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仔的池塘

2021-10-31 02:52陈玉龙
当代人 2021年10期
关键词:鱼苗光头大鱼

无论白天还是夜晚,木仔总喜欢在池塘的四周游荡,眯缝的双眼不看别处,只紧紧盯着水面,生怕错过了心中期待已久的时机。有时,三叔婆尖细的喊叫会从村前的树影处飞出来,像个蜻蜓一般落在水面上撩起一片水花,却不会引起木仔的注意。直到回到村头,三叔婆从树底下飘出来,冷不防一把揪住木仔耳朵,说,鬼崽俚,整天围着水塘转,是想把你老子从黄土里气活过来,还是塘坝上有好吃的东西,也不怕落水鬼寻上身!木仔双手抓住三叔婆枯瘦的手,三叔婆的指甲刺得他很痛,得掰开。但三叔婆抓得太紧,反而越掰越痛,木仔只得放弃,并向三叔婆保证不再到塘坝上去。三叔婆也知道木仔的保证就像一阵风,过一会儿就没了踪影,但她还是放开了那只发热的耳朵。

夏天在木仔漫长的等待中来临,木仔的兴奋也一天天涨大。木仔知道,夏天热,垅头田坂里的庄稼要喝大量的水,那么池塘中的水就会一天天减少,直至全部干掉。他围着塘坝转得更勤也更执着,有几次甚至看到了水中大鱼游动的身影。木仔咳嗽一声,水中立马掀起大片水花,木仔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三叔婆坐在村口的那棵楓树底下摇着扇子乘凉。三叔婆不喜欢屋中的电扇,她用麦秸秆编一把扇子自用,虽有点儿粗糙,还是实用的。木仔老远就看到三叔婆树荫下枯瘦的身影,扇子啪啦啪啦响着,三叔婆敞着胸脯,两只干瘪的奶子吊在胸前,像两只晒干的茄子。木仔害怕揪耳朵,飞快地跑过去,身后传来三叔婆的骂声,死崽俚,大白天的,晒得身上流油,也不穿件褂子,戴顶草帽。

夏天一来临,木仔身上就像着了火,从不穿上衣,下身只穿一条灰色短裤,很少穿鞋,赤脚走在村路上,村人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天气越来越热,池塘里的水也一天天缩短下去,木仔心花怒放。如果照这个速度,不到半个月,就可以看到心目中的大鱼了。

另一个好消息传来,鉴于池塘水少,村里决定把鱼捞一部分出来,免得鱼多拥挤。

池塘里的鱼没有被承包,是按户放苗的,取鱼仍按户分。村里捕鱼的方式很原始,用一种罩网,单人操作,有在岸上的,也有用门板扎一个木筏子划到池塘中的,两相配合,倒也效率很高。在小孩子们的尖叫声中,一条条鱼被抛上岸来,不过木仔有些失望,没有看到他期望的那条大鱼出现。木仔也分到了几条,他不知道如何处置。不管怎样,先把鱼剖掉再说。木仔正在打鱼鳞,三叔婆进来了,一把夺下木仔手中的刀,说,先不要剖,不然卖时没有人要。木仔问,卖鱼?三叔婆说,不卖你让它臭掉?顺便帮我也带几条到乡街上去卖。

要不是三叔婆预先定好了价钱,木仔还真不知道怎样卖鱼。木仔死守住那个价钱,只要有一个人按那个价钱买了,后面的人也不再讲价。因为卖的是池塘里野生的鱼,不到一会儿就抢光了。三叔婆的鱼是在家称好了的,木仔自己的不知多少,三叔婆问,你没少给我吧。木仔对天发咒说鱼是分开称的,钱也是分开的,决不会错一分。三叔婆要留木仔吃晚饭,木仔不肯,三叔婆一把揪住木仔的耳朵说,吃不吃?木仔赶紧答应下来。

屋只建了一层,是三叔婆的女儿帮建的。里面太热,木仔搬了小凳子坐在屋外,三叔婆把她的麦秸秆扇子给了他。门外蚊子多,嗡嗡声在木仔耳边像打雷,一旦有蚊子飞到手臂上,扇子便被他弄得啪啪乱响。三叔婆还在厨房下煮鱼,香味儿飘出来,木仔猛地咽了下口水。木仔也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在三叔婆家吃饭,反正有时三叔婆会毫无征兆地拉他吃饭,而且木仔还不能拒绝。有一回吃到半中,三叔婆的女儿突然来看她,看见木仔跟自己母亲一起吃饭,脸色不好看。有的话木仔听不懂,但他不受三叔婆女儿的欢迎自己还是看得出来,所以把饭一吃完,抹了一把嘴就出了门。

桌上除了鱼还是鱼,有煮的鱼头,也有烧的鱼块,木仔吃惯了三叔婆做的菜,饭也吃得很香。三叔婆自己吃得很少,她一个劲儿给木仔夹菜。三叔婆问木仔还记不记得她儿子孝义,木仔正啃着一块鱼头,骨头卡在了牙齿间,嘴里含浑不清地说,啷个不记得啊,小时我还跟他一起在田沟里捉鱼哩,我被他推了一把,泥巴都灌到口里去了。

木仔吃得大汗淋漓,三叔婆不时给他扇扇子,喊他吃慢点。

这顿饭木仔吃得很惬意,许是撑得太饱了,吃完后他也懒得动身,仰靠在三叔婆平常靠的摇椅上,望着昏暗灯光下飞来飞去的小虫,想起了前年春天的那条小鱼,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木仔在池塘坝上转得更欢了。水面一天天缩小,不时有鱼儿跃出,在太阳光下鳞光闪闪,木仔真想下水捉几条,但又不敢。村里有规定,任何人不得钓鱼或捉鱼,否则光头村主任就要找上你的门,那就麻烦了。例外的时候也有,去年一辆小车载着三个人下来,光头村主任早早迎候在村口,还帮那三个人拿钓鱼的竿子,硬是让他们钓了一上午,每人都收获了大半桶鲫鱼。车子绝尘而去,可光头还站在村口向尘土飞扬的地方招手。在他们钓鱼的时候,木仔特意给光头提醒村里的规矩,可光头对他吼道,你懂个屁,给我死远点。木仔还真没看到过他这么凶,吓得躲进屋里不敢出门。

当昼的太阳白得异常,空气更是闷热无比。三叔婆在树底喊木仔过来,到树荫下凉快凉快,木仔充耳不闻,三叔婆便骂道,死崽俚,现在越来越不听老娘话了,让毒日头把你晒成鱼干一样,好让老娘当下酒菜。村里正好有人经过,听过此话,便对三叔婆说,酒又开禁啦。三叔婆回答道,哪个说的?那人说,你刚说过嘛,要拿木仔下酒哩。三叔婆咝咝笑了几声,便使劲地摇着扇子不再言语。

三叔婆的酒量在村里是闻名的,年轻时曾一顿喝倒过几个后生,就是中年以后也不输给村里任何人。特别是三十多岁丈夫意外死亡后,她几乎餐餐不离酒,每年都要请本乡的酿酒师傅酿造几锅。戒酒还是十年前儿子走后,竟然一下子滴酒不沾,而且把家中剩下的酒全部倒进了村口的池塘中,第二天早上池塘里的水面上竟翻滚着许多鱼儿,它们也给灌醉了。

下半夜突然起了风,雷雨接踵而至,害得三叔婆一夜没睡好。大雨从楼面上的楼梯口倾泻而下,屋中全部进水,三叔婆一勺一勺地向外舀水,累得动不得了,干脆坐在竹床上。闪电从窗户穿越进来,屋顶上的雷声把脚下的地震得发抖。

风声雨声雷声,在村里狂暴了半夜,而木仔依然在他的睡梦中鼾声如雷,直到第二天一早起床,才發现床底下都是水,鞋子也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打开大门,屋前的排水沟里竟然搁浅了一条小鲫鱼,显然是下雨时逆水而上游过来的。木仔赶紧抓起来,还活蹦乱跳的,找一个玻璃瓶子灌满水装下,尽管空间有点儿小,鱼儿还是一下子活跃起来。木仔也跟着高兴。

一出门,木仔刚才的高兴劲儿一扫而光。

村前那口池塘一夜之间涨满了水,水面上还飘浮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水更是浑浊不堪。木仔的心一下子凉了。也就是说,这些天来木仔所期盼的东西一夜之间被这场暴雨给冲走了,木仔恨透了这场暴雨。村人们则兴高采烈地聚集在村头,虽然许多房子进了水,但他们一点都不埋怨,他们用无以言说的表情看着涨满的池塘,没有人注意到木仔的满脸怒气。

木仔心中的怒气无处发泄,而三叔婆的唠叨更是让他心烦。木仔从小失去了父亲,母亲也远嫁外地,把他像件破衣服一样丢给了这个小村,一次高烧把脑子烧坏了,从此小村的每个角落就多了个四处游荡的光着身子的少年。如今三十多岁了,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他,全村唯一接纳他的就只有三叔婆。先前三叔婆也嫌弃他脏,看着他都远远地吐唾沫。儿子走后,才突然喜欢上了木仔,有好吃的东西都会叫上他,有时还给他洗衣服床单,为此村里有些许人说闲话,木仔当然听不懂,而三叔婆倒是很坦然,丝毫不改变对木仔的态度。

树底下,三叔婆喊木仔,死崽俚,过来说个话。木仔抽身想跑,被三叔婆喝住了,再跑,我叫光头打断你的腿。木仔只好站住,极不情愿地返回到三叔婆跟前。木仔怕光头,这是全村公认的,但木仔有时又会跟在他后面,往往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印象最深的当然是前年春天,光头承包的鱼塘放鱼苗,木仔屁颠屁颠地跟着,来到池塘坝上。鱼苗被装在一个大塑料桶中,里面盛满了水,也装满了欢快游动的小鱼。放鱼苗的师傅对光头说他的鱼苗如何好,保证一年就可以长到四五斤,三年可长到二十多斤。乖乖,二十多斤重的鱼,那可真是大鱼啊。木仔当时听得张开了嘴巴,口水掉进了桶中都不知道,放鱼苗师傅喝道,死远点,不要脏了我的鱼苗。木仔没有死远,他双眼紧盯着桶中游动的小鱼,真想伸手去抓一把。放鱼苗的师傅大概是嫌木仔在跟前碍眼,想打发他走,便拿出一个小塑料袋子,装上半袋水,用勺舀了一只鱼苗给木仔说,你快拿到门口池塘里去放吧,三年后保证会长到和你一样高。木仔如获至宝,快步跑到村口的池塘边,把袋中的小鱼倒进水中,看着鱼儿欢快地游进深水处,木仔感觉他的生活一下子有了光彩。

三叔婆说,帮我把屋里的桌子抬出来晒一下,昨晚进了水,不晒会霉烂的。

屋里还有水迹,桌椅脚下都是潮湿湿的,木仔没有要三叔婆一起抬,而是自己一人把桌子扛出屋外,晒在太阳底下。放下来时劲儿有点狠,三叔婆心疼地说,轻点轻点,这桌子经不得摔打的。接着木仔又帮着三叔婆把被子抱出来,一个东西滚落下来,是一张过了塑的照片,上面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木仔捡起来说,这是哪个的崽?三叔婆一把抢过来,擦了擦,赶紧放进屋子的抽屉里,又锁上。

这几天木仔一直不开心,池塘里的水还是满满的,不见有半点减少的迹象。刚刚下过雨,田里也不需要用水,怎样才能使池塘里的水减少呢?木仔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当然,这个办法不能让别人知道,连三叔婆都不能告诉。为此他兴奋了几个晚上都不能好好睡着。

要想实施,还得选择时机。白天人来人往,一定不能下手,那么只有等到晚上。可晚上也不方便,黑灯瞎火的难度不小。木仔经过慎重考虑,还是把时间选择在清早,这样既可避开村人又有光亮好操作。木仔记得很清楚,池塘里的塘管是在坝西头的水岸下,平常不放水都是用塞子塞上,放水时才拔开。由于水太满,塘管的塞子离水面有点深,但木仔不怕,木仔可以在水中憋个几分钟气都没问题。还是水太满的缘故,木仔在水中憋了几次气都没有成功,水下压力大。但木仔很执着,终于在第六次憋气时把塞子拔出来,一股气流从上往下抽吸,木仔的一只腿被吸进塘管,幸好他力气大,水性好,才不至于被困水中。

人不知鬼不觉地干完事,木仔回家睡觉,分外香甜。

池塘里的水被彻底放干了,鱼儿全聚集在一起,像个大马蜂窝一样密密麻麻。木仔一眼就发现了自己心目中的那条大鱼,天啊,真的和自己一样高,眼睛大大的,嘴巴张开,满口白牙。尾巴比三叔婆那麦秸秆扇子还要大得多,一摇动,一下子甩了木仔满脸泥巴,火辣辣地痛——

“啊呀”一声,木仔醒转过来,看见三叔婆的扇子正拍在自己的脸上。木仔跳下床,又被三叔婆打了一巴掌。三叔婆边打边说,是落水鬼寻上了身,想要绝村里人的命。木仔还是不懂,三叔婆说,池塘里的塘管塞子是不是你拔的?木仔嘴硬,但三叔婆已经从木仔的神态中看了出来,再打了木仔一巴掌,木仔就招了。木仔说他想放干池塘里的水是为了要捉那条大鱼,没有想到村子里的田地还要水灌溉。三叔婆好奇地问他什么大鱼,木仔讲了三年前那条小鱼的故事,三叔婆又是一个扇柄打过去,说,木脑壳,放鱼师傅逗你玩,你就当真了?木仔争辩道,三叔婆在骗我哩,大鱼是真的,我还看到它在水面游玩呢。三叔婆不再跟他讲大鱼的事,把木仔又按上了床,对他说,等下光头要来,你就说是生病了,昨天到现在没有起过床。木仔说,我没有生病。三叔婆一巴掌打在木仔的屁股上,说,你的脑袋还没有别人的屁股聪明,你晓不晓得,偷偷拔塘管的塞子放水,那是——

光头一脚踏进门来,厉声喊叫,木仔你个卵东西,快给老子出来。木仔浑身一哆嗦,赶紧爬起,三叔婆一把给压住了,说,再要动了老娘打死你。转身,三叔婆来到厅堂中,对光头说,木仔感冒两天都没出门呢,你找他做么事哩。光头把头伸向里屋,见木仔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说,清早有人看到他,怀疑塘管里的木塞子是他拔的。三叔婆说,那人肯定是看花了眼,昨天晚上木仔就躺在床上,到今早还没有吃呢,我正要给他做点东西,要不你去问问他?再说了,他一个脑子不懂事的人,下那么深的水去拔塘管塞子做什么?光头伯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摇摇头自语道,水那么深,木仔也不敢下去的,可能是先前放水的人没有塞紧。

一场惊险就这样被三叔婆给破解了,木仔第二天被三叔婆惩罚劈了半天柴。

池塘里的水干得很慢,木仔再也不敢去拔塘管塞子放水,只盼天上的日头再热再狠点,早点把塘水晒干。木仔还是喜欢在塘坝上游荡,常常盯着水面看鱼打水花,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他心目中的大鱼,张着大嘴吃塘岸边的水草。大鱼的嘴巴像一只黑色的环形铁锯,一张一合之间水草就锯成了光秃秃的杆子。每当这个时候木仔总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水边,想近前看得更真切。可大鱼太警觉,搅动一个大水花,没了踪影。

季节在池塘水面的涨涨跌跌中转换,庄稼收割了,田地大多进入了休闲期。这个时候,木仔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池塘要清淤泥改造,里面的水要全部抽干,鱼当然要全部抓出来。对于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木仔有点不相信,他去问三叔婆,三叔婆拧着他的耳朵问,你真的相信那是你的大鱼?木仔说,那就是我的大鱼,哪个都莫想夺走。三叔婆笑了一下,说,到时你又要帮我把鱼带到乡街上去卖,塘干了,分的鱼肯定更多呢。得到了三叔婆的证实,木仔的心里踏实了许多,他天天去村头看钩机来了没有,他在邻村看过清塘泥,那是要一个大大的钩机才可以操作的,钩机的手臂膊很长,一铲挖下去,就是一车泥。

村里开始动作了,塘坝上摆放了两架抽水泵,日夜不停地抽水,木仔跟在光头身后像个摇尾巴的小狗,恨不得去舔他的脚后跟。有时跟得太近碍事,光头会踢木仔一脚,骂道,给我死远点。木仔便站住,远远地看着抽水机管里喷出的水花。迸出来的水已经浑了,木仔忽然看到一条小鱼从那浑水中跳跃出来,木仔大声对光头喊,鱼,鱼。果真是一条小鲫鱼,在旁边的草丛中挣扎着,光头随手捡起,一甩手,一下子抛过来,正好落在木仔的脸上。木仔被这飞来之物吓了一跳,看到光头哈哈大笑的样子,讨好地把鱼儿还给他,光头说,木仔你个死卵,送给你煮个鱼汤喝。

池塘里的水越來越少,密密麻麻的鱼儿聚集在一起,不时跃出水面,光头开始组织村人们捞鱼。这当然是木仔最兴奋的时候,大筐大筐的鱼儿被村人抬上岸来,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煞是让人喜爱,连三叔婆也跟着看热闹,这筐鱼跟前看看那筐鱼跟前瞧瞧,双手乱抓,弄得满手黑泥。

木仔一直在寻找,对那些扛上来的鱼儿没有兴趣。

水泵已经停止了抽水,池塘里除了鱼儿就是浓稠的泥水,木仔还是没有发现目标。鱼儿啪啪乱跳,捉鱼的人满头满脸的泥,尽管也有一些较大的鱼儿出现,但并不是心目中的那条大鱼。忽然,木仔的眼睛一亮,在众多鱼群之中,有一个硕大的身影一现,木仔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跃进泥水中,准确无误地抱住那条大鱼。奇怪的是大鱼竟然没有费力挣扎,好像是专等木仔的到来。鱼儿真的有木仔身体那么长,木仔把大鱼拖出水面后,一下子瘫坐在泥地上。木仔认真地打量着这条给他希望的大鱼,嘴巴一张一合,仿佛老朋友似的给他打招呼。

光头在岸上大声喊,木仔你个死卵,快把大鱼给我背上来。

村人们都在惊呼,池塘里许多年没有出过这么大的鱼了,这应该是池塘里的鱼王了。

木仔没有理会,坐在大鱼旁继续喘气。太累了还是太激动了,木仔不知道,他只感觉自己要歇一歇静一静。

光头走下塘岸,喊,木仔你个死脑壳的,快把大鱼给我背上去。

谁也没想到,木仔开口说,这大鱼是我的。

你的?光头已经走到了木仔跟前,一脚踢上去,说,给我死远点。木仔翻身爬起来,直扑到大鱼上面,坚持说,大鱼是我的,三年前,是我放的鱼苗。光头哈哈大笑起来,村民也纷纷围过来,他吩咐过来的村人把大鱼抬上去。

木仔死死抱住大鱼不放手,光头火气噌地一下往上升,接连几拳打在木仔的脑袋上,木仔的手松开了,脑袋也耷拉在一边,村人们欢快地把大鱼扛走了。只有三叔婆惊惶惶地靠近木仔,而后哭喊起来。

木仔醒转后发现自己躺在三叔婆的床上,胳膊很疼,脑袋昏昏的。但他还是想起了那条大鱼,急喊,我的大鱼呢?厅堂中的三叔婆走过来,搀扶着木仔下了床,说,大鱼我给你要回来了,你看,那不是么。

果然,厅堂中正摆着一条大鱼,木仔仔细看过后说,这不是我的大鱼,没有我的大。三叔婆说,你脑袋磕昏了吧,就是这条,刚出水肯定要显得大了,现在水分干了,自然就显小点啰。木仔说,真的?三叔婆回答,真的。而后背转身抹了一下眼睛。

木仔欢快地喊叫,我有大鱼了,我有大鱼了!三叔婆,你把这条大鱼帮我分给村里人吧,让他们都来尝尝大鱼的味道。

三叔婆诧异地盯着木仔说,咦,死崽俚,木脑壳啷个开窍了?

木仔嘿嘿笑着,笑得三叔婆心里酸酸的。

木仔不知道,池塘里的那条大鱼在光头的主持下已分给了村人们,此刻他们正坐在餐桌旁品尝着大鱼那鲜美的味道。

(陈玉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青年文学》《雨花》《广西文学》《清明》《当代小说》《芒种》《鸭绿江》《佛山文艺》等杂志发表作品多篇。)

编辑: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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