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笔画价值结构研究

龚铃惠 苏云龙

摘 要：在当代，新工笔画整体呈现出审美、娱乐、教化、真理和象征等艺术价值融合的趋势。以当代新工笔画家代表徐累的作品为例，其作品就呈现出了多重艺术价值的融合。对其新工笔画创作进行分析，可以为当代新工笔画创作提供方向。

关键词：新工笔画;徐累;艺术价值

新工笔是当代中国绘画的新景象，其概念系批评家杭春晓于2006年在《灰色的影调——“新工笔”收藏价值浅说》中初次提出，并一直沿用至今，近年来引起社会大众和艺术界广泛关注。一般而言，真正具有艺术价值的新工笔画，通常是具备一定的审美价值，而真正具有审美价值的艺术作品多少包含社会大众普遍接受的娱乐性。然而，娱乐价值并不是新工笔画的终极追求，最理想的新工笔画作品应当是将审美价值、娱乐价值、教化价值、真理价值和象征价值巧妙融合在一起的时代作品，但想要达到这样高度的融合，对于新工笔艺术来说是一项极具难度的挑战。因此，本文仅以新工笔画的典型代表画家徐累的作品为例，分析新工笔作品中所存在的不同价值结构，以为有志于研究推广新工笔画的艺术家及年轻人提供一些参考。

一、审美价值

新工笔画中的“新”蕴含着发展，是由传统演绎而来而又有所区别的新绘画，其涵盖的审美价值是不同画家作品的辨识性特征，例如“隐晦”是徐累作品的典型特点。

在徐累的具体画作中，这一特点则首先是通过其对于“虚”这个概念的精致表现完成的。以徐累2005年创作的作品《空城的追忆》为例，画面中间隔并折叠的屏风形象，完美诠释了他作品独有的“迷宫美学”。在他笔下，屏风不再单单作为传统题材而出现，更多是体现出一种现代情绪。它是一层隔膜，避免了作品的真相被观者直接窥探。由此，徐累所创作的新工笔作品内涵便成为一种“虚”的存在。当作品内涵无法被直接认知或感受时，在观者这里，外在现实与内心间的通道便被其作品强行打开。其次便是徐累新工笔作品中平面性与折叠性意象的重复出现。在徐累的其他作品中我们也可以发现很多这样的平面，现实中的山河被压缩成了平面化的地图，时间和空间被压缩成一面屏风。通过这种压缩，徐累抛弃了意象的“所指”，而让其内涵“虚”化为更广泛的“能指”。正是通过“迷宫美学”与平面压缩性意象的构造，他完成了“虚”这个概念的极致展现。这种“虚”不仅是对传统审美观念的复归，更体现了一种审视时空与真实的现代情绪，从而完成了对于传统的继承和超越。徐累以其独特的意象布置，将时空概念在作品中予以展现，展现出新工笔画表现力的无限可能性，不仅带给了观者感官上的新鲜感，更能表达新工笔画中的艺术家情感与审美价值的充分融合，而这种审美价值尽显艺术家特殊的创作热情和对世界和人文的思考，为新工笔创作开辟了无比宽阔的道路。

二、娱乐价值

娱乐，旨在娱我心、乐我志。在艺术层面，它是指一件作品能体现创作者的思想价值观。艺术家把对生活、情感观念的认识凝聚在绘画之中，在观者与作品接触的过程中形成了一个“艺术家—新工笔作品—品鉴者”的情感信息反馈系统。品鉴者在研究新工笔绘画作品的过程中，如若与艺术家产生共鸣，便可以达到一种身临其境的状态。这种状态实际上是艺术家情感精神的转移，这种情感的交互也可以看作新工笔画娱乐价值的外在表现。从徐累早期的新工笔画代表作品《偶遇》中可以看到，青花色的整个画面营造出一种虚无清冷之感，帷幔、白马头、高跟鞋、明代木椅作为画面中最重要的四个构成元素，令人陷入一种对真实世界及虚无世界的思考。类似于布莱希特关于戏剧概念的观点，《偶遇》通过直白地流露颓败气息，隐喻着欲望及激情后的虚无之感，呈现出了间离效果。真实与想象之间，是艺术家徐累本人的自我反思及对世界本质的看法。作为徐累早期的重要作品，《偶遇》主要表达的是禁欲的思想，但同时也彰显了隐藏在人内心之中的人性，通过现身在帷幔之后的白马意象及高跟鞋元素，徐累为人性“私欲”做了保留的处理，观者对画面的逐步探寻的过程恰好是新工笔画中娱乐价值的展现过程。尽管娱乐价值并不是新工笔艺术的终极目的，但在新工笔绘画创作过程中，是需要有目的、有计划、有选择性地决定所绘对象以及故事情节，使得人们在欣赏作品的同时可以身临其境，实现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短暂脱离。只要观者在欣赏艺术作品时同艺术家产生共鸣，便可以建构艺术家与观者的真诚协作，观者由此产生极大的参与快乐便是其娱乐价值的外在体现。这是徐累作品在娱乐价值层面给人的深刻启发。

三、教化价值

教化价值同样是新工笔画艺术价值链条中所建构的一个重要方面。事实上，绘画艺术自古以来一直承载着教化的机能。一幅优秀的新工笔画作品，可以通过寓教于乐的方式，潜移默化地感染观者，并在一定程度上对外宣示艺术家优秀的自我品性，这种表达、宣示、共鸣的过程，即绘画作品的教化启迪机能。不同于传统工笔画直白的教化方式，新工笔画所蕴含的教化价值是含蓄委婉的，正如江南女子那般温婉柔情。新工笔画的教化价值是被深度隐匿于作品表面之下的，只有当观者经感官触动并对作品画面进行持续的深层思考及深度折射后，才能产生与作者的共鸣，这种共鸣是艺术作品教育感化人的特殊机能。以艺术家徐累在2013年创作的作品《霓石》为例，这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作品。该作品构图极简，整个假山石横跨画面，没有场所背景的映衬。有着与彩虹同样的弧度及造型的假山石，经由意象交叠的虹霓的幻像映出炫美的色彩，这种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呈现出一种自然万物融通的关系。我们评价艺术家徐累的这种超现实主义的转化时注意到，徐累能将突兀的意象通过令人惊奇的重构重塑的方式，柔和地落实到画面中，这种高超的技法恰恰暗含了中华民族传统思想“中和”之精髓，呈现出了浑然天成的宇宙观及哲学关系中对立统一的规律，其画在取悦观者的同时，所蕴含的深沉哲思促使观者产生正面的思考或感受，这便是其教化价值的体现。

四、真理价值

新工笔画的真理价值，可以理解为新工笔画艺术家们在刻画意象或塑造意境时所植入的深层含义，也可以被解读为观者在深度欣赏新工笔画作品时，发现的那些具有认识价值和哲理性的内容。虽然新工笔画作品始终是以感性敞开的状态面向大眾的，但徐累的作品却是以另一种遮蔽、隐喻的方式呈现，他的作品布满了谜语的阵列，吸引观者去品读探索。以他在2015年创作的新工笔画作品《如梦令》为例，绳索上回眸顾盼的白马形象十分孤独，白马探寻视象的平衡点，将一切不安、荒诞与恐惧潜藏在一个沉静、优雅、高贵的画面语言中。通过白马、山石和绳索这些物象，以及画面中所涵盖的各种辩证法和修辞术，极尽一切可能地在叠加、重复、交错中完成视觉、触觉、知觉等多重感知方式的融和，呈现出时空的叠加，唤起观者的思考。在该作品中，画面整体呈现出时空的停顿、暂时的“虚空”，这种虚空感将艺术家本我的反思与充满理想的人文关怀彰显出来，且画面强烈的对比色反差带给观者强烈的视觉冲击，构建出了转瞬即逝却能定格永恒的作品魅力，其中所蕴含的真理性意涵是徐累作为艺术大家，所追求的表达内容。也正是因为这种“始于愉悦，终于智性”的纸上痕迹，显现出艺术家徐累在中国画当代转型过程中的独特地位。恰恰是他在新工笔画面中这种对真理和人文的追求，使得新工笔画在新人文风格主义中传播着思辨性、哲理性的美，恰到好处地占据着历史和现代的临界线。

五、象征价值

新工笔画的象征价值可以理解为符号价值。传统工笔画在象征意义上的表现较为薄弱，而在新工笔绘画中，象征得到广泛应用，画家的情感常常是以象征的形式凝铸于艺术形象内，并以一种隐喻的形式透现，给观者带来神秘的视觉体验，从而产生更加深刻的意蕴。可以看到，在艺术家徐累这十几年来的新工笔画作品中，椅、马、屏风、地图、太湖石、帷幕、飞鸟等都是他热衷表现的物象，这些物象甚至已经成为他的标志性符号。从某种意义讲，这些物象都是艺术家徐累内在精神的比拟，具有独特的象征价值。而且，徐累的大多数作品都运用到了蓝色。在他看来，蓝色是一种隐逸的传统，是一种意识形态。蓝色的英文译为“blue”，又有另一个意思——忧郁，所以，大众都猜测这与徐累的性格接近，但徐累自己解释这也是现实主义的象征。

如果说地图之于维米尔，象征了外部世界的在场，那么，对于徐累而言，地图就是作为实体的历史——过去的外部世界——已归于湮灭无形的图证。“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对于中国人来说，人生无常，繁华转眼成空，是一种来得最根本的美学意识与情感。正如史蒂芬·欧文（中文名：宇文所安）所强调的“追忆”不仅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反复触碰的“金陵怀古”的主题，更是一种内在于整个传统的抒情范式表达。在徐累这里，地图就是叠合着双重追忆的地理外壳、历史实体的“此曾在”，也是传统美学的“此曾在”。徐累2000年创作的作品《空城记》即是如此，画面中，屏风的背后探出一匹黑马的头部，低垂的神态似是迷途之马，屏风后隐匿马身的地方似乎是光线暗淡、暗影重重的密室，乍看画面，仿佛是可以窥探其内在世界，但又并非真正置身其中。徐累在画面中用于布设迷宫的屏风之上绘制了地图，然而地图中的地名又完全由画家自行拟定，并替代了真实的地图原有的面貌。这种巧妙将地图做出艺术改变的画面设计突破了地理学的范畴，让观者进入艺术家个人创作命名的幻境，展现了艺术家特殊的自我认识和表达愿望。继《空城记》后，徐累还绘制了《还城记》《迷城记》《忆城记》等，形成一个序列。总体上来看，在徐累的修辞中，世界风景在这系列作品中都被抽象成地图，而地图成为世界虚无的隐喻，具有象征价值，是其新工笔绘画语言高度发展的精神表征，也是其作品构成中值得骄傲和自豪的象征財富。

参考文献：

[1]叶小安.“新工笔画”研究与创作：以徐累为例[D].南京：南京师范大学，2020.

[2]徐累.徐累画集[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2013.

作者单位：

佳木斯大学美术学院

通讯作者：

苏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