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梦境·意象
——论丁捷的“细笔画”

2021-11-21 07:22董水荣
新疆艺术 2021年5期
关键词:画种心绪笔画

□ 董水荣

评说丁捷的画让我有点惊慌而迟疑。他的画完全逸出我的评论经验,几乎找不到可以参照的路径。但有两点让我觉得有必要细读他的画,一方面是表达方式的新奇,引发了我洞察的好奇心;另一方面是异样审美感受下自带的一种吸引力。

我们很难用既有的画种来评判丁捷的画,你甚至都很难归类作品的画种,水墨、油画、版画、插图等等都不是。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新画种,甚至是一种新的绘画表达方式。从绘画材料入手,这种画叫“针管画”,其以“针管笔”为绘画工具,这种笔比水笔更为流畅。如果让我来定义画种,我不会用绘画工具来命名,不然,任何一种绘画工具都会是一个画种。我更想用绘画效果来命名,按表现效果叫“细笔画”更为贴切。细腻的笔触,可塑空间非常大,可以描绘微观世界,也可以表现宏观世界。

丁捷是著名作家,并非职业画家,他不在乎画种给自己带来的专业标签,以此获得专业圈的认可。坦率地说,他在绘画上有多个画种的开阔体验,诸如油画、水墨画等,但在油画与水墨画的表达上,他只是借用不同的绘画方式进行自由的表现。这些画都有强烈的个性表达,并非画种意识。由此让我们在司空见惯的画种观念里,不得不反思,画种与人的表达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由画种到画家惯常的解读模式,现在看来极大地掩盖了表达本身的意义,同时也掩盖了画种与画家之间的关系。相对于画种而言,我对丁捷的表达方式更感兴趣。

心绪流动

丁捷是一个感性而坦诚的画家,这和他在文学创作上近乎一致。他的“细笔画”感性而有耐心。更为重要的是,他特别擅长表达心绪,这是一种流动的心绪。心绪很难用具体的物象来传达,所以他的画常用流动的线条,表现流动的情绪。画面常常没有明确的形象表现,但读者可以感受到画面背后心绪的游走。

我所好奇的是,丁捷的笔下为何有那么贴近心绪的表达。这些画作让我联想到西方现代主义、抽象主义,我想这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他曾说,青年时期大量阅读过西方画册,特别是现代主义画册,不是以本计量,而是以书橱计量。这样一个长期浸润在西方现代艺术营养里的画家,形成的绘画理念与审美,肯定不同于一些画家。至于他在里面形成什么样的理念,他并没有讲。后来我在他的小说《依偎》中寻找到答案,正如他所言:“贝克辛斯基,我觉得他的画,是在画人类真正所处的世界,黑暗,杂乱,孤独,不定型中。我觉得人类出于一种自我麻痹,或者美好的愿望,在漫长的进化中,把内心臆想的东西,附会给了外部世界。”①他深信,绘画更重要的是用来表达内心,并非呈现世界。特别是在数字化时代,即使再完整地呈现世界,也不一定会有灵魂。

丁捷绘画作品《哲学课》

由此,我想到当代画家的表达意识隐藏着某种困境,一种是跟科技化、数字化的较劲。以超现实将细节放大呈现,让人叹为观止,以此获得绘画能力的肯定,或者是获得约定俗成的赞扬。另一种以叛逆对抗写实,对抗世俗成见,但同时也落入了困境:固执的抽象,抽空了真正的表达意识,为抽象而抽象。绘画的姿态与画家真实的表达,构成了明显反差,我们很难在当代画家里看到那种带有真正自由表达的意识。画种、技术、理念、审美都是专业画家核心的问题,但是看不到自由、纯真、自我的绘画意识。所以画家老树说:“将日常生活里的平凡琐事,一笔一画勾勒出来。”这种自然而自由的表达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首先,丁捷不只是从日常生活入手,他从自己真实的心绪流动入手,更多是表达自己,没有拘泥于生活道场的一事一物。对他而言,写实不足表达他对现实的想象,不足以表达时刻变化的心绪。他以独语的方式涂画,变形、组合、幻化,可以随意根据自己心绪改变行笔的方向,改变画面的构成,所以他的每张画都可以看到行走的心迹,他的画充满了表达的欲望。比如我们看到《哲学课》张开鱼翅,会飞的鱼,游动线条,组合成有如黑白的飘带。由下而上开放的飘扬曲线,分丝分缕,柔和、自由、飞翔,那种放飞的心绪油然而生。

也有《坚硬的世界》从上空俯视,带有不同块面的分割,像房屋,像板化的泥块,尖锐的板块下方形成狭长的“道路”,“道路”上有僵化的鱼。挤压、矛盾,尖锐带有冲突的意味,传达给了读者。这是不是画家真实精神状态的投射,或者是他作品贯穿的虚拟形象的表征,不得而知。但随心而动,这是他展开画面的主要方式。他也在言谈中表示,常常会画到哪里算哪里,意尽画止。这是进入丁捷绘画艺术一把有效的钥匙。

《坚硬的世界》

其次,他的画作有着浓郁的情绪化、观念化的表达,让人联想到漫画、卡通、插图。原因在于,这一类的画都可以用类似的笔画出简练的艺术趣味。但漫画以概括的现实图景,常常幽默的方式,取得反讽和歌颂的表现效果。卡通、插图虽然风格简练,但是以具体物象为样本的表现。丁捷的细笔画,几乎不定形,主要以线条的组合,编织意象为主。因为个人心绪,笔下的线条组合无规律可寻,随心起伏。

我很欣赏他那么有耐心地作画,他一定很享受这种绘画的过程。也可能在绘画中了解自我、解读自我、延伸自我。绘画就是在孤独处境中面对自己。他的画往往“无题”,只有一个简单的日期。我们可以看到《创世界》,以变幻的女人体,安上鸟的头,从人体中心,分流出密集的蝌蚪和密集的卵子,这些带有生殖繁衍意味,并没有主题化,人与动物一样,泛化了主题,只是借用形象符号编织画面,使得画面可以丰富地联想。

《创世界》

这些看上去荒诞不经的形象,以及难以琢磨的心绪,实际上反映出丁捷对生活保持着高度的敏感,画作总是散发着理性的温度。在虚拟的意象里,常常可以品味到自我与世界关系的追问。他的大部分细笔画标注为“无题”,一方面无法概括复杂的意义,另一方面对个人精神状态、生存状态感受的“无解”。所以他的画带有碎片组合,线条的编织、表情的印象,随着生命、欲望、情感流动的变化。心绪的变化,贯穿其绘画的主要线索,这也是作品的魅力所在。

世界是一张网,在丁捷细细的笔触里,网捞出一幅幅带有心情的画面。文化人更愿意细细品味心绪与世界的关联,画里有悲欢。《虚构的可能》愉悦的弧形,运笔欢快而流畅,一圈一圈由大至小,从疏到密,以近推远,纷纭幻化。前面两个圆圈带有眼睛、嘴、鼻子,让画意更有表情的深意。如《他们》画作,本身就是一张网,不规则的直线交织,纠结中带刺,左下角一个破洞,一黑一白的两条鱼相濡以沫,显得那样的渺小和无助。这些线成了扎心的网。有时心绪的忧郁如同深渊,让人无处可逃。丁捷笔下是否有预谋勾画这种情绪的深渊,还是一种无意识的感情流露?我觉得都有,他之所以有这种构思,肯定是某种情绪感染了他。这种并无明确指向的主题里,有着一股意识流,有着自我的另一种真实——心绪也是一种精神的向度。

《虚构的可能》

《他们》

梦幻成境

看丁捷的画,似乎总是在梦境中,那种亦真亦幻的世界,只有在梦中可见。丁捷的绘画视角是梦境里的视角,他通过梦境观照世界、解剖人性。其实他的绘画秉承了其在文学上的视角,他特别擅长现实与梦境交融的表达方式。文学评论家张学昕、贺与诤在《灵魂的释义或梦的解析——从丁捷的〈依偎〉到〈约定〉和〈撕裂〉》中论到:“丁捷在对人性的勘查中‘追问’到了深处,并以梦境的方式来切入到对人性考察当中。透过一个个潜意识中充满恐惧的梦境,来捕捉在外部现实的冲撞之下,人们内心的不安。丁捷时而完全沉浸在想象与虚构当中编织一场梦境,让人物完全沉浸在精神的行旅之中,寻求灵魂的归宿。”②他的画里和文学一样,带有梦境的营造。

通过梦境展现荒诞意象,可以不受具体物象的影响,直达内心的意识。细细编织,可以精妙地享受绘画过程,这个过程有如小说对于故事情节的铺陈。现在我理解在他的细笔画中,为什么选择出水越来越细的型号,纸张却越用越大,使得笔下更为精致的表达,更为漫长地享受倾诉的过程。在他梦境编织中常有如下几种方式:

漩涡方式的组合:通过一圈圈线条的重复,塑造情境。他的一件作品由一个个漩涡组成了星空意象,布满了画面,对于自身所处的位置产生了疑问。这种想象和虚构,就是一个梦境和心造的幻影,可以把自己放置在任何一个漩涡里,当成自己的处境。同时一个漩涡也是一个偌大大的世界,人之渺小,不足挂齿。这种洪荒大境与渺漠星空,只有在梦境中出现,这就是《鸟事·我们在哪里》。

《鸟事·我们在哪里》

缠绕方式的组合:《鸟事2020.05》通过长蛇一样的线条,相互缠绕从左下角向右上角延伸,再折回左上角,形成一个“之”字型的构成。这种复杂的缠绕,加上几条带斑纹的线条引伸,到左上角幻化成圆圈,最顶端幻化成云一般的图像,并在其中点缀了“莫名的脸部”,这也是丁捷营造梦境的表达方式之一。

排列方式的组合:不同线条组合成类似平行的延伸导向,把视觉的关注引入某个焦点。他的作品中大量应用排列组合。《I LoveYou》通过有序的点,组成一排排的虚线,层层围着形如女性臀部图像。展翅的大鱼,通过不同曲线,近乎平行的排列,使得画面清晰、有序。夸张强化的大鱼,占据了半个画面,也是梦境中的奇特想象。《父亲节有感》重叠排列了三层的“子弹头”围向犀牛,这幅画作用了这种方式。《大海的方向》人影与鱼为中心放射性排列各种曲线。更多是在画面的某个局部应用了排列的方式。

《大海的方向》

《鸟事·2020.05》

《父亲节有感》

《鸟事·情与理》通过线条前后穿插,编织方式的组合,构成网状的形态。来回穿插的线条布满了整个画面;相拥的鱼与张开的网塑造意象,营造氛围;《鸟事·玛丽娅》繁复的细线在形如女性臀部形状中编织。

《鸟事·玛丽娅》

《鸟事·情与理》

丁捷的“细笔画”以梦境为支点。他钟情于梦境的表达,在我看来他所有画作几乎都与“梦境”有关。对梦境的执著和痴迷正是丁捷探索现实世界、反观精神世界的艺术通道。梦境是潜意识的表达,丁捷借用梦境来旁观世道万象,呈现纷繁世相下的奇特景观。梦境也成了丁捷演绎和释放自己内心压力的精神道场,以此表达现实的复杂和冲突。他笔下的梦境也是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一种隐喻与寄托。我更愿意理解为他是在梦境中倾诉,倾诉就是一种释放。

梦境里的奇特意象,各种线形的组合排列、黑白的对比、疏密的衬托,压抑、兴奋、欢快、恐惧等,不同作品的出现,使我惊叹他营造梦境氛围的能力。可以看到畸形的、残缺的,也可以看到夸张的、变形的。将现实梦幻成境,他用纯粹线条组合成无可名状的图形,所以他的画作不是美学理想中的崇高感、严肃感,而是将你带入了荒诞的情境当中。

他的“细笔画”作品,看似荒诞不经的图景在梦境中展开,一方面自娱自乐地倾诉心绪,一方面又不断地对当下精神的困境和现实价值进行反观。

我总觉得他有意避开正面写实的描绘。按道理“细笔画”在图像深入上有很多的优势,可以做非常细腻的刻画。但“写实”为了什么,除了炫耀高超的技术之外,没有任何精神的表达。对他而言“写实”无非是精神表达的“陷阱”。只有虚化,变形、抽象,才能更大程度地解放精神的表达欲望。所以作品中他几乎不用写实的方式,避开了自己的短板,把现实推向了梦境的氛围当中。

他将现实推向梦境,同时也推出了“细笔画”的可能。他告诉我一支笔和一张纸,可以写诗,也可以画画。诗情不尽的地方,用来画画,他在出差的宾馆里,随意拿起一张便签、信封都可以自在地开始,自由地结束。尊崇内心的意向,不受画种的拘束。丁捷这种自由表达的意识有了长期的积累,使得心绪的表达逐渐成熟。丁捷的表达意识,在我看来就是在塑造新的画种。

他对绘画的理解很纯粹,画什么都跟着感觉往前走。有时一种意象在脑海中出现,就可以顺着意象某个部位开始画起,不断的组合,不断的丰富,这是很感性化的绘画。这种感性的绘画,反而画得非常投入而专注,表现了超凡的定力。因为细致的笔触,需要长时间的线条组合,才能有比较完整的表达。这两年里他产出了一大批意象独特、画风坚实的作品。这足以证实他对绘画的真诚与专注。丁捷笔下呈现了绮丽的想像力和旺盛的创造力,建构出与众不同的艺术世界。

意象奇崛

丁捷的画没有很具体的形象,但他的画一直有奇崛的意象。

每位诗人都会有自己钟情的意象,李白的月,余光中的莲,这些已成为文化经典的意象。丁捷画作里的鱼,也将成为一道令人难忘的文化景观。我看过丁捷的中国画,在我印象中几乎都是鱼的世界。这一批“细笔画”,鱼还是他笔下主要的意象。

很难想象丁捷的笔下会有那么丰富的鱼。在他的眼里,什么都可以成为鱼影。他可以将任何图形,变身成鱼。《无题·2020》不同的多边形块面,像一条大小石块铺设的石板路。这不是石板路,而是一条条不同形态的鱼,每一块石头都是鱼的化身。对他而言,世界满眼皆是鱼,因为画鱼,画画是好玩的事,是想象的游戏。但是,丁捷的“好玩”与“游戏”并没有亵渎绘画的态度。事实上,他的绘画同诗人意象一样,上升到精神境界的高度。正如吴彦颐在《墨采文华,明心见性——〈丁捷心画〉的品读与价值发现》一文中讲到:“丁捷所建立的鱼世界是诗与理性的交响。他用自己的笔墨语言表现鱼的形态,在与鱼的对视中相与优游,会通合一。”③

《无题·2020》

鱼可以非常的简单、简洁、简练,但鱼的世界也可以相当复杂。不同的人看鱼,鱼并有了不同的精神印记。庄子看鱼,鱼从容快乐;民众看鱼,生活富足;丁捷看鱼,鱼性充满人性,同时鱼也成为其精神的寄托。在这一批细笔画中,可以看到鱼的自由、乐观、无奈,在他笔下,鱼有伦理与道德、欲望与情感、形而上与形而下、精神与身体这些丰富的内蕴。譬如,《大悲咒》乍看是纷繁的直线与曲线的组合,细一看,都是鱼的世界,画面中心有一个虚线点出菩萨,周边围着密密麻麻的小鱼,鱼头向菩萨中心汇集,奔涌而来,外围是叠加游动的大鱼。星星密集的鱼眼,圈圈点点,向外放射直线,线里隐藏了成百上千的鱼,构成了形式单纯又丰富的图景。这些意象的解读,开放了读者的想象。菩萨、鱼、眼睛、汇集、游动,想到慈悲、放生、感召都可以。

《大悲咒》

“兽面”群像

鱼的意象,是诗的意象,是情感的意象,也是开放的意象。这与画家的想象有关,奇崛的意象与他奇崛的想象关联。所以我们不能简单把鱼对应“人性”和“精神”,作封闭的主题阐释。丁捷恰恰是反对简单对应主题表达,所以很多画作都是无题。无题才能自由,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内容上的误解。《潮》画中心站着“猫脸”的女性,身上缠绕着繁复的绳条,一手提拎绳条,一手轻松抓着另一只手臂。脚底以上都是奔涌的鱼,再细一看,鱼口穿绳,被猫女控制。脚下右下角,排列有序的波浪线,鱼网、波浪、T 台,可做自由想。《鸟事·情与理》一面排满窗户的房屋,几个悬浮在空中的几何体,几根粗而黑的线条连贯着画面的上下,纷乱的细线布满了整个空间。细观之,整个画面都是来回游动的鱼。鱼在情与理之间到底构成了什么关系,并不重要,我在想为什么鱼总是游在丁捷的脑海里。《大海的方向》人鱼合体的黑白画面,左边自上而下倾泻出一大片的游鱼,形成左右黑白的图影,四周组合了同密度的波浪线,这些都是群鱼的形象,也有特写的大鱼,占据大半个画面。

《潮》

除了鱼的意象,丁捷还善于表现“脸”的意象。

“脸”的意象

从鱼而入,看到的是一张张鱼的脸,因为群鱼,常常会忽视“鱼脸”。我们在他的“鱼脸”里读到不同的表情。当然这未必是真正的表情,因为不同表现方式下,眼睛自然带有表情,我们常会根据人类特有的人性读出这些表情,比如吃惊、含情、困惑、沉思等等。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丁捷画“脸”不是为了“表情”,甚至是有意避开“表情”。他画“脸”都不露声色,“去表情”化。我们很难根据五官形态获得表情的指向。为了达到“去表情”化,丁捷以“脸谱”的方式,盖住了真实的表情。比如四个特写的头像,四张脸谱化的面具,让你无从猜测内心。《鸟事·鸟瞰》以白描的形式,将五官有意变形,装饰,虽有五官,但无表情。这种“脸谱化”装饰,放大、特写,你看不到脸谱背后真正的变化。反而敞开和袒露面对世界不同角色的转换,传达对于人际关系的一种理解。除“脸谱”化,他还常用嫁接的方式,将动物的五官移植到人身上,组装成“兽面”。猫耳、马脸、狗鼻都有,使得读者无从解读表情。六个面部特写,有两个可辨识是鱼头,其它四个,很难辨识出什么生物头部。他也用骷髅的方式,去五官,来达到“去表情”的效果。这些“去表情”的意象背后,一张张奇特的脸闪现在想象的海洋里。

《鸟事·鸟瞰》

丁捷“脸”的意象,还有动物的群脸,半个黑压压的天空,一架鱼骨和一条鱼,下面拥挤着上百个不同动物的脸。

丁捷常放大脸部特写,却有意隐藏了表情。“表情”可以表演,“表情”在生活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对“表情”的怀疑,成熟的人不需要看人“脸色”行事。将“表情”从隐喻中脱离出来,逃出精神的泥潭。“去表情化”还可以看到一种“游戏”的轻松成分。

他“游戏”的心态,既是一种艺术方式,又是一种艺术境界,同时也是一种消遣方式。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外出在宾馆中,一个人,顺手拿什么样的纸都可以画,一画就可以消磨大半个晚上。正是由于丁捷这样的绘画心态,使得内心空间无比地放大,世界的意象夸张地生长,心态也变得宽阔而自由。他之所以有这些意象,特别是对“鱼”与“脸”有超强的塑形能力,因为是他拥有海阔凭鱼跃的那种感觉。所谓“荒诞”与“奇崛”的意象后面,却是那样细致、完整、生动。意象奇崛,也是丁捷“细笔画”无法绕开的又一个关键词。

结语

我在深读丁捷的画作后认为,他的“细笔画”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在当下绘画中将会照射出应有的光芒。因为他有直入心绪的艺术表现方法和能力,他的艺术内蕴和思绪弥漫在作品的每一根线条上。他没有形而上的主题说教,也没有形而下的逼真刻画,画中的图景是感性的、混沌的、意象的。细细的笔触里,看似漫不经心的线条编织和涂画,将心绪付之梦境,牵引着恍惚的行踪,牵引了情感与思绪的过程。他的作品更注重绘画过程,而并非直奔主题,所以他的画常常无题。但想,无题也就有了无尽的意味。

注释:

①丁捷:《依偎》,江苏文艺出版社2016 年版,第45页。

②张学昕、贺与诤:《灵魂的释义或梦的解析——从丁捷的〈依偎〉到〈约定〉和〈撕裂〉》,见《中国当代文学研究》2021 年第2 期。

③吴彦颐:《墨采文华,明心见性——〈丁捷心画〉的品读与价值发现》,见《丁捷心画》,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2020 年版,第7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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