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孔子语言教育观的具体要求

2022-01-01 20:17周扬刚
课外语文 2021年24期
关键词:慎言教育观文采

周扬刚

(湖州师范学院,浙江 湖州 313000)

一、既要注重用语的简练,也要注重修辞的掌握

首先,孔子注重语言表达时的言简意赅,在满足达意的要求之后,所使用的言语不能华丽。在《论语·卫灵公篇》中,子曰:“辞,达而已矣。”朱熹对此注解为:“辞,取达意而止,不以富丽为工。”朱熹认为文辞如果简而不达,则不能反映问题;如果达而不简,则啰里啰唆,浪费时间;文辞只有做到简洁达意,才能达到最佳效果。杨伯峻也对此注解道:“言辞,足以达意便罢了。”由此可见,简言达意是语言表达的第一要义。如在《论语·子罕篇》中:“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如果单看此句,可能会认为孔子是在谈论树木的生长情况,但是我们知道孔子怎么会是研究树木的学者呢?此处孔子实则是在运用比喻修辞,借用松柏寓意人,启示我们要学习松柏,要有坚韧的品质,耐得住困苦,受得了寂寞,并且不改变自己的初心。因此,孔子强调言简意赅的语言表达要求,运用简洁的语句,却表达了深刻的道理。

其次,孔子注重语言表达时修辞手法的掌握。在儒家经典《左传·襄公二十五年》中载孔子言:“言之无文,行而不远。”孔子指出,如果说话不讲求修饰,就会缺乏文采,没有文采的言谈是难以深远流传的。因此,我们在说话时应该注重修辞手法的把握,使其更加生动活泼,表情达意。在《礼记·表记》中也记载:“情欲信,辞欲巧。”强调在说话和写文章时既要注重内容的真情实感,又要注重形式的巧妙优美。刘勰在《文心雕龙·征圣第二》中对孔子语言修辞方面的成就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指出:“志足而言文,情信而辞巧,乃含章之玉牒,秉文之金科矣。”同时在文章最后也赞叹道:“妙极生知,睿哲惟宰。精理为文。秀气成采。鉴悬日月,辞富山海。百龄影徂,千载心在。”可以看出,孔子是非常注重语言表达时修辞手法的掌握。

那么也产生了一个困扰,孔子既强调语言表达需要言简意赅,又提出语言表达需要文采,要运用修辞手法,孔子的观点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其不然,深入《论语》,便可从中找到解答。在《论语·雍也篇》中,“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朱熹注释道:“言学者当损有余,补不足,至于成德,则不期然而然矣。”孔子认为,如果质朴超过了文采,就会显得粗野,将不能使别人信服;同时如果文采超过了质朴,就如同古代掌握史官的文臣,只能夸夸其谈,即使文采飞扬,也缺乏自己独到的见解;只有质朴和文采相互配合恰当,才能达到君子。“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与“辞达”相互照应,只有语言表达时的言简意赅和修饰文采的需要刚好匹配,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这也是孔子所根本倡导的语言表达要求,即在语言表达时既要注重用语的简练,也要注重修辞的掌握。

二、在语言表达的态度上强调慎言

孔子的慎言观是其语言教育观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他强调说话时要谨慎,不能胡言乱语,也不能巧言令色。

首先,孔子从正面明确提出慎言的要求。在《论语·学而篇》中,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孔子谈论何谓“好学”的时候,就提出慎言的重要性。对于君子而言,是吃饭不追求饱腹,居住不追求舒适,说话谨慎而做事灵敏,去有高尚道德的人那里改正自己,可以说是相当好学的了。在中国古代三大主流思想中,儒家思想是提倡积极入世的,鼓励弟子在学成之后,要在社会实践中实现自己的理想,入仕途便是一个重要的实现路径。孔子不仅提倡政治上要求仁政、德治,更要求入仕途之人在平常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做到慎言、慎行。在《论语·为政篇》中子张向孔子请教获得官职俸禄的方法,在孔子的回答中也强调了慎言的重要性。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朱熹对其注解道:“愚谓多闻见者学之博,阙疑殆者择之精,慎言行者守之约。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辞。言此以救子张之失而进之也。”孔子指出,经常听闻,把疑惑不解的问题暂时保留下来,谨慎地说出自己真正懂得的话语,则能少犯些错误;经常观察,把疑惑不解的问题也保留心中,谨慎地做自己真正懂得的事情,则能减少后悔。说话少犯错误,做事很少后悔,官职俸禄自然能够获得。由此可见,慎言在生活中是非常重要的。

其次,孔子不仅从正面主张慎言,在《论语·里仁篇》中,子曰:“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也从侧面论证慎言的重要性,在《论语·季氏篇》中,孔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孔子认为侍奉君子容易犯以下三种过失,还没有轮到他发言就急于想要表达,这种人是很急躁的;轮到他可以发言了,他却无话可说了,这种人是有所隐瞒的;不看君子的脸色就贸然发表意见,这种人是很鲁莽的。并且“躁”“隐”“瞽”,这三类过失,在当今社会仍然经常发生,要想真正改善这种现象,必须认真贯彻孔子的慎言思想,真正做到深思熟虑。

再次,孔子的“慎言观”也强调在语言表达时要态度谦虚。在《论语·卫灵公篇》中,子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朱熹对其注解道:“义者制事之本,故以为质干。而行之必有节文,出之必以退逊,成之比在诚实,乃君子之道也。”孔子将语言表达时的谦虚态度作为君子的四项行为准则之一,可见对其重视程度。在《论语·宪问篇》中,子曰:“邦有道,危言危行;邦无道,危行言孙。”在国家政治清明的时候,说话、做事都要正直;当国家政治陷入黑暗,社会动荡不安之时,行为依旧要正直,但说话的态度应该谦虚谨慎一些,注意保护好自己。与此同时,孔子也批评那些说话大言不惭之人,在《论语·宪问篇》中,子曰:“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对于不经过思考所说的话,要真正去实行也是很困难的。孔子认为人要有自知之明,说话时应谦虚谨慎。

最后,孔子不仅强调说话时态度要谦虚谨慎,对于这类谦和、委婉的话,也要认真倾听,仔细分辨。在《论语·子罕篇》中,子曰:“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对于恭顺谦和的话,谁听了不会高兴?但只有对这种话仔细分析、辨别才最为可贵。孔子认为往往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对于顺耳之言也需要我们认真辨别其真伪,这种全面看问题的态度,也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三、语言表达时要根据具体的情况灵活调整

孔子不仅认为语言表达要符合礼的规范,也强调要根据特定的场合、时机和谈话对象适当调整。

首先,孔子强调在语言表达时要根据特定的场合灵活调整。在《论语·乡党篇》中,“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朱熹对其注解道:“乡党,父兄宗族之所在,故孔子居之,其容貌辞气如此。朝廷,政事之所出,言不可以不明辨。故必详问而极言之,但谨而不放尔。”孔子强调说话要分清场合,在家乡时,表现恭敬谦虚,就好像不会说话一样;在宗庙和朝廷之上,表达清楚、流畅,只是要注意谨慎态度。

其次,孔子也强调在语言表达时要根据特定的谈话对象灵活调整,否则不仅将“失人”,还将“失言”。在《论语·卫灵公篇》中,子曰:“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对于可以交谈的人却不与之交谈,将错失人才;对于不可以交谈的人却想与之交谈,是说了错话。真正的聪明人是不错失人才,不说错话。同时,在《论语·乡党篇》中,“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对待下大夫、上大夫和君主的谈话各不相同,与下大夫谈话时要温和且快乐,与上大夫谈话时要恭敬且诚恳,当要对君主进行汇报时,要表现得庄严且谨慎,但步态却显得安详。因此,孔子认为谈话时要分清楚对象,对不同的人要讲不同的话,但这不是一种世故、老练,而是一种说话的艺术。

最后,孔子强调谈话时要根据特定的时机灵活调整。在《论语·季氏篇》中,子曰:“侍于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谓之隐,未见颜色而言谓之瞽。”为了改善“躁”“隐”“瞽”现象的发生,孔子认为需要择时而言,选择恰当的时机进行发言,即“言及之而言,言未及之而不言”,根据具体情况而定,不能盲目发言,要“见颜色而言”。

正如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提出语言游戏的概念。他指出:“语言游戏是语言以及其使用的活动交织在一起的整体。”就如同象棋游戏中所使用的棋子,它只有在具体的使用中才被赋予特定的意义。只有在特定的语言游戏之中,按照一定的规则(也就是语法),语词才具有明确的意义。不能仅仅依靠语言的定义来掌握它的意义,而要在具体的情境下,对其进行理解。

由此可见,孔子的语言教育目的是培养弟子灵活的语言表达能力,在语言表达时应该根据特定的时机、场合以及对象进行适当调整。

综上所述,本文主要探讨了孔子语言教育观的具体要求。不难发现,孔子的语言教育观与当前我国基础教育中的语言教育在内涵和基本要求上有相似之处,两千多年前的孔子所提倡的语言教育观对当前我国乃至世界的语言教育开展仍然具有重要的启发意义。当现代教育经历过一段“山重水复”之后,我们迫切需要拨开历代繁复的诠释,去寻求最本源、最纯粹的思想。把先贤孔子的语言教育思想再品悟一遍,以指正今后的教育实践,最终探寻语言教育的“柳暗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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