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的立体化呈现

苏晨旭 胡蕾

关键词：文字图案 立体化呈现 服饰图案 服饰工艺 图案纹样

引言

在各个时段、不同地区、不同文化中，文字图案作为服饰图案的重要元素有着丰富的作用和表现。中国传统服饰中对于文字图案的运用十分热忱，出土了许多带有文字图案的织锦，这些都是与文字的祥瑞含义有着密切关联的[1] ，卐字纹、福字纹、寿字纹等频繁地出现在服饰品上，尤以新疆地区为多，例如1959年出土的“万世如意”茱萸云纹锦袍。在西方文化中，阿拉伯地区将文字图案广泛地运用在印花纺织品中，阿拉伯人认为“文字”是一种传达宗教旨意的视觉语言，因此阿拉伯文字本身便具有一种独特的装饰作用，这点在阿拉伯的建筑、陶瓷、书籍、染织等各个方面可见一斑。

如今，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的运用屡见不鲜，街头、嘻哈服饰将文字图案运用到各种单品中。随着街头潮流文化的再度流行，文字图案作为潮牌设计的代表元素，其应用也被推到了一个新的峰顶。与此同时，国内兴起的国潮文化中，以汉字为原型的文字图案成为国潮服饰文化中最重要的设计元素之一。文字图案大量地被地运用及传播，也会使人们的视觉感知产生重复的疲劳感。通过立体化的呈现方式来打破文字图案在服饰设计中平面化的桎梏，能够为文字图案的创新性设计提供新灵感、新思路。

一、服饰与文字图案

（一）文字图案

为了记录生活、事件和活动，人类一开始用图画的方式作符号，但是图画的限制在于很难准确地传达人的内心思想活动。随后，文字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局面，从图画、图形文字再到文字，经过漫长的发展，文字逐渐变得抽象和简练。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符号主要有中国的甲骨文、苏美尔人的楔形文字、古埃及的圣书字、印度的印章文字以及玛雅文字，这五大文字最初都是表象文字。具有图形特征的表象文字的本体美化意识还可以通过文字与纹饰的共同性表现出来[2] ，因而文字成为一种图案的造型艺术、装饰艺术倾向也在这个过程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以中国最早的系统性文字甲骨文为例，甲骨文吸取了史前文化中刻画符号的特点，具有象形、会意、指事等特征，甲骨文通过简单的点和线的变换运用，创造出丰富多彩的世界，构成了汉字独一无二的艺术色彩和艺术语言。从现代的视角去回溯甲骨文的创作，无疑是具有开创性的，它的造字过程和现代设计中的图形符号设计有着不可思议的吻合，它们默契地遵循着相同的艺术表现和规律。甲骨文“书画同体”的特点使其表现出具有浓郁图案创意的装饰美，古人将美好真挚的情感投射在从客观世界取象易物的汉字形态中，赋予其特殊的寓意，形成创意趣味的装饰特征。

（二）文字作為图案的方法

1.合文图形：合文图形是一种以字形、字义为基础，将两个或更多的字组合成一个书写且可以识读的整体图形。合文图形的主要构成方法可以分为：笔画共生、部件合文、组合会意、构形为意等。因为其丰富的变化组合形式一直伴随着汉字的演进，常见的传统时期的“招财进宝”“黄金万两”寓意吉庆、结构均衡有趣，“克己复礼，正心修身”魁星点斗图、诗句“一片冰心在玉壶”，如图1，而在现代的图形设计中也有许多对合文图形方法的运用，如图2，载体也更加具有广泛性，因为其构成方法的多样性仍能够在扩展使用时保留其趣味性、表意性和整体性，对设计对象起到了很好的促进作用。

2.适形变化：适合图形是指在一定的造型边界空间限量下对文字进行变形设计或限制性的组合造型。常见的“寿”字纹是将字体自身变形为几何形状的典型作品，如图3，其变化形态多样，一般是呈轴向对称或近似对称的结构，既有祥瑞之意又有图形的美感。除此之外，字体的适形变化还有更加丰富的表现，如“蝙蝠侠”的汉字图案，如图4，将字体与影视作品中的标识图形结合，传达信息的同时又极具装饰意味。

3.排列纹样：通过一个或多个文字有序的排列组合也可以组成装饰图形。在中国传统民间的装饰纹样中就有常见的百字图、二方连续、四方连续等纹样。“卐”最初作为一种佛教符号被广泛传播，到武则天时期定其字读“万”，是一切成就、吉祥如意的象征，因其字形本身笔画方折规律经常以二方连续、四方连续的方式形成纹样，如图5，在传统建筑游园、服饰器具等领域中有广泛应用。图6中通过对几何化的字母、数字进行排列放置形成紧密的纹样，十分具有装饰性。

4.字中见画：字中见画的方法即是用绘画作为文字或文字的装饰，可以对整个文字进行绘饰，也可以仅针对某一个笔画进行替换装饰。对整个文字的绘饰一般是在文字轮廓内绘画图形装饰，或是将文字笔画直接具象绘成直观形象，如图7，装饰文字“正直”，两个字的笔画以鸟的形象呈现，鸟的形态大小不一，或变形或夸张，同时又在笔画的规矩之内，每一笔都趣味横生却不失汉字的可读性和形象性。在“印象徽州”的图形设计中，如图8，设计师巧妙地将徽州黄山这一代表元素转化为图形，并通过排列组合形成徽州的“徽”字，极具中国山水画的意趣。

5.以字组画：以字组画是指将长篇文字原有的书写顺序方式改变，用文字替代点、线、面组合成图案。在英文的公益海报“大象”中，如图9，设计师将呼吁保护非洲象的英文句子分别排列成大象的耳朵和面部，搭上象牙的图案形成大象的造型，结合文字和形象能够加深图案在观者脑海中的印象，既有特殊的寓意，又能够带来很强的视觉冲击力，是一种效果明显的图形信息传达方式。这种方式在中国传统的纹饰中也可以见到，例如民间木刻版画“不杀牛歌”，如图10，除了牛蹄和牛角之外其余部分都是由文字组成，其文字本身并没有进行变化，仅是把文字当作一种图形组成的基本元素。

6.格律设计：“格律”一词最初指韵文创作所依照的格式和韵律，古典诗歌中的近诗体亦被称作格律诗，是对字数、声韵以及对仗进行的预先设计。设计师陈楠通过对中国传统的设计思维体系和方法论的研究和对工艺、样式等形式语言的探讨，将传统与当下、东方与西方融合碰撞，提出了格律设计观的文字图形设计方法论，如图11。格律设计即是隐于形式背后的运行规律的设计，建立在一个由“方”与“圆”构筑的网格状母图之上，运用几何与图案学原理，使最终设计的网格满足于不同文字字形，同时还有考虑到满足文字繁简不一的可能性[3] 。

（二）文字作为服饰图案的特性

1.功能性：文字作为服饰图案具有显著的功能性。文字作为一种交流、传递信息的工具是广告媒体重要的构成元素，具有宣传的功能。文字图案的宣传功能在服装设计中有诸多体现，常作为产品的标志出现在服装上，穿着者身着带有文字图案标志的服装进出各种场合，起到十分有效的宣传作用。文字图案在服装中、生活中的功能性体现十分常见。

文字本身的标识功能在作为服饰图案应用时仍然起着重要的作用，它和服装的实用功能有着密切的联系。文字图案在这类服装中的作用就是为了提供、增强其某些功能。

2.装饰性：服饰图案最重要的特性之一便是装饰性，文字图案也不例外。当文字抛开被赋予的文化内涵，其本身就会成为一种抽象的图形。古老的象形文字源于图形符号，是一种表意文字，为了更加方便地传播，大多象形文字都已经不再被使用，而汉字却在简化的基础上保留了其原有的象形构造。汉字本身的结构经过改造后，更加具有了抽象的线条美感。代表了世界文字语言大多数的表音文字，如拉丁文、日文等，虽然其文字本身不代表任何含义，但作为一种抽象符号也具有着结构上的抽象美感。无论是表音文字还是表意文字，文字本身的装饰性，再加以精美的工艺和修饰手法，经过艺术地加工呈现在服装上，给服装带来了独特的审美视觉感受，最终达到美化人体的功能。

3.象征性：在早期的服装发展史中，服饰图案包含了许多的功能，人们可以通过服饰图案来判断穿着者的地位、职业、经济实力等。而文字图案在服装中最突出的作用就是象征意义，直接代表着服装穿着者要传达的信息。如今，服饰图案在封建社会对人群地位三六九等的划分作用已消失，更多的已经成为一个人审美品位和情绪个性的体现。近年来，文字标语成为服装设计中被反复使用的设计元素，许多设计师用文字来直接地表达一些观点和意义。文字具有的标识和符号作用也是文字图案的象征意义所在。

二、服饰中文字图案的立体化

（一）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的表现方式

1.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的传统表现方式：传统上，文字图案在服饰中常见的表现方式主要有印花、绣花、手绘、贴花等，尤以印花和绣花最为常见。印花有直接印花、防染印花、数码印花、热转印等种类。数码印花是目前较为常用的印花技术，能够灵活清晰地将图案按照需求的位置和大小印制在服饰上，其原理与喷墨打印机相似，通过计算机控制喷墨嘴将设计好的图案直接喷绘在面料上。绣花分为机绣、电脑绣、手工刺绣等，手工刺绣主要应用于高级时装和传统服饰上，图案灵动、富有生气，电脑绣则适用于现代化的大工业生产，生产效率高、产品价格低。这些传统的表现方式，简便且易于设计生产，但其平面化的視觉效果单一、产品同质化严重的问题也日益显现。

2.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的立体化表现方式：打破平面文字图案的局限性，需要从二维的平面空间转入三维的立体造型中。图案的立体造型，主要指用材料形成的具有立体造型的图案样式在服装设计中的应用，因现代设计中材料的广泛运用，加上各种材质的单独或相配使用，使得其种类日益丰富，包括半浮雕式、镂空立体结合式、全立体式等几种形式[4] 。在立体造型演变和应用的过程中，需要逐渐了解材料的性质和与材料相对应的加工工艺方法，并逐步解决设想、计划视觉形态的塑造、结构、材料等各种问题[5] 。从点、线、面，再到体的立体造型，是平面造型和立体造型相结合的过程。将文字图案立体化的融入服饰设计，应该遵循着构成的立体思维去进行。运用服饰制作工艺，通过造型、材质、空间纬度的变化及再设计等来实现文字图案在服饰上的立体化呈现。

（二）文字图案在服饰中立体化的工艺手法

文章主要通过半浮雕式的填充、堆叠等手法，镂空立体结合式的镂空、编织等手法，全立体式的3D打印等手法来阐述服装设计中文字图案的立体化。

1.半浮雕式

（1）填充：填充是指通过针脚的排布在两层面料之间对文字图案的轮廓进行描绘，在两层面料的内部填充棉料、羽毛、羊毛、纤维等可以用作填充物的材质，形成一种具有装饰性、立体感、空间感的图纹。典型的填充工艺例如绗缝，通过多层面料、填充物、走线的叠加和挤压，在面料上形成类似浮雕的立体造型，与文字图案的造型结合，可以使文字图案呈现出一种立体的视觉效果。除了在服装平面上的两层布料里加入填充物进行绗缝挤压出几何状的图形之外，设计师还将单独填充缝制的文字和几何图形装饰与服装平面上半浮雕式的绗缝图案进行结合，如图12，形成了不同层次的立体空间感，充满创意和趣味感。

（2）堆叠：堆叠是一种可以增加面料表面效果的方法，具有丰富的装饰性和多维性的外观效果。设计师在手绘图案的基础上，将绣片、羽毛、亮片和珠饰等材料结合多种面料，在服装上排列组合出栩栩如生的立体图案，如图13。并且在服装结构上同样进行了巧妙空间变化，使得服装与图案整体呈现出独特的立体效果。文字图案可以通过拼接不同的材料来增添色彩和肌理;使用多层面料的叠加和堆积，或交叉或重叠，虚实相间又相互渗透，产生特殊的视觉效果，能够使文字图案具有重量感、层次感和立体感。

2.镂空立体结合式

（1）镂空：镂空是一种图案立体化的“减法”，形式分为半透露、全透露和不透露三种。在面料上按照文字图案的样式进行挖空，再使用机器或手工进行锁边，使得文字图案以镂空立体的形式呈现在服装上。除此之外，还可以在挖出的图案形状上进行花纹的雕刻和塑造，可以增加镂空文字图案的肌理美感。镂空一般选取较厚或较硬，且质地密实、纱线不易脱散的面料，在较为硬挺的皮质面料上运用激光雕刻制作出密集的镂空文字图案，如图14;在较为柔软的棉质面料上则通过减去挖空的方式做出文字图案，如图15，再对不规则的毛边进行锁边处理，呈现出镂空的效果。

（2）编织：编织作为一种传统的织造手工艺一直随着时代的变化不断焕发出新的生机。将文字图案结合局部编织技术，可产生特殊的外观效果[6] ，运用现代化的表现方式使文字图案更加符合人们的审美需求。编结、针织、蕾丝等都属于编织工艺的种类。其中绳索编织通过手工针织的方法，使得针布在织物间进行转移，以此产生一组凸起扭曲的缝线，让织物的表面产生凸起，这样织造出的文字图案，具有更加立体化的效果。例如可在刺绣打底的文字图形的基础上，将不同色彩、方式的编结通过弯曲、缠绕组合在一起，形成立体的文字图案，如图16。

3.全立体式

（1）压印：压印是将面料放在两个凹凸的模具之间，在压力作用下使其材料厚度发生变化，并将挤压外的材料，充塞在有起伏细纹的模具形腔凸、凹处，而在表面得到起伏鼓凸及字样花纹的一种成形方法。文字图案經过压印处理，显示出深浅不同的效果，具有明显的浮感，增强了图案的立体感和艺术感染力[7] 。设计师可将压印工艺运用在具有填充物的服装中，如图17，利用其填充物蓬松的特点，使得压印处理后的填充物挤压在图案的外缘，文字图案周围厚度更明显，立体效果更突出。

（2）3D打印：3D 打印是一种快速成型技术，其原理与本质是“叠层制造”[8] ，又称增材制造，一般使用塑料、纤维、粉末金属等可黏合材料，通过数字建模的方式将物体逐层打印出来。3D打印技术作为一种新型技术应用于文字图案在服装的设计上，打破了文字图案应用的限制和瓶颈，拓宽了文字图案应用的边界，丰富了文字图案的表现可能。设计师可以通过3D打印技术，对文字图案立体化的造型、色彩、材料进行新的探索，达到传统制作工艺无法达到的立体视觉效果。设计师可以通过3D打印技术将设计好的几何、文字的3D模型图案以聚乙烯、亚克力等材质打印出来，再与服装进行拼合，如图18，整个图案的复杂结构和空间层次都通过3D打印技术轻松地展现出来。3D打印技术给设计师的设计实践带来更方便快捷体验的同时，能够按照设计随心所欲地生产，真正实现了个性化[9] 。

三、文字图案立体化在服饰设计中的作用

（一）增强视觉效果

平面文字图案在服装上的应用普遍以印染、刺绣的方式，这些方式简单、高效，十分适用于快节奏的消费模式理念。随着高科技的消费化应用越来越广泛，用户更易选择那些具有吸引力、用起来很有趣的产品，而非仅仅能够“完成任务”的产品[10] 。大多的文字图案在服装上的表现形式以平面为主，已经引起人们的视觉审美疲劳，而立体化的文字图案打破了人们对于文字图案司空见惯的表现方式的认知，冲破了服装平面媒介的限制，能够给服装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提升服装本身的艺术情感，也填补了平面图案的平淡和不易表现[11] 。立体化的文字图案通过视觉空间的改变来调动人们的兴趣，给人眼前一亮的感受，增强了文字图案的视觉张力和服装的创意感、趣味感。

（二）提升服装附加值

法国学者鲍德里亚认为，现代消费社会中的消费者的需求不仅是对物的具体使用价值，更多的是对物品的附加价值和含义的需求。消费者不再将消费品只是看作单纯的实用物，将其视为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物品。服装的创意设计是提升服装产品附加值的重要手段，不同的图案、款式、面料、工艺等都会影响服装的价格高低，使服装产品的外在形象价值高于其实际物质成本。现代服装设计发展到今天，对于图案的使用已经十分广泛，仅仅通过普通图案去提升附加值不再那么具有竞争力和说服力，文字图案的立体化运用无论在图案题材的表现，还是手工艺制作的手段上，对服装附加值的提升都有很大的空间。通过文字图案在服饰上的立体化运用提升服装附加值也能够与人们的想象和情感做链接，从符号消费和精神愉悦中获得设计表达的成功。

（三）表达审美与个性

求异求新是个性的表现特征，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在他人眼中是“自我”的存在，以个性和审美的追求来体现个人自我实现的愿望，这是一种追求新奇、追逐时尚的心理。对服装行为在人的整个个性系统中的地位而言，服装行为也可以说是一个人个性的表现形式[12] 。而图案作为服装设计中最为明显的视觉特征，对于个性展现的作用不言而喻，突破原有平面展现方式的立体化文字图案，无论是文字语言的力量还是表现形式的作用都更为直接。如今的时尚已经不再是高不可攀的东西，自上而下或自下而上的大众群体式传播也不再是唯一的标准，个性的彰显和审美意识的表达对年轻人有着更强的吸引力。

总结

文字图案作为服饰图案的一大种类，无论是从其蕴含的语言符号的象征性、宣传性和实用性，还是其独特的装饰性，都受到了各类人群的喜爱。通过立体的设计思维将文字图案从二维平面转向三维立体的表现形式，具有极强的趣味性和视觉冲击力，为文字图案在服饰上的运用增添更为丰富的层次和装饰效果，提升服装产品的附加值，也为人们提供了更加多元化的服饰图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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