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答案会随时间而来

良生

天空一碧如洗，风和煦轻柔，蜿蜒的公路两侧生长着树冠高大的乔木，一串串初开的花苞在羽状绿叶间显露出深紫蓝色，校门口背双肩包的男生女生脱去外套。这是夏天的讯号。

公交走走停停，不慌不忙。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看窗外穿梭的人群和车流，耳机里男声正唱：“时间会回答成长/成长会回答梦想/梦想会回答生活……”如此不经意间，就想起那些有点遥远的旧时光。

那年四月，酷热来得极早，我坐在高三教室里看数学老师一次又一次擦掉板书，他手上厚厚的粉笔灰落在我的目光里，朦胧间我似乎看到同桌从抽屉摸出类似圆规的物体用力刺向大腿，转而轻柔地推推我。

我迅疾清醒，发现左前方镜片像啤酒瓶底一样厚的学霸还在埋头刷题。我咬着唇，盯着黑板无能为力——脑容量无限趋近饱和，促使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抗拒。打铃，换物理老师，又打铃，换化学老师，依旧无能为力。

抬头，猛地看到计时器上的两位数，那样灼目。闭眼，又看到父亲在工地上揮汗如雨。

课间除了上厕所和接水外，没有人离开座位；跑步、排队打饭时都在低头背单词；下晚自习后，后勤老师来教室赶人；回去后，大家熄了灯各自拉上窗帘点亮台灯；有人五点半起床，有人五点起床，有路灯的地方就有背书人……有形无形的压力冲击着身体和精神，无止无休。在高考的洪流里，仿佛每个人都是永动机。

太多事情无法倾诉。在天台打电话给父亲，那头是烂耳根的话：“囡囡，你要争气，我和你妈付出的不比他们少。”所谓“他们”，是亲戚邻里，而他们的儿女都是“别人家的孩子”。热风扑来，不由分说灌进口鼻，感觉快要窒息，脱离眼眶的液体做了几十米的自由落体运动落在地上。

厌食，失眠，为未知的结果恐惧，发现越来越听不懂课，怎么也记不住单词。背井离乡的父母打来电话时，我却一如从前对他们说，都还好。

后来有段时间，我戴上耳机随便坐一班公交到终点站又坐回来，或在深巷无人的旧书店看一下午宫崎骏动漫，或骑车去海边把自己埋进沙坑，或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跑步——反反复复，把身体填满的所有都通通消耗掉。

我看见殡仪馆外抱着儿子骨灰的奶奶，医院同白血病斗争的女学霸，别墅里寄居人下被虐待的孤儿……众生皆苦，倘若我轻易虚度时光，又怎么对得起上天恩赐的这还算安稳的当下？

叶芝说：穿过我青春的所有说谎的日子，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

我和父亲，我们都是在为以后不那么辛苦而各自辛苦。“他们”的孩子那么优秀，一定也承受了很多别人不能承受的苦吧。乾坤尚未定，人人可黑马，况且相对于别人这个可重可轻的参照系，更重要的是完成自己，毕竟夏天之后我们涌入人海，各有风雨灿烂。

考上或考不上，专业调剂与否，未来更好或更差……人生有太多未知，生命有太多变数，我们能且只能做的是把握当下，不悔此生地活，并一路坚信我们想要的答案和结果会随时间而来。

但愿我们想要的答案和结果都随时间而来。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