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乡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研究

2021-12-06 05:07卢杉汪丽君
人口与发展 2021年5期
关键词:老年人心理健康社区

卢杉,汪丽君

(天津大学 建筑学院,天津 300072)

1 问题的提出

“健康老龄化”作为实现老年人健康生活的重要观念,其内涵有三重含义:生理健康、心理健康,社会交往的健康。CHARLS中国健康与养老报告(2019)显示,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有33.1%存在高抑郁风险,且存在城乡异质性,城镇老人心理健康水平优于农村老年人[1]。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不仅会直接影响老年人的生活态度、生活满意度,更会间接影响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从而影响其生命质量和生活质量[2]。由于老年人在应对外界环境变化的脆弱性以及对社区环境的敏感性和依赖性,分析研究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有助于识别社区环境中影响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危险因素并采取适宜的干预措施。

改革开放以来,伴随我国社会快速发展,城乡社区建设提速,社区各类环境品质得到明显改善。不同于西方老年人,我国老年人对家庭亲情、天伦之乐有心理需求[3],因此社区养老成为其最好的选择。既有研究发现,社区居家养老的人群心理健康水平明显优于居家养老和机构养老[4-5],但是我国社区居家养老还处于起步阶段[6],目前如何科学、系统量化社区环境特征指标、提升社区环境精细化品质从而促进老年人心理健康还有待于持续探索。因此,本文在已有相关研究基础上,选取社区环境中的区位及交通环境、基础人居环境、适老设施环境、社会交往环境,并从以下两方面入手进行实证研究分析:第一,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第二,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的城乡差异。

2 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2.1 文献综述

2.1.1 个人因素与老年心理健康

目前开展的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从人口学特征、社会经济特征、身体活动、家庭支持等四方面开展。性别[7-8]、年龄[7]、受教育程度[9]、慢性病[10]等人口学特征已被许多研究证实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具有重要影响。个人经济能力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存在显著正向促进影响[8]。家庭支持的相关研究包括老年人的居住方式、代际支持,研究显示,子女代际支持能显著影响老年人的身心健康[11],并且其中子女的经济支持、情感支持显著性更加明显[12];与子女居住的老年人抑郁倾向要显著低于独居和夫妇同住老人,独居老年人状况最差[2]。

人体衰老(aging)的过程伴随着疾病的发生和发展的过程。适度运动有助于维持老年人生活品质、使其保持良好的心理健康水平[13-14]。体力活动对老年人身心健康的效益已被证实。Abdullah Akpinar(2016)通过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城市绿地质量、体力活动时间和频率、压力水平、生理健康发现,体力活动可以通过缓解焦虑从而促进心理健康[15],孙境含等(2019)通过对比分析仅参加广场舞运动的老年人和仅参加步行锻炼的老年人发现,广场舞运动对于促进老年人的体质和改善老年人的负面情绪有显著的效果[16]。Christine Milligan(2004)研究发现园艺活动可以增加老年人的成就感、满足感和审美愉悦感[17]。Hassan等人(2018)的随机交叉研究中发现进行园艺活动之后,老年人的收缩压和舒张压存在显著差异,住宅设施中的园艺项目在改善老年居住者的幸福感和社会关系方面产生正面影响[18]。

2.1.2 社区环境因素与老年心理健康

社区环境是塑造老年人日常健康生活方式、社会交往活动的重要场所[19-21],其良好的空间品质对户外公共空间使用效率、老年人的行为选择乃至身心健康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2]。随着年龄的增长意味着老年人失去了行动力以及对周边环境的控制,所以社区区位及周边环境的交通便利程度将直接影响到老年人的户外活动频率和日常生活的满意度[23]。此外,社区卫生条件[24]、美观程度、基础设施建设是社区人居环境的基本组成部分,也是居住舒适的决定因素。研究表明,增加社区环境基础人居服务设施,有助于加强老年人对社区环境的信念控制能力[25],达到鼓励老年人开展户外活动、促进老年人身心理健康的目的。

社区公共服务设施包括生活服务设施和休闲娱乐设施。张萍等(2018)[26]针对城市社区服务设施配置“非均等化”现象,在考虑“住区—设施”路径距离与基本生活服务设施需求等级的匹配指数基础上提出设施适老匹配度模型。但是鲜有研究从老年心理健康视角去关注社区中生活服务设施配置合理性等的深层次因素。研究表明,休闲娱乐设施密度、设施的数量[27]对老年人体力活动甚至是抑郁症状缓解都有促进作用。

从西方发达国家发展过程看,在社区实体环境的建设较为完善后,人们将越来越注重社区的软环境建设[28]。社区养老服务供给可能成为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延缓老年人生活自理能力下降、提高社会化养老服务效能的有效途径[29]。从服务内容上看,社区生活服务类、医疗健康类和精神文化服务类对老年人生活福祉产生积极影响,对心理健康具有明显的促进作用。

2.1.3 文献述评

综上所述,国内相关研究多是从个体、家庭、社会、经济层面展开研究,涉及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的研究较少[2][30],并且大多数研究视角较为单一,因此如何系统呈现不同维度的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是目前亟待解决的问题。城市规划、建筑、地理学科目前多使用OLS回归等方法,没有使用分层方法,使得社区环境特征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是否存在影响存在不一致的结论[31-32]。因此,研究结果的可靠性、稳健性和准确性还有待检验。再者,到目前为止,关于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健康的研究大多是以西方或发达国家为研究对象[33],研究结论在中国是否适用还有待进一步考证。因此,本文以中国社区和老年人为研究对象,使用分层线性模型,研究中国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

2.2 研究假设

压力过程模型认为,个体暴露在社区环境中,社区环境的资源作为环境压力源[34-35],会影响到老年人的生活舒适性和便利性,直接或间接影响其生活满意度、主观幸福感以及心理健康。社区区位及交通便利度会影响老年人的日常生活行为和出行方式,便捷度较差的社区交通环境使老年人花更多时间在出行上,这将限制其出行范围,并增加外出不安全性。此外,环境宽松程度、环境污染、垃圾卫生、道路平整度等社区基础人居环境因素,通过扮演老年人在社区生活的压力源,直接或间接损害老年人的身心健康。

环境心理学认为人的行为和环境相互影响、相互作用[36],Guagnano(1995)等提出预测环境行为的A-B-C模型,认为环境行为(Behavior)是个体一般与具体的环境态度(Attitude)和社会结果、社会制度与经济动力等外在条件(External Conditions)共同作用的结果[37],这一研究发现凸显了环境行为发生的两个前提条件,即:有利的外在条件(社区环境品质)与积极的环境态度(个人环境态度)[38]。居家养老服务设施包括休闲娱乐类养老服务设施、医疗保健类养老服务设施和生活辅助类养老服务设施[39]。一方面,社区老年人服务设施在满足日常功能性要求的基础上,可以满足老年人情感需求,减轻心理孤寂,排解心中的负面情感,为期营造一个健康的社区氛围;另一方面,社区适老服务设施通过合理的设置数量和设置位置,从而提升老年人居住满意度,进而增强社区归属感、认同感,从而增加其心理健康。

国内外研究发现,社区经济水平与居民健康产出有相关性,生活在贫困社区的老年人有较高的抑郁水平[31]。主要原因有以下三方面:一方面,经济水平较差的社区难以保证老年人生活所需的基础设施和资源,导致老年人日常生活不便,从而降低社区归属感和认同感;另一方面贫困社区交通、基础人居环境水平较差,污染、较差的卫生条件使老年人暴露在更大的社区环境压力中[40],在大部分农村社区,老年人社会保障、医疗卫生、精神娱乐等社会支持水平相对较薄弱,对老年人精神慰藉等方面缺乏关注。

综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假设1、假设2和假设3:

假设1:区位与交通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城乡之间有差异,相比于城市,对农村有显著正向影响。

假设2:基础人居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城乡之间有差异,相比于城市,对农村有显著正向影响。

假设3:适老设施环境会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城乡之间有差异,相比于城市,对农村有显著正向影响。

综合中国城乡实际,中国农村属于熟人社会,农村居民之间社区会交往非常频繁和普遍。农村社区老年人社会组织,在促进老年人社会交往方面产生的作用相对较低。而中国城市社区在一定程度上属于陌生人社会,需要老年人社会组织发挥作用促进老年人的社会交往。因此,本文提出研究假设4。

假设4:社会交往环境会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城乡之间有差异,相比于农村,对城市有显著正向影响。

3 数据、变量与方法

3.1 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的数据是2011年、2013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1)感谢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提供的2011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ARLS)数据。采用2011年社区问卷数据的原因是:2013和2015年未释放社区层面数据。。建立连续2年时间的纵向模型研究,进行社区环境与老年心理健康的因果关系检验。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urvey,CHARLS)旨在收集一套代表中国45岁及以上中老年人家庭和个人的高质量微观数据,用以分析我国人口老龄化问题,推动老龄化问题的跨学科研究,为制定和完善我国相关政策提供更加科学的基础。该项目采用了多阶段抽样,在县/区和村居抽样阶段均采取PPS抽样方法,在全国 28个省 150个县区的 450个村、居开展。本研究将老年人的年龄下限定为60岁。同时为了排除估计偏误,删除了已经患有精神疾病和不能自己回答的个体,个人有效问卷8792份,其中城市样本1283份,农村样本4509份。

3.2 变量说明

3.2.1 因变量

本研究使用老年人抑郁风险来反映其心理健康水平。2013年CHARLS调查问卷中采用CES-D量表(2)CES-D量表由Radloff编制,是目前世界上使用最广泛的用于测量抑郁症状的量表之一,在中国情境下使用的有效性已得到验证。原始版本包括20道题目,但也有较短版本。CHARLS 调查使用的是删减得到的10题版本。调查老年人的抑郁风险,询问被访者上周的感觉及行为,共有10个问题,包含2道积极情绪题和8道消极情绪题。量表测量题目如下:(1)我因一些小事而烦恼;(2)我在做事时很难集中精力;(3)我感到情绪低落;(4)我觉得做任何事都很费劲;(5)我对未来充满希望;(6)我感到害怕;(7)我的睡眠不好;(8)我很愉快;(9)我感到孤独;(10)我觉得我无法继续我的生活。评分标准:0=“很少或者根本没有(小于1天)”,1=“不太多(1-2天)”,2=“有时或者说有一半的时间(3-4天)”,3=“大多数的时间(5-7天)”。将积极情绪负向转化后得分分布为0-30分,得分越高,表示老年人抑郁风险越高,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越差。

3.2.2 自变量

CHARLS的访问应答率和数据质量在世界同类项目中位居前列,数据在学术界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和认可。本文社区区位及交通环境选用“到达村/社区公交车数量”和“最常去公交站距离”两个指标,取值范围分别为0-32条、0-100km。

社区基础人居环境使用“下水道系统”、“垃圾处理”、“道路材质”、“马路整洁程度”、“社区宽松程度”衡量。“下水道系统”有设定为“1”,没有设定为“0”;“垃圾处理”运走处理设定为“1”,本地填埋、有组织的焚烧、倒入河中、不集中处理设定为“0”; “道路材质”柏油路/水泥路设定为“1”,土路、砂石路、高速路及其他设定为“0”;“马路整洁程度”分为1-7七个评定等级,从低分到高分分别为很乱、乱、较乱、一般、较整洁、整洁、很整洁;“社区宽松程度”分为1-7七个评定等级,从低分到高分分别为很拥挤、拥挤、较拥挤、一般、较宽松、宽松、很宽松。

社区适老设施环境中,本研究主要关注以生活服务、娱乐设施为主的设施环境和无障碍便利程度,根据CHARLS调查问卷,选用社区适老生活设施、露天健身器材、残疾人行动便利程度三个指标。与老年人日常生活相关的生活服务设施包括:邮局、图书室、派出所/警卫室、银行、电影院/剧院、便利店、农贸市场、超市8类,每项有设定为“1”,没有设定为“0”,取值范围为0-8分;露天健身器材有设定为“1”,没有设定为“0”;残疾人便利程度分为1-7七个评定等级,从低分到高分分别为没有残疾人设施、残疾人设施较少、便利程度较低、一般较为方便、方便、非常方便。

社区社会支持环境中,本文将社区老年娱乐组织、老年社会组织纳入模型。社区老年娱乐组织主要包括:书画协会、舞蹈队或其他锻炼队2项,有其中一项设定为“1”,没有设定为“0”;老年社会组织包括:协助老弱病残的组织、老年协会2项,有其中一项就设定为“1”,没有设定为“0”。

3.2.3 控制变量

本文的控制变量主要是个人层面变量。老年人个人层面变量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2011年健康自评状况、2011年CES-D量表抑郁风险。其中,年龄为连续变量。婚姻状况分为有配偶、无配偶两类;受教育程度分为“文盲”、“识字(未受过教育)”、“小学程度及以上”三类。2011年健康自评状况分为1-5五个评定等级,分别为极好、很好、好、一般、不好。为了控制内生性,本研究将2011年CES-D量表抑郁风险作为控制变量,变量处理方式与2013年CES-D量表抑郁风险相同,将积极情绪负向转化后得分分布为0-30分。

3.3 统计方法

本文选择年龄60岁及以上的老年人样本,最终获得有效本文8792人,分别来自于447个社区样本点,样本与样本点之间构成明显的嵌套关系。因此,本文采用多层线性模型,并分3个模型进行分析。模型0:是无条件平均模型,模型中没有任何自变量,主要用来检验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是否存在社区差异,判断是否有必要采用多层模型,表示为:

层一:yij=β0j+εij

层二:β0j=γ00+δ0j

因此:yij=γ00+δ0j+εij

yij表示居住于j社区的第i个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β0j代表截距(即平均值);下标j表示每个社区拥有各自的截距,是社区层次老年人抑郁风险水平得分的均值,εij是个人层次的随机变量。γ00表示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总体均值,δ0j表示社区层次的随机变量,如果δ0j在统计学意义上显著,则需要采用分层模型。

模型1:加入控制的个人特征变量:

yij=β0j+βkjindividualj+ij

其中,individualj为需要控制的个体层面的变量,包括年龄、性别、婚姻状况、2011年自评健康水平、2011年抑郁风险得分。

模型2:加入社区环境自变量:

β0j=γ00+γ1jCESD_2013+γsjcommunityj+δ0j

其中communityj为社区层面的变量,包括区位及交通、基础人居环境、适老设施环境、社会交往环境。

模型3:同时加入控制的社区特征变量和个人特征变量。

模型4和模型5分别是城市样本和农村样本模型。

4 结果分析

4.1 描述结果

表1显示老年个体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个人特征变量中,全样本年龄平均在68.19岁,高龄老人(≥80岁)占6.18%;男性老年人(50.10%)略多于女性老年人(49.84%);有配偶的老年人居多,占78.99%;小学及以上老年人占42.33%。对于老年人自评健康状况,统计显示2011年自评健康得分3.61分,城市老年人自评健康平均水平(3.44)低于农村老年人自评健康平均水平(3.66)。2013年城市老年人抑郁风险平均水平(6.59)低于农村老年人抑郁风险平均水平(8.51)。且相应双变量单因素分析显示,这些差异在城乡之间显著。

表1 个人层面变量描述统计

表2 社区建成环境层面变量描述统计

表2显示社区环境变量的描述统计结果。社区特征变量中,城市社区平均公交线路数量(5.03)及平均距离(3.37)均优于农村社区(1.23)。基础人居环境存在很大差异,城市社区中每项变量均优于农村社区;有67.19%的城市社区拥有露天健身器材,是农村社区的3倍;平均每个城市社区设有3.91处适老服务设施,而平均每个农村社区只有1.99处;残疾人行动便利程度平均水平为1.95,城乡没有明显差异。老年社会组织、娱乐组织城乡差异较大,城市社区分别占到75.53%和72.72%,而只有28.87%和19.11%农村社区设有以上社会组织。且相应双变量单因素分析显示,这些差异在城乡之间显著。

4.2 回归结果

因变量“老年人抑郁风险”属于个体层次变量,纳入了社区层的解释变量后,零模型估计得到社区之间的变异值为1.80,计算社区间关联度系数ICC为0.2456,说明因变量总变异中有24.56%来源于社区之间的差异,社区因素是衡量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因素,因此有必要采用分层模型。

从模型1可知,个体层面变量内,老年人抑郁风险水平与年龄无关,女性普遍比男性抑郁风险高,无配偶的老年人有配偶的老年人呈现较高的抑郁风险,受教育高的老年人比没受过教育或教育程度低的抑郁风险更低。自评健康水平越低的老年人其抑郁风险得分越低。2011年老年人的抑郁风险程度越高的,2013年抑郁程度更高。

表3 社区建成环境对老年人抑郁情绪的分层线性模型回归结果

模型2显示在不控制个体层面变量前提下,社区区位及交通环境、基础人居环境、适老设施环境对老年心理健康有正向促进效果。公交站距离每增加0.05米,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降低1分;通过设置下水道系统使社区环境更加卫生、整洁也有益于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露天健身器材对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也显示出较强的相关性。

模型3显示,相比于模型1、模型2,全样本模型有了较大改进。社区环境变量与老年抑郁风险的因果关系与模型2一致,但是作用力有所变小;个人层面变量对老年人抑郁得分的影响基本没有变化。

模型4、模型5结果显示,城乡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存在差异。由于中国城乡二元结构所存在的差异,城市社区特征和农村社区特征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影响程度和方向存在不同。在农村社区中,区位与交通环境中的公交站距离、基础人居环境中的是否有下水道系统以及是否有露天健身器材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有显著的正向作用,其中距离最近公交站距离每增加1km,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增加0.03分;有下水道系统的社区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降低0.9分,有露天健身器材的社区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降低0.83分。这说明,对于农村社区中生活的老年人来说,便利的区位及交通环境、完善的基础人居环境、露天健身器材等物理环境品质对提高其心理健康水平起到重要作用,假设1、假设2和假设3成立。

此外,在城市中主观感知的社区建成环境宽松程度对老年抑郁风险存在直接正向影响,社区密度越宽松,生活在其中的老年人抑郁程度越低,但是在农村社区结果相反。由此可见,城市社区中,适当增加环境的宽松度、开敞度有助于老年人心理健康,从公共设施利用来看,过大的人口密度,可能会导致公共设施使用上的挤压,使得部分老人无法利用到社区休闲设施等;在农村社区中,居住密度较低会降低老年人的社交活动的机会,导致增加老年人的孤独感,因此适当增加农村社区环境拥挤程度有利于老年人维持社会网络,进一步促进其心理健康。

表4 社区活动场所发起组织统计

城市社区中,相比于没有老年娱乐组织的社区,有老年娱乐组织的老年人抑郁风险得分降低0.89。在农村社区中,社会交往环境的指标都不显著,说明对于城市生活的老年人来说,拥有社区老年娱乐组织是老年人心理健康的保护因素,假设4成立。换句话说,对于城市老年人,社区环境中“软件”比“硬件”更重要,要想降低老年人抑郁风险,提升适老娱乐活动组织数量比提升建成空间品质更加有效。

最后,模型3、模型4、模型5研究结果显示,老年社会组织对老年抑郁风险水平没有影响,通过统计社区活动场所的发起组织发现,这可能是因为相比于西方居民自发成立的各种社区组织、和以居民自身或由居民组织的社区团体占主导地位的特点[24],我国在社会交往活动参与主体方面多是由上级政府或村/社区自上而下的形式发起,见表4,实际发挥作用较少,这就导致在设施设置和活动制定方面忽视了居民的实际需求和心理感受,导致老年人参与度不高。

5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基于2011年、2013年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数据,在控制2011年老年人个体层面的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健康水平、抑郁程度的前提下,采用分层线性模型分析社区建成环境和社会交往环境对老年人抑郁风险的影响,发现:

(1)社区“硬件”环境对农村老年人心理健康有重要影响。其中,区位及交通环境、基础人居环境、适老设施环境对农村老年人心理状态有显著促进作用。这反映了提升社区建成环境品质可以使农村老年人更容易获得生活支持,较少得暴露在环境压力中,从而在心理健康状况上得到改善和提升。

(2)社区社会交往环境对城市社区老年人心理健康起着重要的调节作用。文化娱乐活动丰富的城市社区,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相对较好。这说明在今后,应加强城市社区的文化娱乐服务组织建设,维持并增强社区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网络,改善老年心理健康状况。而农村社区这类组织对老年人心理健康没有作用,可能原因是:一方面,因农村社区交通、基础人居环境较差,从而导致农村老年人对社区环境资源的依赖程度低;另一方面,相比于城市老年人,农村老年人更加关注个人的贫困程度与收入水平,造成城乡老年人对社区压力源的认知不同[31]。

社区环境是老年人生活质量的重要支撑,面对“银发时代”汹涌而来所产生的各类老年健康问题,如何使社区环境品质更加适合老年人日常使用,从而提高老年人的生活质量,逐渐实现健康老龄化呢?在今后的社区环境建设中,本研究提出以下几点政策建议:

(1)应进一步完善农村社区交通和基础人居环境,提高社区对外交通联系的便捷程度,社区内部适当增加居住密度,以降低老年人心理孤独感;提升农村社区基础人居环境品质,下水道、垃圾处理、基本健身设施应进一步增设与完善,使社区环境在农村老年人生活中发挥更多健康效益,做到让老年人在愉悦身心的同时,扩大人际交往社交圈,从而缓解内心的负面情绪。

(2)应进一步关注城市社区中的精神文化建设,增加社区娱乐活动组织可以有效改善老年人的心理状况。对于政府相关部分、居委会来说,改善社区文化环境,营造活跃的社区文化氛围、开展文体活动是提升老年人心理健康的重要措施之一。但与此同时,应增加社区的管理自治民主化,鼓励老年人参与社区事务,使其从居住者成为管理者、参与者,这样既可以精准定位老年人真实需求,又可以提高老年人的社区归属感和认同感,从而增加主观幸福度,改善老年人心理健康水平。

本研究在社区环境对老年人心理健康影响方面得出了一些有意义的发现,但也存在一定的不足。首先,只研究了社区区位交通、基础人居、适老设施、社会交往环境对心理健康的影响,没有关注社区自然环境,如:社区绿地、微气候舒适性与地理位置对老年人心理健康的影响。其次,社区环境只关注户外公共环境研究没有考虑老年人户内居住品质对心理健康的影响,这将在下一步的研究中加以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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