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脑的时间游戏

孟繁磊

大多数科幻作品涉及“时间旅行”这一题材，就是简单地设定为回到过去，这会导致一条难以忽视的悖论——“祖父悖论”的产生。“祖父悖论”是一种时间旅行的悖论，它最先由法国科幻小说作家赫内·巴赫札维勒提出。悖论情景如下：假如你回到过去，在自己父亲出生前把自己的祖父杀死，此举动会导致你没有父亲，没有父亲也就不会有你，那么是谁杀了祖父呢？

而在著名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科幻电影《信条》中，则采用了另一种时间的表现方式：“时空逆转”。简单来说，就是现在的你是逆向时空中你的未来。

是否感觉有些拗口？没错，论烧脑和理解难度，《信条》这部影片远超以往的同题材影片。整个影片的核心概念就是“时间逆转”，它更像是一记重重的“学霸之锤”，把不少人敲得晕头转向，甚至看了三四遍都看不懂这部电影的观众大有人在。想要一遍看懂《信条》，那一定要看完这篇文章。

不同于《盗梦空间》围绕潜意识和多层梦境展开、《星际穿越》讲的是虫洞与黑洞，《信条》用了一个更加冷门的物理学知识——熵，来建构电影的核心概念“时空逆转”。想要理解这个“熵”，就绕不开经典热力学第二定律。

在热力学的主要奠基人克劳修斯的表述中，不可能把热量从低温物体传向高温物体而不引起其他变化。例如，把冰块放入可乐中，你会获得一杯冰可乐，而不会出现冰块越来越冷、可乐越来越热的现象。为了更好地描述热量变化的不可逆性，克劳修斯又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熵。同時，热力学第二定律又可以用熵来解释，也就是熵增定律，即孤立系统的熵永不自动减少，熵在可逆过程中不变，在不可逆过程中增加。

而在物理学上，熵又被用来描述混乱程度，也就是说事情会朝着越来越混乱的方向发展。于是，利用熵增定律，从有序向无序发展的方向趋势，可以定义时间流动的方向，而这个方向，又被称作“热力学时间指向”。

如果把宇宙看作一个整体，作为一个封闭的系统，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宇宙会越来越混乱，最终达到混乱的终点，热力学时间在此终结，整个宇宙一片死寂。

然而这样悲观的预言，自然无法让物理学家们信服，于是，物理学上的四大“神兽”之一的“麦克斯韦妖”就出现了：一个绝热容器被分成相等的两格，中间是由“妖”控制的一扇小“门”，容器中的空气分子做无规则热运动时会向“门”上撞击，“门”可以选择性地将速度较快的分子放入一格，而较慢的分子放入另一格，这样，其中的一格就会比另外一格温度高。

电影《信条》中，时空逆转的场景截图

在影片《信条》中，科学家们发现了这个“妖”的存在，并利用它建造了“门”，于是影片中所有人都可以在熵增和熵减这两种状态下进行切换。在热力学时间指向下，伴随着熵减出现的，就是逆转时空。穿过“门”后，时间方向逆转，时间沿着熵减的方向发展。这一点在影片中的具体表现就是“倒放”效果。

相较于直接穿越回过去的某个时间点，然后再继续沿正向发展，《信条》中的时间流动逆转显得更加真实：你无法直接回到一天前，而是要沿着时间长河逆流而上，走上一天，因此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倒放的。

1961年美国作家弗雷德里克·布朗发表的微小说《末日》，就是采用了这种科幻思路。此外，导演诺兰在《星际穿越》中，也有过类似的阐述：时间是相对的，既可以拉长也可以压缩，但是不能回转;时间可能是另一种空间的实体，过去，可能就是一个爬进去的山谷，而未来，是一座可以爬上去的山。而在刘慈欣的短篇小说《坍缩》中，也有类似的观点，科学家丁仪在坍缩前最后40秒对省长说道：“不会的，您将在另一个时间里，现在的过去将是您的未来，我们现在就在那时的未来里。您不可能记住未来，蓝移开始时，您的未来一片空白，对它，您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时光倒流看起来非常玄幻，但它其实触及人类文明中最根本的东西，不得不说，诺兰在玩弄时间上非常出色，从《盗梦空间》中通过梦境对时间的一层层延伸，到《星际穿越》中的时间膨胀，最后到《信条》中，直接带大家开始感受倒流的时间。

诺兰导演的《星际穿越》的电影剧照

诺兰导演的《盗梦空间》的电影剧照

理解时空逆转后，可以说拥有了观看《信条》的基础，而在如何处理各种时空悖论上，诺兰采用的方法可谓是简单粗暴——那就是逆转两次，也就是所谓的负负得正……而如果没有顺利完成两次逆转，那只能说明这个角色的生命结束了。

另外，在两个时空中，有着不同的因果关系。正向时空中，先有因才有果，与我们的常识无异;而逆向时空中，先有果再有因。以墙壁上的弹孔为例：

两个时空的正逆是相对的，同时又取决于你看的角度。理解这一点和因果关系的倒置，对理解影片剧情有很大帮助。

此外，为方便大家理解，影片中处于逆时空的人都戴着氧气面罩，因为他们无法在另一个时空中呼吸;常常出现的红色代表正时空，蓝色代表逆时空。通过这些细节表现，方便观众判断每个角色所处的时空环境。

最后，《信条》的英文标题TENET，来自庞贝古城遗址里的萨特广场中所挖出的石碑。碑上一共有5个单词：Sator， Arepo， Tenet， Opera， Rotas， 这几个单词也都能够在影片中找到，算是一个隐藏的彩蛋。

《信条》为我们带来了一种全新的视听体验，甚至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如果实在看不懂也没关系，就像电影中所说的那样，不要试图去理解它，而是去感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