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民营出版业“年鉴热”原因及影响分析

2021-11-25 18:28徐佳佳
广西地方志 2021年4期
关键词:年鉴出版业民国

徐佳佳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江西 南昌 330000)

晚清时期,年鉴作为一种西方工具书被引入中国。经过长期的传播,年鉴的作用和价值逐渐受到学者、官方及其他读者认可,年鉴在出版市场中的需求不断扩大。捕捉到这一市场变化的民国民营出版机构,很快就大量出版了各类本土年鉴。这些年鉴逐渐在民国年鉴出版市场中占据主流,成为晚清以来外国教会和社会团体、本国政府机构出版的年鉴之外的重要年鉴品类,促进了民国年鉴出版多元化格局的形成,并因其出版的数量多、影响广泛,在20世纪30年代形成一股民国民营出版的“年鉴热”。

民国民营出版“年鉴热”提高了年鉴的质量,增加了年鉴的种类,促进了年鉴出版市场的发展,培养了本土早期年鉴人才,丰富了年鉴理论,扩大了年鉴的影响力,让本土年鉴逐渐大众化。其中积累的历史经验至今仍有借鉴意义。

一、20世纪30年代民营出版业迎来“年鉴热”

晚清开始,民营出版机构崛起,并逐渐成为出版业的主流。目前,对于当时的出版机构并没有确切的统计数据,但根据时人和后人作的一些统计可以大致了解当时的出版市场格局。1987年第4期《出版史料》上介绍1911年5月前,上海共有出版机构116家,基本都为民营出版机构。[1]《西学东渐与晚清社会》一书中,对1896年到1911年间曾经翻译过日文的出版机构列了详表,统计的出版机构有96家,全部为民营出版机构。[2]这些从各种渠道得来的数据,有多有少,有重复有交叉,但民营出版机构在出版市场中占据主体地位却是共识。

20世纪30年代,随着年鉴的价值逐渐被发掘,捕捉到市场机遇的民营出版机构大量参与年鉴出版,本土年鉴出版数量、种类快速增加,年鉴质量快速提高,形成一股民营出版业的“年鉴热”。目前对于20世纪30年代年鉴出版数量的统计虽没有确切数据,但根据已经整理和发掘的一些年鉴,年鉴界也做过一些统计。根据《年鉴学》对20世纪30年代本土年鉴出版情况的统计,共有63种年鉴被63家不同出版机构出版,其中民营出版机构占52家,官方出版机构占11家。[3]《中国年鉴史料》中则认为20世纪30年代出版的本土年鉴有近百种,8成以上为民营出版机构出版。[4]这些统计数据因为统计的时间和掌握的资料不同得出的数据有一定差别,但民营出版机构大量参与年鉴出版,并促成出版市场年鉴热是可以基本肯定的。

从空间上看,这些编辑出版年鉴的民营出版机构大多集中在上海、南京、北京、武汉、香港等民国时期出版业较为发达的地区。其中以上海最为集中,这与晚清至民国时期上海占据中国出版业中心密切相关。民国时期出版业市场份额排名靠前的五大出版机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大东书局、开明书店等总部都设在上海,而这些大型民营出版机构基本都开展了年鉴业务。

商务印书馆是民国时期最大的出版机构之一,出版实力雄厚。商务印书馆较早意识到年鉴的市场价值,1923年就自主编辑出版了《中国年鉴》。同时,以印务起家的商务馆还拥有十分完整的印刷、出版、销售体系和最新的设备,因此在自主编纂年鉴外,还承印了大量年鉴,如《小说年鉴》《中国教育年鉴》《中国经济年鉴》等。

大东书局也是民国时期规模和影响力较大的民营出版机构。该书局成立于1916年,到1930年大东书局的营业额已经突破50万元大关。[5]1931年开始,大东书局设有总厂、总务处、编译所、印刷厂和货栈五大机构,集编、印、发为一体,出版实力大幅增强,成为全国的七大出版机构之一。[6]1931年,大东书局成立世界年鉴编委会,编辑出版《世界年鉴》。该年鉴成为民国时期我国以介绍世界各国国情为主的一本重要年鉴,对呼吁国人关注世界形势、发愤图强起过作用,丰富了年鉴的种类。

此外,上海的五大出版机构中的世界书局等也参与了年鉴业务,自主出版了《中国外交年鉴》等重要年鉴。

除上海五大综合性民营出版机构外,以报纸为主营业务的各类报社(报馆)也是民国时期年鉴重要的民营出版机构。不过这类出版机构在参与年鉴编辑出版工作时,以自主编纂出版年鉴为主,较少单独承印年鉴。

申报馆是在上海创办的,民国时期影响较为广泛、具有雄厚实力的综合性报馆。[7]在发展过程中,申报馆十分注重通过报刊的多元化经营扩大报馆的社会影响力和营收来源。《申报年鉴》正是申报馆追求内容多元化战略中的产物。

1932年申报馆开始筹备出版《申报年鉴》。抗日战争爆发前,申报馆一共出版1933卷、1934卷、1935卷、1936卷4卷年鉴及1935卷补编。抗日战争结束后,申报馆又出版一本续编,即《申报年鉴》1944卷。《申报年鉴》是民国时期本土质量较高的综合年鉴。

除此之外,上海各大通讯社、中小型书店、书局、报社等民营出版机构都根据自身优势和市场需要,出版了各具特色的年鉴,内容涉及电影、文学、商业等各个行业领域,种类十分丰富。既有综合类的年鉴,如神州编译社编辑出版的《世界年鉴》1913卷和1914卷,华东通讯社出版的《上海年鉴》1947卷等;也有专业的行业年鉴,如上海大公通讯社出版的《上海市劳工年鉴》1948卷、现代书局出版的《中国文艺年鉴》1933卷、上海电声周刊出版的《影戏年鉴》1934卷、商业日报社编辑出版的《商业新年鉴》1932卷等。

除上海外,全国其他出版中心的各类民营出版机构也广泛涉及本土年鉴的编纂出版业务。桂林作为民国时期西南重镇,民营出版业取得了较快发展,编辑出版了大量年鉴。由广西建设研究会和救国会在抗战期间于桂林创办的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出版机构文化供应社,1941年出版了《民国卅年实用国民年鉴》。这本年鉴内容广泛,全面介绍了抗战期间全国政治、经济、军事、农业、世界主要国家国情、西南战事发展等内容,是民国时期广西地区出版的质量较高的一本综合性年鉴。

除大陆地区,台湾、香港等地的民营出版机构也编辑出版了大量年鉴。如台湾新生报社编纂出版的《台湾年鉴》1947卷,香港太平洋经济研究社出版的《中国经济年鉴》1947卷、1948卷等。同时,民国时期大量华人在海外创办了报社和出版社。这些出版机构的管理者大多为国内出版业人士,他们根据在国内出版业多年积累的经验,根据各自不同的需要,编辑出版了大量年鉴,如《南洋年鉴》等。

民国时期全国各地大量民营出版机构,尤其是大型综合出版机构参与年鉴事业,不仅改变了晚清以来年鉴编辑出版主体的市场格局,还大量引入新的出版技术和营销思路,为年鉴逐步探索出一条市场化、商业化的运营模式,加速了年鉴发展,使得20世纪30年代初至抗日战争前中国年鉴市场初现繁荣景象,并第一次出现“年鉴热”。

二、民营出版“年鉴热”的原因

20世纪30年代,民国民营出版出现“年鉴热”,既是晚清以来学界对年鉴理论研究不断深入的结果,也与民国政府对年鉴的认可,民营出版业内部竞争加剧,大量知识分子投身出版业,现代出版传媒业快速发展有关。

(一)学界对年鉴的长期研究与广泛传播。自晚清传入中国后,不少方志学家逐渐认识到年鉴与传统史志有许多的相似之处,但出版周期却只有一年,具有较强的时效性,在普及文化知识、详细记录史料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民国学者蒋梦麟就提出解散旧体,编辑三书(年鉴、各门史料、省史),认为年鉴比方志更能够适应、服务社会发展。20世纪30年代,西北联大教授黎锦熙在《方志今议》中提出了年鉴和方志在功能方面的共同点,且认为年鉴可以为方志提供资料,但年鉴比方志更具有时效性、实用性,可以“科学资源、旅游指南”等,呼吁中国各界应广泛编辑年鉴。

同时,20世纪20年代开始,统计学理论被引入历史研究当中,历史的事实、细节成为梳理历史的重要新思路,历史被认为是一门可以被实证的科学。而年鉴作为一种通过收录大量历史细节,尤其是大量统计资料,真实还原、记录历史的重要工具书也备受计量史学理论专家的青睐,得到广泛推崇。这些研究和传播为20世纪30年代“年鉴热”的出现奠定了理论基础。

(二)民国政府当局对年鉴的认可。学界的关注也引发了民国政府的高度重视,年鉴的史学价值和市场价值获得当局政府的高度肯定。如南京国民政府内政部编纂的《内政年鉴(1935)》序言中介绍“年鉴者,综合一年来行政状况,一一撮其大要,或列为图表,以供现代之研究,而备后来之取鉴者也”,年鉴的资政镜鉴作用被高度肯定。之后,实业部、教育部、中央银行等民国政府部门也纷纷开展官修年鉴编纂出版业务,出版了一批官修年鉴,如中国银行总管理处经济研究室编辑的《全国银行年鉴》,民国政府财政部编辑的《财政年鉴》等。同时,在民国政府的各省、县地方机构也纷纷出版了各类年鉴,如《广西年鉴》《武进年鉴》等。

同时,为保障年鉴的出版,南京国民政府还制定实施了《统计法》《统计法实施细则》《公务统计方案之意义及其拟定程序》等,这些法律文件中对于统计年鉴编纂和人员安排都有具体的规定,为年鉴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法律保障,也表明当局政府对年鉴的重视。

这些来自民国政府的关注,使得年鉴逐渐受到广泛认可,并促进了年鉴事业的发展,正如《中国经济年鉴》序言中就介绍到“我们知道自本年鉴编纂以来,不仅各机关都努力工作,而且我国年鉴事业风起云涌”。民国政府当局对年鉴的肯定为民营出版机构大规模发展年鉴事业提供了良好的氛围。

(三)民营出版业竞争激烈,需要开辟新市场。民国时期,本土出版业迎来兴盛,民营出版机构大量增加,并逐渐成为出版业的主体。[3]这一时期,不仅原有的大书局规模进一步扩大,新设的中小书局也不断涌现。民国民营出版机构和出版物的数量,逐年攀升,至抗战前夕达到历史的最顶峰。[8]根据国民政府内政部核准登记的全国各地区新闻纸及杂志社统计表,1936年全国报社(报馆)、通讯社和杂志社等分别为1503家、788家、1875家。[9]1927-1937年,中国年均出版期刊达1483.3种,其中1936年全国出版期刊数量达到最高,为1914种。[10]从这些统计名录中可以发现,虽然有一部分出版机构附属于政府部门、学校等,但大部分仍属于民营。

大量民营出版机构的涌现,引发了民国出版业内部激烈的竞争。一般性的图书在市场上的销量逐渐下降,一些内容新颖,思想进步,具有较强实用和学术价值的古籍、综合性丛书等受到市场的欢迎。[11]年鉴作为西方传入,具有较高史学价值,内容和形式都较为新颖的工具书一时间市场需求扩大。于是,大量民营出版机构纷纷根据自身优势和市场需要,自主出版各类年鉴,促进了年鉴市场的勃兴。

(四)大量知识分子投身出版业。民国时期,科举取士被废除,大量知识分子逐渐实现职业转型。鉴于出版业的快速发展,大量知识分子参与报纸、期刊、图书的编辑出版工作,转身成为职业编辑成为大量知识分子的首选。这些知识分子既接受了传统教育,其中一部分还接受了西方教育,知识丰富。他们加入出版业,不仅大幅提高了编辑出版行业人员的文化素养和专业水平,而且作为知识分子他们还普遍具有较强的历史责任感,希望利用文化出版事业挽救中国的文化水平,通过图书资料让国人开眼看世界。而年鉴作为西方工具书,不仅可以传播时政,还可以书写自己的思想和主张,因此一些编辑出版业的知识分子也主张积极出版大量年鉴,为出版业及社会发展贡献一份力量。而他们的加入,也让年鉴的编辑出版质量有了更多的保障,成为促进本土年鉴发展的重要力量,促进了本土民营出版业“年鉴热”的形成。

(五)现代出版传媒业不断发展。民国时期现代出版传媒业得到快速发展,信息传播和获取的方式逐渐多元化,各类报纸、期刊、图书、部分公文等大量承载信息的媒介都可以被出版机构利用,极大便利了年鉴这一主要靠搜集、整理资料而展开编纂工作的工具书的编辑出版。

民国时期,民营出版机构出版的商业年鉴以及个人出版的学术年鉴,通过大量吸收、参考了报纸、期刊、图书等出版物的内容,促进了民营出版机构年鉴内容的快速搜集和编纂,1931年出版的《世界年鉴》序言介绍“本年鉴参考中外年鉴中外图书杂志多至数十种名多恕不备列”。甚至一些年鉴的主要内容就是报刊内容的精选和汇编,如1935年出版的《大晶报、铁报联合组织年鉴》,该年鉴由《大晶报》《铁报》联合编纂,主要内容就是来自两份报纸的公开报道。

此外,民营出版业出版的综合年鉴,在篇目设置时还会将新闻编辑出版业作为重要内容,甚至为其单独设置专门的篇目,而这些内容则大多来自当时的民营出版物。如《申报年鉴1935》的“新闻事业调查章,则酌采申时电讯社出版之‘报学季刊’”。

民国年鉴对民营出版物公开内容的吸收,拓宽了本土年鉴内容来源渠道,改变了晚清以来以官方公文等为年鉴主要内容来源的局限,促进了近代中国年鉴内容的本土化改造。可以说,民国出版传媒业的发展,报刊、图书等现代读物的大量发行,是民国年鉴大量快速出版并形成“年鉴热”的重要原因。

三、民营出版“年鉴热”影响

20世纪30年代,民国民营出版“年鉴热”影响广泛,不仅促进民营出版机构产品种类的多样化发展,更培养了一批早期本土年鉴人才,促进了本土年鉴理论发展,探索了本土年鉴的运营方式,为年鉴的大众化做出了重要努力,在本土年鉴发展历程中至关重要。

(一)培养了早期本土年鉴人才。“年鉴热”的背景下催生了一大批本土年鉴人才,既包括年鉴经营管理人才,也有年鉴编辑人才和年鉴学者。

年鉴作为工具书,涉及内容较多,体量一般比较大,从确定编辑思路、组建编辑团队、搜集资料、组稿编纂、印刷出版、销售传播等各个环节都需要统筹安排,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影响年鉴的质量和销售,因此从经营管理角度来说,做好年鉴编纂出版的管理工作有一定难度。为此,民国民营出版业在开展年鉴业务,尤其在创刊时,多选用经验丰富、在文化界有着广泛交往、有扎实学问功底、组织能力较强的出版人才总负责年鉴的工作。如申报馆筹备《申报年鉴》编辑出版工作时,经过多番考虑,选用了管理经验丰富的张梓生来掌舵。张梓生不仅与鲁迅、丰子恺等名人有较多交往,还在商务印书馆长期工作,有丰富的出版管理经验。在张梓生的主持下,申报馆顺利出版了4卷《申报年鉴》即1933卷、1934卷、1935卷和1936卷,以及其中的一部补编,《申报年鉴》也成为民国时期本土影响力广泛的综合年鉴。

除张梓生外,《南洋年鉴》的傅无闷、《世界年鉴》的张世安等年鉴经营管理人才,都积极为各自主编的年鉴探索了不同的管理之路,为民国时期年鉴的市场化运营做出了重要探索。

同时年鉴作为已有几百年历史的西方传统出版物,框架结构、体例等已有一定规范,本土出版机构如何在继续优点的基础上编写出适合本土需要的年鉴,具有一定挑战。因此,除了经营管理的主要负责人才,民营出版业还培养大量从事具体年鉴编写、排版、校对业务的普通编辑。这些编辑大多具有长期的出版业从业经历,且大部分为接受过新思想熏陶的知识分子,具有较高的专业素养,对年鉴这一新兴出版物的编辑工作也有着较高的工作热情。如《申报年鉴》1933卷序言中介绍“是役,负分编及签校采访等责者有唐公宪君,程庚雅君,金树人君,黄寄萍君,方子川君。……特约撰稿者,陈文鹭君,吴斐丹君(一年来之国难),蒋坚忍君,郭力三君,张柳云君……综计执笔者从事者,凡三十有一人。”[12]这31位编辑撰稿人员基本都是申报馆的工作人员,在申报馆不同的报纸、期刊工作,且都拥有比较扎实的学术功底,如吴斐丹在《申报月刊》长期工作,他长期研究经济学,后来还成为我国著名的经济学家、人口理论家,他们专业从事年鉴编纂工作,不仅保证了年鉴的质量,为年鉴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此外,“年鉴热”还引发了本土学者对于年鉴的研究,大量关于年鉴的学术文章不断被刊登。这类文章的研讨范围比较广泛,既有从学术研究的视角,对本土年鉴的编纂工作进行探讨交流的文章,如《论编纂西北年鉴》对于《西北年鉴》的编辑工作进行了建议[13]。也有一些针对年鉴的编纂和发展,提出批评和建议的文章。如《读书·副刊》发表的《读英文中国年鉴后的几点意见》[14],《经济评论》发表的《评中国贸易年鉴并提供若干意见》[15],《摄影画报》发表的《我的意见:关于‘中国摄影年鉴’之编辑》[16]等。学者和年鉴读者们发表的这些理论研究不仅促进了编纂者对年鉴的思考,也让年鉴的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二)探索了年鉴运营机制。民营出版机构尝试了年鉴的市场化运营机制。如张梓生在主持《申报年鉴》编纂发行工作时,不仅要求该年鉴应及时出版,还采用了市场化的传播销售方式,争取让该年鉴盈利。张梓生不仅通过报纸、期刊等多种渠道发布《申报年鉴》的出版消息,邀请大量专家撰写相关研究文章,促进《申报年鉴》传播。为了更好销售,在《申报年鉴》内容较为丰富,每卷均有1000余页的情况下,张梓生仍坚持《申报年鉴》目标读者应为知识分子和普通工薪阶层,定价不宜过高。《申报年鉴》的定价为3元一卷,这个价位比同期、内容体量大小差不多的官修年鉴低很多,但当时上海市民平均月收入为15元左右,这个定价整体又不算特别便宜,可以保证基本的利润。合理的定价策略使得《申报年鉴》在市场上取得成功。

可以说张梓生制定的精品化、全面化的内容编辑策略,平民化、大众化的出版销售策略为《申报年鉴》的成功奠定了基础。同期大多商业年鉴均采用此类运作方式。

同时,民国时期大型民营出版机构一般都拥有遍布各地的分社和销售点。这些分设机构,不仅可以为年鉴的编纂搜集各类资料,还成为了年鉴提高销售量的重要渠道。如读者不仅可以在各地申报分馆、申报分销处、各大书店直接买到《申报年鉴》,还可以通过上海邮政局等机构订购该年鉴,多样化的发行渠道,让读者购买该年鉴更加便利,提高了该年鉴的销售额。

(三)丰富了年鉴理论。民国“年鉴热”引发了编辑、学者等对年鉴理论的进一步思考。首先,在编辑出版年鉴的过程中对于年鉴与其他学科的关系、年鉴的属性等问题上,年鉴的存史价值和年度属性被进一步肯定。《申报年鉴》在1933年创刊时,史量才称“日报者,属于史部,而更为超于史部之刊物也。……今同人从事日报者六十年,首尾衔替,乃进以求诸旁通之史表纪事,若月刊,若年鉴者参综以观,思过其半。……自今以前,日报负直系通史之任务,固已卓然独具其价值;自今以往,即旁通者亦以计年以授梓。”[17]在他看来,年鉴和日报都具有存史功能,不同的是日报是以日计算,年鉴是以年记录,两者是针对不同市场需要开发的产品。

其次,对于年鉴与方志及方志馆的关系做过思考。柳亚子在《上海市年鉴》1935卷序言中提出,历代的方志大多是未经过整理的史料,“取材无非报刊言论”,文献价值相对较低,而编辑出版《上海市年鉴》可以通过对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专题考察,提升通志整理质量。在他看来,编纂方志与年鉴的性质基本一样,都是一种地方史的文献,但年鉴的内容是经过专题加工的,文献价值更高。按照柳亚子的设想,“我们倘把民国二十三年一月起到二十七年十二月底为止的事情,搜集起来(可根据五年来的年鉴做蓝本),弄一部《上海市通志续编》之类的东西。以后每五年出一本,可以永久的出下去。”[18]从中可知,他既肯定了年鉴与方志的共通之处,也看出了两者在内容的时效性和专业度方面的不同,充分肯定了年鉴的价值。

同时,柳亚子还认为年鉴可以每年编辑出版,“岁辑一编,永永无休止”,这样不仅可以保证修志机构长期运转,让修志机构从政府临时部门变成固定单位,“上海市通志馆实为以科学方法研究地方史料之首创者允宜留用永久机关”。[19]还可以拓展方志馆的业务范围。这些思想为我们开展好当今的地方志提供了借鉴。

此外,民国时期,大量学者还在报纸、期刊上发表大量关于年鉴内容、价值、属性等方面的理论文章,并介绍国内年鉴的发展态势,促进年鉴理论研讨。如《工程周刊》刊登的《日本电气年鉴出版》[20],《长虹》刊登的《介绍:一九三六英国摄影年鉴》[21],《微言》刊登的《世界文坛情报:关于伦敦年鉴》[22]等。

通过报刊发布理论研讨消息,不仅进一步深化了学界和广大读者对年鉴的理解和认识,还反过来促进了年鉴内容的改进,使大量年鉴逐渐根据读者的阅读需要调整编纂内容,促进年鉴的本土化。

(四)推动了年鉴的传播和大众化。民国时期,大量年鉴编纂机构通过报纸、期刊发布资料搜集、工作协调等方面的内容,加快年鉴编纂工作进度。如《新广东》等时政评论期刊就发布过《派员编纂广东年鉴》《杂载:广东省政府训令:文字第一七四号(二十四,二,四):分令本府所属各机关:令派员编纂广东年鉴》等文章,发布了广州市政府编纂的《广东年鉴》要求各机关派人参与该年鉴的编纂工作的消息。

民国时期,民营年鉴出版机构还会通过报刊、图书、通讯资料等印刷品,发布年鉴资料征集消息,解决年鉴资料征集困难的问题。如由纺织书报出版社主办的《纺织周刊》刊登了《为编辑纺织年鉴征集资料(附表)》,文中介绍了纺织年鉴编纂委员会希望社会各界为《纺织年鉴》编纂提供资料的情况[23]。国民公报社主办的《教育通讯(汉口)》刊登了《教育年鉴征集学术团体概况文稿办法》[24],介绍了抗战后国民政府教育部批准筹备《中国教育年鉴》,并希望向教育界征集资料的情况。教育部在《申报》也刊登了《教育部续编中国教育年鉴 应征教育先进事略 宣扬潜德褒扬忠烈》,号召各界为该年鉴供稿。

此外,民营年鉴编辑机构还会通过各种出版物发布年鉴的编纂工作进度,方便社会各界及时了解年鉴的编辑工作,增强读者对年鉴的出版信心。如由东北兴建学会学艺部主编发行的《行健旬刊》刊登了《东北消息:编“文教年鉴”》[25],文中介绍了《文教年鉴》编辑过程中的一些会议、商讨等工作,让民众能及时了解该年鉴的编纂情况。

另外,民国时期,民营出版机构在出版年鉴后,会在各类杂志、期刊上对年鉴进行推广,扩大年鉴的影响力。如图书出版专业杂志《图书展望》刊登的《新书提要:中国经济年鉴》[26],历史地理类的专业学术杂志《地理杂志》刊登的《“新刊介绍:铁道年鉴”》[27]等。这类推广内容大多比较简单,有一部分还具有广告性质。

通过报纸、期刊、图书等传播年鉴的筹备、编纂和出版情况,并利用这些传媒机构对年鉴进行推广,促进了年鉴传播的大众化,为普及年鉴做了重要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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