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追封和硕忠亲王碑选址探秘

2021-12-27 22:10范博凯
东方收藏 2021年12期
关键词:科尔沁游牧奥巴

清追封和硕忠亲王碑,又称“满蒙文碑”或“库里碑”。原址位于吉林省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新丰乡库里屯南,有墓、庙和碑亭。遗憾的是,墓和庙及碑亭在后来被破坏,现仅存石碑。

2003年,石碑移至松原市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长山镇长山村明珠园孝庄祖陵陈列馆内。2013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该石碑由碑额、碑身、碑座三部分组成,通高5.82米。质地均为火成岩,碑额、碑座皆呈浅黑褐色,碑身深灰色,碑额呈长方体,正、背面均刻有双龙戏珠图案,碑身刻有15行383个文字,左边7行为新满文,右边8行古蒙文。

此碑为清孝庄皇后的父母碑,由忠亲王长孙,清代科尔沁第二代达尔汗王和塔在顺治十二年(1655)五月初七,按照顺治皇帝旨意为他的祖父、祖母所立。忠亲王、忠亲王贤妃为清世祖顺治皇帝外祖父、外祖母。清顺治十一年(1654),追封为忠亲王和忠亲王贤妃。

此碑是吉林省境内发现的清代碑刻中规模较大、雕工精细、艺术处理较为完美的石碑,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该石碑以新满文和蒙文对照书写,为研究满、蒙两种民族文字的发展以及文化的形成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孝庄皇后的父亲寨桑是科尔沁蒙古贝勒,其祖父莽古斯是清孝端皇后的父亲。寨桑有四子二女,二女都嫁给了清太宗皇太极,长女被封为宸妃,小女被封为庄妃。顺治皇帝登基后,庄妃被尊为孝庄皇太后。四子中长子乌克善被皇太极封为卓礼克图亲王,四子满珠习礼被封为札萨克达尔汗亲王,其他二子察罕和索诺木没有封爵记载。寨桑夫妇死后,于顺治十一年五月被追封为和硕忠亲王和忠亲王贤妃,遣官致祭,立碑于墓前。寨桑既然是科尔沁蒙古部贝勒,为什么死后不葬在科尔沁却将墓碑立在郭尔罗斯前旗库里呢?这一问题人们一直说法不一。

最早记录此碑的是伪满洲国民生部厚生司教化科于1941年(伪满洲康德八年)10月编辑的《满洲古迹古物名胜天然纪念物汇编》,其中郭尔罗斯前旗条记载道:“宾图妃坟”“在塔虎族库利屯”“谓前清顺治年间,该宾图妃作故,由达尔罕王择茔地至本旗库利屯地方安葬修庙,同留坟丁十户管理祭祀事宜”。这本书中既没有说明宾图妃为何人,更没有忠亲王和忠亲王贤妃的相关记载,只是当地群众传说此妃是顺治皇帝的奶妈,郭尔罗斯人,死后从北京拉到库里安葬。

1982年,吉林省文物工作队包双山同志根据碑文拓片,翻译此碑为“追封忠亲王暨忠亲王贤妃碑”。经查找资料,包双山与张静岩在《博物馆研究》(1983年第三期,吉林省考古研究所主办)发表《前郭县库里屯满蒙文碑调查》一文,首次提出此碑为清孝庄文皇后父亲寨桑、母亲贤妃之碑。同年底出版的《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文物志》将此碑做了详细的著述,但对此碑为什么立在前郭尔罗斯库里屯,没有做进一步研究。

近些年来,随着对此碑研究的不断深入,人们逐渐提出这个问题。

据调查,库里满蒙文碑附近还有靴子庙和公主陵遗址。据当地老年人回忆,靴子庙原有一“九眼透珑碑”,碑上有汉字“追封福王碑”和“大清崇德二年秋吉日立”字样。寨桑的父亲莽古斯被清太宗皇太极在崇德二年(1637)时追封为福亲王,此碑可能是莽古斯的碑,寨桑死后被安葬在其父亲莽古斯墓靴子庙附近,这是符合民风民俗的,加上附近还有“公主陵”,人们认为这里可能是达尔汗王的家族墓地。随着前郭尔罗斯蒙古族自治县文化和旅游业的发展,长山明珠园内的“孝庄祖陵”就诞生了。

但是,从历史和考古的角度研究,这里面存在诸多疑点。

1.靴子庙碑及碑文内容和公主陵都是当地群众传说,由于破坏较早,未见到任何遗物,缺少史籍和实物资料佐证。

2.儿子寨桑的碑上刻写的是古蒙文和新满文,而比他早立18年的父亲莽古斯的碑上却用汉文刻写(传说也有其他不认识的文字)。崇德年间清朝还没有入关,受汉文化影响有限,这种先用汉字后用蒙文满文本末倒置的做法不符合历史规律。另外从时间上看,清史资料记载中是“崇德二年秋七月”追封的福亲王,当年秋天就立上了碑,从当时条件看,册封圣旨从盛京传送到科尔沁草原,再选石料、找工匠制作,选碑址,两个月时间不可能把碑立上。按一般规律应是第二年才能完成立碑。

3.据了解,1984年,吉林省博物馆馆长张英带队对靴子庙遗址进行了发掘,除部分清代建筑构件出土外,没有发现墓葬的痕迹。

《清太宗实录》中记载,崇德二年(1637)秋七月庚寅,太宗“命内秘书院大学士范文程、内国史大学士刚林、内弘文院学士胡丘等赍册”往科尔沁,“以科尔沁贝勒莽古斯追封为和硕福亲王,立碑于墓”。而靴子庙却没有墓,说明莽古斯的墓不在这里。即使有碑、有庙,这里也可能是纪念地,构不成家族墓地。

4.根据清史资料的记载,明末清初,蒙古族还没有家庭墓地的习俗,仍然沿续古老传统的天葬、野葬和火葬等习俗。土葬后也不留坟茔,更不立碑石。直到清康熙年间及以后,随着皇家公主下嫁到蒙古草原的增多和公主死后要葬在蒙地的规定,由清朝廷建在蒙古部落的公主府或额驸府及公主陵墓,日益影响了蒙古王公贝勒,蒙古贵族的居住习俗和丧葬习俗才逐渐得以改变,搬出蒙古包,死后也仿照汉、满方式,以砖室墓安葬。所以在清初,蒙古族还没有家庭墓地的丧葬习俗。

靴子庙碑即或是事实,根据碑上出现汉字镌刻,极有可能是顺治朝以后所立。

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寨桑的碑立在前郭尔罗斯呢?

经查阅多种文献,认为其原因有三:

1.据科尔沁游牧史研究的文献资料记载,明朝末年时,以奥巴为首的嫩科尔沁部落,一直游牧在嫩江及松花江中游沿岸地区,前郭尔罗斯地域当时还是科尔沁部莽古斯的游牧地。据《土谢图汗——奥巴评传》(乌云毕力格、巴拉吉尼玛主编)一书中附图“明末北元部落分布示意图”标识,当时,嫩江下游右岸是奥巴的游牧地,左岸是杜尔伯特的游牧地,嫩江与松花江交汇处以西(即前郭尔罗斯)是莽古斯的游牧地,交汇处以东(即宁江、扶余一带)是明安的游牧地,交汇处以北才是郭尔罗斯乌巴什的游牧地。书中记载,明崇祯三年(1630),后金皇太极为进一步控制科尔沁部,建议奥巴率科尔沁部西迁到西拉木伦河流域,奥巴接受了皇太极的建议,举部西迁,其中莽古斯西迁后,乌巴什的孙子固穆才从松、嫩两江交汇处以北的今黑龙江省“三肇”及哈尔滨地区迁至江南,即今前郭尔罗斯及农安、长春等地区,作为自己的游牧地。清顺治年间实行盟旗制,库里地方成为郭尔罗斯前旗的辖地。根据以上的记载,库里地方本来就是莽古斯原有游牧地,莽古斯的纪念碑、庙和寨桑夫妇的墓、庙及碑建在郭尔罗斯前旗地方,就是情有可原了。这可能是主要原因。

2.在《清实录》中,从后金到清顺治年间,一直称科尔沁为“科尔沁国”,如《世祖朝实录》顺治十一年(1654)二月壬戌朝记载:“丙戌,是日,皇太后母科尔沁国贤妃讣音至。”当时,郭尔罗斯和杜尔伯特、札赉特三部都从属于科尔沁国,所以顺治五年(1648)实行盟旗制时,科尔沁六旗分为左、右两翼,土谢图汗奥巴领科尔沁右翼三旗及杜尔伯特和札赉特二旗,达尔汗王满珠习礼(寨桑四子)领科尔沁左翼三旗及郭尔罗斯前后二旗。郭尔罗斯受制于达尔汗王,再加上库里这个地方处郭尔罗斯前后旗及札赉特旗边缘地带,各旗旗界不明显,所以达尔汗亲王和塔选中库里这个地方安葬祖父、祖母,建庙立碑。

3.蒙古族受萨满教崇尚自然的意识影响强烈。庫里这个地方傍临松花江、嫩江,周围山丘起伏,泡沼相连,泉水流淌,草原茂盛,土地肥沃,有山有水,这是蒙古族理想的驻牧之地。达尔汗王择此胜地安葬祖宗,也符合萨满教“自然万物有灵,灵魂不灭”的信仰理念,祖宗在另一个世界也仍然能享受到大自然的恩惠。

根据以上诸原因,科尔沁部达尔汗王将孝庄皇后的父母安葬在前郭尔罗斯,碑立在前郭尔罗斯。至于靴子庙和靴子庙碑,以及附近的公主陵遗址,尚需进一步研究考证。

作者简介:

范博凯,单位:松原市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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