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康达：唱出我的心声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　赵姝婷

关于拼贴画最早的记载出现于大约公元前200年，在那时，中国已经发明了造纸术。然而就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拼贴艺术概念来说，它出现于20世纪早期，是现代主义流派的一种艺术类型。最初，人们用剪刀和胶水将绘画或者摄影拼贴在一起，而在当代，随着数码技术的发展，拼贴也出现了新的发展。现在的数码蒙太奇通常是将各个部分拼接成一个天衣无缝的整体——尽管这个场景可能并不真实存在;而传统的拼贴艺术的魅力，则在于把各种本不相关的元素并置在一起。

乔纳森·康达（Jonathan Conda）是一名来自美国的艺术家、音乐家，他偏爱传统的拼贴艺术形式与风格，他的每一幅作品都由各个不同的视觉元素组合而成，此外，他还在作品中添加了一些划痕、灰尘、胶布等痕迹，体现了手工创作的特质。这些视觉元素串联在一起，就像一组乐器共同演奏出动人的旋律，它们结合在一起，却又保持着自身的特点。

野兽和鸟类、花朵和树叶、织物和地图、文字和图案……不同的元素在乔纳森·康达的作品中扮演各自的角色，但大部分的作品都以人物为中心。他的作品体现出创作者对自然与生命的尊重，对和谐的追求以及对人性的探寻。乔纳森·康达希望观众可以通过他的作品，寻求到内心的平静。

与乔纳森·康达访谈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摄影拼贴艺术感兴趣？

乔纳森·康达：我一直很喜欢拼贴艺术的情绪感染力，它把看似随机的事物从原本的语境剥离出来，再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尤其是把那些本不相关的图像放在一起时，这种感染力就更加明显了。我认为拼贴艺术中所隐含的故事都存在一种关联性，我喜欢探索这个领域。

大约在2010年，我开始积极创作拼贴艺术。当时我准备发行一张音乐专辑，需要制作封面，在那个时候，音乐人斯科特·汉森（Scott Hansen）的视觉艺术作品深深影响了我，我想要创作这样一种风格：现代，但却包含着一种怀旧之情。我开始探索拼贴这种艺术形式，并逐渐建立了自己的个人风格。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作品中的视觉元素都从何而来？

乔纳森·康达：网络博物馆和图书档案是我主要的资料来源，我的大部分作品是以人物为基础的。传统的拼贴艺术作品中大多展示的是欧美人的形象，而我想以其他族裔作为主角。很多19世纪的民族志研究著作中包含一些非常美丽的照片和插图，我喜欢从中寻找我想要的人物和元素，当然，我在挑选图片的时候会尽量回避西方殖民主义视角。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在创作时，是先有一个确切的想法，还是随心所欲地去创作？

乔纳森·康达：我非常喜欢讲述一个故事的细微之处。我通常会从一个核心主题开始，比如动物、人、花朵……一幅作品中的主体会决定整体的色调;接着我会进行一些接近“意识流”的创作;稍后，我会调整一下画面元素的比例或位置;最后，我会在作品上故意制造一些“不完美”的痕迹，比如泪痕、胶带、涂鸦……我想赋予我的作品一些“人的特质”，我对精美无暇的作品不感兴趣，虽然这类作品有它的市场，但不是我的风格。

在这张名为《面向太阳》的作品中，尽管画面看上去比较复杂，但实际上画面中只有8个主要组成部分。当时我受到了一类讲述非洲文化与未来技术融合主题的科幻小说的影响，因此创作了这幅作品。作品中的人物肖像来自20世纪初，但看起来非常现代。我想通过这幅作品展现的是，年轻人拥有非常强大的力量，但很多时候，这些力量被浪费在了争斗和不健康的情绪上。我想让一朵大花来平衡这种粗犷的阳刚之气，我还试图在这幅作品中囊括情绪、平衡、力量等元素。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是否想要通过你的作品传达一种具体的想法和感受？

乔纳森·康达：我想表达的是，我们都是美丽的人类大家庭的组成部分，其中，尤其是女性应该得到更多的尊重。同时，我希望人们为了自己和他人，更多地展现人类精神。例如，这张名为《地平线》的作品中，一名古埃及婦女背着她的孩子。根据文献中的记载，这位妇女家境贫寒，而妇女那炯炯有神的目光却令我感到震惊，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婴儿的平静，他正趴在母亲的肩膀上熟睡着，完全信任母亲会保护自己。我又从20世纪早期的一本科学教科书中找到了作品下方“地平线”（horizon）这个标识，它暗示可能性和希望，也代表着某种超越她眼前困难处境的事物。

《上升》，2021年。乔纳森·康达摄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在哪里展示你的作品？

乔纳森·康达：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职业艺术家，我只是单纯想要创作，并在网上展示自己的作品。但持续的练习让我的技艺越发精进，也让我在创作时更有目的性。我希望在疫情过去之后，能有更多公开展示作品的机会，并在创作中融入我对音乐和建筑的热爱。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你现在在网上也有很多关注者。

乔纳森·康达：我没有特别去考虑我的关注者。打个比方，我只是站在街上，唱出我的心声……如果有人想停下来倾听，那么我会很高兴他们在这里。

我的作品并不抽象或晦涩，我的作品也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性，我为这一点感到自豪。我非常开心能够被世界各地的人们关注，也经常收到来自不同国家网友们的赞美，对我来说这非常特别，让我心存感恩。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从分享作品的角度来说，社交媒体对于艺术家来说是否非常重要？

乔纳森·康达：社交媒体是—个很好的曝光工具。我的大部分收入来自海外，如果没有社交媒体，我不太可能获得这些收入。因为我在社交媒体上的活跃，也为我和各方的合作打开了一扇门。

《艺术和自然》，2018年。乔纳森·康达摄

但与此同时，社交媒体也容易扭曲艺术家的价值感。人们很容易被“点赞”和被更多“关注者”所诱惑，从而产生一种虚假的成功感。许多很受欢迎的社交媒体账号都是精心打造的，只展示快乐，而不讲艺术创作的过程与艰辛。如果你随波逐流，社交媒体也会让人失去思考，变得越来越沮丧。

阿拉斯戴尔·福斯特：通过创作这些拼贴作品，你对自己有了哪些新的认识？

乔纳森·康达：我懂得了坚持的重要性，坚持不懈、努力工作才能获得成功。我不是一个自信的人，经常怀疑自己：我足够优秀吗？我能成功或是得到人们的认可吗？认为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能养家是不是很愚蠢？这段创作的经历帮我平息了自己内心纠结的声音，并让我享受生命中创造性的旅程。

我渐渐明白，每个人都在生命中追求一些共同的、基本的东西。我们会被一些事物深深吸引，比如不同的土地、美丽多元的人种和文化，等等。我爱艺术，因为艺术总是能够开启各种各样的对话，探讨一个简单的主题：成为一个快乐的人，意味着什么。

（责任编辑：高益涵）

《平衡》，2021年。乔纳森·康达摄

《爱》，2018年。乔纳森·康达摄

《失落的部落驕傲》，2017年。乔纳森·康达摄

《绰绰有余》，2016年。乔纳森·康达摄

《你在我梦里》，2016年。乔纳森·康达摄

《追逐太阳的人》，2020年。乔纳森·康达摄

《面向太阳》，2018年。乔纳森·康达摄

《地平线》，2018年。乔纳森·康达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