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象北上

2021-11-13 06:19
雨花 2021年11期
关键词:浩浩绳子孩子

李 岩

2020年3月,16 头野生亚洲象从西双版纳州进入普洱市,并一直北上。

2020年12月,象群在普洱市生下一头象宝宝,数量变成17 头。

2021年4月16日,17 头亚洲象从普洱市墨江县迁徙至玉溪市元江县。4月24日,2 头亚洲象返回普洱市墨江县内。其余15 头继续从元江行至红河州石屏县宝秀镇,并于24日抵达玉溪市峨山县。

这15 头亚洲象一时间成了明星团队,因其中一头断掉一截鼻子的幼象,象群被命名为“断鼻家族”。

可是,只有一头大象断了鼻子,怎么就用这个缺陷命名了整个家族呢?为什么?

一大早,肖晓就忙得够呛。

“大口吃,赶紧的!”看着儿子慢吞吞地吃饭,连续打了几个哈欠,肖晓强压住心里的那团火,她恨不得自己把这碗稀饭给喝了。

为了儿子然然的这顿早餐,在晨曦的第一缕光溜进来时,肖晓就起床了。匆忙洗漱后,她按下电饭煲的快煮功能,拿出三个鸡蛋和在面里,加上一些鲜嫩的葱末,摊了一小块鸡蛋饼,还特意用模具切成爱心形状,据说能增强食欲。看来看去,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她又在上面挤了点番茄酱——红黄绿全配齐了。

可然然丝毫不为所动。看着他眉头紧锁、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肖晓实在绷不住了,说,不想吃就不要吃了!背书包走人。

然然跟在身后,边穿鞋边喊:“妈妈,等等我!我错了,今晚我一定早点睡,不想爸爸了。”听到这话,肖晓的鼻子一酸,看着这个小可怜,她蹲下来抱了抱他,摸着他的头说,没事没事,过两天,爸爸就回来了。

开着车,肖晓看着前面的红灯,愣了一下神。昨夜手机里的一条信息,牵动了她的思绪。那群北上的大象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路上会遇到什么突发事故吗?带着断鼻幼象的象妈妈,能顺利完成这次迁徙吗?就在这时,然然突然“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妈妈,你看!”顺着然然的食指,肖晓看见一个大书包在吃力地移动,是一个小男孩。

肖晓把车停到路边,然然打开车门让男孩上来。“妈妈呢?怎么没来送你,让你一个人上学?”后视镜中的男孩,满脸委屈,突然就哭了起来,“妈妈不在家,出差了。”男孩名叫浩浩,是儿子美术兴趣班的同学。

每次送然然去上美术课,肖晓就在家长休息室里处理工作上的事,等然然放学。休息室里的家长,大多是爷爷奶奶辈的。年轻一点的除了肖晓,就是浩浩的妈妈了,她总是一副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样子,肥大的T 恤加运动裤,再带个布包就来了。每次来,她都跟着那些婆婆们学习织毛衣。肖晓觉得,她打毛衣是假,打发时间才是真——磨磨唧唧一夏天,才勉强织了一条袖子。肖晓手头上的事情多,一般不和他们搭讪。直到有一次,下大雨,肖晓没带伞。看着窗外的雨没完没了,心里就有些焦躁。她的车停得远,到车上拿的话,肯定要淋个全湿,正犹豫,浩浩妈妈拿出一把伞递给她:你先拿去用,我还有一把。

有时候,缘分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至此,补习班上的各种事情,浩浩妈常常向肖晓讨教,肖晓也是倾心相助,当作自个儿的事。两个孩子也很快打成一片,玩闹得不亦乐乎。直到后来,肖晓换了家辅导机构。

凌晨3 点24 分,岔河村村民戎桂芳在自家床上一睁眼,大象撞开了她的家门,走入客厅,轻轻左转,又撞开了她的卧室门。大象的鼻尖就落在她的眼前。她缩在被窝里,不敢发出声响,大象微微屈腿离开家门。

……它们北上进入玉溪市元江县

觅食,当地称是有监测以来亚洲象首次进入元江县;2021年5月16日,它们继续向北迁徙,出现在红河州石屏县,这也是有监测以来亚洲象首次进入石屏县。

回到办公室,肖晓感觉别人看她的目光有点异样,连平时经常找茬的经理,都特意给她的杯子续了水——这可真是破天荒,从她的眼神里,肖晓看到了一种叫作同情的东西。

肖晓不动声色,心里一迭声地骂娘,坐了一会儿,便找个借口离开了。

今天她要去看房子,他们在河西买的房子要交房了,售楼处让去签字,她带着户口簿和身份证就去了。

河西的房子是他们早就看中的,房型好,面积大,关键还有升值空间,既满足居住要求,也有投资价值。半年前,她和老公去售楼部摇号,“两千中一”的好事,让他们给碰上了。那天晚上,看着儿子在客厅里玩乐高,她靠在老公的身上,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看,他多幸福,什么都有了。”

售楼小姐早在门口候着了。“肖小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按规定,要两个人签字的。”听到这话,肖晓有些恼,确认一下房子而已,一个人不能代表吗?售楼小姐一看,赶紧让座倒水。偌大的售楼部,空空荡荡的,完全不像那天预售时的情景。肖晓还记得那天自己摇号摇中的情形,如果不是老公拍了她一下,她完全是蒙的。他们不顾空间逼仄,相拥在一起跳着、笑着。她还记得那天老公的拥抱,柔软、温暖。肖晓双手交叉,幻想着再次体会这种感觉。透明的落地玻璃窗外,一大片葳蕤的植被披挂下来,形成一小块阴影。天空如此湛蓝,像当初她明媚的心情。短短半年的时间,她就走向了寒冬。

借着倒水的当儿,售楼小姐找来了销售经理。远远地,肖晓就感觉到这位销售经理的气场很强大,干练的白色职业套装、尖细的高跟鞋,把优雅、身份以及女人的妩媚,拿捏得妥妥的。她端着一杯水放在肖晓面前,“有些烫,先凉着吧。”说完抚平裙摆,顺势坐在对面的沙发椅上,双手重叠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

就这样她们面对面地坐了两分钟,谁都没有说话。肖晓想这也是心理战术吧。对面的女人,流行的锁骨发看似随意地披着,透着一丝慵懒,外眼角燕尾般豁开,打了些高光,眼睛显得特别大,弯而翘的假睫毛忽闪忽闪的。

“按照规定,签字是需要两个人的,如果先生没来,我们下次再签。如果你不方便,我们也可以提供上门服务,确保出售的每一套房子都让顾客满意。”

一出口就那么专业,不愧是销售经理。正对门的墙上贴着她的工作照,第一排,应该是销售冠军。突然,销售经理停下了,盯着肖晓看了一会儿,一句话也不说,接着又睁大眼睛,像是不相信一样。

“你是?然然……妈妈?天哪!”销售经理站起来,突然喊了一声,“怎么才一年不见,都快不认识你了,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保养自己?”

肖晓知道自己最近气色不好,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些不悦。她也盯着销售经理看了一会儿。面对肖晓的不明所以,销售经理自报了家门:“是我啊,我是浩浩妈妈。”说话的女人咧嘴笑了。眼前的女人让肖晓大吃一惊:“怎么才一年,你变化那么大?”

周雅倩——浩浩的妈妈,去年接触了一个营销商,从明星产品到后来的化妆品,再到保健品,周雅倩几乎买了个遍。“一开始没有钱,把浩浩的兴趣班都给停了,后来自己也拿产品来卖。说真的,如果不是浩浩爸爸说要跟我离婚,我最后肯定能做到一级代理的。”周雅倩说到激动处,大有壮志未酬之慨。“要怪就怪我那些亲戚,借了他们两个钱而已,就闹到家里来了。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人。等我哪天发财了,他们肯定会求着我的。”

“你看我的变化大吧。”说着周雅倩扯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说实话,如果不是你自报家门,我还真的认不出你了。”肖晓说。

周雅倩对自己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只要是自己想做的,没有不成功的,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当你走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周雅倩的心灵鸡汤,浇得肖晓七荤八素,她摸出手机说,然然也快放学了,你要不要接孩子?周雅倩的眼神一躲闪,肖晓就不再多话,先走了。

4月,两头野象离队返回普洱市墨江县,剩下15 头继续往北。其间,一头小象曾喝下两百斤酒糟醉倒,第二天才归队。

这个季节正是森林中亚洲象食物青黄不接的时候,往北由于海拔不断上升,山林中的食物更为稀少……

肖晓在校门口等了然然半个小时。所有的孩子都出来了,还是没见到然然的身影。肖晓坐在车里,正好刷到一则视频,光天化日下,一个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把正在商店门口买饮料的孩子直接抱上了车,孩子的爸爸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未及反应,孩子就不见了踪影。事后孩子的爸爸就跳了楼。肖晓心里有些发慌,她赶紧下车,走到校门口,跟门卫说了声就进入校园,找到老师的办公室。

只见然然站在办公桌旁,低着头。老师见家长来了,示意她进去,脸上的愠色还没有退去。走近一问,才知道是今天体育课上,老师要求每个孩子跳绳一百下,然然拿着绳子就是不跳,任凭老师怎么说都不跳,终于把老师惹急了。

“然然妈妈,教委要求二年级的孩子这学期必须要跳到一百下才能合格,你们回家是不是没有做这方面的训练?难道你们不想合格吗?这也是一项技能,不是吗?孩子不仅要重视成绩,更要重视强身健体。你们家长要配合,我在班级群里都强调那么多次了。看看,你家然然这态度!带回家你自己看着办。”

回家路上,肖晓没有说一句话。然然坐在后排,小心地看着她,几次想说话,又硬生生憋回去了。他知道这次妈妈是真生气了,要不早就唠叨个没完了。肖晓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必胜客,点了一桌子的披萨、拼盘小食、意大利面,连平时不让吃的冰淇淋都点上了。看着一桌子的食物,然然更是忐忑不安,他偷偷看着肖晓,不敢吱声。肖晓看了他一眼,最终只蹦出了两个字——吃吧。得到命令,然然这才放心开吃。

必胜客放着《少年》,这是然然最喜欢的歌之一。“我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柔和的灯光映在然然脸上,饱满的脸颊带着稚气。“然然,最近妈妈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你。我们现在约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行吗?我们都要把自己照顾好。”肖晓看着然然说。

然然慢慢地把手伸过来,虽说还那么小,但在此刻,已经够了。肖晓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对着然然说了声“谢谢”。

晚上回到家。肖晓拿来两根跳绳,递给然然一根,她先做示范。“就这样跳,然然,你看,先是绕过头顶,然后转动双臂,从头顶画了个半圆,越过绳子蹦跳一下。然然,就是这样简单,你也来试一下吧。”

然然很不情愿地拿起绳子学着肖晓的样子,画半圆,跳一下。对的,就是这样,肖晓说。看见然然终于迈开了这一步,她感觉心底里冒出暖泉,冲开了多日来的雾霾。

跳完一个,然然站着不动,歪着脑袋看着肖晓。

“继续啊。”肖晓又连续跳了两个,给然然做示范,“跳绳讲究的就是连贯性。等你会跳了以后,只要脚尖落地就够了,一定要注意双臂带动绳子的摆动,配合着脚下的节奏。一旦掌握了这个技巧,你就会了。”

2.1 一般资料 32例患儿中,平均胎龄(28.83±2.41)周,出生体重(854.53±107.77)g,其中单胎20例,双胎12例,剖宫产15例,自然分娩17例;辅助生育患儿共8例,占总病例数的25%,存活者6例,存活率75%,女性存活率占62.5%(5/8)。存活者出院时矫正胎龄(36.6±1.7)周。

然然照着肖晓的样子,努力地跳,可怎么都不行。看着有气无力的然然,肖晓的心里急出了火。“怎么就是不会呢?你看,就是这么简单。”说着肖晓拿着绳子疯狂地跳起来。想当年,在中考跳绳项目中,她在半分钟的时间里,跳了180 下,把站在她对面计数的老师惊呆了。从来没有一个学生能把绳子跳得如此灵活,那绳子在她手上像有了生命、有了灵性一样。那个下午,那根绳子完成了它作为绳子的最高使命,那么多人围观,它成了全场的焦点。

肖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她想通过这一根绳子,忘掉生活带给她的伤痛,她希望通过跳跃,能一下跨越生活的艰难。手上那熟悉的感觉回来了,步伐也跟着轻盈起来,她与绳子的配合越发默契,心跳加快了,体内的多巴胺已渐渐消失,有一种叫内啡肽的物质出现了,她感到心情愉悦极了,终于在她觉得释放到极点的时候停了下来。

然然在一旁看到如此亢奋的肖晓,呆住了。他也拿起绳子像肖晓那样跳起来。一下两下,还是不行。肖晓实在看不下去了,拿起绳子。她注意到然然不会跳绳,完全是因为节奏不对,手和脚配合不起来。

“你站在我的前面,我喊一二三,你就跟着我一起跳,绳子越过头顶的时候,脚就开始跳。注意观察,开始了,准备好了没?”肖晓和然然就像两个比赛场上的运动员一样,等待着最后一声的呼喊。

“一二三。”肖晓挥舞双臂,然然也蓄势待发,他们两个像绷在弦上的箭一样。“开始!”刚下达命令,然然像只跳跃的羚羊,从低矮的草地往石壁上纵身一跃。砰!肖晓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被猛地一击,两人瞬间分离,一个捂着头顶,一个托住了下巴。她感觉脑袋里有十八种兵器在互相敲击。

“我说不跳,你非要让我跳,都是我的错,什么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学跳绳……”然然看着蹲在地上疼痛难忍的肖晓,一边哭一边说。肖晓疼得眼里蓄满了水,却强忍着说:“没事,妈妈真的没事。”

“你骗人,你骗人,明明你就是怕疼,要不然怎么每天夜里都会从你房间里传来哭声。”然然脸上水光一片,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

截至6月7日16 时50 分,象群持续在昆明市晋宁区夕阳乡小范围原地休息徘徊,暂停迁移。6月8日19时左右,大象从小石板河和赖家新村中间的山箐里走出来,开始走得比较犹豫,等后面的小象赶上来,就直接下了农田。截至6月9日17 时,象群总体朝西南方向迁移3.7 公里,持续在玉溪市易门县十街乡活动。

有一头大象离群出走……独象离群4 天,于6月8日18 时30 分进入昆明安宁,在八街街道西南方的密林里活动,距离象群约12 公里……

肖晓拿着户口簿、身份证和一张证明来到售楼部时,发现两拨人扯着一条横幅堵住了大门,一个电喇叭不停地循环播放:周雅倩,欠债还钱……周雅倩,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还钱,周雅倩……

路过的人们纷纷围拢过来,指指点点,四处张望。周雅倩,是那个经理吧?我听说她手里囤着好几套房子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撇着嘴说。她哪来那么多钱?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搭话道。谁知道呢?现在的年轻人啊,胆子真肥,什么人都敢惹,崩了吧。老婆婆边说边摇头。

肖晓顺着她们嘴巴努的方向看过去:两个拉横幅的穿着拖鞋,撸着汗衫,身上文着青龙白虎,一脸横肉。拿电喇叭的尖下巴,衣冠楚楚,眼神活泛,又透着股狠劲。

肖晓的目光越过人群,看见里面有一扇门开了条缝,昨天的那套白衣服一晃,门就关上了,两个保安死死把住门,不让人往里冲。

“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了再说吧。”其中一个保安说。

一听这话,瘦子更来劲了:“警察来了也是这个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一大早就来了,好不容易堵到她,今天必须出来给大家一个交代,没个准话,谁来也不好使!”说着瘦子顺势往门口一躺,“想跑,没那么容易,除非从我头上踩过去!”

肖晓好不容易请了半天假,她要把手续办完,可不想浪费时间再跑一趟。她挺直了身子往里走,一条文着青蛇的胳膊伸出来拦了一下,肖晓看都没看一眼,也许从肖晓的目光里,他们读到了一种决绝,那条“蛇”及时缩了回去。

肖晓径直走向那间屋子,她敲了敲门,门里没有任何动静,她知道对方在等她说话,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她还能躲到哪里去呢?

“是我,肖晓,就我一个人,你开门吧。”门只开了一条缝,门缝里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跟昨天判若两人。进门后,肖晓注意到对方衬衫领口的一角翻在白色西装的外面,裙摆处开叉的地方也被人拉到了侧面。她的腰也不再挺得笔直,而是佝偻着站在门旁。

“怎么回事啊?”肖晓看见她这个样子,实在有些诧异。

周雅倩眼神空洞,一只耳朵贴近门边。

“没事,我刚刚在外面听说警察马上就来了,他们不敢对你怎样!”肖晓宽慰她。

“啊?”周雅倩这才回过神来,魂魄附了体。“不行,这绝对不行。我不能被他们带走,求求你!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周雅倩走到肖晓的身边,屈下身子作势要跪,被肖晓一把拉了起来。

原来,周雅倩生完孩子后的那几年没上班,拿她婆婆的话说,就是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太太没做成,全职倒是真的。在家打扫卫生,做饭洗衣,外加带孩子,完全把自己的生活陷入到死循环中。起初,丈夫还安慰她,家里的事有他呢。她每天抱着孩子等日落,等他回家说说话——今天孩子喝了几次奶,会说什么话了,下午去哪遛弯了……可后来事情多起来,孩子上幼儿园时与同学发生矛盾,她亲自上阵与家长理论。上小学时,托人找关系,与老师套近乎,希望多得到点照顾。围着孩子,她是越来越忙。而他晚归的次数也渐多,并且每次必醉。他们之间越来越不对味,争吵多起来。有一次,等孩子睡着后,她下楼倒垃圾,却发现丈夫在车里抽烟,她坐在花坛边看着他。难道这个家就那么让他不想进去吗?情愿在外面抽烟,也不愿意进去看她的脸?那一刻,她决定出去找工作。

现在的竞争压力那么大,找到合适的工作谈何容易,朝九晚五,又不耽误她接送孩子,这样的好差事上哪找?两个月下来,好不容易找了个某直销产品的卖场。那些穿着时尚的女人,光鲜亮丽地开着粉色的小奔驰,来回穿梭在市里的大街小巷,给那些贵妇们送去高档化妆品。她们亲自上门服务,按摩、做脸等,一趟回来之后,橱柜里的产品至少要卖出去好几万。那时她那个羡慕啊,每周的课程,她像打了鸡血一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好像下一个马云就是自己了。就那样她入套了,加上房子抵押贷款,一次性凑100 万,结果,她的产品卖不出去,最后东拼西凑才把债还了。

后来,她就到了这个售楼部。看着周围的人在炒房,她的心痒得不行,那时房价像坐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那些买房的人跟买白菜一样,在没有现房的情况下,直接指着楼盘的模型,说这个这个,那个那个,我全要了。那一阵,她每个月的提成都是好几万,钱就像鱼一样往自己口袋里钻。

有了一些本钱,她又在一个姐妹的提示下,一次性办了十张信用卡,来回捣腾着,以内部价买了三套房子。在家里,她再也不是怨妇,周末、暑假出去游玩,再也不用伸手向丈夫要钱了。她的脸色越来越有光泽,老公回来的次数也多起来。

像这样,不出三年,我们就可以卖掉一套还贷款,自己留两套,我们自己一套,孩子一套,你看,还是你老婆厉害吧?这叫空手套,不是人人都玩得转的。她躺在床上,一边说,一边把脚伸过去,让丈夫按摩。

谁承想,新出台的限购政策突然让房价冻住了,量价双跌。三套房子陷在手里,蛇吞大象的周雅倩跌入绝境。

“求求你,救救我,被他们抓去我死定了。”周雅倩满脸泪水,肖晓心疼了一下。

站在窗口的肖晓,穿着一身白色的职业套装。看着周雅倩穿着她带来的防晒衣,把自己从头裹到脚,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周雅倩越过那道横幅的时候,她竟然还回过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字。肖晓看着窗外的身影,有那么一刻,她仿佛感觉那个欠下债务的人是她自己。

北移亚洲象在玉溪市元江县老213 国道元江干流停了下来,看着滚滚波涛的元江。此时距离普洱市墨江县辖区最近26 公里。它们能安全地回归原栖息地吗?

原来不知道的是:小象生下来根本不会用鼻子。

喝水只会一头扎进去喝。

常常被自己的鼻子绊倒。

一不小心还会被自己的鼻子打脸……

一周后,售楼部的光荣榜上已经看不到周雅倩的照片了。站在空旷的售楼部,肖晓拎着那身白色套装,不知道该还给谁。

“请问周雅倩还在吗?”肖晓走到前台问一个正在刷手机的女孩。

“不认识。”那个长睫毛的女孩头也不抬地回答。

算了,这个时候,再见到她,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残忍。

这天的晚饭,肖晓吃得特别早。坐在沙发上的她,看着写作业的然然,然然的眉眼越来越像爸爸了,特别是脸颊旁的那颗痣,和爸爸的在同一个位置。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稀松平常,日光的余晖还未散尽,月亮竟悄然爬上树头。她洗着碗,看着远远近近的窗口依次亮起。刷完碗,肖晓让老公带然然跳绳,自己在书房把第二天的计划表做一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老公挑着眉对着肖晓笑。肖晓知道最近的升职让他高兴了好长一段时间,走路带风,嘴角上扬。

为了不打扰肖晓,老公带着然然去楼下的小广场上跳绳。肖晓安心地做着表格,这次公司来了大项目,她所在的部门负责最核心的技术,经理让肖晓拿出初步方案。大量的数据支撑,让肖晓的方案得到初步认可,下面就是如何完善的问题,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就在肖晓埋头做表格时,家里的门铃响了。这两个家伙,出去玩,也不知道带钥匙。肖晓打开门刚想唠叨两句,看到的却是住在隔壁的邻居。

快……快……你老公在楼下晕倒了,快去……

一阵门铃声,把肖晓切回现实。每个周末,婆婆都会来见见然然,并带来然然喜欢吃的包子或炸好的肉丸子。奶奶疼孙子,怎么也疼不够。这位老妇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克制,她是如何做到的?有时候,肖晓真心佩服这位从科研所退休的老同志,也许他们经历得多了,习惯了隐忍?

肖晓拿好拖鞋,打开门。看到的却是周雅倩和浩浩,他们拎着一箱牛奶和一盒玩具进了门。

两个孩子一见面,像两块磁铁,黏在了一起。

看着局促的周雅倩,肖晓为她倒了杯水。

“主要是来谢谢你的,要不是你,那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周雅倩一边说,手一边在膝盖处摩挲。

“小事,不要挂在心上。”肖晓示意她喝水。

“上周,我把所有的房子都脱手了,低于市场价让给那些亲戚了。”说着,周雅倩苦笑了一下,“没办法,闹翻天了。孩子爸说,这事处理不好,就真的跟我离婚。我也折腾够了,不能让浩浩没有爸爸,对吧?”周雅倩眼神中透露出无奈、苦涩以及一丝不甘心。

“会好的。”肖晓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

两个孩子一转眼从客厅追逐到阳台,跳上跳下,阳台上的风声里还夹着然然的笑声。

周雅倩与肖晓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非是关于孩子关于老公的,也许是看肖晓兴致不高,周雅倩冲着阳台的方向喊了一声:“浩浩,我们该走了。”

“等一下。”就在周雅倩告别的一瞬间,肖晓跑到卧室拿出了那套白色套装,还给周雅倩。

周雅倩没有伸手去接,只说了一句:“你觉得我穿这身还合适吗?”

临睡前,然然给妈妈表演了今天最大的收获。他拿着跳绳,手脚并用,小嘴巴里蹦跶出一连串数字:一个两个三个……

夜里的风是柔软的,窗外的璀璨渐渐熄灭,世界仿佛陷入一个静谧的真空地带,时空交错,肖晓握着那双渐渐冷却的手,她看着那双努力睁大的眼睛,瞳孔慢慢扩散,直至额头上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下去,她都没等来他的一句话。

肖晓梦见自己来到了元江边,元江水量丰沛,水质清澈,她照着元江的水,看到里面的自己正抱着一只盒子,光着脚站在岸边。那如同被随意涂鸦的锈色夜空,开始泛出沉重的蓝黑,在那墨色的苍穹之下,她想趟过河去,却听到一阵阵鸣笛般的响鼻声,对岸正有滚滚的象群越境而来。

后记:

大象迁徙全过程中,据说受到伤害最大的是一只土狗。

6月2日,云南玉溪红塔区的一个村庄里,村民在大象到来之前全部转移,有户人家的看家大黄狗被铁链拴在院子里。大象进了院子大门,吃了点玉米离开了,没理会一边的大黄狗,但是狗狗的主人回村后,发现这只大黄狗满脸惊恐,满眼幽怨,再也不吃不喝,也不叫了……

另外,那只独象现在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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