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游

2021-11-13 06:19
雨花 2021年11期
关键词:螃蟹

周 燊

中秋节同事送了我一袋螃蟹。它们刚从汽车后备箱里被拎出来的时候,由于包裹着两层黑色塑料袋,显得毫无生气,死般静默。同事自豪地说这是他们亲自抓的,为此小腿和手指伤痕累累。我执意要按市场价给他们钱,他们不要,溜之大吉,只剩下我和一袋沉甸甸的螃蟹,还有一扇家门。

我把它们一股脑倒进了洗菜槽里,这下好了,它们瞬间“复活”,四处乱窜。不锈钢水槽成了它们的监狱。每一只蟹都有八条腿,总共有八十条活跃的腿各自驮着褐色的身体,试图从不深的陷阱里逃脱。我拿着铁夹子作防卫,打开水龙头意图恐吓,但这都是徒劳,它们反而来了劲,奋勇向前,很快就有三只掉在了地上,它们顺势逃跑,钻到了柜子底下、洗手间、卧室或其他未知之处。

我如果去逮这几只螃蟹,水槽里的那些就都要越狱了,一时间我陷入了两难之地,很想自己能分个身出来解决这个矛盾。但我不是孙悟空,我只能在脑子里想象出另一个我,另一个我好奇我是否要饲养这些多脚生物,让它们在家中各处横行,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

我灵机一动,抄起一瓶白酒浇了下去,随即烧水,关上厨房的门,戴上胶皮手套去捉逃跑的那几只。第一只在洗衣机后面,它一动不动,考验着我,看我如何把粗壮的胳膊深入那个细缝。这难不倒我,我用拖布杆刺探,它果然中计,逃到墙边的时候被我一把捉住,直接下锅。

我在找第二只螃蟹的时候,思绪陷入了对时间的思考。我想象着一只自然死去的螃蟹应该是什么模样。它的腿儿是缓缓舒展开来,整个身体越来越轻,最后漂浮在江河上随地球自转而破碎,还是蜷缩起来,向更深的地方沉去。第二只螃蟹躲在床底下,它很聪明,无论我怎么激将都纹丝不动。但这仍然不能阻止我,我用一盘蚊香轻松搞定。它受不了烟雾的刺激,只得从床底爬出,飞快地奔向窗台。我用窗帘一把将它包住并塞进了塑料袋。窗帘上留下了一些黏液,我很懊恼,不久前我刚刚清洗过,现在又要重新洗一遍。我反思自己做事冲动的缺点,但这个缺点很难改正。有一次人们让我种一垄菠菜,我把种子撒出去,又把它们刨了出来。

螃蟹熟了,我只能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家中各个角落,看最后那只蟹究竟藏身何处。它比前两只都要狡猾,而且应该是所有螃蟹中智商最高的。我想,高手之间的博弈就是比谁更沉得住气,于是我慢条斯理地分解着它伙伴们的尸体,蘸一些姜醋,感慨世间竟有如此珍馐。

突然,有个黑影在门口闪了一下,似乎钻出了门缝,我打开门探出头去张望,没想到最后一只螃蟹趁机溜了出去。一股风吹来将我反锁在门外,我没带钥匙和电话,只穿着拖鞋。我想我要出去追上它,我要把它踩在脚下,然后请人开锁,回家专门再烧一锅水,单独将它蒸熟,我要就着平时舍不得开瓶的红酒把它的壳都嚼碎咽下肚。

我在社区里追踪一只螃蟹。心想着还好下水井的洞口都较小,除非它会缩骨大法,否则只能在路面上逃亡。我看到灌木丛中有闪动的微光,似乎是它光滑的壳所折射出的短暂的炫目之光。它的壳呈褐色,一旦与泥土相混,势必难以发现。我跳入灌木丛,踩踏着枯萎的草,这儿是不常有人涉足的领地,一个城市究竟有多少这样的板块我不知道,但它们松软、干净,像什么动物的肚皮一样富有弹性,霜露结在这里很安全,在我到来以前。

我来到了马路上。此时已经失去目标。我又顺着几家门市店向北走了几百米,行道树郁郁葱葱。我放弃了,同时因为被锁在了外面而感到愤怒。我狠狠踹了电线杆一脚,觉得今天不是中秋节而是愚人节。疼痛感从脚趾尖回流,让我瞬间想起了许多个已经过去的中秋节。

我转身,忽然一个姑娘向我走来,手里拿着麦克风,胸前挂着数码相机。

“您好,可以耽误您两分钟吗?我想采访您几个问题。”她礼貌地说。

我没有走开完全是因为她长得还算好看。她的脸应该是今夜离我最近的月亮了,其他月亮都暗淡、模糊,而且它们都跟着别人走了。

她问道:“您是自己一个人吗?”

我说:“嗯。”

她说:“今天是中秋节,您也是自己一个人吗?”

我说:“嗯。”

她说:“您为什么一个人呢?”

“我不知道。”我说。

“您是本地人吗?”

我说:“嗯。”

她更来了兴致,又问:“那您为什么是一个人?”

我问:“你还有别的事吗?”

她放下相机和话筒,向我解释:“我在经营博客,想写一篇关于‘孤单’的稿子,今天出来想采访一些路人,但他们都有伴儿,您是我选中的第一个人。”

我觉得她很无聊,转身离去,她追上来说:“我可以再问您两个问题吗?拜托了!”

我说:“你问吧。”

她:“刚刚您为什么要踹电线杆呀?”

我:“因为东西丢了。”

“什么东西?”

“一只螃蟹。”我说。

她觉得我说的不是实话,竟然笑了起来。

接着她说:“我也刚到这个城市。”

我打算回家,正欲离去,她叫住我,说:“既然我们都独在异乡为异客,不如我陪你找螃蟹吧。”

她所说的这句话如同一颗刚入嘴的泡泡糖,甜味爆开,充溢整个口腔,那是最不用为后面的食如嚼蜡而担忧的瞬间。我想起我的童年,作为一名独生子,性格内向,几乎没跟别的孩子产生过友谊。我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戏路。对于新游戏、新话题我从不感兴趣。

“我们一起找螃蟹吧?”她又试探性地问了一遍。

我说:“找不到了。”

她说:“那我们就去下馆子吃螃蟹。”

“我刚刚吃过螃蟹了。”

她显得很沮丧,脸红了,她试图用摆弄相机套子的手臂遮住自己的脸。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提议:“我知道一个地方,外乡人蛮多,你可以去那里搜集素材。”

“哪里?”

我给她指了一个方向。可是城市太大,我的手指太短,她无法顺着我的指尖展开想象。她翘起脚,由于重心不稳栽了个跟头。她坐在地上发出“嘶嘶哈哈”的呻吟,她的膝盖也许擦伤了,但她没有去查看。

“我带你去吧。”我说。

“也许我得改变今天的采访主题,我应该问问大家都做过什么愚蠢的事。”她难为情地说。

我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帮她检查了相机是否完好。我们像是两个背包客游荡在这个城市,我注意到了一些过去被忽略掉的细节。有一家经常光顾的便利店,门前的地面砖头翘了起来,难怪我以前时不时地会被绊一下;一棵梧桐树上面新筑了一个蜂巢,我断定那是新的,因为我从它的阴影下路过好多次,从来没见过马蜂在附近飞;一台临时车辆占用了私家车位,那个位子本属于一辆白色轿车,被周围的黑色车映衬得格外耀眼,但是白色轿车很久都没出现过了,我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

“我听说过那个地方。”女孩说。

“大概在苑林路附近吧?”

她又说:“活着真累。”

我点点头。

“你做什么工作?”她问我。

“不值一提。”我有些窘迫地回答。

“做自媒体也挺难的,别人都觉得不是正经工作。”

“喜欢就好。”

“你谈恋爱了吗?”她心血来潮。

我没回答。她看着我的脸等待我回答,却不小心又绊了一跤,但这一次我拽住了她的外套,否则她的脸就要着地了。如果今天她的脸和腿都挂了彩那就不好了。她的脸又红了,自己笑自己,说她总是笨手笨脚,而且还是个路痴。

我打开导航,其实我不知道这个城市哪里外乡人比较多,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有时候所有天时、地利、人和都是为了撒一个谎而准备的。要不是她提到苑林路,我还真不晓得如何收场。然而地图中显示没有这条路,还提示我是不是要搜索一处名叫苑富街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我。

我没有打算向她透露个人信息,于是假装被路旁的风景吸引而忽视了她的问题。

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四处寻觅,一边自言自语:“对了,螃蟹。”

我则满脑子想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大学城、施工地这两个备选方案被我自己否定了。

“我本来不想来这里的,但是阴差阳错地已经在这里生活四年了。”她说。

我拦住一位路人向其询问:“您好,您知道哪里外乡人比较多吗?”

对方回答:“对不起,我不清楚,不好意思。”

女孩惊讶地望着我,说:“你不知道呀?”

“有点不太记得了。”我解释道,同时感觉自己有那么一丁点像骗子。

正当我们两人就要分道扬镳,她继续去寻找采访目标,而我即将百无聊赖地往出租屋走时,她大叫:“螃蟹!”

她指着马路对面很远的一片区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迈开左腿就要横穿川流不息的马路。我一把拉住她,这回拽住的是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在宽大的外套里因为细而显得空荡。她依然焦急地想要到对面去追寻螃蟹,我说:“算了,算了。”

“怎么能算了呢?”她语带责备。

“怎么可能。”我说。

“怎么不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一些腿驮着一小块褐色的盖子悠闲地爬过了那根路灯杆。”她的手指又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这些都是沥青混凝土铺面,一小块褐色真的很明显。”她低下头环视柏油马路,灵活地转了一圈脖子。

“到处都是灰色。”她强调。

“你眼神够好的。”我称赞。

她反驳:“根本就没有障碍物呀!”

“我觉得都是障碍物。”我一边对她说,一边望着山山水水般绵延的建筑物和公共空间,感到窒息。

“我以前帮人找到过一只离家出走的螳螂。”她骄傲地说。

见我诧异,她展开了回忆:“是我合租室友的螳螂。她总是忘记喂它,于是它就咬破笼子,越狱了。我室友很伤心,发誓如果螳螂能回来,她一定每顿饭都把它喂得饱饱的。我俩打了个赌,我不相信她说的,为了赢,我真把螳螂给找回来了。”

我笑了,觉得她是一本正经在吹牛。

“我没吹牛,你不信?不但找回来了,而且就是它,它的一条腿上有一个白色斑点,走路总是一瘸一拐的。”

“你怎么做到的?”我问。

“多容易啊,我一找就找到了。那么一大片地方就它是绿色的。”

“那么多树、草丛都是绿色的。”我还是不信。这座城市绿化很好,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一个人能仅凭肉眼就可以锁定一小块移动的绿色。

她说:“路和楼是灰色的,树几乎都是深色,整个城市都是暗色的。而螳螂绿得很鲜艳。”

她扯扯我的衣角,示意我人行通道现在亮着绿灯,我们应该飞奔到对面,一把将螃蟹捉住。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生物的头很滑稽,螃蟹肯定算其中之一。不像鱼和虾的头,它的头连着坚硬的肩膀,好像一个把头缩进铠甲里的骑士,我们直接判处他有罪就好了。

于是我和她跨越斑马线,来到了马路的另一边。现在目的地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我完全是和一个陌生人在周旋,她不会是一个骗子吧?以某种高超的诈骗技巧引诱我进入某个巢穴,然后榨干我的血。我应该直接转身离开,不再和她多讲一句话。

“在那边。”她兴奋地说。

我杵在原地不动。

“走呀!”

“也许我该回家了。”我说。

“不要螃蟹了?”

我觉得她脑子有问题,谁会没事闲得在大街上追踪一只螃蟹呢?

“那好吧……再会。”她失意地对我说。

我以为她会缠着我不放,没想到她却干脆、利落地同我道了别。这反而使我觉得难为情,似乎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朝前方走去,背影变得越来越小。

我追上去,看了看腕表,说:“我还有些时间。”

她很高兴,挥舞起手臂,手差点碰到路边摊位上的那筐糖炒栗子,它们刚被炒熟,还冒着热气。在她就要掀翻那筐栗子的时候,我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为自己的笨拙感到脸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还没遇见过这么不小心的女孩,她是怎么长大的呢?

我向路人询问:“请问您知道哪里外乡人比较多吗?”

“对不起,我赶时间。”对方摆摆手。

我又叫停一位路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对方回答:“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我感到沮丧,不是因为没人知道那个地方,而是因为他们对我都十分客气。

她也注意到这个现象了,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们都好客气。”

“是啊。”

“今早我在地铁上给一位老人让座,他极力拒绝。”她说。

我想了想,说道:“那天我买水果付账的时候钱不够,老板让我先拿回去吃,下次再给钱。”

“有一次我骑电动车被人剐蹭,对方一个劲儿地向我鞠躬,一定要带我去医院检查。”她回忆。

我说:“去年,一只狗咬了我,但没出血。它的主人把它横着抱起来,照着它的后脖颈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我说的事情显然使她难以置信,她像看一位赢家那样向我投来倾慕的眼神。我也觉得那件事很不可理喻,但它确实发生了。当时我急忙制止了狗主人,生怕狗儿因此惨死在他的獠牙下。那人提出付我赔偿金,而且如果我不收下他就不让我离开。

“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后来他实在拗不过我,就责令他的狗向我道歉。”

“狗怎么道歉?”

“耷拉着耳朵,夹着尾巴,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她陷入了沉思,我们两人继续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她问:“他们为什么那么客气呢?”

正巧路边坐着一位等人的大姐,我于是又向其提出了那个问题:“您好,请问您知道哪里外乡人比较多吗?”

对方用本地方言回复了一番话,由于语速过快我竟然一个词都没听懂。我窘迫地看着大姐和女孩,她们两个人一起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对我摊摊手。我认为一座城市对外地人最大的见外莫过于它讲着属于它自己的语言,不在乎对方能否听懂。

“他们太客气了。”我说。

“也许我们也应该客气一点。”女孩停下来,跳到我面前。一只正在飞舞的蛾子被她突然改变方向的后背搞晕了头,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臂,那只飞蛾因此便撞不到她了。她果然又脸红了,这次我也脸红了。

“您好,我叫宋维。”她伸出右手要同我握手。

我的右手正插在裤兜里,她的举动使我不知所措。她的笑容非常甜美,配上仍旧微红的面颊,让我感觉夕阳降临到了我面前,有种似烫非烫的温度像旋律一样萦绕在我们两人中间。

我握住她的手,说:“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叫我老秦吧。”我说。

她想要问我的全名但又不好意思,其实我这么做很不礼貌,人家告诉了我全名,我却只告诉她姓氏,非常不公平。我觉得以后不会和她再有什么交集,因此也没有必要在意,她的名字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我并没有询问。

她指了一个方向,告诉我那边有我想要的东西。其实我早就不想要那只螃蟹了,即使真的找到它,我也懒得审判它了,我为什么要寻找一个令人筋疲力竭的东西呢?它又不是人类,它的死不会引起任何注意,更不会有谁发现了一只无人认领的螃蟹就为此找到我头上,如果走失的是一个孩子想必会引起足够的重视,但它不是,它在蟹族中早已成年了。没有人会对我弄丢了一只蟹进行问责,除非它烧了一栋房子。

我们拐进一处居民区,我好奇地问:“难道这里外乡人比较多?”

她眨眨眼,露出神秘的一笑。

“好累啊,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她提议。

我不想坐下来,放眼望去,最近的公共椅至少在三百米开外。我突然觉得,今天与她同游到这里已经是终点了,我真的该回家了。

“一会儿月亮该出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欣赏欣赏。”她说。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忽然意识到时间已经晚了,不仅天黑了,整个城市也都调了个头,把行人们前进的方向调成了回家的方向。

我有些惊恐,这是我第一次和陌生人一道走了这么远的路,竟然都找不到自己家的方向了。我盘算着怎样回去,要坐地铁几号线,或者有没有公交能直达。明天还要加班,做一只蜷缩在电脑前的乌龟,我的心不能被什么旁的事荡漾起来,我不能像小孩子,坐在秋千上就不想下来,不想再去写作业。

“走了这么久,你饿吗?我们可以一起吃顿便饭。”她再次试探性地问我。淡夜爬上她的眼尾,路灯照耀着她的眼角,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像一座宫殿的两扇菱花窗,我则像一只麻雀。

“我真的该走了。抱歉。”我为今天没能兑现承诺感到愧疚。

“我还有事情要忙,祝你写出满意的文章。”我补充道。

这回换她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她说:“那我们合一张影吧。”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即使是在外旅游,同陌生人合影也不是多侵犯隐私的事,我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需要找个人帮我们拍照。社区里闲人很少,大家几乎都在吃团圆饭。想找第三个人不太容易。我们遇见了一个高个子的小学生,对方怕我们是坏人,径直走开。我们又遇见了一位双手提着大小包裹的女士,她看起来风风火火,我们都犹豫了,没人敢上前和这样的女人搭话。

“她肯定不会帮我们,对吧?”宋维分析。

我说:“人家哪里还有手啊。”

我们又锁定了一位保安大叔,刚要过去请对方帮忙,他便被同事叫走了。

宋维望着两名保安的背影,说道:“我猜这个大叔是被人请去吃饭了。”

“今天是中秋节。”我说。

她抬头看看天空,月亮肯定是出来了,但是究竟藏在哪儿,我们不得而知。当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扇亮着白炽灯的窗户上时,她像一下子揪住了什么似的“啊”了一声,朝那扇窗户底下的门洞里跑去。

“等我!”她的背影冲我下达了命令。她消失在黑暗的楼道中时,“哒哒”的脚步声没有使声控灯亮起。我有些担忧起她的安全,她那么毛手毛脚,万一又摔跤……我想抓住她的手臂,但我不在她身旁。

我近视,心里疑惑她究竟看见了什么,难道那只螃蟹爬到了这栋楼上?难道它长翅膀了?我感到脊背发凉,如果连螃蟹都厉害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在这里生存?

宋维进去好久了。我在楼下踱步,夜风使我感到丝丝凉意。她去哪儿了?她干吗去了?我反复思考着这两个问题。她怎么还不出来?我向那扇窗户望了好多次,直到它被人用窗帘遮挡了起来。没有光从里面再透出来,那扇窗便和其他暗淡的窗一样,当我再抬头去寻找它时,已经辨认不出了。

我的脖子仰得好痛,我看见圆圆的大月亮出现在我的头顶,又从我的头顶往另一边滑下,仿佛饶有兴趣地看着某件愚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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