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花石对宋徽宗工笔花鸟画创作的影响

2021-11-09 05:18陈秋虹
中国民族博览 2021年16期
关键词:赵佶书画艺术

【摘要】中国文明源远流长,无数的艺术人才在各朝各代如群星般璀璨。漫漫千年的文化历程中,除了众所周知的艺术大师如王希孟、张择端、王羲之、赵孟頫等耳熟能详的名字,还有不少帝王也同样钟情于艺术,以宋徽宗最具有代表性。客观来看,宋朝的覆灭是宋徽宗不计民力成本泛滥对花石纲喜好造成的结果;但就狭义而言,宋徽宗对怪石奇花的钟爱影响并体现在他的书画作品之中。本文旨在基于宋徽宗创作的《瑞鹤图》,立体综合的分析宋徽宗的美学品味,使大众能够更直接明晰的欣赏宋徽宗的艺术,进而对宋徽宗产生更客观的认知。他的所作所为,有功有过,也可圈可点,真正的历史早已湮灭在滚滚时间之中,望终一天有人能找寻出令人信服的真实故事。

【关键词】艺术;书画;赵佶

【中图分类号】J6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1)16-173-03

【本文著录格式】陈秋虹.简析花石对宋徽宗工笔花鸟画创作的影响[J].中国民族博览,2021,08(16):173-175.

一、花石纲与亡国

从历史宏观来看,北宋朝的陨落与马背民族不断扩张的领土与野心有着直接关系。可宋徽宗昏庸腐朽的统治才是王朝混乱的根本原因。农民起义此起彼伏,靖康之变宣告北宋灭亡。宋徽宗在位的25年间,他爱好的笔墨丹青、蹴鞠骑射并未带来治国安邦之良策,反倒因赏识蔡京的书法而爱屋及乌,使得即位后启用的、本该为百姓谋福利的新法,被蔡京及其党羽凭借着宋徽宗的重用而成为胡作非为的筹码。

养尊处优的赵佶习惯奢侈生活,对严峻政治局势视而不见,在蔡京等人的引导下更加追求享乐。因对奇花异石极度喜爱,在汴京修建著名宫苑“艮岳”,专设“花石纲”。在苏杭两州分设“应奉局”“造作局”,对两淮及长江以南地区的珍奇花石大肆搜刮。花石船队所过之处,当地百姓不但要供应物资,还要充当临时劳役。遇上高大瑰丽的花石搬运不便,船队便拆房毁桥。兵士官员趁机敲诈勒索被征花石的人家,使得他们多以倾家荡产收尾。更恶劣者,被逼得卖儿卖女,四处逃难。

凡是花石纲所看上的草木石块,无论大小、不论高山激流,都要不计民力成本的搬运至汴京。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宋史》中言花石纲之役“流毒州县者达二十年”。致使北宋末年梁山起义、方腊起义等大小不一的农民起义先后爆发。可以说,引发这一切动乱的源頭正是宋徽宗本人。对蔡京的偏听偏信和王室奢靡享乐成风的生活,以及每年给金朝数额巨大的“代税钱”与“岁币”,都成为大宋王朝的沉重负担。再加上腐朽的统治集团,民不聊生的国内情况与虎视眈眈的外族,内忧外患情势终究压垮这个富裕且强大的朝代。

生命最后9年的囚禁生活令宋徽宗饱受凌辱与精神摧残,在这段时间他的艺术作品已经看不到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少年天子的志得意满,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感悟、对人生的无奈与妥协。而陪伴他一生的花石,至死也无缘再见。

二、受花石影响下的绘画作品

生在帝王家的宋徽宗从各式艺术品中熏陶出独特而高级的审美,随着他年岁的增长,这种个人审美逐渐成为当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追逐的主流风尚,甚至绵延后世几千年。作为一名帝王,宋徽宗的艺术品位极好,自身艺术造诣奇高,这在整个中国古代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不仅如此,宋徽宗还以自己的帝王身份为绘画的发展起到极其重大的推动作用。他创建宣和画院,培养出少年天才王希孟、民俗画家张择端、“南宋四家”之一李唐等闻名古今中外的画家。组织编撰《宣和书谱》《宣和画谱》《宣和博古图》等在美术史上极其珍贵并具有极重要参考价值的史籍。这些都使宋朝时期的绘画得到空前发展。

(一)《芙蓉锦鸡图》的生动力量

赵佶自幼就爱好笔墨丹青,尤其喜好绘画。宋代的花鸟画在绘画技巧与表现形式方面都达到极高的艺术水准,而推动这一切的宋徽宗本人亦有极高成就。他的花鸟画技法被称为工笔院体画,主要传承于崔白、吴元瑜。在宋徽宗传世作品中,《芙蓉锦鸡图》以生动的气韵和空间布局、严谨大气的构图、典雅艳丽的色彩成为其花鸟画代表作之一。

画面抓住锦鸡由静到动飞临芙蓉枝头的瞬间,在画面上只露出芙蓉花的局部,但枝丫被锦鸡压弯的细节却打破整体画面静谧的氛围。两只翩翩的彩蝶作为锦鸡的视觉集中点,被刻画的灵巧而生动。色彩艳丽的锦鸡对被自己压弯枝头的芙蓉花毫无所知,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在花间流连的彩蝶。画面左下角斜入的两支素雅的菊花,将芙蓉花、锦鸡、蝴蝶三者间的故事渲染上金秋时节的气息,同时打破画面下部的空白,并成为画面重要主角之一芙蓉花娇艳的参照物,与菊花自身的朴素淡雅形成强烈对比。锦鸡临在枝头欲飞的瞬间,先向下蹲然后用力蹬出的力量感随着画面中露出被压弯芙蓉花的枝头含蓄而真实的表达出来。叶片随着力的作用在翻转中呈现出空间感和立体感。芙蓉花的整体设色淡雅清丽,烘托出颜色饱和度较高的锦鸡,开在枝头的芙蓉花又以较为明亮的颜色与锦鸡颜色相呼应,整体画面感鲜活生动。

对这些细微之处的处理可见宋徽宗对整体画面布局的极强把控力,这种将复杂画面组织的井然有序的能力是甚为可贵的。宋徽宗的经典花鸟画作品除《芙蓉锦鸡图》外,《五色鹦鹉图》也是一幅对后世花鸟画影响深远的作品。

(二)《五色鹦鹉图》的艳丽清透

正如南宋著名画论家邓椿对宋徽宗艺术的评价“笔墨天成,妙体众形,兼备六法。”,《五色鹦鹉图》相对于《芙蓉锦鸡图》更像是一幅写实性的小品,将宋徽宗对笔墨的掌握和画面布局的掌控力给予不失公正的评价,也让世人更加体会到这位少年天子不凡的艺术天赋。画卷既有绘图,亦有题句和题跋,被世人称为宋徽宗赵佶的“三绝珍品”。宋徽宗创作的源头是在御花园内见到的鹦鹉,因甚觉其姿态可爱,于是挥就了这幅设色工笔花鸟画并作诗与序。宋徽宗流传至今的“瘦金体”也使得这幅作品在艺术史与书法史上都具有举重若轻的地位。《五色鹦鹉图》使用花鸟画中常见的全枝式构图,将色彩斑斓的鹦鹉栖息在杏花枝头的生活情景营造出宁静雅致的氛围感。值得一提的是这幅画的技法和着色,作为一幅重彩工笔花鸟画,把握画面的清透与厚重是最有难度的技巧,《五色鹦鹉图》以墨色为底,施以极淡薄的石绿且未在画面中出现混杂无色相的情境,将鹦鹉背部极其淡雅的颜色把握的清灵并拥有透明质地。不只此处,整幅画面的用色技巧都极为高超,清透而富于变化的用色使得画面既有墨色的晕染又兼有矿石色的高饱和度。

这幅作品杏树枝条基本以淡墨勾勒轮廓,后以极细微的尖锐墨点点成枝头嫩绿的青色枝芽模样,突出特属于春天枝芽生机勃勃的柔韧与树枝坚硬的质地。树枝的构成疏密错落有致,杏花在其中或大或小,成花团锦簇或是散落成点点单花,或花蕾初绽,或团簇盛开,各种姿态极尽春的意象。除杏花外,鹦鹉作为整幅画刻画的重中之重,被宋徽宗赋予更多的生动形象。鹦鹉眼睛大而有神,拟人化的手法使得观者注视鹦鹉时仿佛能感受到它正在聚精会神的注视眼前繁茂的杏花,又好似为面前这番春天的气氛所吸引,呈现出欢快的神情。目光炯炯有神,宋徽宗以生漆点睛,更显得它活灵活现,颇有呼之欲出于画面的生动之感。鹦鹉鲜艳的羽毛部分呈现出五种色彩,黑、灰、红、绿的组合使鹦鹉毛色鲜艳夺目。头部以黑灰色为主,脖颈则是深红色,翅膀和尾羽以浅绿色为核心,整体呈现出较明亮的色调,为画面增添暖色色彩。鹦鹉的动态为一只脚爪紧紧抓住杏花枝,一只微微露出脚爪。造型可以使观看者体会到作画者的俯视观察鹦鹉角度,更突出了鹦鹉独立于杏花枝头的别样姿态。鹦鹉脚部的质感也被作画者用区别于树枝和羽毛的方式描绘出全然不同的感受。

可以从以上这两幅画中诸多微小的细节体会到宋徽宗作为中国古代最具有艺术天赋和才华的帝王,在绘画方面的天赋与其在书法方面自创的“瘦金体”成就不相上下,甚至隐隐更胜一筹。《芙蓉锦鸡图》与《五色鹦鹉图》作为花鸟画是极具有代表性和开创性的工笔绘画作品,它们精美的画面、表现出高超的绘画技艺与宋徽宗绝无仅有的审美都使它们成为了无可替代的千古佳作,但它们的内涵和故事背景却不如宋徽宗另一幅传世之作——《瑞鹤图》所表现出的内容及作画时刻混乱的国家局势更加丰富和有趣。

三、《瑞鹤图》的细腻描绘

政和二年上元次日(1112年正月十六日),宋徽宗亲眼得见群鹤盘旋于汴梁宣德门之上的奇特景观,正因内忧外患备受煎熬、急切需要天降祥瑞巩固自身地位的宋徽宗立刻认为是祥云伴着仙禽前来帝都告知国运昌盛兴隆的瑞象,故而作《瑞鹤图》。

《瑞鹤图》从构图、形象、色彩三方面来看,皆是上乘之品。宋徽宗对花石的钟爱也在他设色行笔之间不经意流露。尤其是其淡雅素净的底色,辅以白鹤的洁白羽毛。自然之物的素朴而清澈,通过这微妙的对比被放大成画面。常年醉心于嶙峋怪石的曲折轮廓让宋徽宗对造型颇有经验,在塑造这些仙鹤动态时格外的得心应手。精准的造型赋予仙鹤们怡然自得的神态模样,拟人化的情绪变动让人过目难忘,再加上典雅而富有韵味的设色,可谓形神具肖,栩栩如生。

画中20只仙鹤形态各异,或飞或立,或引颈或嬉戏。每一只姿态都不重复,都在画面起到平衡视觉的作用,真正做到“增之一分过多,少之一分过少”。从《瑞鹤图》的绘画手法与对边缘的处理方式可以窥见,宋徽宗所钟爱的奇花异石对他的心性和技艺有所影响。在描绘这20只仙鹤的形态时,仙鹤动态的夸张使得他可以轻松的营造出丰富变化的外轮廓线。也因为轮廓线的丰富与准确线条,细腻的工笔使宋徽宗笔下的花鸟显得更立体。

在宋徽宗笔下,仙鹤不只是他崇尚的道教中的仙禽,被赋予生命而人性化的仙鹤来仪,令日夜期盼祥瑞以保皇位稳固的宋徽宗喜不自胜。画面底部,他在象征至高皇权的宣德门主楼以及两侧朵楼屋顶描绘祥云萦绕。两只立于宣德门的仙鹤作为连接天空与皇权的部分使得整个构图具有和谐美感。

“宣德门正上方群鹤环绕的中央位置,四只鹤的飞行朝向组成一个璇玑的形状,这是道的象征。”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研究员谈晟广认为,崇奉道教的宋徽宗以此构思表明自己“受天明命”。对祥瑞的美好憧憬随着宋徽宗被掳而烟消云散,但《瑞鹤图》却留存于世。

它是存世极少“御制御画并书”的作品之一,在拥有如此高绘画艺术价值的基础上,宋徽宗特有的“天下一人”花押使这幅画更具有辨识度。他的瘦金体题词也为这幅画增添文学与书法价值。赵佶还曾以生漆点睛,这些不拘泥小节的做法,使得宋徽宗笔下的花鸟画比之同时代他所供养画师们所擅长的描摹绘画更为传神,颇有神韵在眼波流转之间。时至今日,《瑞鹤图》的艺术价值与审美高度依旧值得后人学习。

四、结语

虽北宋末代皇帝是赵佶之子赵恒,但实际而言,亡国之君正是宋徽宗。

不论是商品经济还是科学创新各方面都在中国古代历史达到顶尖,宋朝民间的富庶程度比之大唐有过之而无不及。联金击辽之策因宋朝内部腐败、军队缺乏战斗力而失败告终。海上之盟后,宋朝失去辽国多方力量相对峙的局势作为屏障,无力抗击金兵南下。再加上双方对要塞之地“燕云十六州”的归属争执不下,终酿成靖康之变的历史悲剧,立国167年的繁荣北宋就此灭亡。

宋徽宗带动的奢侈享乐之风盛行,不计国生民力成本的个人喜好,让本就腐朽的官僚阶级更是层层剥削。久弊堆积,内忧外患,竟是硬生生从宏图伟业的霸主内耗成临安南宋。宋朝的气数,最后以南宋宰相陆秀夫抱着末帝赵昺跳海而亡,十万南宋军民跳海殉国的惨烈结局而告终。而对宋徽宗,只能令后人不得不叹惋“错生于帝王之家”。

五千年的文明,流传至今的只是历史的碎片,人们从來没有机会知晓全部的真相。明末清初著名文学家张岱(1597—1689年)在其散文集《陶庵梦忆》中曾言“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意为无癖好者无深情,无瑕疵者无真性情,此二者皆不可相交。

身为封建王朝的帝王,这一身份是权力亦是责任,约束着历朝历代的尊者不能如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可漫漫历史长河中,喜爱艺术的帝王并不只宋徽宗一人。他们或璀璨、或复杂、或顺遂、或颠沛的人生也因各自的所爱所好使得他们比那些沉迷于权力斗争的帝王更多几分人情味。而时间带来的隔阂不仅浓郁了他们身上或多或少的传奇色彩,也引得后人无尽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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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秋虹(1998-),女,湖南株洲,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综合材料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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