知名研究专家霍旭初和日本著名学者吉田丰的论文。

这3册一套的《龟兹石窟题记》完全是在中国学者主导下对龟兹地区龟兹语资料所做的一次系统整理、释读和研究。如同徐文堪先生在《龟兹石窟题记》出版座谈会上所说:“本书问世,其学术意义极其重大,将会改变中国龟兹学和吐火罗学的研究面貌,由原来的跟跑转变为领跑。”显然,《龟兹石窟题记》既是我国西域龟兹语研究的里程碑之作,也是我国学者在世界西域非汉语语言文字研究领域的一次“华丽亮相”。

这样一部具有国际学术水准的著作问世,当然离不开高屋建瓴的策划、精诚合作的精神和强大而高端的学术阵容。北京大学的荣新江教授是“龟兹地区现存吐火罗语写本与题记的调查与研究”项目的核心策划人。他一直致力于中外关系史、西域中亚史和敦煌吐鲁番学研究,并在这些领域取得过一批具有国际影响的成果。荣教授策划这个项目,还有一个重要的缘由,就是曾受季羡林先生托付,希望能够组织相关学术力量对龟兹石窟的龟兹语题记展开整理和研究。

庆昭蓉和荻原裕敏是项目的中坚力量。他们都曾在法国高等研究院攻取博士学位,而他们俩的指导老师正是法国高等研究院吐火罗语专家皮诺(Georges-Jean Pinault)教授。因荣新江教授的鼓励和举荐,庆昭蓉和荻原裕敏在博士毕业后分别进入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博士后流动站和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西域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有了这两位从事吐火罗文献研究的年青学者加盟,项目开展可谓“順风顺水”,先后取得了一系列颇具影响力的学术成果。他们不仅成功解读和转录龟兹石窟中的龟兹语题记和新疆龟兹研究院所藏龟兹语木简文书,还从这些用婆罗谜文字书写的题记和文书中辨别出龟兹语、梵语、据史德语和回鹘语。此外,北京大学的朱玉麒教授也为项目的成立和开展发挥了积极作用。

当然,“龟兹地区现存吐火罗语写本与题记的调查与研究”项目的顺利开展,更是离不开新疆龟兹研究院的大力支持和参与。作为项目重要负责人的赵莉研究员,时任新疆龟兹研究院副院长,她除了亲自参加调查工作,还组织协调院内的科研人员,如台来提·乌布力、吴丽红、赵丽娅、苗利辉、杨波、努尔买买提·卡德尔、孔令侠等,都积极参与项目组的调查工作。正是新疆龟兹研究院的这种全面开放和高度重视,使得文博单位的资源优势和高校的人才优势得以完美互补,相得益彰,最终缔造出了《龟兹石窟题记》这一学术圣果。

正是这种强大的学术阵容和三家的通力合作,大大提升了《龟兹石窟题记》的学术水准。不仅《题记报告篇》和《图版篇》做到了科学规范、编撰精良,而《研究论文篇》所集结的多篇论文,都是在调查石窟题记时所发现的新材料基础上撰写的,可谓新见迭出,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和深远的影响。

一 《题记报告篇》编撰务求全面、规范、精准

《题记报告篇》,不仅对每条婆罗谜文题记进行转写、转录、翻译和注释,还对题记所在洞窟的位置、题写类型与方式乃至题记所在洞窟的窟型、窟口或甬道口朝向、角度等都加以描述。为了方便读者判定题记在洞窟的分布位置,还随附洞窟的平、剖面图。

再以《图版篇》 来说,不仅选刊了1231张图片,而且紧紧围绕清晰反映题记内容及相关信息之主旨,对这些照片的呈现方式和效果也做了精心的设计和处理。首先,尽可能提供壁面题记所在的位置示意图,一些洞窟还附有洞窟外景图。其次,将一些中、长题记分“开头”“中段”“尾端”分别拍摄,而其中的一些 “中段”题记,又分张呈现,多的达7张。对于个别重要的题记,还配有特写放大图。另外,在刊布苏巴什第3窟题记时,还采用了新疆龟兹研究院与日本早稻田大学合作制作的全景合成图。这种合成图,既能完整体现题记,又不影响图像的清晰度。再次,对于一些辨识度不高的题记还配置了题记描线图,看上去更加醒目。最后,为了提高题记的清晰度和辨识度,庆昭蓉博士利用Photoshop软件将400多张图片的色调、明暗对比度和色彩饱和度逐一调整。此外,对于婆罗谜文题记集中的洞窟,也是尽可能全部配图。如库木吐喇窟群区第50窟共配89张图,第34窟则达到137张。

这些运用规范、精细的考古方法集释的题记及其图版的刊布,无疑使龟兹语资料整理又上了一个新台阶,其史料价值不言而喻。而大多数题记及其图版都是首次发表,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可大大方便学者利用婆罗谜文题记及其相关信息开展龟兹的历史、民族、宗教、语言文字方面的研究。当然,这些题记和图版本身就是珍贵的档案资料。我们知道,龟兹石窟所在的西北地区多风沙,这种天气在悄无声息地磨蚀着石窟壁画和壁面题记,使其日渐漫漶甚至消失。而新疆龟兹研究院所藏的木简也面临虫蛀和酥碱等病害的侵蚀,其书写文字也日渐风化、脱落。相信《图版篇》的图片定会历久弥新,越来越凸显其珍贵的资料价值。

二 研究与调查并行 新见迭出

在项目组成员开展调查的过程中,收获了很多学术惊喜。这些发现的新材料及其相关研究都集中展现在《研究论文篇》中。现简要介绍如下:

1. 项目组在克孜尔第76、211、213窟和玛扎伯哈第6窟发现了16条古代期的龟兹语题记。虽说之前学者们已在残存文本中辨识出古代期的龟兹语,并将其使用年代粗定在公元5—6世纪,但这次是龟兹石窟中首次发现古代期龟兹语,且这些题记都是漫题,即指洞窟开凿之后才题写的文字,这对于研究克孜尔石窟和玛扎伯哈石窟的分期断代有重要参考作用。而且,在这些古代期龟兹语题记中,有些体裁属于韵文,这对研究古代龟兹文学也有重要意义。当然,从语言学和文献学的角度看,对它们的辨识和解读,定会有利推动吐火罗语文献的整体变迁研究。由此,项目组成员荻原裕敏称这些题记为“21世纪龟兹文献学之重大发现之一”。

2. 项目组成员荻原裕敏和庆昭蓉在克孜尔第39、145、221窟和克孜尔尕哈第12窟、苏巴什第2窟、亦狭克沟第1窟的婆罗谜题记中新发现四位龟兹王名号和纪年。庆昭蓉结合学者已在龟兹石窟题记中辨识出的龟兹王和正史与出土胡梵文献所记载的龟兹王,对龟兹王的世系做了深入比定和研究并取得了突破性成果。可见,这些发现的新材料不仅是构建龟兹王年代体系,也是开展龟兹石窟断代研究的直接资料,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

3. 项目组成员调查克孜尔石窟、亦狭克石窟和新疆龟兹研究院所藏木简时,发现多处写有“yurpαska”的寺名。庆昭蓉认为这个寺就是唐代史料所提及的安西耶婆瑟鸡寺,它是克孜尔古代的名称。这一发现和考证对于研究克孜尔石窟的历史沿革有积极意义。

4. 克孜尔谷西区第39窟是一穹窿顶方形窟,虽说窟内没有绘制壁画,但壁面却布满题刻和涂鸦。项目组在考察该窟时,在一道漫题中辨识出疑似“瑜伽”的龟兹语新见语词yuk,并由此推测此窟可能是禅窟,专供僧侣冥思修行。无独有偶,克孜尔第213窟壁面绘制有大小白骨图,这应该也是僧侣进行白骨观想之用。可见,龟兹语yuk的解读对研究克孜尔石窟功能提供了新资料。

5. 克孜尔石窟曾出土过一批木简,现藏于新疆龟兹研究院。过去,只有少数木简公布过,而此次项目组对这批木简做了全面调查并解读了木简上的全部婆罗谜文字题记。庆昭蓉通过对这批木简所记内容的梳理,认为它们涉及龟兹畜牧业和克孜尔佛寺经济活动。此外,还将这批木简的年代判定在唐代并揭示出龟兹王室与克孜尔石窟之间存在着供养关系。

项目组在调查中所取得的突破性成果不胜枚举。其中一些成果已在国内外学术界引起了广泛关注。相信这些成果在今后还会充分体现出它们的影响力,进而推动龟兹学和西域文史的研究工作。

总之,高屋建瓴的策划、精诚合作的精神、强大和高端的学术阵容使《龟兹石窟题记》在石窟壁画题记的集释和研究这一领域暂时取得了制高点。而这些利用新材料所得出的新观点,更是大大提升了龟兹学和西域史研究的广度和深度。同时,也标志着中国学者在龟兹语研究领域话语权的确立。正如陕西师范大学的王欣教授在座谈会上所说:“(《龟兹石窟题记》)对于深入认识古代西域文化的多元性和多样性,特别是古代东西方文明在丝绸之路上的交往、交流与交融,不仅具有深远的学术价值,无疑更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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