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监督、陪伴:慢直播的兴起与发展探究

2021-09-22 00:21王菁菁
新媒体研究 2021年12期
关键词:凝视

王菁菁

关键词 慢直播;凝视;媒介监督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12-0079-03

近兩年来,一种时长较长,没有后期干预,没有主持人的原生态直播形式悄然兴起,被称为“慢直播”。在我国这种直播形式最早应用于2013年中国网络电视台(CNTV)与四川成都大熊猫繁育基地联合推出的ipanda熊猫频道,24小时的直播国宝熊猫们的生活起居。而之后几年网友们所接触到的慢直播也大都是比较注重视觉感受的,或令人赏心悦目或令人消闲自在的慢直播,例如各种萌宠类慢直播,景观风景类的慢直播。同时,慢直播因为直播时间长、跨度大而在实践中慢慢体现出了它广泛的新闻价值内涵[ 1 ]。那么,慢直播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人们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媒介形式?本文将通过三个方面厘清慢直播的生成逻辑以及浅析目前的慢直播发展方向。

1 慢直播的生成逻辑

1.1 慢运动:慢直播形成的文化动机

慢直播在发展的过程当中受慢文化的影响很大,慢直播的源起可以追溯到2009年挪威的电视节目《卑尔根铁路的分分秒秒》[2],这也是挪威慢电视的开端。节目用7个小时展示了卑尔根铁路的一趟火车旅行,没有后期的加工,没有快进,甚至没有调色就播出了,却意外收获了挪威观众们的喜爱。

1986年,意大利政治活动家佩特里尼提出了慢食运动。这是为了抵制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消费主义和快餐文化而提出的,在西方发达国家的多个领域产生影响力,形成了蔚为可观的慢运动。这股浪潮渐渐向全世界波及,慢文化也逐渐辐射到亚洲的文化圈子,慢综艺,慢电视,到现在的慢直播。人们试图通过慢文化,慢运动来摆脱消费主义对自身的控制,寻回真正的自我[ 3 ]。

中国人对“慢生活”的追求是古来有之,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就表达了古人对慢节奏生活的向往,“闲庭信步”“悠然自得”也都是对慢节奏的褒扬。但随着经济的增长和社会发展速度的加快,人们在忙碌焦虑的生活中就更激发了对“慢”的向往。我国也是在近五年有了越来越多以“慢”为基调的综艺节目,例如“向往的生活”系列,“中餐厅”系列,“亲爱的客栈”等。慢直播的真实自然,不加修饰,充分的真实感和临场感给受众们搭建了一个“云世外桃源”。

1.2 5G:慢直播诞生的技术支持

直播从“快”到“慢”很重要的一个特点就是直播的时间变长了,以往电视台传统的直播系统中,直播设备大都体量庞大,直播过程复杂又繁琐,而且是以导播为工作核心,直播最终呈现的画面是由导播预先决定和选择的,用户只能被动地接受。随着第五代通信技术的发展和各种各样便携式移动终端的普及,直播的样态才呈现出了这么多可能性。5G技术拥有大容量、高速率、低时延等的优点,5G的高带宽可以承载多机器同时拍摄的镜头平行发送给终端,给用户提供不同视角的画面,多样化的便携式直播设备让直播的流程更简化;5G的高速率促使云处理能力加强,多机位的画面不必再由导播来一个一个切换,而是可以给用户更加自主的选择权利,想看哪个机位就切换到哪个机位;同时,5G技术的低时延也为画面的流畅和清晰提供了技术保证。4G时代直播时往往会存在画面不够清晰,时有卡顿,甚至出现声画不同步的现象,但这些都在5G时代得到了充分地改善[ 4 ]。全面的视频化、传播的无线化、流程的简便化,是5G时代信息传播发展的变化。

5G技术加持下的慢直播,让用户有了更优质的体验,像是把远方的世界搬移到受众面前,每一个终端都可以是自己的导播,实现足不出户,尽观天下景。而且从始端来看,不只是专业机构有更多的慢直播实践,还为个人用户端的慢直播提供了便利,形成一个个慢直播社区,网络让“天涯若比邻”,而慢直播让这个“天涯”与你我更贴近了。

1.3 窥探与凝视:慢直播流行的受众心理需求

慢直播常常是一个或者多个固定的镜头长时间的对准镜头前的人、事或物,没有情节,没有安排,没有人为的干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像是监控录像般的存在。慢直播的镜头时间与生活时间是相等的,屏幕后的观众们像是在进行一个集体的窥视行为,观察着镜头中发生的一切,对其进行讨论,想象,如现实版《楚门的世界》一般,用户们享受这种凝视的过程。凝视作为一种带着权力意志的观看,能表现一种心理上的权力关系,即凝视者优越于凝视的对象。窥探欲是人类原始的欲望之一,慢直播能满足用户个体的窥探欲望,同时使其获得了“隐藏的主体权力”。用户们相对于屏幕另一端的世界仿佛处于上帝视角,通过弹幕等形式与其他用户交流,或间接的影响镜头前世界的运行。

央视频武汉二神山建造的慢直播其实是个比较特殊的例子,群众们赋闲在家隔离的日子当中,对外界和关于疫情的一切都迫切的想知道,窥探的欲望较疫情之前更为强烈,而网友们戏称自己是“云监工”“咸(闲)丰(疯)帝”这样的弹幕字里行间也能体现出观看者的态度和意志。被观看者也在这种镜头的凝视下“被规训”[5]。

2 慢直播的多样化发展

慢运动作为文化动机,5G技术的发展作为技术加持,受众心理的需求,让慢直播这种传播形式被各种媒体所关注和使用,也得到了比较好的应用效果。随着时间的发展和技术的成熟,当下慢直播的实践不再局限于之前的休闲娱乐领域,而是呈现出多样化的态势。

2.1 舆论监督的新思路

在面对一些新闻属性的慢直播时,群众的关注和凝视会引发“共景监狱”,“共景监狱”是喻国明教授在传播技术革新的基础上提出的新模式,与福柯提出的“全景监狱”概念相对[ 4 ]。“全景监狱”的概念是说在传统社会中,社会管理者通过信息不对称的方式实现了对成员的规训与控制,进而完成社会治理。在这样的社会中,监管权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被监管者犹如监狱里的囚徒,与监管者是割裂开的,无法看到监管者,也无法与之沟通,是一个少数凝视众人的模式。而喻国明教授提出的“共景监狱”则是一种“围观”的结构,群众从被监视的对象转变为了监视者,凝视的客体转变成了凝视的主体。传媒技术不断革新,特别是如今慢直播的兴起,更巩固了这种模式,为舆论监督提供了新思路。

在面对公共事件时,网友们在慢直播的场域中凝聚了共识,成为了“想象的共同体”。而在这种集体凝视下,直播镜头中一览无余,任何细小的细节都可能会被放大,这就形成了一种压力,督促着管理者完善规划,提高效率。“全景监狱”中的信息不对称局面不断消减,群众在舆论监督中站在了高位。现在,许多部门渐渐地开始应用慢直播这种舆论监督的新方式,无论是红十字会公开直播慈善款项或物资的进出过程,还是中国庭审公开网开放庭审直播,都让人民群众可以在慢直播中监督各个部门的工作,用凝视的“主体权力“倒逼相关部门提升治理能力和公信力[6]。

但与此同时,“共景监狱”的构建中也存在着一些弊端。首先,公众在面对舆论问题时并不都是理性的,有时非理性和不理智的声音占据舆论主流时,管理者会更难调控。其次,慢直播因为其时长较长,网友们在直播中用弹幕评论交流的内容泛娱乐化比较严重,对于严肃议题的慢直播重点容易偏移。最后,这种结构容易产生“媒介审判”“舆论审判”,管理者和当局者的权威容易被削弱[7]。

2.2 陪伴式的直播社区构建

陪伴式的慢直播其实早在2017年就存在,许多旅游景地的慢直播,哔哩哔哩弹幕网直播的生活专区和学习专区,都有一定数量的用户端直播,这类直播的本质意义是陪伴,观看者并没有要从这类慢直播中獲取什么信息,而只是寻找一种感情依托,用以缓解当代年轻人普遍的孤独而焦虑的情绪。《中国移动直播用户洞察报告(2016年)》通过对手机、平板电脑设备监测数据,得出午后休息及晚间下班后是直播用户活跃的主要时间,用户观看直播的主要目的是放松心情和打发时间。而从直播者的视角,《报告》指出超过40%的用户直播动机是“分享生活”,占直播动机首位,此外仍然存在6.1%的直播用户的直播动机是“寻求陪伴”[8]。

哔哩哔哩弹幕网直播中的学习专区中有一种“自习室直播“,up主在直播间里直播自己的学习过程,屏幕上贴出自习的时间表,播放着白噪音。直播间内的观众就把屏幕放在合适的位置,和up主一起学习。用直播的方式形成一个场域,给观看者营造一个自习室氛围。在这种慢直播模式下,腾讯QQ也推出了新的“自习室”功能,同一个“自习室场域”中不再只有一个直播者,而是4个直播坑位,观众也可以打开摄像头和房主一起直播,更像一个真实的自习室了。这类慢直播满足了用户寻找学习伙伴互相鼓励,互相监督的需求,用户与用户之间形成了一种拟态陪伴,为现在孤独但坚毅的学子们提供了一个温暖的社区。

但是这类直播社区的发展还处于比较初级的阶段,除了应用在“云自习室”之外并没有在更多的场景中应用的案例,且慢直播社区对用户的沉浸要求比较高,对时间的侵占也比较多,所以能否应用在更多的领域还有待探寻。

2.3 “慢直播+短视频”模式的运营体系

慢直播因为其时长长,情节性弱而有一定的缺陷,新媒体时代观众受快餐文化和经济全球化的影响使得碎片化的观看习惯形成,生活中又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闲让自己慢下来[9]。从这个角度来看,慢直播和短视频形成了极端互补的两种信息传播形式,短视频可以把慢直播中重要的讯息点和精彩内容提炼出来,让没时间关注慢直播的观众也可以快速的了解发生的一切。

2020年3月福建泉州欣佳酒店发生楼体坍塌,当地对救援的过程进行了111个小时的直播,而直播中一只搜救犬连续刨土救人直至爪子磨破的事迹感动了许多观众[10],慢直播中相关的画面就被剪辑出来形成短视频,在抖音,微博等平台进行二次传播,很多观众即使没有关注到搜救队的慢直播,但通过短视频的形式了解到了这样的事件。这种“慢直播+短视频”的模式在当下已经非常普遍的被应用在各个领域。其既弥补了人们无法长时间的观看各种各样的慢直播而带来的信息疏漏,又让人们想要慢下来的时候有一个可以慢下来的地方,不至于一直沉浸在短视频的快节奏里无法自拔,其实是给受众提供了更多选择的权利。但值得思考的地方在于,在这个本就信息爆炸的年代,“慢直播+短视频”的模式是否让信息更加膨胀,从另一层面加速了社会及其组成个体的“内爆”?

3 结语

在如今媒体深度融合的背景下,慢直播的火热是基于慢文化的演变,5G技术的加持,符合受众心理的,在疫情期间的新闻传播实践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当下的慢直播实践也都在证明慢直播是一个可以满足新闻真实性原则,满足受众心理情感需求,满足融媒体大方向的媒介形式,只要把握好应用的尺度和范围,肯定还会对未来的媒介格局产生更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

[1]金曙.从慢直播实践看视频直播生态的融合与创新[J].上海广播电视研究,2019(1):106-111.

[2]乔新玉.慢综艺节目流行现象的生成逻辑[J].当代电视,2019(9):43-45.

[3]袁嘉潞,张亮子.浅谈5G技术视阈下直播的变化及形态[J].现代视听,2020(10):42-44.

[4]艾瑞咨询.中国移动直播用户洞察报告(2016年)[EB/ OL].(2016-12-29)[2021-01-10].http://report. iresearch.cn/report_pdf.aspx?id=2708.

[5]喻国明.媒体变革:从“全景监狱”到“共景监狱”[J].人民论坛,2009(15):21.

[6]商爱笛.从直播建医院窥探慢直播的发展方向[J].视听,2020(5):191-192.

[7]曾抒羽.对慢电视、慢直播陪伴性功能的解读[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20(7):62-64.

[8]李庆豪.基于受众心理的慢直播研究[J].青年记者,2020(29):26-27.

[9]王路易.从“快直播”到“慢直播”:互联网时代下电视直播生态的融合和创新[J].视听纵横,2016(3):33-34.

[10]商爱笛.从直播建医院窥探慢直播的发展方向[J].视听,2020(5):191-192.

猜你喜欢
凝视
《凝视》:再见乌雷,再见爱情
回归与超越:秀场直播形式下的传播心理阐释
论《天地玄黄》背后的眼
微信朋友圈的拉康式解读
《凝视》
凝视视角下解读《乔治的母亲》中的文化符码
高分四号,从3.6万公里外“凝视”中国
多丽丝·莱辛《屋顶丽人》中的两性关系
学生需要被“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