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治未病”理论探讨慢性乙型肝炎病毒携带状态的治疗策略*

2021-11-29 00:27王宇新黄锦桢童光东邢宇锋韩志毅
中西医结合肝病杂志 2021年2期
关键词:治未病安慰剂证候

王宇新 黄锦桢 童光东,△ 邢宇锋 韩志毅

1.广州中医药大学第四临床医学院 (广东 深圳, 518033) 2.深圳市中医院肝病科

慢性乙型肝炎病毒(HBV)携带状态是对慢性HBV感染处于免疫耐受期患者的临床诊断,其临床表现为血清乙型肝炎表面抗原(HBsAg)和e抗原(HBeAg)阳性,HBV DNA水平很高(>2×107IU/ml),血清谷丙转氨酶(ALT)正常,肝组织没有明显的坏死性炎症或纤维化[1]。研究显示,有超过35%的患者在免疫耐受期存在炎症活动和纤维化进展的风险,肝组织炎症活动度、纤维化程度随年龄增长而逐渐加重[2]。在实际生活中,多数患者因为没有明显的临床症状而缺乏对疾病的关注,又不注意休息,甚至饮酒、劳累,导致疾病进展风险进一步增加。并且这类患者是HBV感染的重要传染源之一,故尽早对他们进行管理和干预具有重要意义。中医“治未病”理论契合慢性HBV携带状态防治理念,且具有鲜明的特色和显著的疗效。

“治未病”思想历史悠久,国家大力推进的“健康中国”战略需要中医“治未病”的深度参与[3]。近年来,在深圳市中医院童光东教授领衔主持下,全国多家知名三甲医院围绕慢性HBV携带状态证候规律及中医治疗方案联合开展了“十一五”“十二五”“十三五”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研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本文从“治未病”理论出发,结合重大专项研究成果探讨慢性HBV携带状态的治疗策略,以提高对慢性HBV携带状态中医治疗的认识和重视。

1 中医对慢性HBV携带状态的认识

传统中医没有慢性HBV携带状态相应的病名记载,但根据部分患者右胁疼痛、胀闷不适的病症特点,可将其归于“肝着”、“胁痛”等范畴。从发病特征来看,HBV属于湿热疫毒,慢性HBV感染的自然史与古代“伏气温病”学说内涵具有相似性[4]。清代医家薛福《瘦吟医赘》云“盖伏气虽隐于无形,终为病气,气尚有迹”,提示伏邪未发,也有迹可查,恰如慢性HBV携带状态常无明显症状,但可以通过病毒学、血清学标志物诊断。清末名医柳宝诒《温热逢源》曰“伏温之邪,冬时之寒邪也。其伤人也,本因肾气之虚,始得入而据之”,提示伏邪发病必有正气虚弱。《素问·刺法论篇》言“余闻五疫之至,皆相染易……不相染者,正气存内,邪不可干,避其毒气”,亦指出正气不足与邪气致病的关系和重要性。研究表明,由于免疫系统尚未成熟,90%的新生儿HBV感染后可变为慢性,1~5岁儿童感染HBV后有30%变成慢性[5]。慢性HBV感染多由母婴垂直传播所致,可理解为先天不足,由于肾为先天之本,所以从内因来考虑,慢性HBV感染者多属肾虚。综合来看,慢性HBV携带状态的病机本质为肾虚邪伏。

掌握慢性HBV携带状态的证候特点和分布规律是验证其病因病机认识,指导中医治疗的必要手段,不同医家曾独立对慢性HBV携带者进行辨证分析,但面临样本量不足、标准不统一、调查区域局限等问题,还常遇到“无症可辨”的困难。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深圳市中医院主持开展了国家“十一五”传染病重大专项“慢性HBV携带者的证候规律研究”,联合覆盖全国东西南北中各地域的19家医疗单位,参照中医体质学“9种基本中医体质类型”标准[6],采用统一的辨证和体质判定标准进行大样本调查[7]。该研究根据“有证辨证、无证辨病,辨证与辨病相结合”的指导原则,共发出调查表 3 000份,收回有效调查表2 837份。结果显示,肾虚证(905例,31.9%)和脾虚证(579例,20.4%)是慢性HBV携带状态最主要的单一证型;对其中2 021例患者进行体质类型判断发现,除平和质外,肾虚质(201例,10.0%)是最常见的体质类型。这项研究基本克服了过去对慢性HBV携带状态证候规律研究的问题,具备较大的可信度,2017年中华中医药肝胆病分会发布的《病毒性肝炎中医辨证标准》参考该研究结果,将慢性HBV携带状态最常见证型分为脾肾亏虚证、湿热内伏证、肝郁脾虚证[8]。

2 “治未病”理论指导慢性HBV携带状态治疗的策略

2.1 补肾以“治其未成” 肝肾两脏在生理上密切关联,两脏经脉皆起于足,循行于下肢内侧,入腹达胸,并有多处交会,经脉相通。肝藏血,肾藏精,肝肾相互滋养,精血才能相互资生与转化。肝主疏泄,肾主闭藏,相互制约调节,保持藏泄平衡。另外,肝肾位置毗邻,均属阴脏,在五行中肝属木,肾属水。肝肾同源,肾虚肝必虚,肝肾又为母子之藏,虚则补其母,故补肾又是补母治本之法。

“未病”状态包括健康未病态、潜病未病态、前病未病态和传变未病态,与之相对应的“治未病”主要包括治其未生、治其未成、治其未发、治其未传四个方面[9]。 从定义上看,慢性HBV携带状态可归属于潜病未病态,根据标本缓急的治疗原则,缓则治其本,故需补肾以“治其未成”。邢宇锋等[10, 11]对600例符合慢性HBV携带状态诊断标准的患者进行以补肾法为主的中药治疗,52周后治疗组HBV DNA水平较安慰剂组显著下降(P<0.01),与调节免疫相关的细胞因子如白细胞介素(IL)-2、干扰素(IFN)-γ升高,炎症活动度与肝纤维化程度降低,表明补肾法可抑制HBV复制,延缓肝脏炎症和纤维化进展,其机制可能与恢复特应性T细胞免疫功能相关。彭得倜等[12]将深圳市中医院75例慢性HBV携带者分为治疗组和对照组,治疗组采用补肾解毒方(菟丝子、仙灵脾、旱莲草、女贞子、印度叶下珠、旋复花、刺五加、菊花、黄芩、甘草)干预,对照组采用安慰剂干预,治疗48周后治疗组患者血清HBV DNA、HBsAg定量、HBeAg定量下降幅度大于对照组(P<0.05),与免疫耐受相关的IL-4、IL-10明显下降(P<0.05)。

2.2 透邪以“治其未发” 从临床表现来看,慢性HBV携带状态为虚邪HBV作用于弱体,邪微不至于致害,体弱不足以抗争,邪气得以潜伏隐藏,在体内与正气保持暂时的相持状态而不表现出明显的证候,故人多不察觉。但随着时日的变迁,正邪双方的力量会发生一定的变化,这种相持状态终究会被打破,导致病变如肝炎、肝纤维化的发生。正如《瘟疫论》所谓“邪之所着,有天受,有传染,所感虽殊,其病则一……其感之深者,中而即发;感之浅者,邪不胜正,未能顿发,或遇饥饱劳碌,忧思气怒,正气被伤,邪气始得张溢”。

“治其未发”概念首见于《素问·刺热篇》:“病虽未发,见赤色者刺之,名曰治未病”。透邪法本为温病医家治疗外感热病所用,如叶天士《温热论》曰“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尤可透热转气”,其本质在于通畅气机、疏通表里、透邪外出,使邪气有外达之机[13]。童光东教授结合慢性乙型肝炎发病部位,认为湿热毒邪伏于肝血,提出疏肝透邪之法,创制补肾清透方,在补肾法基础上臣以四逆散,佐加清热解毒利湿之品,因势利导地清热透邪以解疫毒。陈英杰等[14]对300例诊断为慢性HBV携带状态的患者进行干预,治疗组患者用补肾清透方(淫羊藿、菟丝子、女贞子、旱莲草、印度叶下珠、虎杖、柴胡、白芍、枳实、桃仁、甘草)治疗,对照组患者使用安慰剂干预,治疗52周后补肾清透方组有19.37%患者HBV DNA下降>2 lg,明显优于安慰剂组(4.26%,P<0.001),且HBeAg定量均值随治疗时间延长而下降。

2.3 健脾以“治其未传” 中医“脾”与消化系统关系密切,肝病患者能否有正常的食欲及良好的消化吸收功能,对机体免疫力的强弱、疾病的进退以及预后起着重要的作用。肝脾两脏经脉相互贯通,均从足走腹,至内踝上八寸处交叉。肝主疏泄,脾主运化;肝藏血,脾生血、统血,为气血生化之源。肝得水谷精微滋养后,疏泄功能才能正常,脾胃健旺,气血生化之源充足,有助于肝藏血及对血液的调节。诚如《程杏轩医案》云“木虽生于水,然江河湖海无土之处,则无木生,是故树木之枝叶萎悴,必由土气之衰,一培其土……木欣欣向荣矣”。

“治其未传”作为“治未病”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首见在《难经·七十七难》:“所以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当传之于脾,故当先实其脾气”。太阴脾为三阴之表,厥阴之里邪,易出三阴之表,湿热疫毒循肝经易犯脾胃,木克其土,故患者多见腹胀脘痞、恶心欲呕、纳呆、便溏等。如果脾虚失运,则影响肝体之濡养,进一步则损肝用,而且脾虚又易受肝之所乘进一步加重肝脾不调。童光东教授根据临床多年经验,对慢性HBV携带状态属脾虚证者,以补肾健脾方治疗,疗效颇佳[15]。程晶等[16]将200例慢性HBV携带患者随机分为两组,治疗组患者予补肾解毒健脾冲剂(仙灵脾、杜仲、怀牛膝、枸杞子、苦味叶下珠、金银花、黄芪、白术、茯苓、枳壳、丹参、郁金、三七)治疗,对照组患者予安慰剂干预,48周后治疗组HBV DNA下降>2 lg例数明显高于对照组(22.22%vs2.06%,P<0.001)。

从治疗原则来看,慢性HBV携带状态应攻补兼施、标本同治,以扶正为主,驱邪为辅,在补肾、透邪和健脾的基础上,根据具体证型配合疏肝、利湿、清热、活血等治法以提高疗效。除了上述治疗策略外,还可配合传统功法锻炼、心理调适、针灸推拿等中医适宜技术、中医特色慢病管理模式等“治未病”方法进行干预。另外,“虚邪贼风,避之有时”,慢性HBV携带状态人群还需积极预防其他可能引起肝炎的疾病,比如代谢相关性脂肪性肝病、酒精性肝病等,以免对肝脏造成“二次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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