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体传播视阈下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创新

2021-11-30 11:00张宏树
民族学刊 2021年7期
关键词:基层社会治理民族地区流动性

[摘要]2021年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全面规划相关工作,体现国家向基层放权赋能、推动社会治理向基层下沉、夯实国家治理根基的决心。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事关国家治理基础、国家安全与乡村振兴,理应创新思路落实该文件精神。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目前面临的最大困难为社会的流动性亟需流动性治理路径与机制,从而保障党的指引与部署“最后一公里”在民族地区基层落地。移动空间群体传播调适,赋权给普通民众,为底层主体表达与情绪、情感释放提供了路径,对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影响巨大。群体传播的底层表达与基层社会治理的人民性高度一致;群体传播的在线特性与基層社会治理的过程性高度一致;群体传播的话语方式与基层社会治理的协商性高度一致。民族地区基层社会要善用群体传播,识别社会心态,洞察与回应社会关切,化解社会矛盾;挖掘地方性知识,转换为社会治理资源;改变社会粘合地带,重塑共同体,为社会合意达成提供了空间,重建社会治理基础;形成互动共治格局,提升民众的幸福感与获得感,优化基层社会治理效能。

[关键词]群体传播;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流动性;互动共治

中图分类号:C95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391(2021)07-0056-12

2021年7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的意见》(下面简称《意见》)发布[1],就加强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进行全面规划,体现了国家强化基层治理、向基层放权赋能、推动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的决心。自古以来中国就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56个民族形成了大散居、小聚居、交错杂居的分布格局,西部和边疆地区主体是少数民族聚居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在少数民族主要聚居地区推行民族区域自治政策,其行政区域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64%[2]。长期以来,由于历史和自然条件等原因,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与东部发达地区存在一定的差距。民族地区基层治理的成功与否直接关系到中国基层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建设,直接关系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持续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一直处于现代社会的转型之中,目前进入深度变革关键期,社会冲突和突发事件呈上升趋势,民族地区因其特有的历史、现实原因,更容易成为舆论热点。根据赵振宇老师团队的统计,近年来中国很多重大的突发事件都发生在民族地区[3]。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问题不仅事关国内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而且事关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安全,事关国家形象建构与文化软实力提升,事关国家治理根基。如何创新与拓展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路径与机制、开创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成为当下民族地区社会发展的重要问题。遗憾的是目前全面讨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文章很少,部分试图讨论民族地区社会治理问题的文章为本研究提供了基础。一是部分文章讨论了国家治理现代化背景下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的特殊性及策略选择。如王允武等重点讨论了民族自治地方的社会治理问题,从治理主体、内容与方式三个方面讨论了民族自治地方社会治理的特殊性,分析了面对国家治理转型民族地区社会治理应坚持的原则,所面临的问题、关键症结,从而从社会政策决策、地方社会“自治”、社会矛盾化解三方面提出民族自治地方社会治理现代化的实施路径,特别强调要全力推进民族区域自治制度[4-5];和思鹏从“国家——社会”视阈讨论了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现代化问题[6]。二是从综合视阈讨论了民族地区社会治理。如程波辉等试图从“共同体意识、共治格局、领导本领”三个方面构建一个民族地区社会治理的分析框架[7];漆彦忠从模式变迁的视阈讨论,提出“共治”理论是中国特色理论创新,是“主体多元、方式多样、秩序取向的混合型整合”,这为民族地区有效治理提供了机遇,其目标是“善治”[8];党秀云分析了面对社会建设“新常态”,民族地区政府社会治理面临的主要矛盾与调整,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解析了其战略目标与行为选择[9]。三是分析了民族地区特有的知识传统、特殊性等给社会治理带来的可能性。如王刚认为,民族地区社会治理需注重民族地区特有的知识传统,要培育和发挥民众主动参与的自组织作用,强化法制对民族地区社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提升作用[10];周晓丽认为要准确把握民族地区的特殊性,其建设路径需从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落实、公务员治理能力提升、公民精神培养以及建立政民对话协商机制上下功夫[11]。虽然全面讨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文献很少,但个别研究从独特的视角为该研究提供了参考与启发,如任雪等人以乌鲁木齐市后泉路北社区为例,分析边疆地区多民族聚居基层社区社会治理的现状与问题,面对流动性大、异质化程度高的现状,提出应该从实现多主体协同治理、健全社区公共服务体系、激发公众参与、完善社区自治等方面创新基层社区治理[12]。姜仕贵明确提出健全“三治”结合的治理体系,多主体并举,提升乡村治理的向心力、凝聚力、支撑力以及法治化水平。[13]

按照李友梅的研究,当下的社会治理转型是“一个多线程改革的复合体,涉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到‘五位一体均衡发展政策目标下的政府运行机制优化过程,以及在开放、流动的社会形态下塑造中国特有的党委、政府、社会力量多元合作治理结构的历史进程。”[14]必须清晰认知,不是“治理社会”,而是“社会治理”,这就要求真正调动各相关方的参与积极性,建构参与机制,促使其自组织运行,提升自治能力与机制。“治理的关键在于治理机制,治理机制为治理目标服务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治理目标的实现程度。”[15]目前利用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提供的可能性提升社会治理能力成为一种重要的思路与学术探究路径,也很好地体现了十九大要求的“以科技为支撑”的现实要求,“事实上,基于新媒体的传播能力已经成为当代社会特别是政治运行的关键力量。”[16]但我们必须清楚实则是传播的调适,尤其是移动互联引发的群体传播调适给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创新提供了路径与可能性。因此,当下必须探讨利用群体传播,改变民族地区基层治理路径与机制,重建参与网络、共同体、信任、规范等,尝试建构一种与移动互联时代“流动的社群”调适相适应、与流动的社会相适应的治理机制,从而透视社会心态、组织讨论与形成规范、回应社会关切、化解社会矛盾、提升服务水平、促进社会善治。而党的群众路线传统与群体传播调适带来的可能空间高度契合,群体传播在线特点与基层社会治理的过程性高度契合,正因为这样,习总书记把如何学会与网络打交道上升到治国理政的高度。面对这个局面,文章尝试从群体传播的视阈审视如何创新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从而更好地让《意见》的精神与要求在民族地区基层社会建设中更好地落实落地。

一、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事关国家治理基础与乡村振兴

(一)基层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基础,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更事关国家安全

郁建兴通过对比国家治理、地方治理、基层治理、社会治理,提出基层指的是县及以下政府,其中“县级政府是职能部门设置最完整的最为基层的政府,是直面群众协调处理基层重大事项、重大问题的‘一线指挥”;“乡镇政府是传统意义上的基层政府,其主体责任本应是社会治理”;而“当社会治理意指具体社会事务治理时,在大部分时候,社会治理与基层治理时重合的,即基层社会治理。”[17]

十九大以来重点推进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十九届四中全会更是强调要“构建基层社会治理新格局。完善群众参与基层社会治理的制度化渠道”[18]。十九届五中全会进一步强调要“推动社会治理重心向基层下移,向基层放权赋能”[19]。作为社会基本治理单元的乡镇街道、城乡社区,是社会治理创新的基础平台,是党的执政基础巩固的重要基石。《意见》开篇强调,“基层治理是国家治理的基石,统筹推进乡镇(街道)和城乡社区治理,是实现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基础工程。”[1]原因在于“党的工作最坚实的力量支撑在基层,经济社会发展和民生最突出的矛盾和问题也在基层,必须把抓基层打基础作为长远之计和固本之策。”[20](P.131)民族地区在中国占比很大,且占据边疆地区的主体,除开民族区域自治地区,还有大量的民族杂居地区,而随着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民族地区面临的形势环境变化之快、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之重、矛盾风险挑战之多前所未有,其教育、文化、医疗卫生、社会保障等社会建设滞后,其治理与社会建设推进直接关系国家治理基础与国家安全。

(二)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事关脱贫攻坚成果巩固与乡村振兴

当前乡村全方位发展的重要战略就是推动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接续发展,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直接关系到该战略的实施与落地。目前相对贫困的主要区域与民族地区高度重合,加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是脱贫攻坚的内在要求,而“治理有效”更是乡村振兴总要求之一,也是其核心内容。正因为如此,《意见》在谈到“增强乡镇(街道)为民服务能力”时明确提出,“乡镇要围绕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等任务。”[1]民族地区底子相对比较薄,配套支撑不全面,社会的大量人口流动等导致动能严重不足,只有通过创新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体制与机制,激活动能、夯实基础,达成善治,方可做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与乡村振兴接续发展。

(三)民族地区基层治理的目标是达成共建共治共享格局

社会治理强调的是党领导下的多方参与、共同治理的理念,强调的多方良性互动,路径建设上如何有利于多方参与、有利于多方良性互动成为关键,否则就会造成社会治理悬置,基层社会治理虚化。社会治理问题必须考量具体的治理环境,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对待,在当下必须思考、探究社会关系、社会结构的新变化,同时要考量社会技术发展提供的可能性,最终达成基层社會共识逐渐夯实,矛盾随时预警并及时化解,人民的归属感不断增强,社会的凝聚力、向心力不断增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目标是及时化解社会矛盾,增强共识与社会互信,提升社会服务的能力,从而推动社会建设逐渐走深走实。社会安全稳定持续向好,人民生命财产安全得到有效维护,不断提升基层社会治理效能,人民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不断增强,形成党委领导、政府负责下的社会多元主体共同治理,形成“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其中“共建是基础,共治是关键,共享是根本”[21]132。“社会治理的主旨在于不论个体所处境况如何,都能公平共享经济社会发展成果,都能获得安身、安心之所,从而实现社会和谐。”[22]

二、民族地区人口流动亟需创新基层社会流动性治理机制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中国社会持续转型,地区间发展差异较大,社会的流动性逐渐加大。少数民族地区因历史与地缘关系,社会发展相对迟缓,面对中东部地区提供的可能性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社会的流动性更甚,少数民族民众的不公平感与社会排斥感日甚;重要的是,民族地区基层的众多乡村精英的出走,给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带来更多挑战与困难,亟待创新社会治理机制,以推动其发展,从而更好地巩固脱贫攻坚成果,落实国家乡村振兴战略。

(一)民族地区人口流动性引发个体化趋势,导致传统治理基础的崩溃

早在2012年,习近平总书记就明确提出要注意研究人口大规模流动给社会管理带来的挑战[20]19。按照学者曹现强的研究,目前中国已经进入“大流动时代”,给整个社会治理带来极大的挑战[23]。民族地区社会流动性带来的社会问题更多,“目前全国少数民族流动人口约2000多万,约占少数民族总人口的五分之一,占全国流动人口的十分之一”。[24]社会大规模流动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社会的个体化特征和趋势日益清晰,个体化社会已然到来。”[22]而社会的个体化趋势一直被学界所关注,众多的学者用不同的表述来陈述对这一趋势的理解,代表性的学者有陆学艺、孙立平、李强、阎云翔等。阎云翔直接使用的中国社会的“个体化”,认为中国社会的变迁就是一个“个体化”的过程,直接引发个体、社会群体与社会制度之间关系的改变[26]。原有的计划经济时代“个体——群体——社会”之间固化的社会结构被打破,个体脱离原来的组织,如单位、阶级等,中国社会出现个体化特征,引发个体的大面积“脱嵌”现象。贝克认为,“脱嵌,即个体从历史限定的、在支配和支持的传统语境意义上的社会形式与义务中撤出(解放的维度);与实践知识、信仰和指导规则相关的传统安全感的丧失(去魅的维度):以及再嵌入——其含义在此已转向与个体化的字面意义完全相反的一面——即一种新形式的社会义务(控制或重新整合的维度)。”[25]352而中国社会改革开放以来地区之间、城乡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引发中国社会的大面积流动,加剧了这一趋势。其直接结果就是撕裂了中国社会传统的建立在血缘和亲情基础上的社会支持体系,从而解构了中国社会、尤其是基层社会建设的基础,而民族地区更是这样,“与现代化具有内在一致性的个体化,在解除少数民族经济发展束缚、促进少数民族经济增长的同时,也极大地改变了少数民族社会传统的组织原则、文化机制和价值观念,引发诸多矛盾冲突。”[26]民族地区社会的流动性正重塑着其社会结构与日常生活,而“社会的个体化,也要求和呼唤社会治理创新,加强社会共同体的建设。”[27]这迫切需要创新基层社会治理机制,重构基层社会运行基础。

(二)社会的流动性亟需与人口的地理流动性和社会流动性相适配的地域治理模式

十八届三中全会在解释如何提升社会治理水平中明确提出“改进社会治理方式”,社会治理方式、策略调整与基层社会结构变迁之间的调适成为当下及以后很长时间内的一个重要命题。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20世界90年代相关文件出台以来,流动性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的主导法则,而移动互联网、社会化媒体的全面介入,更推动了这一趋势。社会的流动性迫切需要流动的治理与其匹配,一方面带来很大挑战,同时也带来不少机遇。“流动和流动的关系网络构成当前乡村治理的基础。新的治理观,要立足于流动性的秩序观,要建立法治架构规范人与人之间关联的规则,充分发挥农民自我管理的机制。”[28]“其中最为核心和关键的议题就是处理好‘地域性与‘流动性在社会治理中的关系。”[28]面对少数民族地区人口的大量流动所导致的个体化趋势,采用流动性社会治理成为一种必须的选择和有效的、有针对性的治理方式。“流动性治理在行动上明确导向建立一套与人口的地理流动性和社会流动性相配适的地域治理模式。其中最大的实践难点是重新衔接流动的社会主体与地域政策之间的关联。另一个则是如何借由流动性本身来助力地域治理。”[28]传统的属地管理,表现为以“户籍”“住房”“单位”等作为人定位的标准已经无法真实反应人的具体状况,“人地分离”成为常态,如何调整与适应这一状况成为当下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何破除当下“+互联网”,真正实现“移动互联网+”,刻不容缓,因为借助技术引发传播调适带来的可能性,重构新的适应流动性的诠释空间、治理架构,从而整合击碎的社区共同体,重塑社会生活秩序,实现居民对于新集聚区的基层地域认同。“脱域个体如何整合进社区共同体,脱域性的事务如何整合进乡村社会等,这是当前中国流动乡村治理必须要正视和解决的任务。”[29]事实上是移动互联網在民族地区跨越数字鸿沟方面贡献巨大,提供了无限可能,其引发的群体传播调适为流动的治理提供了路径可能。

三、群体传播提供了民族地区人口流动的信息交流路径与空间

“所谓群体传播,是群体进行的非制度化的、非中心化、缺乏管理主体的传播行为。传播的自发性、平等性、交互性,尤其是信源不确定性及由此引发的集合行为等是群体传播的主要特征”[30]。准确的表述应该是“互联网群体传播”,强调的是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环境下,伴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而发生了改变的群体传播。前互联网时代的群体传播是一个无管理主体的社会群体因事聚集到某一个物理空间内进行的信息传播活动。其发生有两个基本前提:一个实存的物理空间,一个临时聚集的事由。虽然也时有发生,但其影响力仅限于某一具体的物理空间内。群体传播到互联网群体传播,聚集空间由“实存物理空间”转化“移动空间”,群体由现实中“实存的群体”演变为移动空间“想象的共同体”。移动互联网破译了民族地区数字鸿沟的瓶颈,而群体传播的调适提供了民族地区流动社会信息交流的路径与空间。

(一)“流动的社群”的再嵌入与认同空间的重构

群体传播在互联网时代的调适直接体现为网络社群组织方式及社会影响的改变。在社会化媒体使用的早期,网络社群与现实的群体没有太大的差别,但随着移动互联及与其相匹配的社会化媒体的出现、发展改变了这一状况。随着社会化媒体的演进,人们逐渐发现“虚拟社群”不一定和“实质社群”相对应,卡斯特认为互联网最深刻的变革就是由用户主导的社会自主网络的建构[31]ix。桂榕用“网络社群”对应Network Community[32],认为在互联网环境下很难将现实的社群与线上的社群区分开来。从群体传播到互联网群体传播,群体由实有的客观存在的群体发展为一个网络空间“想象的共同体”,其结果是“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出现了一种普遍趋势,即临时性群体优于互动和参与的正式组织。”[33]

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提出的“弱连接”(Weak Ties)理论认为,在传统社会每个人都同时存在“强连接”(Strong Ties)和“弱连接”(Weak Ties)两种关系,前一种范围有限,但十分稳定,主要和自己接触频率最高的亲人、同学、朋友和同事发生;后一种非常广泛,但比较松散,主要和接触较少的其他人员发生。[34]伴随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社会化媒体的演进,群体传播的强化,网络社群应该是兼具“强连接”与“弱连接”,稳定与流动同在,强连接类似于现实社会关系的网络再现与强化,这在相对弱势的群体中表现更甚[35];而弱连接体现为网络空间微博@功能而激活的对话题感兴趣的人群,而搜索引擎、媒体经营的算法推送激活舆论记忆,固化这一联系。黄彪文等认为“流动的个体性与集体性”为虚拟社群的本质,即主体在个体与集体间流动。[36]中国民众在互联网的使用上有其自身独有的特点,用“流动的社群”来表述中国的网络社群更准确。因为社会变迁导致的个体化趋势[25]引发社会“脱嵌”,但“脱嵌”的同时缺乏“再嵌入”机制,“流动的社群”提供了“再嵌入”的机会,因此锚定“群”的意愿强烈,而其提供的表达路径进一步鼓励人们积极表达,网络进入“众神喧哗”时代。自此,“流动的社群”成为中国社会相关问题讨论的起点与框架,基层社会治理亦然。

在中国,面对“个体化”趋势,人们“再嵌入”愿望更浓,为什么?按照吉登斯的观点,在西欧模式中,“脱嵌”和“再嵌入”是在生活政治,即日常生活中的生活方式以及身份认同层面发生的,[25]342是一体两面;但中国不一样,“中国的个体化进程确实给个体公民带来了更多的流动、选择和自由,但国家却没有给予相应的制度保障与支持,”[25]343也就是说缺乏现实“再嵌入”的制度安排。互联网等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社会化媒体的创新提供了人们挣脱物理空间的束缚,通过互联网论坛、博客、微博、微信等集结成群体的可能。中国社会的特殊性、人口的流动性及社会化媒体的活跃性,人们由现实“脱嵌”,却选择从虚拟的网络社群——“流动的社群”再嵌入。卡斯特提醒一定要注意网络社会在中国社会的特殊性问题[37],这种从现实“脱嵌”,而选择从网络社群“再嵌入”,应该就是中国网络社会的特点之一。而对社群形成方式的解读成为解析不同时期社会结构变迁的路径,这也是个体与群体的关系始终是社会学关注的焦点的原因。

“社会锚定”理论是由阿勒克桑德拉·格瑞兹马拉-卡兹洛斯卡(Aleksandra Grzymala-Kazlowska)于2016年提出[38],该理论讨论的是流动社会中身份认同和社会融入的问题,锚定的概念框架链接了身份认同、安全性和融合性问题,强调社会认同在社会适应中的作用。“锚定代表一种适应和整合的方式,是寻找重要的参考和立足点的过程。通过锚定,流动人口能够在新的生活环境中恢复社会心理的稳定。”[32]凯尔纳认为面对流动性,人们对认同性的探求比任何时候都强烈,而且从心理上“越来越强调部落、民族、团体以及其他集体性认同的历史。”[39]延森认为数字媒介极大程度地推动了更多根植于本地的、更加个人化的交流与传播的实现。[40]普通民众在网络社群中还是习惯于通过现实中熟悉的如家乡、民族文化等的联系去选择自己加入的社群,类似于段义孚的“地方感”,因为“文化在很大程度上主导了我们意识的焦点和范围。”[41]。国内的相关调查研究、尤其是少数民族群体的调查研究也支持这一观点①。传统社会强化网络的纵向功能,互联网发现并激活了横向网络的功能,从而淡化、弱化了纵向的功能,间接弱化了传统权力的运行方式。面对这一变化,我们尤其需要注意其在认同方面的潜能与可能引发的问题。社会化媒体的使用与群体认同之间有积极的关联,使得群体有超越地域而形成情感认同与群体意识[42]。“社会结构是全球性的,但大多数人类的经验是地方性的,无论是在地域还是在文化方面。”[31]20换句话说,个人认同往往是地方化的,全球网络可以将某种地方认同的文化拥有这组织聚合起来。

“流动的社群”中认知互动成为一种重要的组织方式。互联网的本质就是连接[43],而互联网的演化就是连接的不断演进,移动互联网的出现及其快速发展,才真正将“连接”威力释放出来,完全改变了原来的时空结构、人际交往、群体聚集以及社会结构,传播成为组织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传播过程决定性地调校了社会实践的每个领域,包括政治实践中建立和挑战权力关系的方式。”[31]2伴随移动互联不断演进,社会化媒体的传播逻辑发生了改变,由渠道走向内容,基于个人的内容分享在“连接性行动”中发挥了重要的组织作用。之所以基于个人内容的分享成为一种重要的组织方式,源于互联网群体传播激活了准社会交往。[44]从以组织为基石的社会转向个人化的社会,就会导致更为灵活的社会“弱连接”型的人际网络形成。[34]26互联网群体传播激活了“弱连接”,同时也激活了“群体”的开放性,这在移动互联时代更有利于“我”找到“我们”而形成更大规模的围观,从而给社会治理带来困扰与阻力。

(二)“流动社群”中底层主体表达与社会心态、社会诉求识别

移动互联网环境下群体传播完全激活了个体,对社会表达与集体行动影响深刻,重新分配了社会话语权,并因此改造了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公众由大众传播时代的信息消费者演化为移动互联时代信息的生产、分享、传播与消费的用户,“全民发声”时代到来。传统社会中强化了网络的纵向功能,互联网发现并激活了横向网络的功能,面对这一变化,尤其需要注意其在认同方面的潜能与可能引发的问题,群体传播强化导致群体可超越地域而形成情感认同与群体意识[42]。群体传播促进了个体主体性意识的崛起,尤其是底层主体的激活与调适,改变了以往社会权力结构,网络社群的“核心本质是话语表达和利益抗争”[45]。普通个体从“被凝视”到“凝视”。在大众传播时代,个体是“被凝视”的对象,被“规训”的对象,社会化媒体赋予个体“凝视”的权力。面对这种改变,赋权于民必须与赋能于民同时进行,在实践中才能成为能动的治理主体,民族地区更加亟需。

网络社群新的特征与影响的相关讨论中,情感的回归被认为是关键特征[46]。“社区的原意应该不只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非功利交流,而是集体性与情感上的共感共应,才是构成社区的根本基础。”[47]在此,可以用兰德尔·柯林斯的“互动仪式链”理论解析群体传播视域下个人情绪社会化的动力机制。“锚定”群的过程就是在一个具体的网络空间中相互关注的过程,其相关关注,激活了仪式运作的关键要素,而且是自发的主动的选择,从而激活互动仪式链。[48]从“身体集聚”到“流动的社群”,情感互动仪式物理空间聚集的突破,从而引发更大“情感能量”的聚集,引发整个社会的关注。在这一过程中,携带情绪的信息的话题性,社会结构性情绪的基础性非常重要,互联网群体传播不仅存在着信息流、传播流的影响,更重要的还有情绪流的激荡。尤其需要关注中国民众面对利益受損时的“平时冷漠、非常激情”特点[49],“情感是一种动机力量,因为它们不仅使人们的主观体验有序,而且赋予人们以力量,指导行动的方向。”[50]

“社会情绪作为一定社会环境下某一群体或整个社会多数人共享的情绪体验,它既是社会心态的组成要素,又构成社会心态的动力机制和社会运行的调控和凝聚机制。这种动力功能和调控凝聚功能是通过情感能量来实现的。”[51]既然已经激活了底层主体,就应该顺应这一趋势,因势利导,将其纳入社会治理主体之中,充分发挥其活力,通过“流动的社群”中的底层主体表达的情绪、情感来识别社会心态,洞察民众的社会关切,为回应提供依据,为矛盾化解提供背景,推进基层社会建设有序进行。这也符合我党长期以来的群体路线,真正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民本思想,这也是总书记的殷殷希望。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4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明确指出“让城市更好接纳少数民族群众、让少数民族群众更好融入城市”,2016年1月专门召开全国民族工作会议落实这一要求,明确提出做好少数民族流动人口服务管理是当下城市民族工作的重点。[52]群体传播的调适与强化赋权给少数民族群众,少数民族特有的文化、家乡记忆的召唤及社会排斥感、歧视感、不公平感的倾诉成为少数民族群体主要的内容关注点[53]。

四、群体传播调适与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创新

2016年,习近平总书记谈到社会治理时指出:“随着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网发展,社会治理模式正在从单向管理转向双向互动,从线下转向线上线下融合,从单纯的政府监管向更加注重社会协同治理转变”;要“加快用网络信息技术推进社会治理。”[54]很多人认为互联网发展是社会治理模式发生转变的重要原因[55],这个说法只能说部分正确,应该说互联网、尤其是移动互联网的快速发展为社会的发展提供了平台,甚至为这个社会提供了操作系统,但实则是移动互联时代群体传播调适给社会带来的影响,因为传播是互动的机制,正是群体传播的调适改变了人们日常生活中互动的机制,从而改变了社会的运行规律,社会治理必须调整以适应群体传播时代。“多主体协同共治是现代社会治理的精髓,其中的关键是不同主体之间的协同性能否建立起来。”[55]讨论社会问题一定要从技术到传播来思考群体传播调适带来的可能性,因为传播才是社会互动的机制,而媒体只是传播的平台。群体传播的底层表达与基层社会治理的人民性高度一致;群体传播的在线特性与基层社会治理的过程性高度一致,包括规则的建设、具体的实践活动,都强调治理的过程性;群体传播的话语方式与基层社会治理的协商性高度一致。要从管理走向治理,增强民族地区基层乡镇(街道)公共服务职能,扩大乡镇(街道)政务服务意识,改进工作机制,建构讨论与规范达成机制,提升社会心态识别与社会关切回应机制,预警与化解社会矛盾,增加人民的满意度与幸福感,夯实社会治理基础。共建共治共享格局体现是人民本位的思想,是以人为本的治理,如何落实非常重要,而群体传播调适为此提供了可能性与路径。无意全方位构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创新,而是重点探讨如何群体传播,通过移动互联环境下“流动的社群”创新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机制。

(一)发挥“流动的社群”的基层精英培植与遴选机制,构建民族地区基层治理人才蓄水池

民族地区基层治理迫切需要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加强基层政权建设和健全基层群众自治制度,这一切的关键在人,乡村精英是地方良治、善治的能动主体。中国70年乡村治理变迁的历史证明,“完全代表个人利益的精英与完全体制化的精英都不能使乡村治理有效运转起来。既能代表地方社会,又能沟通国家政权意志的地方精英是乡村有效治理结构的中坚力量。”[56]面对民族地区大量人口外流,特别是乡村精英流动性大的特点,山大人稀、聚集不便的现状,如何建构合理的机制,遴选社会治理与建设精英成为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方面。移动互联时代群体传播可以克服地域限制,将在地的和脱域的人们通过“流动的社群”在线聚集起来,民族地区基层治理迫切需要构建“流动的社群”中的社会精英识别机制,基层党组织为了做到《意见》要求的“党建带群建,更好地履行组织、宣传、凝聚、服务群众职责,”[1]需要长期跟踪群体传播来发现与优选合适人才,构建选贤任能机制。当然,党组织有其组织原则、方式与机制,但面对人才困局,通过“流动的社群”发现优秀积极为公的后备人才是一个行之有效的路径与策略。不是党员的,要有将其遴选为党员后备人才的意识;是党员的,可作为基层党组织的后备人才。通过吸纳新时代民族地区基层积极为公的人才,真正提升民族地区基层党组织的政治功能和组织力。优化基层党组织建设,强化基层堡垒的引领作用,落实党建带群建,保障中央各项决策部署落实到民族地区基层“最后一公里”。举荐优秀人才组成基层自治组织,加强基础群众性自治组织规范化建设,提升民众的自治能力。

(二)构建地方性知识挖掘机制,重构民族地区社会治理资源,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

民族地区因历史、传统的特殊性,形成了大量富有特色的知识传统,我们可以称之为“地方性知识”。郁建兴经过研究发现基层社会治理既要强调国家治理的指导,更需注意其特有的“地方性”,需强调“特定社会背景下因地制宜地探索治理模式”,更侧重社会效率。因民族地区特有的自然、社会条件,特别是各地的知识传统、文化习俗、宗教信仰各异,更需要强调“地方性”在基础社会治理中的影响。“基层是人民群众生产生活的现实场域,是社会治理的最基础支撑。”[15]民族地区更是这样,要达成其基层治理的有效性,“代表国家的组织和制度需要各种‘地方性知识作为润滑剂才能运转,”[57]这些知识被在地民众所掌握,并成为维系基层社会治理的重要知识基础。地方性知识的挖掘非常重要,要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通过与地方性知识结合,强化其文化引领能力,建构共同体,让民族地区基层民众找到归属感、自豪感、幸福感,从而建构责任感与荣誉感,激活社区建设奉献精神,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维持意识形态安全。当下,一方面民族地区的基层干部要有意识地全面了解与学习在地独特的传统知识,但这种存在于文献中的知识传统往往远离社会现实。当下最重要的是通过群体传播进行网络民族志考察,对本地区地方性知识与传统做全方位的认知与提炼。即通过民族地区民众组成的“流动的社群”中经常传播、讨论的民族文化叙事来识别与建构还在起重要作用的“地方性知识”,并将其转换为治理资源,提升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效能。

(三)通过“流动的社群”重建家乡叙事,健全对话协商及流动治理机制,改变社会粘合地带,重构社区共同体,夯实社会治理基础,落地互动共治

社会生活秩序的塑造与维系事关社会治理体系建构,其主要来自两个力量方:政府与社会力量。而社会力量的权力来自于“社会契约与社会认同过程”[14],群体传播视阈下来审视,“传播即权力”,如何将二者很好的结合,成为当下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机制创新的契入点与路径。民族地区基层治理的难点、痛点很多,但影响最大的是社会的流动性导致大量乡村精英远离故土,而传统的联络传播方式很难把这些流动的精英组织起来;同时,民族地区因为自然环境的限制,很多地方因为居住分散且交通不便,日常有序联络很困难,更谈不上人人参与的机制。其实质则是“传统村落长期形成的社会网络的断裂,尤其是强社会网络的断裂,”[58]从而导致基层社会治理的共同体及其归属感弱化。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核心在共同,基础在于重建社区,关键路径在于重新激活激发民众的参与积极性,从而为凝聚共识、达成规范、形成制度创作条件。

移动互联的发展、群体传播的演进给民族地区的个体重新回归共同体提供了路径与机会。“脱域个体如何整合进社区共同体,脱域性的事务如何整合进乡村社会等,这是当前中国流动乡村治理必须要正视和解决的任务。”[29]“空间格局渗透着社会关系,而且空间的分割与维系会生产新的关系。”[59]利用群体传播,借助“流动的社群”首先在虚拟空间建构社会网络,建构认同后,将线上活动转为线下,真正建构社会网络,促使“主体性”真正回归,因为认同是社区建设,尤其是共同体建构的基础。这样,“实体的地域”走向“流动的地域”,实际上是“在地”“虚拟”“迁入地”三种的互嵌而构成的“流动的空间”,这构成了“流动性治理”的公共空间。一是主动建设“流动的社群”,创建回归路径。民族地区基层政府工作人员要充分利用地方乡村精英,建构微信群、QQ群等网络社群,让远离家乡的民族地区民众通过“流动的社群”回归家乡;通过主动设置家乡共同关心的话题,在人居环境建设与改善、地方特色文化识别、特色经济发展等方面重建家乡叙事,重构社区粘合地带。二是强化“流动的社群”中的对话与沟通,人人参与非常重要,尤其是远离故土的民族地区基层精英的参与非常重要,因为“保障公民权利与维护社会稳定是社会治理的重点和难点。”[21]141可以通过这种机制,探索基层政府组织社区民众在基层资源配置、公共政策决策及执行过程中民众有序参与听证、民主评议的机制,从而保障民族地区基层每一个民众的基本权利。通过群体传播真正落地“移動互联网+社区”行动计划,落地移动互联网环境下社区治理和服务体系深度融合,探索“流动的空间”中的社区治理和服务机制。通过“流动的社群”中的群体传播,推动民族地区基层社区自组织建设,健全以基层民众自治为主体、社会各方广泛参与的新型社区治理体系,夯实社会治理的基础,通过互动共治达成社会共建共治共享格局。民族地区基层治理难在如何建设法治基础,通过在“流动的社群”中就基层共同关心的亟待解决的治理困境设置可能治理策略,通过群体传播交流、讨论、合理确定管理范围和规模,通过网路会议、QQ群、微信群等集体讨论达成共识,从而提升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的专业化水平。涉及到民族地区基层民众的大量决策与工作,要通过“流动的社群”按照协商于民、协商为民的要求,大力发展基层协商民主,重构信任,建构共同体,重塑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基础,落地互动共治格局。

(四)建设社会心态识别机制、社会矛盾预警机制、社会关切回应机制,重构民族地区基层公共安全体系,提升服务效能

群体传播调适完全激活了底层主体的表达,尤其是情緒、情感的释放,而负面情绪、愤怒等更容易引发传播的欲望与网络的共鸣[60],这为社会心态的识别提供了路径。通过社会心态洞察社会关切,并将其转化为基层社会治理资源,变维稳为洞察。民族地区舆论治理既要高度关注普通老百姓通过社会化媒体表达的诉求、情感、态度等民情民意,做到及时准确了解其的情感迁移和诉求嬗变,基层政府要善用大数据技术,通过对“流动的社群”中的表达的挖掘,准确识别民族地区民众的社会心态,尤其是关于社会不公、社会歧视的表达,构建社会矛盾预警机制,努力提高对社会心态和社会预期的管理能力。民族地区基层干部要提升媒介素养,学会合理表达,要善用政务新媒体通过“流动的社群”及时回应社会关切,要以内容分享为基础,积极互动,建构认同[61],提升服务效能,化解社会矛盾,增加人们的获得感与幸福感。政府回应是指政府对公众提出的诉求要做出及时回复,并采取积极措施来解决问题。在话语权下放的今天,回应是治理的基本态度,政府既要主动就公共政策公开征询网民的意见,针对公众反应及时调整政策;同时,运用大数据和群体传播结合,将国家最新的政策法规、惠民举措精准及时地推送给底层民众;更重要的是要对网民诉求进行及时的回复,以疏解社会负面情绪。因为“回应社会诉求、解决社会问题才是社会治理的核心任务。”[62]尤其是提升情绪、情感回应意识与能力,并采用合理的引导,规避激活情感能量,导致矛盾激化,从而避免社会关切转换为突发事件,重构民族地区基层公共安全体系。这也是十九大强调的“提高社会治理的智能化水平”的要求。群体传播的在线特点与《意见》提出的“坚持全周期管理理念”高度吻合,目标是达成“健全常态化管理和应急管理动态衔接的基层治理机制。”[1]

五、结语

最近以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和《关于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意见》两个重要的文件都谈到了县级融媒体中心,这给人一种误解,县级融媒体在基层社会治理与建设中作用巨大。实际上关于媒体融合、特别是县级融媒体如何“建强用好”有一句非常关键的话,即“实施全媒体传播工程”,强调了“传播”的重要性。当下必须明白传播学研究的重点已经由“传播技术”转向了“传播”实践[40],移动互联时代群体传播调适已经成为一种重要的社会重构力量,所有社会问题的讨论,当然包括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群体传播视阈下审视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迫切需要充分利用“流动的社群”建立与人口的地理流动性和社会流动性相配适的地域治理模式,其关键因素就是要创新民族地区的基层社会治理机制。要通过群体传播发现与培植基层社会精英,为民族地区基层治理提供关键少数;构建地方性知识挖掘机制,重构民族地区社会治理资源,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通过“流动的社群”重建家乡叙事,健全对话协商机制,改变社会粘合地带,重构社区共同体,夯实社会治理基础,落地互动共治;建设社会心态识别机制、社会矛盾预警机制、社会关切回应机制,重构民族地区基层公共安全体系,提升服务效能。“实现基层社会多元主体协同治理,基点是连接,核心是协商,支撑是平台。”[63]学者曾润喜等认为县级媒体最大的问题之一就是失去了与本地民众的联系、本地政府的联系,实际上就是没有建立与“流动的社会”相适应的“流动的治理”模式。在群体传播时代,破译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困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流动的空间”重建与本地民众的联系,重建邻里趣味讲述系统[64],从而改变社会的“粘合地带”;重建与本地政府的联系,达成政府与民众互动共治的机制,提升民族地区基层社会治理效能。

注释:

①参见孙信茹《微信的“书写”与“勾连”——对一个普米族村民微信群的考察》,载《新闻与传播研究》2016年第10期,6-24页;许孝媛、孔令顺《强凝聚与弱分化:手机媒介在傣族村落中的功能性使用》,载《新闻与传播研究》,2017年第2期,20-32页;高莉莎《“移动主体熟人社会”:基于少数民族农民工手机微信使用的研究》,载《新闻大学》2018年第2期,36-45页;张媛、文霄《微信中的民族意识呈现与认同构建:基于一个彝族微信群的考察》,载《国际新闻界》,2018年第6期,122-13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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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05-06 责任编辑:王 珏

作者简介:张宏树,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研究方向:民族文化、新闻传播。四川 成都 610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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