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问“病因”,也寻“药方”
——麦家小说《人生海海》论

2022-03-15 01:37阚玉篇
临沂大学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海海麦家人性

阚玉篇

(浙江大学 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麦家小说的大宗是对“谍战”的叙述,其中《解密》《暗算》入选“企鹅经典”文库,《暗算》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麦家由此被誉为“中国谍战小说之父”。对于业已被“谍战”定型化的麦家而言,小说《人生海海》无疑是其写作生涯中的一次突围。与前期较为炫目的“谍战”系列相较,小说虽保持了神秘品格,却在很大程度上发生转变,作品视角上的“返乡”,裹挟寓言向度,既有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又蕴藉深厚的文学韵味。就此而言,该小说打破了畅销书、纯文学乃至经典作品之间的罅隙,可视为麦家文学创作中的里程碑。

《人生海海》再现了浙江山村近六十年来的历史变迁,通过对上校与“我”人生命运的沉浮、恩怨纠葛的书写,展示了对英雄之殇的缅怀与人性复杂性的思考。麦家笔下人物存在的不安与惶惑呼之欲出,英雄与普通人命运相互对照,是解读文本主旨的一个突破口。小说前两部分抒写上校极富传奇性且跌宕起伏的前半生;第三部分着重描绘“我”从海外归来解密尘封已久的故事。小说呈现出世间生存的隐语,高度浓缩的寓言指向,如同小说标题“人生海海”一般。此语源自闽南语,在小说中存在着两层含义:一是人生本如大海一般,变幻莫测,绝望与希望并存;二是“人生海海”隐喻未详尽表述的意义,人生浮沉若大海,仍旧要好好活着,此种罗曼·罗兰式的解读也印证了麦家所言及的“我想写的是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这不仅关涉绝望与希望、童年与故乡、人心与人性的辩证互涉,同时也昭示出作家对小说的叙事热情与写作姿态。由此不难看出作家对“希望中的绝望与绝望中的希望”[1]301的精妙探勘,更在“文学是人学”的观念上演绎出激励人心的生存愿景。

一、现实世相的渊薮:存在之困,精神之殇

莫言评价麦家的《人生海海》时说:“在茫茫人海中,也许永远找不到上校这样的人,这也是小说存在的理由。杰出的人物,如鹤立鸡群,在人海中遇不到,在小说中遇到,是我们的幸运,也是一个小说家应有的责任。”[2]确实如此,小说的精妙之处在于塑造了上校这样的人物,其超群的智慧、舍己为人的精神,无不蕴含着英雄救世的意味与独特的人格魅力,这些因素都促使上校跻身文学史的人物画廊。小说在上校之外,也形塑了山村少年“我”的形象。前者是英雄人物,后者是普通少年,二者比附,可以窥见麦家对英雄与普通人在存在与精神两个层面的摹写,分析现实世相的渊薮背后人物的存在之困,精神之殇。

(一)英雄归来后的存在之困:由身份转变到猫的受难暗示人物艰难境遇

麦家透过上校去触及人性与命运的幽暗与吊诡,英雄难以走出“慧极伤身”的魔咒。上校原名蒋正南,在整部长篇中,我们不难发现,上校是唯一被告知姓名的人物,其他人物都以绰号或姓氏代指。对于姓名的巧妙设置,凸显了核心人物的重要地位,也暗含了作家对此类人物的青睐与崇敬。麦家对于英雄、天才的塑造向来情有独钟,在早些年的创作中便已初现端倪,譬如《暗算》中的瞎子阿炳具有独特的听觉能力、《解密》中的容金珍是人脑研究的科学家。麦家坦言:“我是坚信英雄之于文学的魅力的,天才是智力英雄,英雄的邻居。”[3]2显然,这些天赋异禀的英雄人物为作品平添了人格魅力及高辨识度。在塑造着一个个惟妙惟肖的英雄人物的同时,麦家也为其设置了生命瓶颈,将他们拉下神坛,赋予其平凡布衣人家的喜怒哀乐,使英雄的人生充盈着人间烟火质地。对此,麦家如是说:“我要真实,要现实,要英雄落在地上,长在崖上,有人性,有困苦,犯常人的错,流凡人的泪,落难,认罚,决不完美收场。”[3]2这里或多或少与古希腊悲剧美学有异曲同工之妙,体现着壮美与崇高的美学特征。

上校一生极富传奇性,身份颇多,诸如国民党上校、军医、间谍、太监、和尚等。“角色是根据命运的变化而变化的,或者身份是根据在生命的磨砺中所反映出的个人品格而决定的。”[4]这些多重身份暗含了人物的品格,也透视出人物将随身份转变而遭受生存困境。上校早期做军医、间谍,出生入死,命悬一线,在历经战场风云后,重返昔日普通生活,本可以安稳度日,可命运仍旧为其设置了关卡,小说中主要通过太监身份与“腹部刻字”传递了上校命运中的重叠之困。太监身份表明了身体的残缺,也暗含耻辱意味,关于上校缘何变为太监,却带有神秘色彩。麦家巧妙设置了多重版本,然而人多口杂,并非阐述的版本越多越能接近事物真相,相反,众人悠悠之口给太监的缘由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这样处理进一步诱导读者去探寻真相。而在太监身份背后藏匿着更加神秘的传闻——“腹部刻字”,如果说太监这一称呼象征着身体的残缺,那么“腹部刻字”则是诱发上校悲剧的“潘多拉魔盒”,隐喻难以启齿的创痛与耻辱。关于“腹部刻字”,小说中设置了一个情节,“文革”期间小瞎子无意瞥见上校腹部刻字,便被上校处以极刑。联系此前“太监”的称号,我们不禁发出疑问,上校可以对太监称呼置若罔闻,为何对“腹部刻字”如此讳莫如深?后续文本中,我们大抵可从老保长的口中得知上校的另一段经历:凭借男色套取情报,因此腹部被刻上耻辱性的字句。而太监之名不过是为了掩盖“刻字”,可见其身心创伤之深。此外,上校的两只猫受难也与之有呼应作用。猫在上校的生命中担任着重要角色,因为猫,上校错失了很多良机,猫是上校的精神寄托,因而,当猫受难时也象征着上校“园地”的沦陷与幻灭。由此,太监、“腹部刻字”、猫受难等都折射出上校存在的重重困境。

(二)背井离乡后的灵与肉之殇

在以“漂泊”为主题的作品中,与“漂泊”这一境遇相呼应的是人内心深处的孤独与焦灼,表征了人物悬置于异地他乡,在喧闹艰难的生存语境下心灵的斑驳与孤寂。麦家本人曾离开故乡十多年,深谙游子的心灵世界。作家将这种基于故乡的漂泊意识设置在“我”身上,从开掘人物的心灵空间着手,在故土与异域两个空间里,采取人物画廊式的写法,摹写了山村少年的成长史。为了使这种漂泊意味更加妥帖,小说采取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因而“我”不仅是小说的主人公,也是小说的叙述者,透过“我”的视角来审视周遭的一切,巧妙依循“我”的认知与感受去推动情节,使读者走进“我”的心灵世界,去感知那份漂泊。

“我”在少年时期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待周遭发生的一切。“我”的生命转折点源于爷爷的告密:“父亲是怕爷爷作的孽把我作死——不死也活不好,才铤而走险,送我一条逃生之路。”[5]244显然,在爷爷举报上校之后,“我”和“我”的家庭都被打上了“罪”的烙印,这并非法律上的犯罪,而是伦理道德上的负罪感——无以名状却万箭穿心。“我”被迫远走他乡,在异国他乡苟且偷生。虽能远离故乡的是非,但这种地缘上的“独善其身”并未带来真正的安宁,反而使我背负着沉甸的心事。“我”逃亡海外,过着偷渡客的日子,像阴沟里的老鼠。相较于生存困境,我的精神世界黯然且荒芜,在精神负罪感中也带有一份挥之不去的乡愁:别离、孤独、跋涉与失根,加剧了心灵的失落。人生海海,何以为家?在“我”的世界中,家乡与负罪相交织,形成了微妙的辩证,待到“我”在外安定后,回到故乡,去探寻根源,寻找救赎。

麦家将笔触延伸到普通人世俗的生活图景,开掘人物精神世界的忧思与困境,展现出一种有别于英雄人物的生存境遇,书写了一种在绝望中探寻希望的范式。麦家另辟蹊径地将“我”设置到国外,待到小说第三部分,读者跟随“我”再来看待故乡,已然出现了新生的视角,透过前缘故事情节的演绎与数十年来在故乡新发生的故事来接近故乡,这不仅是一个祛魅的形式,也在另一种程度上担任着招魂的方式,譬如小说后半部分,时光的更迭通过“我”家祖坟上的几座新坟为标识,原本生老病死是寻常事,但对于从异国他乡回家的“我”而言,却是极其艰涩、苦楚。

二、“病因”:人性暗面与负疚之情

作家热衷在小说世界中呈现复杂多姿的人性内涵,这着实为原本较为平面化的人物形象平添了人格化的魅力,使人物更深邃、立体,且耐人回味与咀嚼。然而,捕捉人性中复杂多变且敏感微妙的因子、展现人性的纷繁驳杂,对作家的敏感度与感受力是一个不小的难题,这一方面源于天赋,另一方面也得益于作家后天的观察力与感受力。麦家少年时期由于特殊的历史时期及出身问题,曾受过欺凌与侮辱,品味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代人的怕与爱恐怕早已深植其心。由于特殊的成长环境及童年磨难,锻造了麦家洞悉人性与人心的能力。小说俯拾皆是的人性人情书写,也正基于作家对人心、人性的审慎思辨。诱发人物存在之困、精神之殇的症结要追溯至人性暗面与精神世界的荒芜,《人生海海》闪动着人性的倒影,有正面的知恩图报、救死扶伤,也有暗面的自私自利、落井下石等,而诸多的人性暗面滋生了悲剧的发生;人精神的负疚感也在如形随影般伴随着人物。

缘由之一,人性暗面诱发的悲剧,流言蜚语使人的精神世界黯然且荒芜。追踪上校的命运线索,探析造成上校苦难的渊源时,我们发现,在某种程度上人性中的自私自利、落井下石正是滋生道德沦丧的渊薮,如“文革”中小瞎子恩将仇报,逼迫上校并虐待两只无辜的猫;胡司令滥用职权残害上校;爷爷明哲保身出卖上校等等,这里透视出人性中的暗面: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落井下石、自私自利等。在乡土社会中,流言蜚语往往是伤人的利器,诽谤之声三人成虎,以几何速度在故土蔓延,伤人于无形。“人言可畏”导致人的生存与精神危机,例如小说中爷爷在听闻鸡奸犯时便已经死了,这里的死亡,是指精神上的消亡;“我”本是普通少年,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村里的流言被迫远离故乡。这时,故乡所蕴含的宁静、温馨,被猜忌、互斗、流言、窥视欲所取代,“只要人在这世界中扎堆,就不免摩擦出善恩、不免有道德的事要发生”[6]。无从揣测的人心与人性的劣根性滋生了无尽的悲剧。

缘由之二,“他人即地狱”,诱发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倾轧。萨特在《禁闭》中阐发了“他人即地狱”的概念,强调人无法摆脱他人对自己本质化的威胁。小说中构筑了人与人之间互为地狱的关系,上校、小瞎子、爷爷以及一些带有“看客”心理的人们都存在相互威胁的意味,小瞎子污蔑上校是鸡奸犯、上校因“腹部刻字”使小瞎子不能言说、爷爷为保家族声誉举报上校等,不难从中看出人与人之间的斗争与防备。麦家曾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指出:“人的欲望是无法满足的,越满足欲望越大,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相互暗算。这个时候,他人就是地狱,陌生人就是敌人,因为彼此不信任而害怕。”[7]这里与萨特的“他人即地狱”不谋而合,均指涉了人与人之间的冲突与威胁。

缘由之三,深刻的负疚感与精神格斗。“我”的精神之殇源于对上校的负疚感以及由此产生的忏悔之情。这源于我对善与恶、恩与怨的深刻认知,也势必会加注情感上的苦楚与心灵的折磨。“我”的内心始终有一杆道德标尺,别离他境,不仅让“我”远离故乡,也同时使我的精神无处安放。在后续漂泊的时光里,“我”历经求生、丧妻、创业等跌宕起伏的命运走向,在多舛的人生路途中寻获心灵的慰藉,小说第三部分震撼人心之处也源于主人公“我”的精神格斗。那些昔日残酷的折磨与重伤在上校受辱变疯之后,本可以重重叠叠掩盖在历史沧桑之下无人问津。而对于“我”而言,在经历人生潮起潮落之后,往昔的记忆使我的良心饱受折磨,也进一步迫使自己“返乡”正视并接近上校其人其事,为读者“解密”,而当“我”真正重返故乡,焦急地寻觅往昔的残迹,寻找离别多年的亲人时,眼前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跟随这条线索,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去寻获精神家园的“我”,这种既是局外人又是亲历者的叙事角度更加力透纸背。

三、“药方”:温情救赎与“心灵乌托邦”的构建

“人格失落”表达了个体存在的彷徨与焦虑,展示了精神世界的荒芜与心灵深处的惴惴不安。在西方文学世界中,卡夫卡对这种情绪做了阐释,在此之后,人的精神危机占据了文坛的半壁江山。日本作家太宰治《人间失格》中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引发了热议及反思,并与“丧文化”接轨。人似乎终究难以走出自身的现实与精神困境,诚如刘小枫所言:“人无法摆脱两个世界的纠缠:现世与超世、事实世界与价值世界像缠绕着拉奥孔的蛇缠绕着人。”[1]301在现代中国文学史上,问题小说曾风靡一时,讲求直面现实、剖析生活存在的“问题”,力图达到“引起疗救的注意”,折射了作家的社会责任感与良知意识。这一优良传统在《人生海海》中得以延续,难能可贵的是小说并不限于探寻时代“病因”,同时也寻觅救治的“药方”。麦家从自身童年出发,勾画了时光横跨约六十年中浙江山村人物的生存困境与精神之殇,上校与“我”都有无法摆脱的内心创痛,对照风云变幻的时代背景与生存境遇,麦家从救赎、正名、构建人物“心灵乌托邦”入手,予人物以解救的“药方”。

(一)温情救赎与局内人的解密

“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用在上校身上较为妥帖,上校前半生倾其所有为他人,经历残酷斗争后,智力退化似儿童,这里不仅传递了“壮士暮年”的悲凉之感,更延伸出无尽的惋惜与痛楚之情。上校在经历“英雄之殇”后,麦家对其拟想出救赎与正名的契机。小说中,与上校有亲缘的两位女性是母亲与林阿姨,二人绰号分别是“活菩萨”“小菩萨”。不言自明,菩萨具有救苦救难的象征意义,由此可以看出麦家对两位菩萨似的人物进行寓言化的尝试,也暗示即便是上校这般英雄人物也需要被救赎。小说后半部分,林阿姨的出场为上校的世界增添了一抹温情,林阿姨对上校的爱慕以及知恩图报,暗含了人性中美好的因子,也体现了作家的人道主义关怀。钱谷融认为:“人道主义,我以为就是这种人性的肯定与发扬。文学既以人为对象,既以影响人、教育人为目的,就应该发扬人性、提高人性。”[8]这里麦家对林阿姨的设定正暗含着对于人性美好品质的发扬。

如果说,林阿姨对上校后半生的照拂是一种告慰,那么其对上校故事的解密则起到了正名的作用。换言之,林阿姨既是上校后半生的救赎者,也是上校前半生的解密者,麦家借林阿姨之口,从局内人的视角,向“我”讲述上校鲜为人知的故事,那些关于上校的谣言、谜团、传奇等一一解密,为上校的前半生做了局内人的正名,这与爷爷、老保长、父亲、小瞎子、“我”等人物眼中的上校形成了对照。在言说中拼凑又重构了上校较为完整的一生,这里或多或少暗含了“罗生门”式的格局,作家做了一定的虚化处理,至于孰真孰假?见仁见智。

(二)“心灵乌托邦”的建构:借助“报纸上说”深入人物心灵肌理

麦家生于浙江,江南秀丽之地素有人间天堂之美誉,在某种程度上,浙江亦是世人理想居所的延伸。从地缘上讲,江南烟雨朦胧、诗情画意,数百年来,南方婀娜多姿且富有神秘魅惑的色彩早已深植人心。浙江也成了历代文人墨客叙事的重要场域,自古便带有宜居、宁静、秀丽等寓言向度。作为小说故事生发之处的浙江双家村,“是一个老式的江南山村,靠山贴水,屋密人稠”[5]3。而“我”由于种种错综复杂的原因,远离故土,亡命天涯,离开了浙江故乡这个地理意义上的桃花源。“我”在失去故乡这个桃花源后,也跌入了精神的深渊。麦家试图从人物的精神世界开掘,勾画“心灵乌托邦”,小说中反复出现的“报纸上说的话”便是突出的力证。面对过往和当下困境,报纸成了我的精神寄托,它是了解世界的窗口,更是“我”的心灵解药。在时间的洗礼下,沧海桑田,报纸上说了很多简单却极有分量的话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并激励着“我”。我们无从猜测麦家缘何这样频繁地在小说中引用“报纸上说的话”,但这在某种程度上促使我们思考小说中传递的意义与“报纸上的话”的互涉性,这些精妙且富有哲理意味的警句,带有无尽的人生隐喻。小说文字精致,叙事严密,第三部分在存在与生命理性对人生感性的认知上,都下足了功夫,对人生、活着、绝望、救赎等具有哲学意味的命题进行了充满哲理与智慧的解读,譬如,“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5]344。这些话成为缓解“我”内心创伤的一剂良药,在某种程度上,这种对经历了破碎、悲痛、背井离乡、死亡等苦难的主人公而言,的确起到了精神疗养的作用。“现实世界不能实践的憧憬或梦想,在乌托邦里有了实践的可能,尔虞我诈的现实社会,到了乌托邦成了和谐社会。”[9]说到底“文学是人学”,小说的内核仍然是人及其精神空间。

萨特在《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中谈及“绝望与希望”时说:“我是谈绝望,但是正如我常说的,绝望不是希望的对立面。绝望是我的基本目的不可能实现,因此在人的实在中存在着一种本质的失败的信念。”[10]“绝望与希望”成为了一种互涉且辩证的关系。《人生海海》传递着绝望后的希望,酷似西西弗斯在艰苦中寻获生的力量与内心的安宁,“绝望”既是悲伤的源泉,也是重获“幸福”的踏板。而对于浙江山村上形形色色的人物,不论是英雄人物,抑或是普罗大众,都有各自的存在困境与精神之殇。作家书写了大时代背景下人物的命运浮沉,期间有幸运、机遇、不幸、误解、钝痛,有绝望与希望,并且为其寻找可能解决的现实途径,既问“病因”,也寻“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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