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克思时代的“两个和解”到新时代的“两个共同体”:共产党的人的全面发展之路

2021-11-30 01:46王有腔
关键词:马克思共同体命运

王有腔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陕西西安710049)

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既是马克思主义创立者的“初心”,也是共产党人始终追求的“初心”。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指出:“理论的生命力在于不断创新,推动马克思主义不断发展是中国共产党人的神圣职责。”[1]马克思恩格斯终生为了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而奋斗,他们的“人与自然和解、人与人和解”的“两个和解”思想是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在实践中的具体量度。但实现“两个和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马克思主义者的持续努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承继了马克思主义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理论并与时代特征相结合,创新性地提出了“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两个共同体”理念,体现了马克思主义者始终把人类的发展作为终极价值目标,在理论和实践方面推动了马克思主义的新发展。

一、马克思恩格斯“两个和解”思想的内涵和人类解放的价值目标

(一)“两个和解”思想的内涵

恩格斯在1843年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提出了“我们这个世纪面临着两大变革,即人类同自然的和解及人类本身的和解”的“两个和解”思想[2]63;随后,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吸纳并深化了恩格斯的“两个和解”思想,把共产主义实现的“两个和解”与人的全面发展相关联,这就是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矛盾的真正解决”[2]185。从整体文本语境来看,马克思是在人类社会历史演变的进程中谈论共产主义,共产主义是私有财产的扬弃,即人的自我异化的扬弃。本质上,人自由自主的存在是其本性,人有意识地把自己的生命活动(肉体活动、精神活动)作为自己的对象,在这一点上与动物相区分,因为动物与自己的生命活动直接同一。正因如此,人类通过自由自觉的劳动有意识地从自然界获得自己的生活资料、使自然界作为人活动的对象和工具:一方面,人通过劳动在自然界展示自己的本质力量,体现自然向人的生成;另一方面,人也认识到自己的自然本性是自然中的一部分,和自然的联系如同自然与自身的联系一样,自然规律内化于人的内心,变成“人的无机的身体”,体现人向自然本性的生成和复归。在这种双重意义下,自然与人相融合是人与自然原本意义上的相处之道,既有人与自然的差异,又存在着人与自然具有自由自觉的本性统一,看似矛盾,实则是生存和发展必须的“和解”。

与此同时,马克思也看到了人与自然关系真正和解的本质在于人与人的和解,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原本自由自主的活劳动表现为替他人劳动,劳动的本质被仅仅维持肉体生存的手段所替代,工人如同动物一样很难在自然界直观自身,真正占有自己的本质,工人所创造的劳动产品异化为资本家的私有财产,受到自然和资本家的双重压迫,具有自由自觉意识的人变成了和自己本质相异化的人,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资本主义人与人的异己关系中也变成了异己关系,只有扬弃种种异化人类才能真正进入自由自觉的全面发展状态。当然,马克思并没有全然否决资本主义社会,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2]182,自我异化的过程也是私有财产扬弃的过程,是人重新复归人的自然本性和人的社会自主性的过程,也是走向“两个和解”、实现共产主义的过程。

(二)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是马克思主义创立者终生追求的价值目标

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肯定了马克思首先是一个革命家。马克思一生无论是进行理论研究还是实践活动都是为了一个宏伟的革命目标——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马克思在对资本主义的批判中不断探索如何实现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从中学时期的懵懂认识到系统化理论化思想的形成,从哲学理论的思辨分析到对基于经济事实的社会发展规律的研究发现,从纯粹的理论研究到通过理论解决现实的社会问题,在革命实践中,马克思不断完善修正早期关于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理论,最终科学地寻求到了人类发展的价值目标——在实践中向人的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迈进。

1.自我意识哲学视域下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

马克思中学毕业时的自选作文是“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3]459,这篇文章提出了青年人选择职业所应遵循的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自身的完美,他认为这二者并不矛盾,人只有在谋求人类幸福中才能实现自身的幸福,才能变成真正伟大的人物。有人认为这只是马克思年少时轻狂的豪言壮语,但麦克莱伦[4]12-13在《马克思传》中谈到马克思在青少年时代受到其父亲亨利希·马克思、未来岳父冯·威斯特华伦以及中学校长维滕巴赫等人的理性主义、浪漫主义以及自由主义、人道主义影响,这些思想中对人性自由以及人类发展命运的关注可以说深深镌刻在马克思年轻而又热血沸腾的头脑中,使他用一生兑现为人类谋求幸福的承诺。

马克思进入哲学领域的第一篇作品是1841年完成的博士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此时的马克思看到了康德费希特哲学“现有的东西和应有的东西之间完全对立”[5]7的窘境,作为当时德国时代哲学的黑格尔及其弟子的思想适时进入了马克思的视野,循此路径他发现了西塞罗、普卢塔克、黑格尔等哲学史上众多哲学家对伊壁鸠鲁自我意识哲学中自由精神的忽视,从而在其博士论文中提出“不应该有任何神同人的自我意识相并列”[6]12,哲学是最高的神性,是带给人类光明的“普罗米修斯”。把人的自我意识提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认识到了“在自身中变得自由的理论精神成为实践力量”[6]75这一趋向现实的心理学定律,看到了哲学和世界相互作用的关系,即世界的哲学化同时也是哲学的世界化。虽然此时他还没有超出唯心主义立场,仅仅张扬了青年黑格尔学派的自我意识,在哲学理论中追求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发展,但这种追求人类自由幸福的初心也促成了他对社会现实状况的关注,人的现实发展问题必然成为其哲学思想的核心。

2.经济事实视域下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谈到他开始关注经济问题的动因是“要对所谓物质利益发表意见的难事”[7]588,正是为了解决这一让他苦恼的疑问,他在关注现实问题中开始了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他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和《论犹太人问题》中基于物质生活关系揭示了现代资产阶级国家存在的二重性矛盾——政治国家和市民社会的分离,阐述了政治国家的虚伪性和现实社会人的不自由性。作为政治国家的公民,人是政治共同体中的一员,他把自己看作社会存在物,人与人之间在选举与被选举、出身、文化程度、职业等方面是自由平等的;但作为市民社会的个人,却把自己降为工具,成为异己力量的玩物。在此,马克思敏锐地发现了政治上脱离个人实际生活的平等具有抽象性,现实中的个人却具有实质上的不平等、不自由性,政治解放并不能和人的解放混为一谈,从而批判了资产阶级国家这种矛盾二重性对现实个人的束缚,认为只有消除这种二重性,只有当现实的个人同时也是抽象的公民,只有把人的原有力量与社会力量有机结合,才能实现人的解放[2]3-55。进而以无产阶级和哲学的相互结合为人的解放指出了一条可能实现的路径,这就是“哲学把无产阶级当做自己的物质武器,同样,无产阶级也把哲学当做自己的精神武器”[2]17。随着对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研究,马克思开始通过对资本主义的经济事实和经济关系分析探求人的解放途径。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工资这一表面现象入手,依据资本主义社会工资、利润、地租之间的现实经济关系,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随着劳动与资本、地租的分离,劳动对工人来说变成了外在的东西,他的劳动不是自由自觉的有意识的劳动,而是被迫的强制劳动,工人的劳动变成了一种异化劳动,其显著的表现是人和自然、人和自己的本质、人和他人所形成的类相割裂,工人在异化劳动中生产了一个拥有庞大私有财产、剥削自己的资本家。对此,马克思提出工人的解放及至人的解放必然要求社会从私有财产以及奴役制中解放出来,“共产主义是对私有财产即人的自我异化的积极的扬弃”[2]185,共产主义成为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根本出路。从马克思哲学发展的轨迹来看,虽然他关于共产主义是人本性复归的思想受到了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影响,但马克思摆脱了费尔巴哈的抽象认识,从经济事实和现实的劳动实践中看到了资本家和工人的对立状况,从而为他从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视角科学地阐述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3.社会发展规律视域下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

1845年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青年黑格尔学派是脱离现实的抽象批判,他们的“人”是被词句所统治的抽象的人,他们的批判就是要把这些被词句统治的人解放出来,然而实质上这些“人”从来没有受到词句的奴役,“人”的解放当然没有前进一步,这种抽象的词句批判离开现实没有任何价值[2]514-516。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也看到费尔巴哈依靠“直观”和“感觉”来设定“人”,这种“人”脱离历史和具体的实践活动,仅仅相信当下肉体的“感性确定性”,排除了人的感性实践活动,坚持自然和历史相对立。在对黑格尔、青年黑格尔学派、费尔巴哈关于人的抽象、虚幻认识的批判前提下,马克思恩格斯从现实生活过程和社会联系谈人和人的解放,认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2]519,个人在生产自己生活资料的过程中发生着和自然的关系,也间接地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往关系,现实个人的发展受到生产力发展程度和交往阶段的制约,在分工劳动中只要单个人的特殊利益与以国家这种虚幻共同体形式的共同利益还存在着分裂,人本身的活动对人来说还是一种异己的力量,他的活动范围是强加于他而受限的,进而他的能力也被压制和埋没,个人的活动虽然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形成了社会力量,但这仅仅是自然形成的,在每个个人看来并不是他们自身的联合力量,而是一种外在的强制力量。马克思进而从商品经济发展规律的角度研究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对价值增值的狂热追求必然迫使人们“去为生产而生产,从而去发展生产力,去创造生产的物质条件”[8]683。资本家培育了大量“没有财产”的、失去了整个自主活动的现代无产者,而伴随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和世界性的普遍交往,也正是这些“没有财产的人”、没有自主活动的人才能够为了他充分的、不受限制的自主活动而形成一股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力量和现实运动,这些人改造着自然,同时也改造着人和社会,每一个个人向完全的个人发展,由于摆脱了对他人和物的依赖,人的自由个性得到充分张扬和发展,这些自由发展的个人所形成的联合体也就是马克思恩格斯畅想的共产主义社会,它消解了资本主义社会个人与虚幻共同体之间的对立和异化状态,替代了活动范围受限、能力被抑制和分工被固化的资本主义社会,个人与他人、个人与社会在根本利益上实现了内在的统一,从而真正实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与人的和解。

对人类命运的关切在马克思去世后也一直是第二国际、第三国际的历史使命,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世界的普遍交往被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阵营的对立和冲突所限制。随着20世纪90年代国际社会走向多元化和全球化,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转变思维方式、紧跟时代步伐、融入国际社会成为邓小平等中国领导人的宏图大略,提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中国在新一轮的发展中为人类命运的改善做出了示范,也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推进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二、习近平“两个共同体”理念的内涵与人类共同发展的价值目标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了诸多共同体理念,如“上合组织共同体”“东北亚共同体”“周边命运共同体”“亚洲命运共同体”等,这些共同体联结了不同地域、不同经济体或不同联合体的相关国家、地区和人群,但从人类本质的生存和发展方面来看,最基本的共同体是“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生存最基础的关系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而实现人与自然的关系必然涉及人与人的关系,进而上升为人类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正是在这两大“共同体”交织的关系网中才形成了不同范围、地域、人群的共同体。现今时代,这两种关系并未像马克思所期待的在全球范围内得到和解,反而在复杂和多元的国际局势下呈现出更加复杂的状况,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从局域扩展至全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因利益多元化而更加难以协调,且这两种关系在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日益加深,共同面对的风险难题日益增多的情况下又相互缠绕,更加呈现出复杂性。可以说,世界越来越处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相互链条中,如何化解各种矛盾求同存异,以促进人类共同发展成为当今世界马克思主义者的神圣职责。从这个意义上说,习近平总书记的“两个共同体”理念既是对马克思思想的继承,又是在现今国际局势下的发展和创新。

(一)“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以及人民美好生活的价值观

习近平总书记历来重视生态环境问题,早在福建省、浙江省和上海市工作期间,就多次提到“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的“两山”论,并认为“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虽然具有矛盾但又是辩证统一的[9]。他针对浙江省“七山一水两分田”的生态特点要求发展生态农业、生态工业、生态旅游,把生态优势变成经济优势,形成一种浑然一体、和谐统一的关系,真正实现“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此后,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山水林田湖一体的生态理念,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把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纳入到现代化建设之中,“我们要建设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在对生产、生活、生态三大空间合理布局的基础上,形成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对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的满足和优质生态产品对人民日益增长的优美生态环境需要的满足相结合的现代化建设格局。

“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确立了人与自然平等共生的新理念。生命共同体理念抛弃了近代以来人视自然为身外之物的思想,赋予自然与人同等的生命特性。人类把自然纳入自己历史的进程也是人类与自然力量不断进行较量的过程,从畏惧自然到征服、控制自然,人类一步步在自然中彰显自己的本质力量,但越来越强大的人类也逐渐认识到自身在自然面前并不强大,自然并不是人类可以任意取拿的仓库,人类仅仅是整个大自然生命进程中普通的一员,人与自然万物之间是“相互依存、紧密联系的有机链条。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林和草,这个生命共同体是人类生存发展的物质基础”[1]363。因而,人类必须“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1]361。人类未来的生存和发展取决于人类对待自然具有怎样的价值理念和实践行为,人类善待自然常常获得自然的丰厚回馈;相反,人类无序、粗暴地对待自然必然反伤其身,最终遭到自然无情的惩罚。正是基于“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的理念,习近平总书记认为生态文明建设既关乎中华民族的永续发展,同时也是关系到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以及人民能否实现美好生活的社会问题,建设美丽中国、为人民提供优美的生态环境成为新时代共产党人义不容辞的神圣职责和实践行动。

(二)“人类命运共同体”以及人类共同发展的价值观

从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倡导“人类命运共同体”开始,习近平总书记在国际国内重要场合多次提到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十九大报告中,“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成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内容。从历史维度来看,21世纪多极化、全球化、多样化和信息化的推进使人类迈入了“合作与交融”时代,“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11]272;从现实维度来看,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也是摆在人类面前的重大问题,此时,“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1]46,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地球人的生存发展休戚与共,人类的命运紧密关联,“世界怎么了,我们怎么办”[125]537成为有担当、负责任的大国和政治家必然思考的问题,中国给出的方案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人类的发展进步描绘蓝图。

习近平总书记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把世界上各个国家和地区看作命运与共的整体,这是一个宏大的相互关联的系统,系统整体的前途命运取决于系统内部各个国家和地区的人民怎样选择他们未来的发展道路以及怎样处理和其他国家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中国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世界的整体发展指明了方向,其不但是一种理念,更是一种理念指导下的行动。当今全球化的普遍交往拉近了世界各国人民之间的联系,地球公民形成了共存共在、利益攸关、难以分割的命运共同体,每一个国家或地区微小的变化必然如“蝴蝶效应”一样引起整个世界的连锁反应。虽然因为国情不同、利益多元、发展不均衡等众多问题会阻滞这一共同体协同共荣的顺利推进,但共同的命运、共同发展和繁荣的价值目标是聚合人类的粘合剂,同舟共济才能让人类持续发展。在此基础上,“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本着“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准则,通过对话、沟通和协商,在寻求各方利益最大公约数的基础上共同参与全球治理,形成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全方位多维度“五位一体”的整体发展格局,使人类社会共享共同体发展的成果。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主、自由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也是联合国的崇高目标”[12]522,这也是人类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必经之路。

(三)“两个共同体”理念的内在关联性

如何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既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维度,同时也是“人类命运共同体”追求美好生活和美丽环境中的重要内容和价值诉求。“我们从哪里来、现在在哪里、将到哪里去”[12]537是人类生存和发展过程中始终探索的话题,也是追求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共产党人代代思考的神圣职责。在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大共同体”理念对人类的生存和未来发展做出了准确阐释。在时间序列上,追问“人类从哪儿来”是人类对自己根基的探索,从远古的人与自然相互混杂到今天人从自然中脱颖而出,看似人类越来越远离自然,创造了大自然没有的大量人工制品,但实质上这些人工制品以及人类的衣食住行最终都只能来自于自然,自然化育万物,它始终是人类的根基和母体。在地理序列上,追问“人类现在在哪儿”时,这种定位既是自然定位,也是社会定位,我们处在怎样的环境中,又需要和周围的自然、人如何相处,直至扩展到地区与地区、国家与国家之间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的多维度联系,这种多维度的自然和社会需求把人类在横向尺度上结合起来,特别是在国际局势多变的全球化背景下,人类既要考虑当下所在,也要关注“人类又将到哪儿去”,人类在时空交错中相遇相行,共命运是推动持续发展的良好基点,追求美好生活、享受大自然美景的愿望是进入生态文明时代人类的共同目标。正是在这一共同基点和共同目标的驱动下,世界各国必然通过沟通、协商和对话,找到共同应对社会经济多维复杂性的发展路径,形成“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基础上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和实践行为,朝着一个美好的人的全面发展的未来前行。

三、从世界的普遍交往到全球化世界——人类解放和发展的时代变迁

习近平总书记的“两个共同体”理念与马克思提出的“两个和解”思想时隔200年,虽然时代背景、社会经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们为人类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而奋斗的目标始终如一。在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结合当前国内国际局势对马克思的“两个和解”思想在思想内涵和实现方式上都做出了划时代的发展和创新。

(一)不同时代人类共同发展的内涵变迁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分析了自然分工、私有制状态下个人的共同活动虽然产生了一种社会力量,但这种社会力量并非个人自觉的联合力量,而是一种自然分工制约下压迫、奴役人的强制力量,人本身是一种“异化”的人[2]536-539。进而指出实现共产主义、推动人的全面发展、消灭“异化人”必须具备两个条件:其一,产生与富有阶层对抗的无产阶级;其二,通过生产力的发展形成世界历史性的普遍交往局面。在马克思看来,世界性市场的扩展把生产力发展从局域推进到全球,消灭了以往各个国家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状态,也随之形成了众多复杂的关系——旧生产力和旧交往的关系、新生产力与旧交往的关系、旧生产力与新交往的关系、旧交往关系与新交往关系、新生产力与新交往关系,这种种复杂的关系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相互影响、碰撞、冲突、排挤、较量,最终产生了大量和旧生产力相对立、失去了一切现实生活内容的无产阶级。正因如此,这些完全失去了自主活动的受限制的无产阶级才会自觉地联合起来推翻旧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的基础,从而使那种相对于个人而独立的虚假共同体(国家、法)所具有的传统权力被自由联合起来的个人组成的共同体所取代,实现自身的、充分的、不再受限制的自主活动,“这种自主活动是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以及由此而来的才能总和的发挥”[2]581。这种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的设想是在生产力发展引起生产方式的变革,继而引起生产关系(交往关系)改变的连锁链条中逐步推进的,在封建社会中赖以形成的资产阶级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随着资产阶级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也正在被无产阶级摧毁,到那时,“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7]53,最终实现单个的人向完全的个人发展。

马克思通过对资本逻辑运行规律的分析揭示了工人的劳动受制于资本家,资本家追求剩余价值的目的形成了资本家—工人—自然之间的单向掠夺关系,自然最终成为资本家发财致富的牺牲品。马克思正是在认识到资本主义社会人与人社会关系异化的基础上,希冀通过改变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以达到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改变,最终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人与人的和解。虽然马克思在有生之年没有看到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这一美好社会的到来,但他清楚地认识到“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2]539,完成人与自然和解、人与人和解的共产主义社会不是当下的现实,而是一个运动过程,需要一代代共产党人不断从现实状况出发并改造现实状况才能达成目标。

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经历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演变历程。人类现今的发展与马克思所处时代相比已经进入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全方位发展的时代,特别是随着物质生活越来越富裕,良好的生态环境越来越成为人类的必需品,也成为“只有一个地球”的地球人认同而相互联结的基点,“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从人与自然的双向关系中确立生态价值观,人与自然生命相连,自然不仅仅是给人类提供原料的仓库,还是人类身体不可分割的部分,这种大爱把自然纳入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进程之中,生态环境与国际社会、国家前途、人民发展密切相关。“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1]362,全人类对美好生态环境的追求把人类紧密连成一个命运共同体,这一命运共同体美好前景的实现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坚持政治平等互信、经济合作共赢、文化交流互鉴、社会互助协作、生态美丽和谐的理念。可以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两个共同体”理念为人类未来的发展指明了方向。

(二)不同时代“和解”方式的变迁

马克思针对19世纪资本主义社会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激烈对抗状况,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消灭私有制,用暴力革命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建立一个人人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随着生产力的不断发展,资本家通过调整管理方式和改善工人的福利待遇使得工人的生活状况日益好转,资本家和工人的差别在表面上日益缩短,似乎人人都实现了平等自由,但实质上“资本主义制度仍按照以前的方式运行,并没有进行任何改进”,“资本的集中度和侵略性都有增无减,而工人阶级的数量也在实际上大大增加了”[13]12。表面的繁荣难以掩盖内在的困境,贫富差距、战争冲突、资源稀缺和争夺等问题在现今全球化时代更加突出,虽然马克思时代以暴力革命解放全人类遇到了新挑战,但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设想并没有过时,与时俱进地采取适宜的方式推动人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仍然是当今马克思主义者的重任。

新时代中国领导人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一方面着眼于人类整体的生存和发展,把每一个国家、地区、个人的生存和发展都置于世界整体框架下进行考量,全球一体化下任何一个个体的发展都必然受制于整体的发展,自身的荣辱和整体休戚与共,在全球视域内寻求自身的发展并认识问题和解决问题,立于高处形成全球发展观,具有系统化、整体化的战略思维;另一方面又针对各个国家、地区、个人现实存在的经济、政治、文化等种种差异性,倡导“求同存异”“互鉴互谅”“平等相待”的协同发展方式,既保持自身发展的独特性,又在各个独特发展体之间建立相互联结的通道,在政治、经济、文化、生态、安全等方面的交流、沟通、借鉴、协同让每一个国家融入世界的命运共同体之中,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竞争、相互体谅、相互协同,共同推进世界的美好发展,具有“和而不同”的辩证性思维。系统性思维高屋建瓴,为世界的整体发展指明了方向;辩证性思维顾及各方利益而联结不同群体,整个世界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主导下形成了纵横交错之网,每一个国家、地区、个人都是网上之结,并在国家与国家、国家与地区、地区与地区、地区与个人、个人与个人等诸多复杂性关系中相连接,其中每一种因素及其关系的变动在复杂的全球局势中都极有可能对全球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习近平总书记倡导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首先在理念上让人们认识到全球都处于一个“命运共同体”;其次针对复杂多变的全球局势倡导以对话、沟通、协商的方式推动全球的共同发展,实现共享共荣。近几年,“人类命运共同体”经历了从思路转向方案、把理论付诸实践、从局域走向世界、把个体联成共同体的历程,虽然其间也存在着单极化、逆全球化的阻难困境,但这种人类命运与共的理念越来越得到世界大多数国家的认同,越来越多的国家加入到中国构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方案之中。

(三)“两个共同体”在全球广泛的交往实践中推动人类共同发展

“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和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他一切人的发展”[14]515,“自然形成的共同体”阶段,人依赖于他人,仅仅是“作为共同体的一个肢体”而存在[15]726,缺少独立自主性。商品经济逐渐取代自然经济形成了代表共同利益的“虚幻共同体”,但这仅仅是拥有大量资本的资产阶级私人利益的代言人,它独立于个人并与实际的个人利益相矛盾[2]536-537。而只有在真正的共同体中,“个人才能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也就是说,只有在共同体中才可能有个人自由”[2]571,真正的共同体是得到了全面发展的个人自觉自愿的“自由人联合体”。马克思在共同体的历史演变中谈人的自由和发展,习近平总书记构建的“两个共同体”理念在当今全球的普遍交往中为进一步实现马克思“自由人联合体”注入了新的实践观念,当代世界的全球化把各个国家、地区和民族都卷入马克思所说的“世界历史”和“普遍交往”的发展进程之中,世界体系亦非几个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独自主宰的“单极化”模式,“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全球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经达到80%”[12]479,国际经济力量的对比变化使新兴市场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跃上世界历史舞台,“一国独尊”的时代不复存在,世界越来越成为一个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交互促使人类在普遍交往中抛弃旧有不平等的霸权主义国际秩序,重塑新的交往关系,寻求一种所有人都参与全球治理和共享发展成果的新共同体,紧密相连的人类命运成为各国合作的基础,平等、公正、普惠、包容的价值理念奠定了真正的普遍交往,共同发展和共享成果吸引了大多数国家积极参与。“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人类的共同发展提出了中国方案,其重要意义在于既改变了全球发展理念,为人类的未来发展提供了全新选择;同时在实践中把中国和世界融为一体,把中国的发展经验与全球共享,以中国的发展带动各国联动发展。这一理念在中国的倡导下,已经写入联合国协议和安理会决议,成为各国应对困难和挑战的良方,而中国在国际社会首先成为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建设者和贡献者,“中国—联合国和平与发展基金”“一带一路”“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项目的开展表明了中国的决心和诚心,中国愿意将“自身发展机遇同世界各国分享”,并“欢迎各国搭乘中国发展的‘顺风车’”[12]546。虽然“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当今还不能达到马克思所设想的“自由人联合体”的美好目标,但人类追求美好生活的共同理念、共同目标促使人们付诸于共同实践,随着中国在全球范围内的影响力、感召力、塑造力进一步提升,“人类命运共同体”越来越成为走向“自由人联合体”的重要环节和绿色通道,从马克思时代至今,共产党人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的理念,其最终的奋斗目标就是人类的自由解放和全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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