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合作原则解读电影《你好,李焕英》中的幽默对话

尹丽玲

(内蒙古科技大学包头师范学院 内蒙古 包头 014030)

一、合作原则的概述与违反

(一)合作原则的概述

合作原则是一种相对理想、令人舒适的状态,主要用于交际中。在交谈过程中,不是由一系列无逻辑、杂乱无关的信息所拼凑形成的对话,就算得上是一组成功的对话。在交谈中,所参与交谈的人其交谈目的都是相同的,或者说,至少有一个双方都能理解并且接受的大方向。这个大方向是参与者在交谈之前就定好的。例如,在学校中教研组一起商量某课程课时的安排,决定一个具体的时间和课时的数量,是参与者共同协定的。其中存在的问题和提出的建议也一定与所商议的方向一致,名且每一个发言也要与所问的问题以及讨论的主题相关。总不会出现探讨课程时间安排却有人提出办公室需要添加桌椅的建议。有些时候,对话的目标和方向也会是对话过程中逐渐形成的,例如在和同事闲聊的时候觉得肚子饿了便开始讨论中午吃什么,去哪吃的问题。或者在讨论如何提高教学质量时,提到了某种教学方法,便会随着该教学方法去顺延话题的讨论。

美国哲学家罗伯特·保罗·格莱斯(Herbert Paul Grice)认为,在所有的语言交际活动中为了达到特定的目标,说话任何听话人之间存在着一种默契,一种双方都应该遵守的原则,他称这种原则为会话的合作原则(Cooperative Principle,简称CP)。Grice认为合作原则可以具体体现为四个准则:1.质量准则(The maxim of quality)指的是在交际中,所说出的话要实事求是,力求其真实性,不能自己明知是虚假的话而故意说出,或者所说出的话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其真实性。例如别人邀请你去他家做客,而此时你说你身体不舒服,实际上你并没有不舒服,但你想传达的信息就是你并不想去他家。2.量的准则(The maxim of quantity)即所提供信息的量,要求在交际中所要说的话必须包含对话中所需要的信息的量,不能多于所需要的信息或少于所需要的信息而表达的不够清楚明白。例如别人问你语文考试成绩怎么样,你不仅说出了语文的成绩还在不停地说你考试的前是如何复习的,考试时有多紧张。3.相关准则(The maxim of relation)即在对话中所说的话都是与话题所相关的,而不应答非所问。例如别人问你要吃什么,你却说今天的天气不错。4.方式准则(The maxim of manner)即在对话中,表达清楚自己想要说的话,尤其要避免晦涩难懂;避免对话中有歧义的存在;语言要简单凝练不罗嗦杂糅;句子有条有理、语句通顺合理。例如别人问你吃不吃饭,你却说你昨天只吃了一点,今天早上没怎么吃,零食也没吃,只是喝了点咖啡,肚子还是饿了……令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以上就是合作原则的分类,以及他的违反的例子。

(二)合作原则的违反

合作原则是一种交谈的理想状态。在日常普通的交谈中,参与者无意识地在遵守合作原则。都希望对话能朝着共同的目标和方向发展。但有些时候,人们往往会因为出于礼貌、避免尴尬、考虑忌讳或是故意制造幽默而刻意去违反合作原则,从而达到一种特殊的交际目的。当然,合作原则的违反并不意味着会话一定没有意义。在会话中其中一方若违反了会话原则,另一方要使自己能够领会话语字面意思之外的内隐含义。如此一来,有效对话依然能够形成。由此可见,在现在一些流行的幽默网络用语以及令人捧腹大笑的喜剧综艺、影视、小品都离不开合作原则的违反,从而形成喜剧专业演员所说的“包袱”。

二、《你好,李焕英》中违反合作原则所产生的幽默对话

在电影《你好,李焕英》中,影视为了表现更幽默诙谐的片段,塑造生动的人物形象。在其中部分片段的人物对话过程中不乏违反合作原则的片段。产生了数量、质量、关系、方式准则上的违反。通过这些令人出乎意料的语言冲突,更能使观众产生与常规对话相悖的新颖的愉悦感。并且语言冲突并不影响有效对话的产生,反而加剧了喜剧效果。令人印象深刻,回味无穷。

(1)违反质量的准则

说话人一方故意说出自知是虚假的话,且说的话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其真实性,那么就违反了质量的准则。有时候违反了质量的原则有故意想让对方知道其在违反质量原则,那么对方一定会思索说话人违反质量原则的原因及其话语中更深刻的含义,由此便产生了会话含义,会话依旧成立。在《你好,李焕英》中也不乏违反质量原则的会话,从而产生幽默效果。

李焕英:“首都戏剧学院每年发出去多少通知书啊?”贾晓玲:“几千……好几百份吧。”

这段对话是违反了质量的准则,贾晓玲并不知道首都戏剧学院究竟发多少分通知书,并且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其到底是不是发贾晓玲所说的那么多份。听完女儿说的话,李焕英本人并没有产生怀疑,而是站起来和到场的亲戚朋友们自豪地宣布:“每一份都是院长亲手签发的!你说把孩子交到这样院长手上咱们能不高兴吗?”可见,贾晓玲虽然违反了质量的准则,说了虚假的话,但是其对话依然产生了意义,且顺利的进行下去。此处主要为了体现幽默效果,让观众觉得李焕英很好被忽悠,也极其相信自己的女儿。

贾晓玲:“我就在想……我在想,我那个失聪弟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李焕英:“哎呀,你还有一个失聪的弟弟呢?”贾晓玲:“以及失踪的哥哥!”张小斐:“还有个失踪的哥哥呢?这是什么样的家庭啊?”

买电视机的售货员:同志们,我提议,把这台电视卖给这位孝顺的女同志,好不好?

这段对话,贾晓玲为了帮助李焕英买上全厂的第一台电视机,从而编造了一段悲惨的身世,与李焕英配合博取售货员的同情,在这里贾晓玲说了虚假的话,且李焕英知道她故意违反了合作原则从而去配合她,塑造了贾晓玲机智的形象,从中也不难看出李焕英反应敏捷,聪明伶俐的特质。也大大提升了整个电影的喜剧效果。

(2)违反数量的准则

违反了数量的准则,就表示在对话中,所提供的信息多于或少于所包含的信息,让人感到信息量不足,或是感到信息量繁杂。在影视作品中,有时候故意去违反一下数量原则,会有特殊的用意。在《你好,李焕英》中,也时不时的出现了违反数量原则的情况,从而使电影的喜剧效果更加鲜明,人物形象塑造更加生动。

李焕英:“毛芹啊,我俩来呢,主要是想跟你商量训练的事。”毛芹:“训练整不了。我要做买卖了,我跟你说啊,我小学同学张开奋,靠卖茶叶卖成万元户了。我寻思他那样的都能挣着钱,我差啥啊?”

在这段对话中,毛芹并不是单单给出李焕英所需要的信息,而后面又多说了其他信息,以表示其生活窘迫无法打球。违背了合作原则中数量的准则。突出了毛芹性格直爽,心直口快的性格。也使李焕英没有办法继续去劝说她打球训练,直接哑口无言。同时,毛芹的语言也给人留下印象的深刻,不禁发笑。

赵艳华:“我现在没时间打排球了,我跟厂里申请在广播站,给我开了一个新板块,叫艳华的诗。我现在创作压力特别大,我弃武从文了。”

赵艳华说的这句话,看似是独白,实际上是电影省略了李焕英问她要不要一起打排球训练。同上一段对话一样,在违反数量准则的情况下她不单单给出了李焕英所需要的信息,而且还给出了其他的信息,把广播站的事也一句句交代,显得信息特别繁杂。也侧面体现出赵艳华低调的得意及自夸的话痨形象,同样使李焕英和贾晓玲哑口无言。

徐志凯:“今天呢,非常荣幸。厂长也莅临了咱们比赛现场,就有请厂长为我们大家伙讲两句。”厂长:“……比赛正式开始。”

这个情景中,徐志凯请沈厂长演讲,沈厂长站起来摸了摸兜,发现自己没带演讲稿,于是只能说一句简短的“比赛正式开始”。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在正常情况下,领导讲话至少得是一页草稿纸,其中会有很多寒暄、鼓劲儿等一系列话语信息。而此时,厂长所给出的信息很明显要少于所包含的信息,因此其违背了合作原则中数量的准则。电影在这里给人一种出乎意料的落差感,从而产生幽默滑稽的效果。

(3)违反方式的准则

在对话中,参与者所给出的信息出现了歧义、繁杂、语言晦涩,句子无逻辑不通顺等情况,就违反了合作原则中的方式准则。在《你好,李焕英》中,为了达到一定的对话目的,人物角色也出现了违反方式准则的情况。

包玉梅:“气死我了,当年女排比赛要不是我们没参加,哪有她什么好事啊?那好事得是你妈的。”贾晓玲:“什么好事啊?”包玉梅:“天大的好事,明天来超市我细跟你说。”

在这段对话中,包玉梅违说的话反了合作原则中方式的准则,贾晓玲问她是什么好事的时候,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天大的好事。因此她的话语中带有模糊不清的成分,因为她并没有什么好事交代清楚。这也为观众留下了一个悬念,以至于后面的情节,贾晓玲一直以为妈妈参加排球赛能赢就会有天大的好事,便一直努力让妈妈赢。

贾晓玲:“张叔,我,玲儿。”张江:“我还‘一’呢!”

这段对话,贾晓玲在不知道张江不认识自己的时候说自己是玲,这里就产生了歧义。正常情况下她可以说“我是贾晓玲”,她直接说自己是玲,从而使张江误会以后她说的是数字“零”,从而产生了歧义,并且表达含糊,因此违反了方式准则。当然,在张江的回答中,他说他是“一”显然是说了虚假的话,因此,张江的话是违反了质量的准则。都是为了产生幽默的效果,使观众感到张江的耿直形象,从而赋予了人物对话的幽默。

(4)违反关系的准则

Grice认为,人们在会话过程中所提供的信息必须是围绕话题中心所展开的,不能出现答非所问,左顾右盼地情况。否则就会造成话题的偏离,便违反了关系的准则。在《你好,李焕英》中,也有一些违反关系准则的片段,从而达影视所要表现的目的。

李焕英:“你跟冷特……你们俩是不是有事呀?”贾晓玲:“诶,英子,你看这么半天不想上个厕所吗?”

这段对话中,贾晓玲违反了关系准则,李焕英含蓄的问她和冷特的关系,贾晓玲直接答非所问,让英子去上个厕所。一方面在逃避李焕英的追问,另一方面他看到沈光林一个人出来了,急忙想问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体现了贾晓玲对妈妈的终身大事无比上心,也为冷特喜欢贾晓玲做了一个铺垫。贾晓玲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一切都是为了妈妈。因此她选择不去回答。

贾晓玲:“这样,明天我帮你约跟她一起去划船好不好?”沈光林:“玲儿,真想帮别人忙就上点心。其实我都算过了我俩特别合。”

这段对话中,沈光林违反了关系的准则,贾晓玲问他明天要不要一起去划船,沈光林并没有回答她,在这里体现了沈光林约会失败的无奈。在这段话前面,演了贾晓玲买错票,使本想制造偶遇的沈光林计划没有顺利实施,而在电影院里发生了一系列尴尬的场景。这段场景之后,便有了以上的对话,从话语上制造了幽默,塑造出了贾晓玲粗心的形象,也把沈光林倒霉又好笑的形象塑造的淋漓尽致。制造了幽默感。

沈光林:“够浪漫不?前天准备好的,昨天就想给她。”贾晓玲:“那放三天不就坏了么?”

这段对话中,贾晓玲并没有关注沈光林话中的重点实际上是他这个人做事狼不浪漫,也没有回答沈光林那盒毛豆够不够浪漫,她只关注了沈光林将毛豆放了三天,可能已经坏了。在此,她违反了关系准则。表现出贾玲关心母亲,并且也懂得怎么追女孩子才有可能成功,同时也体现了沈光林愚笨、头脑简单,更突出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官二代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甚至都不知道毛豆放几天会坏掉。也为后面他们划船到湖中心闹肚子的幽默情景埋下了伏笔。

三、总结

《你好,李焕英》这部电影中,在人物对话细节上处理得非常到位。对于合作原则的违反,从质量、数量、方式和关系的四大准则入手,来达到一定的幽默以及对话目的。通过仔细的分析,更让我们了解了每一个角色每一句话的重要性,也是这一处处合作原则的违反,使这部电影在幽默的角度张弛有度。语言自然诙谐,不需要刻意搞怪卖弄,更贴切人们的现实生活中的幽默,使观众产生了极强的共鸣,从而令人由内心的感到有趣,能够抓住观众的内心兴趣从而吸引观众的眼球。在影视剧中,通过合作原则的违反,不需要富丽堂皇的情节与环境的修饰,也不需要对人物自身加以装饰,却能对于映射人物心理活动和性格特征的作用更加明显,从而帮助观众去理解剧情的发展及人物的关系。正如《你好,李焕英》中,贾玲自始至终都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卫衣,却依然仅凭对话也能把其性格特征、内心情感等内部形象牢牢抓住。当然,其中幽默讽刺的意义也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