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内内阁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政策与西原借款

2021-12-09 21:57文春美
关键词:区域经济一体化横滨内阁

文春美

(中国历史研究院 世界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101)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日本不仅通过武力,而且还通过经济、金融战对中国进行侵略扩张。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日本继续推行积极对外扩张政策。当参战的欧洲各国陷入战争泥潭无暇顾及东亚之际,没有卷入战争的日本趁机促进了经济总量的飞跃式发展,积累了大量财富,从债务国一跃成为债权国。初步具备了对外投资条件的日本,积极拓展海外市场和影响力。这样,拥有丰富自然资源、廉价劳动力和广阔市场的中国成了日本对外扩张的首要目标。无论是大隈重信内阁时期提出的“对华二十一条要求”,还是寺内正毅内阁时期打着“日中经济提携”口号的西原借款,究其终极目标,都是为了建构“区域经济一体化”。

1916年10月寺内正毅内阁建立伊始,为了把中国东北变成第二朝鲜,积极推行“区域经济一体化”①政策。从金融层面来看,1909年设立于京城(首尔)的朝鲜银行负责“区域经济一体化”政策的具体落实。朝鲜银行从1909年设立到1945年日本战败,一直承担着日本“大陆政策”(北进扩张路线)的尖兵角色。从朝鲜银行的对外扩张路线来看,所走的路径就是从朝鲜向中国东北进而向中国关内不断扩大业务范围的过程,实际上也体现了寺内内阁的对外扩张路线。朝鲜银行为了建立日本“自给自足”的区域经济圈,通过贷款、统一货币等方式把朝鲜、中国东北、中国关内全部纳入“日元货币圈”。

学界对西原借款的研究比较多,一方面说明它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留存下来的文献资料比较丰富,所以研究成果较多②。此外,有关朝鲜银行的研究也有一些成果③。本论文在先行研究的基础上,从铁路与金融两个方面,对寺内内阁时期“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的展开过程进行必要的梳理,认为朝鲜银行在签订西原借款中起了主导作用,西原借款是寺内内阁试图建构“日元货币圈”的重要一环。

一、朝鲜银行与“鲜满经济一体化”战略

日本通过日俄战争把韩国变成保护国,掌握了韩国的外交权。1909年10月29日,根据《韩国银行条例》在东京商业会议所内成立韩国银行,本部设在京城(首尔)。日韩合并以后,根据1911年《朝鲜银行法》(法律第48号),韩国银行作为特殊银行改名为朝鲜银行。朝鲜银行作为殖民地朝鲜的中央银行,其发行的银行券通行于全朝鲜,致力于开发朝鲜的经济、财富。向中国东北扩大其营业范围并非朝鲜银行创立之初的目的。东北的安东(丹东)支行是从韩国银行的前身第一银行继承下来的,并非由朝鲜银行所设立。

1913年,朝鲜银行取代横滨正金银行,成为日本在中国东北实施“区域经济一体化”政策的货币发行和贷款机构。到1917年为止,朝鲜银行的储蓄、借贷金额还是以朝鲜境内为主。而到了1918年随着东北地区支行的显著增加,朝鲜银行在东北的储蓄和借贷金额大致与朝鲜境内持平。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朝鲜银行,随着营业地盘从朝鲜向中国东北再到日本的不断扩大,其普通商业银行的性质不断增强。

太平洋战争时期,朝鲜半岛成为日本发动侵华战争的“大陆前进兵站基地”,朝鲜银行与日本的军事行动相配合,在东亚形成了“日元货币圈”。朝鲜银行向中国东北和华北地区积极扩张,在朝鲜拥有24家店,在中国东北拥有26家店,在中国关内拥有40家店,在远东西伯利亚拥有8家店,在日本本土拥有9家店。朝鲜银行不仅在东亚设立了109家营业网点,而且还在纽约和伦敦设有办事处。

日俄战争后,朝鲜银行开始向中国东北扩张的最直接理由是为了偿还贸易逆差所带来的债务,即“收买满洲之出口汇票(债权),支付朝鲜之进口汇票(债务),用邻邦之有余补本国之不足,以求避免金票贬值”④。《朝鲜银行二十五年史》里对投资中国东北有如下记述:“本行向出超的满洲增设支店,计划流通银行券的同时,购入其输出汇票来添补朝鲜的对外债务,即依赖满洲贸易盈余偿还一部分债务,正是本行在经营上采取紧急措施的缘由。”⑤也就是说,通过购入出超的东北输出汇票弥补持续入超的朝鲜贸易产生的对外债务的一部分,是朝鲜银行拓展业务到东北的直接原因。

朝鲜银行向中国东北扩张的更为深层的理由是试图在东北扩大朝鲜银行券流通,推行“鲜满经济一体化”战略。朝鲜银行的第二任总裁胜田主计是“鲜满经济一体化”战略的积极倡导者⑥。大藏官僚出身的胜田主计,虽然担任朝鲜银行总裁不足一年,但在上任伊始就扩充朝鲜银行的调查部,对中国东北和西伯利亚地区开展调查,并在东北增设分行。

1916年10月寺内正毅内阁上台伊始,改变大隈内阁对华强硬外交,即所谓“对华二十一条要求”,提出“日中经济提携”口号,把“鲜满经济一体化”定为国策。曾经担任朝鲜银行总裁的胜田主计,在寺内内阁的时期担任藏相,他对“鲜满经济一体化”构想有如下阐述:“关于满蒙的金融和贷款机构的事情,历来有种种议论和种种情形,而我屡次调查研究这些地方的结果,第一想到的是朝鲜与满蒙的关系。……在经济关系上不承认国境,世界各国不乏其例,这是为了增进两国民的安全幸福之理由。本内阁采取的经济方针乃此鲜满经济的联系(加强)”⑦。从上述发言,我们可以了解胜田主计要超越领土限制,在没有国境限制的经济领域加强朝鲜和中国东北的联系,实现金融一体化。寺内正毅内阁时期,“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的两大支撑产业是铁路和金融。

(一)“铁路主导型”的扩张方式

日本向中国东北的扩张和渗透是以铁路主导型的方式进行的。具体来看,日本通过1905年12月签署的《满洲善后条约》⑧,获得了继续经营安东(今丹东)至奉天的军用铁路的权利,至1923年届期估价卖给中国。1909年9月,日本又通过签署《满洲五案协约》,获得京奉铁路延长至奉天和开采抚顺、烟台煤矿等利权。1913年10月,日本获得“满蒙”五铁路敷设权⑨。1915年5月,中日签订《关于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的条约》,即“对华二十一条要求”,将关东州租借地、“南满”铁路、安奉和吉长铁路的权益延期至99年,并获得日本人在内蒙东部和“南满”开矿、定居、通商等权利。1918年9月,签订包含在西原借款里的“满蒙”四铁路借款和山东二铁路借款。这些铁路特权的特点就是先通过外交交涉,获得排他性和垄断性的铁路权益,然后通过借款和投资把它变成既成事实,最后进一步通过把日本人殖民者安置在铁路周边地区,巩固日本势力圈。这种方式被称之为“铁路主导型”的对外扩张。

朝鲜银行作为金融机构承担“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的积极推进者,它能够向中国东北积极扩张,正是因为“满铁”与朝鲜铁路实现了“一体化”。朝鲜铁路和“满铁”一体化是通过以下三个阶段完成的。第一阶段,1911年鸭绿江铁桥竣工,安奉线(安东—奉天)全线贯通,一条从奉天(沈阳)经安东(丹东)到釜山,再经水路到九州门司港的运输线全线贯通。东北大豆贸易在原有大连港、海参崴的基础上,增加了朝鲜釜山港。

第二阶段,1913年5月“满铁”开始实行三线(日本本土山阳线、朝鲜铁路、安奉线)联络运输,把朝鲜和中国东北之间的通关货物(20余种)关税下调至原来的三分之一,同时仅需在始发地便可一次性缴纳运输费用。在关税方面,陆路贸易比海路更加有利。这样,东北的农产品由此联运铁路经朝鲜运输至日本。

第三阶段,“满铁”实施铁路运费的打折制度。1907年制定有利于大连港的“海港特定运费”制度,实行“大连中心主义”。这一制度有意增进以大连为中继港的中国东北和日本的交易关系,导致以营口为中转地的中国东北与关内的交易日渐衰退⑩。但是1913年“满铁”同时又宣布对日本山阳线—关釜联络线(下关至釜山)—朝鲜铁路—安奉线这一陆地运输线路的运费进行打折,结果对以大连为中转地的海上运输渠道构成一定威胁。所以1913年至1916年,大连商人展开了猛烈的反对运动,但随着1916年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就任日本首相,形势向有利于朝鲜铁路的方向转变。三线联运票价制度一直持续到1922年为止。从这一制度的实施效果来看,确实提高了朝鲜铁路的利用度,但并不见得降低了大连港的地位。但是通过围绕三线联运运费政策产生的朝鲜与中国东北的对立,我们可以了解“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是由朝鲜侧主导的政策,引起了东北商人(特别是大连商人)的抵制。这种对立也体现在“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上。

(二)朝鲜银行与横滨正金银行在中国东北的金融竞争

从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东北的币制极其复杂,市面流通的货币有银两、外国银元、大小银票、羌帖、官帖、横滨正金银行券、日本银行券、朝鲜银行券等。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以后,沙俄乘虚而入,在华扩张势力。由于修筑中东铁路和俄国对中国贸易的日趋增加,沙俄的羌帖也随之流入东北。20世纪初,羌帖在吉林省延边地区具有相当的市场份额,其流通量相当可观。当时,欧美国家实行金本位制,银价不断下跌,导致银本位国家货币贬值和汇率不稳,中国和印度这两大白银帝国受到严重冲击。东北地区多种货币并存及兑换汇率的不稳定,造成了货币市场的混乱和动荡。

日俄战争结束后的1906年10月,日本为了控制中国东北的金融,给予横滨正金银行纸币发行权,发行银本位的1圆券、5圆券、10圆券、100圆券四种银行券并强制推行,其目的是回收军用手票,总额高达1亿5000万日元。正金银行发行银本位纸币是鉴于东北通用银的习惯。

横滨正金银行面临统一东北地区的货币到底是以金为本位还是以银为本位的问题。横滨正金银行的银本位统一币制方针,受到两方面的夹击。一个是日本采用金本位制,与采用银本位的横滨正金银行存在对立。从1910年开始,关东都督府将其财政收支采用金本位制,关东军的薪俸以金票支付,“满铁”的运费等也改以金票计算。金本位的日本银行券、朝鲜银行券的流通不断扩大,削弱了横滨正金银行的业务份额。另一个是东北地方政府金融机关推行银券流通政策,遏制了正金银行的扩张。由于受到以上两方面夹击,正金银行的流通圈无法扩大,最后以失败而告终。为了应对这一情况,1913年横滨正金银行也改成发行金本位银行券(1圆券、5圆券、10圆券)。

从1908年到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为止,日本陷入连续不景气当中。受此影响,横滨正金银行在中国东北的活动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根据关东都督府的调查,截至1917年年底,东北市场上流通的军用手票达到98.7万余日元。这些数字说明,横滨正金银行回收军用手票的业务开展得并不顺利。

在横滨正金银行获得发行金本位银行券的同一时期,朝鲜银行也获得了向中国东北设立分行的许可。从此,横滨正金银行与朝鲜银行围绕金券流通业务开始了激烈竞争。1913年,朝鲜银行7月在奉天、8月在大连、9月在长春设立分行,分支机构扩大到13处,进一步扩大了它在中国东北金融界的地盘。朝鲜银行在东北地区的贷款额从1912年下半年的277216日元到1913年下半年的2550513日元,增加了8倍多。到了1914年贷款额增加至3308004日元,是1912年的约12倍。

朝鲜银行向中国东北扩张业务的起点是1913年,当时就有人鼓吹“鲜满通货统一”构想,即通过朝鲜银行券把东北的币制统一为金本位制。在1912年发表的《朝鲜银行的过去及将来》的报告书里就已经鼓吹“我朝鲜应该在经济上合并满洲”。早在1914年7月,西原龟三起草《基于同化迁善主义的经济的北守南进策》主张“日中货币混一并用”,即用朝鲜银行或横滨正金银行发行的小额金券,驱逐中国的小洋银,进而推广至华北、直隶、山东,北京,实行经济侵略,以十年为期进行东洋的货币统一。西原还主张为了向中国东北移植日本的金本位制,须用日本货币来支付“满铁”的收支款项,支付“满铁”社员、在东北地区任职官吏的薪俸,支付在东北经商的日本商人的交易,支付“满蒙”五铁路的建设经费等。西原的“日中货币一体化”构想,不仅停留于中国东北地区,甚至把全中国纳入射程里,后发展为西原借款。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又拟就意见书,向朝鲜总督寺内正毅献策,提出“经济同化主义”。具体操作是通过日中合办的形式建立银行和矿业会社。西原试图把吞并朝鲜的经验照搬、运用到中国。

朝鲜银行于1915年12月发表《在满洲施行日元金本位制的意见》,指出中国东北的贸易对象是金本位制国家,金本位化也是遵照日本国策的政策,提出发行金本位的小额银行券,要求大连重要物产交易所(简称“大连交易所”)从银本位制改为金本位制。朝鲜银行理事三岛太郎发表《关于满洲的银行制度的意见》和《关于满洲金融机构及货币统一的意见》等,力主朝鲜银行向东北扩张和由它主导在东北推行金本位的货币统一。

尽管日本政府给予横滨正金银行以回收军票、发行银票、管理国库等特权,但其业绩却与毫无特权的朝鲜银行相差无几。横滨正金银行提出请求,要求免除其官方业务,另行委托其他金融机构代理,使其回归商业银行的本来业务。就此请求,1916年5月19日,大隈内阁专门召开内阁会议并通过《满洲货币金融议案》,授权朝鲜银行在东北地区发行小额金票,尽可能迅速回收军票。自此,朝鲜银行继经营朝鲜之后,又成为东北地区金融业务的主要经营者,试图统一货币,建构“鲜满经济一体化”的货币金融圈。与此同时,横滨正金银行仍然掌握着管理国库和发行具有强制通用力的银行券。这个议案部分修正了以往的东北金融机关政策,由横滨正金银行独大变成横滨正金银行与朝鲜银行两强割据的局面。

寺内正毅内阁上台后积极支援朝鲜银行,1917年11月通过颁布《二一七号敕令》,赋予朝鲜银行券在关东州及“满铁”附属地无限制强制通用权。同年12月,横滨正金银行的发行金票权与代理国库业务移交给朝鲜银行,指定朝鲜银行为货币发行银行。这样,朝鲜银行代替横滨正金银行全面负责中国东北的金融和财政,成为东北地区的“中央银行”和商业金融机构。即便如此,横滨正金银行仍然拥有银券发行权,而且大连交易所仍然使用银券进行交易。与此同时,中国的货币金融体系自成体系,日本还没有能力把中国货币金融体系纳入到金本位的日元货币体系中来。

二、大隈重信内阁时期在中国东北设立特殊金融机构的构想

大隈重信内阁(1914.4-1916.10)时期,积极筹划建立所谓的“日支银行”和“满洲银行”。1915年5月大隈内阁与袁世凯签订《关于山东省之条约》和《关于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之条约》及13件换文,总称《中日民四条约》,日本称之为“对华二十一条要求”。签订“对华二十一条要求”后,日本各界如军部、殖民地官僚、实业家等纷纷对政府提出各自构想,分析了存在的挑战以及如何采取措施确保兑现相关条约所规定的权益。

在中国东北做生意的日本工商业者,对横滨正金银行东北支店的长期金融业务甚是不满。这些日本人实业团体,希望趁此签订“二十一条要求”的机会,通过积极的外交活动游说日本政府建立“满洲银行”。从1909年到1910年,由日本中小商人组成的“满洲商工会议所联合会”向日本议会提出建立东北特殊金融机构的建议案,并向各相关部门开展了陈情活动。在中国东北做生意的日本人实业团体希望建立“满洲银行”,而日本国内的商业会议所则更希望建立“日支银行”,以促进中国贸易的不断扩大。

面对国内外工商业者提高金融服务的新要求,大隈内阁制订了所谓的《日支银行法案》和《满洲银行法案》,并把两法案提交第37议会(1915.12.1—1916.2.28)。《日支银行法案》的主要内容包括:①“日支银行”为日中合资银行,资本金为2000万日元;②发行即期汇票、债券;③主要提供经济贷款。《满洲银行法案》的主要内容包括:①“满洲银行”是日本独资银行,资本金为1000万日元;②发行债券;③中心业务是房地产抵押贷款,提供长期融资。两法案虽然在众议院获得通过,但在贵族院被否决。被否决的表面理由是调查不充分、会期临近等,而真正原因是贵族院山县派大本营“研究会”把两法案当作还击大隈内阁的杀手锏。

在贵族院内反大隈内阁的活动中,朝鲜银行总裁胜田主计和西原龟三等代表朝鲜总督府利益的“朝鲜组”起主导作用。为实现由朝鲜总督府主推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构想,“朝鲜组”在第37议会上开展了积极反大隈内阁的活动。朝鲜总督府试图通过朝鲜银行和东洋拓殖会社(简称“东拓”)把势力延伸到中国东北,并把“鲜满经济一体化”构想变为现实。

应朝鲜总督寺内正毅的强烈要求,第37议会审议了《东拓法改正案》,其主要内容就是把东洋拓殖会社的营业范围扩大到中国东北,经营目的从原来的“经营开拓事业”扩展到“提供开拓资金以及经营其他相关开拓事业”。由于《东拓法改正案》必然会与大隈内阁主推的“满洲银行”业务(房地产抵押贷款)产生冲突,所以大隈内阁对《东拓法改正案》持比较消极的态度。在第37议会上,不仅由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力推的《东拓法改正案》未能通过,就连大隈内阁主推的《满洲银行法案》也遭到了贵族院的否决。

无论如何都想通过两法案的大隈内阁,在1916年4月设置“经济调查会”,继续检讨所谓的《日支银行法案》和《满洲银行法案》,准备在下一届议会提交两法案。这个新设的“经济调查会”是由官僚和资本家组成的联席会议,意味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资本家在政策形成过程中的影响比重不断增加。由于大隈内阁的倒台,体现资本家意志的两法案未能提交议会而胎死腹中。

1916年5月,大隈内阁通过《满洲货币金融议案》,授权朝鲜银行在中国东北发行小额金票。自此,朝鲜银行继经营朝鲜之后,又承担起中国东北地区“中央银行”的角色。大隈内阁时期对东北地区的金融机构进行整顿,这与朝鲜总督府和朝鲜银行施加强大压力不无关联。这就是说,大隈内阁末期已经开始对东北地区的金融机构进行了部分整编,全面整改则要等到寺内上台之后。

三、寺内内阁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与西原借款

1916年10月,大隈重信内阁倒台,曾担任朝鲜总督的寺内正毅继任总理大臣。12月原朝鲜银行总裁胜田主计担任藏相。大隈内阁时期强迫袁世凯签署的“对华二十一条要求”,不仅招致中国的抵抗,掀起空前规模的抵制日货运动,给日本经济带来巨大损失,而且也加深了列国对日本独霸中国野心的芥蒂。1917年1月9日,寺内内阁通过《对华方针》,指出“日本将尊重并拥护中国的独立和领土完整。为使中国推行其维持独立和领土完整所必需的庶政改革,日本政府将诚心诚意地给予指导、启发,以增进两国间的友好关系。对其一切内政不加干涉”。寺内内阁提出“日中经济提携”的对华政策基本方针,希望通过加大对中国提供贷款来舒缓日中紧张关系。在上述“日中亲善”基本方针的指导下,寺内内阁在行政、铁路、金融等三个领域正式开始实施“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

在行政机构方面,寺内内阁通过公布《拓殖局官制》(1917年7月)复活了首相直属的拓殖局,并由它统括台湾总督府、朝鲜总督府、关东都督府、“满铁”等殖民机构。特别是对“满铁”进行改革,虽然没有实现由关东都督府长官兼任“满铁”总裁,但是“满铁”妥协导入了理事长制,增加了殖民机构对“满铁”的发言权。除此之外,还新设了拓殖调查委员会,在中国东北导入朝鲜式的宪兵统治等。寺内内阁通过对《殖民地官制》进行修改,完成了殖民地行政一元化部署,在东北地区的经营上确立了军部的优势地位。寺内内阁的外交政策和殖民政策虽然从外表上来看实现了一元化领导,但内部一直存在藩阀与政党势力的角力。朝鲜银行与横滨正金银行的对立,与这些势力的斗争有关联。

铁路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方面,寺内内阁原先计划由政府出面与“满铁”签订协定,委托“满铁”来经营铁路以及附带事业,把朝鲜铁路和“满铁”统括起来设置特别会计,在奉天设置铁路厅,下设两个铁路管理局,但是,由于外务省的强烈反对,寺内内阁不得不妥协,委托“满铁”来经营朝鲜铁路。

货币金融一体化方面,寺内内阁确定了重视朝鲜银行的方针。1917年初,寺内内阁推出《对华借款方针》,要点是:不以获取利权为主;选择主要目标,集中投资;大藏省预金部提供资金支持;外务省应在事前与大藏省协商有关对华借款事宜。1917年2月,在大藏省内设置临时调查局金融部检讨中国东北的金融机关整编事宜,6月阁议通过《关于在关东州通用朝鲜银行券之件》,11月28日敕令公布,主要内容有:①赋予朝鲜银行券在中国东北的强制通用权;②禁止横滨正金银行发行金券的同时,银券的强制通用权也一并取消;③国库事务由横滨正金银行转交给朝鲜银行;④横滨正金银行的特别贷款转交给“东拓”。这样,最终敲定了朝鲜银行、横滨正金银行、“东拓”三家的分管业务:朝鲜银行负责发券、币制统一、商业金融等业务,横滨正金银行负责贸易金融业务,“东拓”负责房地产金融业务。

以横滨正金银行为基轴的东北银行体系被朝鲜银行所代替,同时由银本位统一政策转变为金本位统一政策。换句话说,过去由横滨正金银行主导的银本位制殖民地银行体系,呼应了日本在中国东北的“协调外交”路线,而朝鲜银行试图通过推行金本位制,建立“区域经济一体化”,以实现所谓的“自主外交”路线。寺内内阁重点扶持朝鲜银行,由它来代替横滨正金银行发挥东北地区“中央银行”和商业金融机构的职能。

以朝鲜银行与东洋拓殖会社为中心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不仅停留在朝鲜与中国东北,而且也把中国关内纳入日本“自给自足”的区域经济一体化体系中。寺内内阁向中国扩张其“日元货币圈”的政策,部分吸纳了西原龟三的“日中货币混一并用”主张,通过西原借款来推动中国币制改革,即以日本的金本位制统一中国币制,进而构筑一个以日本为中心,包括朝鲜、中国东北、中国关内等的“日元经济圈”。换句话说,寺内内阁将西原借款作为“鲜满经济一体化”构想的重要一环和进一步延伸。

所谓“西原借款”是1917年1月至1918年9月之间,寺内内阁和段祺瑞政府签订的一系列公开和秘密借款的总称,因日方经办人是寺内正毅首相的私人幕僚西原龟三而得名。西原借款包括第一、二次交通银行借款,有线电信借款,吉会铁路借款,黑吉森林金矿借款,“满蒙”四铁路借款,山东二铁路借款,参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借款,共计八项1亿4500万日元的巨额借款。

1916年5月,交通银行公布《延期付款令》,陷入停兑状态。总办梁士诒向日本大仓组和横滨正金银行寻求援助,并且向大仓组提议中日合办交通银行。同年夏天到秋天,梁士诒与大仓组河野久太郎进行交涉。梁士诒试图通过提供给大仓组利益作为交换条件,以获取日本对袁世凯的支持。但随着6月份袁世凯的急逝,交涉陷入停顿。随后,在段祺瑞内阁中,反袁派的许世英就任交通总长。1916年6月,西原龟三访中调查交通银行停兑问题,并于7月撰文《应时局的对支经济设施之要纲》并提交给时任朝鲜总督寺内正毅。在这篇报告书里,西原再次强调了“日中货币混一并用”的一贯主张,提议日本向交通银行提供贷款,通过大量日元借款,注入中国的交通银行,通过帮助银行整顿金融、改革币制,逐步实现“日中货币混一”。西原龟三的报告得到寺内正毅的认可,寺内上台后便立刻派其多次前往中国秘密访问,并以朝鲜银行、日本兴业银行、台湾银行三行的名义,于1917年1月与中国交通银行总裁曹汝霖签订了第一批借款500万日元的合同。

当时英、美、德、法四国银行团垄断了对华政治贷款业务,由于日本横滨正金银行于1912年加入四国银行团,所以不能单独对华贷款。为了打消欧美各国对日本政府单独向中国政治贷款的疑虑,寺内正毅在上台后不久的12月,建立由日本兴业银行、朝鲜银行、台湾银行组成的特殊银行团,专门负责对华经济贷款业务,并按比例共同出资,通过设立特殊银行团统一了对华借款的银行系统。由特殊银行团负责对华借款业务,一则可以避免国际银行团的干涉,二则可以避免以政府名义对华政治贷款的嫌疑。三家银行所组成的特殊银行团,只是名义上的承借银行,实际上所借款项均由大藏省预金部支出。

为了敦促段祺瑞政府与德国宣战,以便介入德国在山东的权益问题,西原龟三于1917年2月专程来华,劝诱段祺瑞政府参战,并提出优惠条件给交通银行贷款2000万日元。这样,在1917年9月实现了由三家特殊银行向交通银行贷款的第二次西原借款。第二次交通银行借款扩张了日本在中国关内“日元金融圈”的势力。1918年3月,段祺瑞第三次组阁,日本议会通过了政府保证的一亿日元的兴业债券进行对华借款,西原借款得以重新恢复。于是,先后于4月30日成立了电信借款2000万日元(中华汇业银行代办)、6月18日成立了吉会铁路预付1000万日元贷款和黑吉森林金矿借款3000万日元(中华汇业银行代办)。贷款的抵押物包括山东和东北的铁路、矿产、森林等。

在西原借款的八项借款中有三项与铁路有关,分别为吉会铁路借款(1000万日元)、“满蒙”四铁路借款(2000万日元)、山东二铁路(济顺、徐高)借款(2000万日元),总额高达5000万日元。吉会铁路是联络朝鲜与中国东北的重要铁路,而“满蒙”四铁路则让朝鲜及中国东北、内蒙古、关内的联络更加便利。寺内内阁通过获取铁路修筑权和电信借款扩大基础设施建设中的日本的特殊权益,通过森林和金矿借款确保日本近代化所需原料供应。段祺瑞政府对修筑铁路、砍伐森林和采矿权的出卖,为日本后来全面侵占中国东北埋下隐患。通过山东二铁路借款,日本控制了胶济铁路,渗入军械制造领域。

1918年8月10日,段祺瑞政府颁布币制改革条例《金券条例》。该条例完全以日本金元为标准,从朝鲜银行借款8000万日元,这就意味着将整个中国金融完全纳入日本的金融体系。《金券条例》的公布引起极大震动,不仅受到英法等国际银行团的抗议,而且也引起了外务省和横滨正金银行的不满,从而加剧了大藏省与外务省的矛盾。币制借款造成各种矛盾总爆发,藏相胜田主计不得不在8月11日召回西原龟三,停止币制借款的交涉。

西原借款所涉及的不只是财政上的借贷关系,所有寺内内阁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均与此借款活动有关。过度的借款成为寺内政权垮台的原因之一。日本国内指责该借款实乃卖国之举,胜田龙夫也认为西原借款是无效的“泡沫借款”。西原借款的失败,也造成了日本人对中国的不满,认为中国故意赖账巨额优惠贷款,这是日本侵略中国的原因之一。日本首次尝试通过经济贷款进行“和平”侵华,为后来“大东亚共荣圈”的构想积累了实践经验。

四、“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的失败

朝鲜银行在1916年至1919年期间正好赶上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后的经济景气,趁此机会向中国东北以及日本国内扩大其业务范围和规模。1918年日本出兵西伯利亚时,由于朝鲜银行承担了日本军队的兵站基地功能,所以随着军队的行军路线从中国东北的北部到远东西伯利亚,朝鲜银行不断扩大分支机构,与此同时,还在日军占领区扩大了朝鲜银行券的流通。日本军使用朝鲜银行券的意图在于驱逐俄罗斯的卢布(金券),把军事占领地纳入日元货币金融体系当中。可是“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却遭遇了挫折,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首先,随着1922年日本不得从苏联远东地区撤离,“日元货币圈”的扩张势头被迫减慢下来,朝鲜银行券的扩张势头也减退下来。

其次,朝鲜银行的贷款大部分提供给非财阀的新兴企业。向经营基础比较脆弱、风险较高的新兴企业发放过于宽松的贷款,导致朝鲜银行出现大量坏账,以至于到了20世纪20年代的“不景气时期”不得不经历三次内部整顿和业务缩小。大量坏账使得处于殖民地中央银行地位的朝鲜银行濒临破产,这也是金本位金融一体化政策遭遇挫折的一大原因。

再次,1917年虽然确定了在中国东北地区实施金本位统一政策,但实际上东北地区仍然通行金银混合制,造成交易的不确定性以及价格波动。金银混用的现状,使得大连交易所从银建转为金建的过程举步维艰。以横滨正金银行为代表的“银建派”和以朝鲜银行为代表的“金建派”围绕大连交易所问题的对抗,使得朝鲜银行的金建过程遭遇挫折。

早在1913年7月,关东都督府就发布公告,宣布大连交易所的交易采用金本位制。但是由于横滨正金银行拥有银券发行权,且东北地区传统上习惯以银本位制进行交易,因此大连交易所仍然实行银本位制。1917年确定了由朝鲜银行承担金本位统一业务后,有关大连交易所建制问题的争论更趋激烈。1921年4月15日,关东厅发布通告称“大连交易所自1921年10月14日以后进行的买卖交易一律实行金本位制”。但是该通告导致经济领域出现大混乱,股票暴跌,中国人排日情绪大增。

“金本位制实施后,利益受损各方反对金本位制的浪潮风起云涌。与大连交易所关系密切的中日商人和横滨正金银行的业务往来更加密切,成为银本位制的拥护者。”大连的实业界分为以横滨正金银行为代表的“银建派”和以朝鲜银行为代表的“金建派”。“金建派”重视“鲜满经济一体化”,重视日本国内工商业者的利益。而“银建派”则是有利于交易集中在大连交易所的中国商人,他们站在“大连中心主义”的立场。横滨正金银行虽然被朝鲜银行夺去东北地区“中央银行”的地位,但因为确保了大豆出口的金融业务,只要能够维持银券发行权,那么大连交易所继续实行银建制成为必然结果。1922年伊集院彦吉接任关东厅长官,他在组织人员对金本位制的利弊进行调查研究后,认为金银双本位制是最佳政策选择,于是在1923年9月13日发布公告,1923年11月1日起可以使用金银双本位制。事实上,强制推行金建遭到失败。“满洲金本位一体化”政策,由于横滨正金银行与朝鲜银行的激烈对立而失败。

结语

第一次世界大战给日本的对中政策带来极大冲击。1916年10月建立的寺内正毅内阁基于以下两方面的基本认识而在对外政策上发生了改变:第一,认为把中国纳入日本的“自给自足”区域经济一体化体系成为一种必然。第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特殊战争状况下,形成所谓“日满支经济同盟”的内外条件业已成熟。基于这种基本认识,寺内内阁的对外贸易和外交政策发生了根本改变,下大力气在所谓“日满支经济圈”的建构上。西原借款就是寺内正毅内阁贯彻这种政策的具体体现。

建构“经济圈”的第一阶段,就是通过朝鲜银行向中国东北扩张,试图把朝鲜和中国东北的经济统合起来。朝鲜银行希望通过在东北地区扩大朝鲜银行券的流通,统一东北币制为金本位制。朝鲜银行从1913年开始在东北地区开设支行以来,在东北地区的业务比重不断加大,到大隈重信内阁末期获得了在东北地区发行小额金票的特权。到了寺内正毅内阁时期,由首相寺内正毅、藏相胜田主计和寺内的私人幕僚西原龟三组成的“朝鲜组”主导的“鲜满一体化”政策得到具体实施,其表现就是对日本在东北的金融机构进行了整编,由朝鲜银行代替横滨正金银行成为东北地区的“中央银行”,并确定了货币的金本位统一政策。

建构“经济圈”的第二阶段,就是朝鲜银行利用1916年5月交通银行汇兑中止而经营困难之机,向交通银行提供贷款,以扩大在中国关内的金券流通。对交通银行的贷款后来进一步发展为总额4亿5000万日元的西原借款。朝鲜银行试图把将朝鲜纳入“日元货币圈”的经验,推广到中国东北甚至中国关内。

但是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日元货币一体化”政策遭遇挫折。以交通银行借款为突破口,实现金券发行的企图未能实现的同时,在东北地区的金本位统一政策也遭遇挫折。遭遇挫折的原因主要有:第一,朝鲜银行在中国东北和日本国内“放慢贷款”导致大量的坏账,不得不整顿和缩小经营业务。第二,朝鲜银行与横滨正金银行冲突加剧,朝鲜银行未能把牢牢掌握东北地区“银货经济圈”的横滨正金银行赶出东北,使得大连交易所始终不能贯彻由银建制向金建制的转变,从而未能达成朝鲜银行的一元化管理。第三,西原借款中制铁厂借款与币制改革借款的失败,也是以外务省和横滨正金银行为首的反对派坚决对抗的结果。

进入20世纪20年代,随着华盛顿体系的建立和中国民族运动的高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景气形势一去不复返。支撑“日中经济提携”的内外诸有利条件都已丧失殆尽,寺内内阁时期的“鲜满经济一体化”政策虽然失败,但是却成为30年代所谓“日满支经济一体化”的底流。

注释

①区域经济一体化,是指一些地理位置相近的国家或地区间通过加强经济合作,为谋求风险成本和机会成本的最小化和利益的最大化,形成了一体化程度较高的区域经济合作。从经济一体化的内容来看,可以有贸易一体化、货币一体化、经济政策一体化、经济计划一体化等。如果按照程度及发展水平的不同,经济一体化可以分为自由贸易区、关税同盟、共同市场、经济联盟等四种类型。

②西原亀三:《西原亀三関係文書》,国立国会図書館憲政資料室。北村敬直編:《夢の七十余年——西原亀三自伝》,東京:平凡社,1965年。鈴木武雄監修:《西原借款資料研究》,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72年。勝田龍夫:《中国借款と勝田主計》,東京:ダイヤモンド社,1972年。大森とく子:《西原借款について——鉄と金円を中心に》,《历史学研究》第419号,1975年。波形昭一:《日本植民地金融政策史の研究》,東京:早稻田大学出版部,1985年。谷壽子:《寺内内閣と西原借款》,《東京都立大學法學會雑誌》第10卷1号,1969年。山本四郎:《大隈内閣末期の西原亀三》,《ヒストリア》第89号,1980年。山本四郎:《寺内内閣時代の日中関係の一面:西原亀三と坂西利八郎》,《史林》第64卷1号,第1981年。斎藤聖二:《寺内内閣と西原亀三——対中国政策の初期段階》,《國際政治》第75号,第1983年。森川正則:《寺内内閣期における西原亀三の対中国「援助」政策構想》,《阪大法学》第50卷5号,第2001年。森川正則:《実業家時代の西原亀三と大陸貿易:「日露経済提携」から「日中経済提携」へ》,《阪大法学》第54卷2号,第2004年。金子文夫:《近代日本における対満州投資の研究》,東京:近藤出版社,1991年。平野健一郎:《西原借款から新四国借款団へ》,細谷千博、斉藤真編:《ワシントン体制と日米関係》,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78年。裴长洪:《西原借款与中国军阀的派系斗争》,《河北学刊》1983年第4期。章伯峰:《皖系军阀与日本》,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孙志鹏:《“王道主义”与实业扩张:西原龟三的思想与行动》,《历史教学》2013年第10期。孙志鹏:《“村落社会”:西原龟三“王道主义”的殖民构想》,《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孙志鹏:《二重外交与西原借款基本构想的挫折》,《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4期。

③首先,从“在满日本人”视角探究朝鲜银行的政策形成史。如高嶋雅明:《朝鮮における植民地金融史の研究》,東京:大原新生社,1978年;波形昭一:《日本帝国主義の満洲金融機関問題》,《金融経済》第153号,第1975年;大谷正:《満洲金融機関問題——第一次世界大戦前後の在満日本人商工業者の運動を中心として》,《待兼山論叢》第9号,第1975年。其次,探讨朝鲜总督府的政策形成史的过程中,涉及朝鲜银行。如松野周治:《帝国主義確立期日本の対満洲通貨金融政策》,《経済論叢》第120官第1·2号,第1977年;大谷正:《満洲金融機関問題と朝鮮総督府》,《日本史研究》第186号,第1978年。再次,分析日本货币金融政策实施过程中的金融机构时,涉及朝鲜银行。如:柴田善雅:《日本対満洲通貨金融政策の形成とその機能の実態:第一次大戦から二〇年代中頃にかけて》,《社会経済史学》第43巻第2号,1977年。

④大蔵省編:《明治大正财政史》(第15巻),東京:财政経済学会,1911年,第103頁。

⑤朝鮮銀行:《朝鮮銀行二十五年史》,京城(首尔):朝鮮銀行,1934年,第156頁。

⑥胜田主计(1869—1948)是明治和大正时期的政治家,曾担任大藏省官僚、理财局长、大藏次官、藏相、文相等,1915年就任朝鲜银行总裁,寺内正毅内阁时期担任大藏大臣,1918年提供给段祺瑞政府1亿4500万日元的西原借款。

⑦勝田主計:《菊の根分:日支経済上の施設に就て》,東京:勝田主計,1933年,第25頁。

⑧1905年12月22日,日本外务相小村寿太郎和驻华公使内田康哉,与奕劻、瞿鸿机、袁世凯在北京签订了《中日会议东三省事宜条约》,又称《满洲善后协约》。该条约正约3款,附约12款,其主要内容为:一、清政府承认日俄《朴茨茅斯条约》中给予日本的各项权利;二、允许开放凤凰城、辽阳、新民屯、铁岭、通江子、法库门、长春、吉林、哈尔滨、宁古塔、珲春、三姓、齐齐哈尔、海拉尔、瑷珲、满洲里共16处为商埠。三、设立“中日木植公司”,允许日本在鸭绿江右岸采伐森林。四、日本得继续经营战时铺设的安东(丹东市)至奉天的军用铁路,至1923年届期估价卖给中国;吉长铁路由中国自行筹款筑造,但资金中的一半要向日本借贷。五、日本得在营口、安东和奉天划定租界。

⑨“满蒙铁路悬案”是20世纪初日本以铁路权益为名妄图扩大对华侵略的产物。1912年袁世凯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之后,日本乘他有政治、经济上的需求和西方列强无暇东顾之机,提出“满蒙五路”权益的要求,希望修筑四郑(四平街—郑家屯)、郑洮(郑家屯—洮南)、开海(开原—海龙)、海吉(海龙—吉林)、抚顺—山城(或兴京)等5条铁路。1913年10月5日,中日双方互换了《借款修造铁路预约之办法大纲》,即《满蒙五路秘密换文》。北洋政府迫于中国民众的反日爱国情绪,不敢履行五协定,只与日本秘密签订了一项《四郑铁路借款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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