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碎片化叙事研究

2021-12-21 02:30强安琪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21年12期
关键词:彼得堡碎片化安德烈

摘 要:俄罗斯象征主义作家安德烈·别雷以1905年革命高潮为背景创作了颇具现代主义风格的小说《彼得堡》。这部小说有别于俄罗斯传统现实主义,其叙事形式在俄罗斯文学史上呈现出超越时代的革新性。本文试从碎片化的角度切入,分析别雷在小说文本叙事形式上的具体“操作”过程,探究该小说碎片化叙事形式背后所蕴藏的审美价值和审美意义,揭示作者试图以碎片化叙事来深层次反映俄罗斯不断裂变的时代精神。

关键词:《彼得堡》 安德烈·别雷 碎片化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俄罗斯新旧交替的重要历史时期。在这一时期,俄罗斯内部阶级和外部矛盾空前尖锐,与之相应的是广泛弥漫的惶恐不安的时代精神,且旧有的价值体系面临着激进的重估。象征主义(символизм)作家安德烈·別雷(Андрей Белый,1880—1934)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氛围中创作了其代表作品《彼得堡》。《彼得堡》以俄罗斯革命高潮为背景,围绕一场暗杀活动展开,再现了20世纪初俄罗斯帝国末期的多重奏图景。它呈现出突破时代审美范式的叙事特征:随意跳跃的时间、不断放大的瞬间体验、突然切断的叙述、各自独立的情节、不断重复的意象、开放多义的主题,等等。这些极具个人特色的叙事特征体现出明显的碎片化叙事风格。

与社会历史动荡相呼应,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文学风格和文学形式也步入普遍转型时期。其中,碎片化及其对宏大叙事的解构便是不可忽视的现象。德国社会学家格奥尔格·齐美尔(Georg Simmel)、西格弗里德·克拉考尔(Siegfried Kracauer)和英国社会学家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等都对“碎片”“碎片化”做出了相关的阐释。他们都认为世界已经从诸多方面由整体分裂成“碎片”,宏大叙事已经不能表明现代生活带给人们的体验。作家需要通过把握生活中的“偶然”和“碎片”来认识现实,强调从审美心理或印象主义的角度把握整体社会。经过现代主义对于碎片美学的阐释,后现代主义逐渐从文学范式上呈现出“碎片化”叙事。美国文艺理论家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在评论法国新小说时明确提出了“碎片化”叙事。詹姆逊用零碎的片段材料为例说明碎片化叙事策略在艺术形式上呈现出破碎和断裂感,将碎片化叙事策略总结为在主题上否认故事的宏大单一,在形式上使用现代主义手法,打破情节的同一性和完整性。总的来说,“碎片化”叙事的最大特征在于对叙事的拆解与重组。作者有意将一个完整的故事拆解为各个碎片,再按照某种方式将之重构。这种独特的碎片化叙事既体现在有意为之营造的时序错乱感上,同时也体现在打破传统线性时间观念的空间叙事上,还体现在运用多种现代主义表现手法使得作品的主题具有开放多义性。

《彼得堡》的叙述风格体现出鲜明的碎片化特征:打破线性时间,重视瞬间对现实的表现,使时间呈现出无时性;建立在时间上的情节也相应破碎,故事呈现出反叙事;破碎的情节包含的意义也打破了整体的同一性,意义呈现开放性、多义性。本文以碎片化叙事为切入点,意图揭示别雷如何对文本进行有意识的“操作”,进而分析碎片化叙事的审美意义,揭示出别雷有意利用碎片化叙事反映时代精神的裂变和俄罗斯命运图景的虚幻。

一、瞬时体验与时间的碎片化

“瞬时”出自后现代关于现代性的讨论。后现代主义批评家认为时间感知模式已经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具体在文学领域内,表现为从宏大叙事转向关注人物当下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意识。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指出,“后现代社会里关于时间的概念是和以往的时代大不相同的,那种从过去通向未来的连续的感觉已经崩溃了,新时间体验只集中在现时上”a,且“将这一现时看成是破碎的、零散化的能指系列”b。詹姆逊提到的“现时”可以意指为“瞬时”。由此可见,关注“瞬时”打破了线性时间的连续感和完整性。安得烈·别雷在《彼得堡》的叙事中善于抓住“偶然生成的现实碎片”c凸显帝国晚期的现实,这一“碎片”在小说中是指人物在现实生活当中偶然呈现的瞬时意识。别雷对瞬时意识的关注打破了俄罗斯传统的宏大叙事历史观,构建了一个破碎的时间观。

别雷在小说中用大量精细的语言描述主人公在时代洪流中的瞬时体验。“大脑的游戏”(мозговая игра)一词在文中反复出现,这个词映射小说中不时出现的人物瞬时体验。这些瞬时体验数倍放大故事时间,并且均以断裂的方式打破了正在行进的故事时间。例如第三章第九节,故事发展到索菲娅和丈夫关于是否去舞会进行争吵,此时,时间线被阿勃烈乌霍夫的瞬时体验打断了。作者从视觉、听觉、语言等诸多方面来描写阿勃烈乌霍夫混乱和惶恐的幻想。直到尼古拉从外面回家的敲门声结束了这场意识的呓语,被打断的故事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阿勃烈乌霍夫的瞬时体验再现了在1905年10月一触即发的气氛里,一位位高权重的官员有充分的理由陷入惶恐和焦虑的幻想状态。再例如尼古拉曾经向革命政党许下诺言要“杀死父亲”帮助“革命”成功,当他为父亲捡铅笔时,别雷对这一瞬间的意识进行了细致描绘。在这个“瞬间体验”里,他强迫自己履行承诺,幻想用剪刀剪断父亲的颈动脉,但是他又不断回想起儿时与父亲相处的记忆。尼古拉陷入理性和感性之间的拉锯:一方面,他与父亲坚持的思想背道而驰,在他潜意识中有弑父情节的流露;另一方面,他背负着情感、道德与伦理的谴责。事实上,别雷通过尼古拉意图弑父的瞬间体验,展现了1905年彼得堡人乃至俄罗斯人的精神危机。虽然故事时间如同小说中所说,“所有这些没来由的想法在心里只有十分之一秒钟”d,但是这瞬时体验打断了本来急促行进的故事时间。

同时,别雷将几乎全部的情节推进,置于主要人物瞬时体验的横向延展中。小说开篇,作者选取了高潮前一幕戏剧性的场景——帝国官员与革命党人的相遇。作者将对这一典型场景的描绘,如帝国官员对象征着权力的几何线条的热爱与狂想、对大街上行人的厌恶与痛恨、对未知暗杀者的担忧和恐惧,全部置于所有矛盾交汇点的阿勃烈乌霍夫瞬时体验的横向延展上。小说的高潮——舞会上红色多米诺身份的揭晓,也是在阿勃烈乌霍夫和尼古拉的瞬时体验中展开,人物瞬时体验中穿插了大量推进情节的回忆和外部的社会情况。瞬时体验数倍拉长了叙述时间,时间由故事时间中的时间点无限拉伸为叙事时间中的时间段,叙述时间和故事时间的一致性和统一性被打破。

别雷用大量笔墨对瞬时体验进行描写,瞬时体验的突然出现形成强烈的跳跃感,瞬时时间的纵向延伸和横向延展将故事时间拉伸变形,打破了根据理性逻辑安排的线性时间观,重构了一种疏离于客观现实的极具主观性的、破碎的时间观。

这种时间观产生了独特的审美意义。首先,读者在阅读中需要不断将大大小小的瞬时时间的横向延展面进行组合才能使文本时间显出一定的先后时间顺序。其次,读者对于情节的关注被作者转移到“瞬时体验”上,注意力被迫牵引到生活在俄罗斯帝国晚期的彼得堡的人物身上,读者也被迫去感受“像是要沉落到彼得堡所累积起来的重压之下”,可是又“似乎要挣脱不断增加的传统的各种压力”e的彼得堡人的体验。最后,别雷正是利用重构的碎片化的时间结构折射当时俄罗斯碎片化的现实,并且不断利用這种方式让读者体验到脱离于现时的故事时间,继而产生一种从过去通向未来的连续性被打破的感受。

二、并置手段与情节的碎片化

安得烈·别雷在彼得堡中意图创造出破碎的、疯狂的、无所适从的多重奏图景。为了创造出这种同时性印象,他打破了传统构建在线性时间流上的叙事,呈现出空间性叙事特征。他采用了“并置”这一手段,并置“是指在文本中并列地放置那些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的各种意象和暗示、象征和联系,使它们在文本中取得连续的参照与前后参照”f。“并置”的突出效果是去语境化、叙事断裂、情节破碎,如同埃里克·S.雷比肯所说:“并列结构中,破碎是最为突出的。”g于是,《彼得堡》的故事情节不再是弗拉基米尔·雅可夫列维奇·普洛普(Владимир Яковлевич Пропп)所说的基于功能的有机整体,而是呈现出罗兰·巴特(Roland Barthes)所说的“文虽则受着某种形式的支配,这形式却不是一体的、构筑好的和完成了的:它是碎片,是截开的块段”h。

《彼得堡》经常将场景并置,场景并置就是将场景定格在一个非正常的流动的时间段中,作者从多个不同的视角描述场景,多个视角的总和共同构成这个场景。例如,别雷在处理楚卡托夫家的晚会场景时,分别以不同人物看到的景象作为每一层次的区别标识。在第一视角上,演奏者在弹钢琴,记者、夫人和教授在窃窃私语。此时,突然有人惊呼“红色多米诺”的出现。在第二视角上,站在大厅门口的“红色多米诺”突然开始挥手和奔跑。别雷此时用极其细腻的笔调描写“红色多米诺”作为一个极度痛苦的现代个体,既无法融入上流社会又无法逃离的绝望和恐慌。在第三视角上,承受着心脏绞痛的阿勃烈乌霍夫,正在把视线转向引起人群惊呼的红色多米诺斗篷。此时,父子眼神的相撞,成为三个层次共同铺垫的最高潮。三个层次的发展展现出多种力量和矛盾汇聚的冲突现场,一触即发的冲突现场仿佛是俄罗斯复杂社会关系的缩影。注意力在一个时间段内被固定在场景内的诸多联系之中,形成一个共时性的空间。情节的发展不是连续的,而是不断被迫暂停,从另一层次上继续发展,情节的完整性被打破。

同时,别雷刻意在文本中安排情节并置。从整体情节来看,《彼得堡》可分为尼古拉和索菲娅之间的爱情纠葛、革命政党刺杀重要人物的任务以及阿勃烈乌霍夫的家庭故事三个部分。三个部分的情节交错发展,同时进行,每一个故事的横断面都交叉展现在读者眼中。情节因为互相交叉发展,每一个部分的故事发展都显现出犹豫、迟疑和断点。不仅如此,围绕几个中心人物的故事不断发展的同时,别雷又将视线转向彼得堡革命与反革命的洪流:泛滥着革命热情的千百万群众走上城市街头和乡村广场,先锋革命者急迫地走到冬宫门前反对沙皇封建统治,士兵们无所适从地镇压愈演愈烈的叛乱。故事与俄罗斯革命背景之间的种种联系始终游离于叙述过程之外,但是它们同时与叙述主线在时间上形成了一种并置关系;情节在同一时间段交错发展,脱离了本身所在的时间序列,呈现出情节本身之间的线索和子叙事之间的顺序可以随意互换,互换后的文本也不会影响原文本内容的状态,情节完全破碎成碎片。

“并置”叙事肯定的是突破传统线性小说的藩篱,倾向于不受因果关系制约的情节。《彼得堡》中的情节都以横向运动的方式滑过读者的视野,以同时罗列取代了历史的继时发展。情节失去了整体性和顺向性,如同散落的碎片,显现出独特的碎片化叙事。

碎片化的情节产生了一种区别于俄罗斯传统现实小说的审美。它提供了一个共时性的空间,读者需要不断来回切断同时发生的若干不同的行动和情节,将多个意义单元进行重组,叠加对照进而发现它们之间的关系,这就使得连续的阅读感受被打破了。别雷正是迫使读者在阅读过程中同时应对各种突发性事件,重组分散在四处的信息,从而让读者感受到表达方式本身带来的无所适从和荒诞感,以此感受到如同曼杰利什塔姆(Осип Мандельштам)所说的彼得堡“不停息地到处蔓延的狂热的嘈杂声……彼得堡流感引发的谵妄呓语”i的氛围。

三、重复叙述与意义的碎片化

在《彼得堡》的阅读中,重复艺术手法贯穿于《彼得堡》创作始终。J·希利斯·米勒(J.Hillis Miller)在《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中详细分析了文本中的重复现象,认为重复分为四种类型,分别是言语成分的重复,事件或场景的重复,情节或主题的重复,在不同文本间主题、人物和事件的重复。在《彼得堡》中,重复类型表现为米勒提到的场景重复。对于别雷来说,重复叙述不是简单复写,而是通过不断重复意象展现他欲图探讨的多重意义。

《彼得堡》中存在大量场景重复,场景重复是“事件或场景在本文中被复制着”j。文本中反复出现了诸多场景,这些反复出现的场景被作者赋予了独特的表征意义。矗立在参政员主管机构门前的女像柱呈现对立的形态:长着大胡子的女性。他不断重复这一雌雄同体的雕像,并且这种现象还反映在真实的人物身上,如索菲娅夫人有时被称作“大胡子女人”,男性杜德金由于皮肤细腻,会被当作乔装的小姐。别雷欲将俄罗斯民族的内在矛盾归结于女性因素和男性因素的错位关系。同时,女像柱还是俄罗斯历史的见证者。例如第一章第八节,女像柱的出现引起了阿勃烈乌霍夫关于过去五年的回忆。“大胡子石雕像超越了一年四季的街头喧嚣:1812年,它从森林里被解放; 1825年,人群在它的脚下怒号;1905年,人群在它的身影下走过。”k女像柱见证了俄罗斯重要的历史节点:1812年的反拿破仑战争、1825年的彼得堡起义、1905年的起义。再例如第六章第9节中,“灰色的女像柱俯身看着人群,古老的石雕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蔑视、无限的绝望”l,等等。实际上,作者不断重复女像柱对彼得堡历史的见证,暗指的是这座城市本身的灵魂,他不断暗示女像柱散发出的恐慌和绝望意识实际都由彼得堡本身发出。

“岛屿”也是反复出现的场景意象。例如在第一章第六节中“不安分的岛屿——要压制,压制”m,第七节中“花岗岩和石头般的冰块牢牢压住了曾经草木繁盛的岛屿”n,第十节中“彼得堡将黑黝黝的桥梁刺到那里……把岛屿压死”o,等等。“影子”经常同“岛屿”的意象相伴出现,如第二十节中“那些从岛上来的不安分的影子”p,第二章第十三节中“瞧您从什么地方把影子——一种铁石心肠的影子,带到了俄罗斯生活中”q,等等。作家借助参政员的思绪和视线不断重复“岛屿”和“中心区域”的对立,实际上意欲探讨俄罗斯文化与传统的联系。“岛屿”象征着俄罗斯的传统,与“岛屿”相对的是几何化的“中心区域”,它象征18世纪改革后的秩序和文明。别雷认为稳固的“秩序”依靠传统的力量来支撑,但是俄罗斯文化恰恰脱离了传统。

《彼得堡》在描写革命与反革命的动乱中探讨了诸多主题:父与子的关系、人民反抗的手段、俄罗斯文化在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撞击中的矛盾、俄罗斯性别的错位,等等。作者不断重复各种各样的意象,加强象征意义的探讨力度。重复意象的象征意义如同拼贴而成的大杂烩,意义超出了所在故事的叙述层次。家庭冲突、历史冲突、文化冲突等各个层面的象征意蕴在“滚雪球”似的联想中向无限延伸,总体意义四散分裂。

整体的同一性意义被打破了,个体的差异得到释放,呈现出开放性和多义性,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审美意义。首先,读者需要不断回顾文本中其他的重复现象,对象征意义的理解势必会打断读者的连续阅读,进而形成一种破碎感。其次,不断重复的意象暴露出作者写作意图的另有所指,读者也在另有所指中产生强烈的好奇心,探索更为错综复杂的故事意义。再次,重复的意象如同生活在彼得堡中个体内心的碎片在小说中来回跳跃,如同波德莱尔所说的那样,是“soubresauts de conscience”(意识的跳跃)r。读者在不断跳跃的重复意象中陷入迷惑,从中体验到集中的、总体性的故事意义被肢解,意义支离破碎。破碎的意义不断诉说着整座城市正在消失的历史和即将消失的现实。

四、结语

在小说叙述时间方面,别雷打破了线性叙事时间,重构了一种疏离于客观现实的极具主观性的时空观。在小说情节的呈现方面,他打破了受因果关系制约的情节惯例,重建了具有同时性效果的碎片化景观。在小说意义的呈现方面,他打破了完整宏大的永恒意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意象和象征拼贴而成的大杂烩,意义四分五裂。可以说,别雷通过对时间形式的改造、情节逻辑关系的弱化以及故事整体意义的不明确让彼得堡的叙事走向“碎片化”叙事。“碎片化”叙事风格可以视为旧日世界观崩溃的文学反映,别雷正是用碎片化叙事折射当时俄罗斯逐步呈现为碎片化的现实和前景。

从碎片化叙事角度出发为探寻《彼得堡》独特的审美提供了新的角度。碎片化叙事运用并置、重复、非线性叙事等手法,使文本变得碎片化。文本中词语、意象等又充满了象征色彩,在无形中增加了读者阅读的时间和理解的难度。读者需要仔细研究文本中出现的各种片断单位,将文本中散落各处的时间、意象、词语、情节等各种意义单位在整体上进行联系和理解。由此,审美感知范式呈现出与俄罗斯现实主义文本截然不同的特点。

别雷力图真实地展示了一幅1905年的彼得堡画卷,但是他意识到书写的局限性,难以用现实主义的方式言传彼得堡乃至整个俄罗斯正在经历的巨变,以及个体在时代巨变下的体验。于是,他将叙事方式本身作为象征主义文学理念的投射,由此形成了极具个人特色的叙事方式。他将读者的注意力,由“小说在叙述什么”这种阅读定向,转移到“小说在怎样叙述”,并且不断用一种意味不明的方式暗示读者,其离奇的叙述特色与作家对外部世界的感知完全联系在一起。作家同时也将自身的感知利用文学手法最大化地呈现出来,他在叙述方式上不再以塑造典型环境与典型性格为目标,而是以有意识地“打碎情节”“弱化故事”“突破线性叙事”“营造破碎的时空”来呈现某种“破碎的超常情境”,渲染某种特别的“情绪氛围”:尖锐的对抗、惶恐的排斥、不再完整的破碎感。如同马歇尔·伯曼所说,别雷在“迫使我们体验彼得堡的人们在1905年被迫生活在其中的、使人眩晕的但神秘的气氛”s。

显然,别雷成功完成了这场对读者审美心理定式的公然挑战。他以独特的叙事方式达到了一种特殊的叙事效果,确切地传达出在俄罗斯帝国晚期彼得堡城市弥漫的惶恐焦虑和无所适从的氛围,让读者体会到诸多生活在俄罗斯帝国晚期的敏锐个体对于现实世界的真实感受。

ab 〔美〕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唐小宾译,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年版,第182页,第187页。

c 〔英〕戴维·弗里斯比:《现代性的碎片》,卢晖临等译,商务印书馆2003版,第144页。

dklmnopq Белый Андрей. Петербург [М].Москва:издательство наука,1981:217,51,265,21,24,32,55,90.

ers 〔美〕马歇尔·伯曼:《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现代性体验》,徐大健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335页。

fg 〔美〕约瑟夫· 弗兰克:《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秦林芳编译,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年版,译序,第137页。

h 〔法〕罗兰·巴特:《S/Z》,屠友祥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2页。

i Осип Мандельштам. Египетская марка[M].Москва:ImWerden-Verlag,2002:19.

j 〔美〕J.希利斯·米勒:《小說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王宏图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2页。

参考文献:

[1]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M].唐小宾译.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

[2] 戴维·弗里斯比.现代性的碎片[M].卢晖临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3] Белый Андрей. Петербург[М].Москва:издательствонаука,1981.

[4] 马歇尔·伯曼.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现代性体验[M].徐大健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

[5] 约瑟夫· 弗兰克.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M].秦林芳编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6] 罗兰·巴特.S/Z[M].屠友祥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7] Осип Мандельштам. Египетская марка[М].Москва:Im-Werden-Verlag,2002.

[8] J.希利斯·米勒.小说与重复——七部英国小说[M].王宏图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7.

[9] 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10] 德·斯·米尔斯基.俄国文学史(下卷)[M].刘文飞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作 者: 强安琪,首都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编 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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