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园林造景元素的实用性比较

马媛媛 何宝年

摘 要：中日园林文化渊源深厚，但发展至今已形成各自的体系并呈现出鲜明的特色。不论是中国园林还是日本园林，即使风格、用途有所差异，但其造景元素大同小异。而因地制宜的设计又使它们呈现出不同面貌，这些设计在实用性和观赏性上也各有偏重。因此从实用性和观赏性角度对现有的园林进行比较研究具有重要意义，不仅能够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中日园林文化的特征，对当下城市景观设计也有一定启发借鉴的意义。

关键词：中日园林; 造景元素; 实用性; 观赏性; 比较研究

中图分类号：TU-09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3315（2021）11-105-002

日本园林深受中国古典园林的影响，其诞生发展之初虽模仿中国唐宋的园林风格，但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并不囿于这一限制，逐渐孕育出了诸如“枯山水”等独特的造园理念，也形成了别具一格的成熟的造园手法。在园林的建造过程中，植栽、水体等等都是常见的元素。经过不同手法的设计配置和在实用性和观赏性上的取舍，最终，它们通过设计者巧妙的组合会给人以完全不同的游览、居住体验。本稿通过对中日园林这方面的比较研究，试图探求其中的差异，并总结出对于现代城市景观设计的一些启发。

下面，将从植栽、水体两个方面对中日园林在功能性与观赏性方面的差异进行比较研究。

1.植栽

1.1中国园林植栽的选择

中国气候复杂多变，地形各异，植物种类丰富多样。在早期的文字记录里，园林种植着许多奇花异草，可见园林里对植栽的选择之讲究。而江南地区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这样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四季分明的地域，只要稍辅以人工，便能满足许多花木的生长条件。

高大茂盛的树木如樟、桂等就很常见，它们既可作观赏，其浓荫也便于盛夏乘凉，有效地改善园内小气候，配合游廊等建筑可以大大提高居住的舒适度。在风水理论中，有《青乌经》写到“草木郁茂，吉气相随。内外表里，或然或为”，风水宝地被人称为“穴”，认为在穴场周围受到吉气相随的影响，草木会茂盛生长，如果有低洼或者凹陷，则要植树挡煞。而四季、方位也一一对应着五行，在哪个方位种什么样的植物就有许多讲究。同时，一些私家园林、寺观园林里会种植果木如枇杷、石榴、橘等等，亦可产出新鲜水果，可谓一举多得。

而唐宋时期商业经济的发展为园林文化的兴盛奠定了经济基础，经商致富的商贾与官员打造的私家园林成为财富与地位的象征。而文人园林也在此时兴起，至明清时代尤为鼎盛，虽然规模各异，但手法技艺也愈发精湛。正如南京芥子园、半亩园等，园内布局紧凑有致，移步换景。文人出身的园主在园中多选植松、竹、梅、菊等來显示自己不凡的审美情趣与高尚品格。也是感伤抒怀的情感寄托，譬如苏州网师园云冈山上的腊梅、桂花等植物，转过几步，“看松读画庭”内还挺立着松、柏。还有拙政园的梧竹幽居庭，取“吾足幽居”之意，突显出了对清幽意境的向往。另有香雪云蔚亭，小山上种植着许多白梅，即使江南很少下雪，白梅的绰约风姿也能够得到充分展现。拙政园内，更有清朝陆润祥所题“与菊同野，与梅同疏，与莲同洁，与兰同芳，与海棠同韵，定自称花里神仙。”可见景与情的融合。

1.2日本植栽的选择

而日本四面环海，也正处于环太平洋地震带上，温带海洋性气候与频发的自然灾害，使得日本人对自然的尊崇也在其园林建造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深刻影响着日本园林内植栽的选择。正如日本作家进士五十八所说，日本庭院之所以成为日本庭院，正是其区别于“建築式”样式的“自然風景式”。即以自然景观而非建筑物为主体，着重展现自然的和谐与美。

苔藓、蕨类等依附土壤和岩石生长的植物深受日本园林设计者的青睐，如京都的西芳寺（苔寺），大面积苔藓覆盖的庭院生出空寂幽玄、古老的意境，游览者深入其中，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选择苔藓，是因其生命力顽强，成活后不需频繁修剪维护，方便护理，也反映了日本人对生命的韧性和永恒时间的思考。而在旭川和吉井川冲积而成的冈山平原上，冈山后乐园正处在河流下游，大面积的矮草地起到了保土固沙的作用。同时，也使得庭院内视野开阔，庭院的格局也更加明朗。

另一方面，园林也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生活，由于中世战乱频发，百姓流离失所，世道混乱无序，所以当时的人们在建造居住环境时更讲究整洁有序和规律性，以求内心的安全感，因此尤为注重对植栽的人工修裁。被称为日本五大庭院之树的厚皮香、桂、松、柏、杉，大多拥有整齐的线条和对称的树形，树叶的颜色也并不鲜艳，所以在视觉上，这些树的形状和色彩达到了一种和谐稳重的效果，正符合日本人追求安稳的心理。此外，日本园林里也含有竹元素。与中国园林内大多只用做观赏的竹不同的是，日本园林里的竹会以竹篱、竹门等样式出现，起到了隔断的作用，使园内不同的景观之间层次更加分明。

风水上，日本受中国风水理论的影响，有“四神相応”的说法，即东南西北分别对应川道池山为最佳，如若没有，则亦可植树代替。只是与中国风水不同，在建筑地形与植物配置上大多只追求形式与“四神相応”相似。

2.水

2.1中国园林中对水的运用

无水不成园。中国园林早期受道教“师法自然”的影响，在模仿真山水的同时致力于顺应自然之势，掘池垒土、造山引水的手法突显出了区别于日本园林规整有序的无为随性。后期，受到文人风气与山水诗画的影响，中国园林在一方有限的空间里，更着力于营造出江河湖海、曲水流觞的灵动变化，与植栽山石，亭台廊桥交相掩映，富有意趣。

正如苏州的拙政园，在选址的时候便选择在原有的湖上建造庭院，因与外部河流相通，就保证了庭院修建完成后水的流动性。不仅重视打造视觉上的美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园中草木山石更是文人墨客寄情抒怀，托物言志的对象。另外，园林究其本质是人生活的家园，首要的应满足生活上的需求，其次才要完善其所兼具的游玩观赏的功能。以江南私家园林为例，园中水池也可见菱、藕等植物，也可养殖鱼虾，这样不同的季节都能够尝到时蔬生鲜，一举多得。现在的南京瞻园里还饲养着黑天鹅、鸳鸯、白鹅等水禽，虽然已经变成旅游景点，但这些水禽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瞻园水池更加生动富有灵气。正如宋朝张耒诗中所说，“一尺盆池数种荷，鱼虾亦解起风波”，这样既可游览亦适于居住的环境布置，使园林充满了生活气息，亦不乏诗情画意。

2.2日本园林中对水的运用

日本园林中的水景，除了对海景进行抽象再塑的以枯山水为主的无水之庭，更多含有水景的池泉式、回游式园林里池泉干净清澈，水面少有植物。池中多见土石堆砌的矶岛或筑山，上面会种植松树等树木。此外，受中国文化和神仙思想的影响与启发，神仙岛，即蓬莱、方丈、瀛洲等传说岛屿也被运用到园林设计中，形成著名的“一池三山”。同时，池中也有龟形、鹤形的石组、石岛，寓意长寿与永恒。而池畔大多直接以砂石或草地入水，界线干净分明，区别于中国私家园林里池边的亭台高筑、草木依偎。

以始建于江户时代的大名庭院滨离宫恩赐庭园为例，其借助地理环境的优势直接引东京湾的海水入池而修成“潮入之池”，潮汐的涨落使园中池水随之变化，别有情趣。据画作《浜の御園之記》所描绘，当时的人们也曾在池边进行海钓等娱乐活动，富有生活气息。这样的造园方式是日本海边庭园常用的手法，园中的水也因此能够保持流动新鲜。此外，日本园林中还常见瀑布、曲水、涌泉等水景，能够满足游客视觉和听觉上动静结合的美感追求。

在以水为中心发展起来的日本园林里，水景已成为必不可少的元素。即使在坪庭那样窄小的室内庭院里，特意设置石造的洗手钵里也可见一汪清水。日本庭院里的水在丰富园内景致的同时，在生活娱乐等方面也发挥了一定的功能。

3.总结

根据上文对中日园林里关于植栽和水的观赏性与实用性的论述，可见两国园林都没有脱离其作为人类生活居所的本质。但明显的区别在于中国园林在造园时对植栽、水的利用更加多样化，在追求错落有致、富有变化的园林景观的同时，也将植栽、水的实用性功能发挥到了极致。而日本园林中虽不乏有便利生活的植物、水体设计，但显然更加专注于意境的表达，所以其中的植物、山石多是在神仙思想、禅宗的引导下布局而成的。

所以中国园林大多是既可游玩欣赏，也可长居久住的，特别是私家园林，相比日本的园林更富生活气息。而日本园林在这方面，更像是日本独特的审美文化的具象化，是一件精心雕琢的作品。

中日园林造景元素在实用性与观赏性上所展现的区别与偏重，也体现了中国人与日本人对自然、对生活态度的差异。中國园林里对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的灵活运用展现了中国人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中国人性格上的大方、潇洒、自信也可见一斑。而日本人的谨慎、细腻、虔诚从其深重幽远的园林意境里得到体现。

目前，中日古典园林已成为两国历史文化的结晶，是一种人文思想的显性表达。在研究中国文化和日本文化差异的过程中，对两国园林文化进行比较研究有助于我们进行更深层次的探索。审美的偏好与迥然的民族性情，在园林上得以鲜明地展现出来，也让我们能够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这其中的差异。

在此基础上，这样的比较研究对古典园林的修缮和维护也具有重要意义，以别国园林为对照，便能更加深刻地理解本国园林文化所蕴含的人文思想与艺术内涵，才能在实际的修缮和维护工作中更有针对性。另外，对于现代城市园林的规划设计也有一定启发作用。在城市迅速发展的时代，为了在相当有限的空间内营造绿色宜居的生态环境，现代城市园林设计逐渐趋同，导致审美疲劳，且在利用古典园林设计元素的时候，只是形式上的模仿难以体现城市文化特色，也难免会造成与城市环境的不和谐。因此，在探索因地制宜的设计过程中，积极地与当地传统文化、特有的古典园林艺术相融合是至关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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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马媛媛，1999年生，女，江苏常州人，南京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学生。通讯作者简介：何宝年，1965年生，男，江苏淮安人，南京林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研究方向：日语语言文学、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