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恐惧事件

2022-03-23 21:29闫晗
时代邮刊·下半月 2022年3期
关键词:太平间斜坡草垛

闫晗

小学一年级暑假到来的时候,同学中间开始流传一个鬼怪的传闻。

我们教室后面紧挨着田野,窗外就是田地。暮色来临,整个校园都是沉寂的,我们钻进空荡荡的教室,从昏暗的教室里向窗外望去觉得阴森、恐怖。我看见草垛上有团白色的东西,我“啊”地叫了一声,然后阿科、大玲几个都被吓到了,手忙脚乱地钻了出去。阿科连忙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一团白东西,不会是一个白头发的人脑袋吧?”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回去确认,飞快地逃离了空荡荡的校园。

第二天,我就从别的同学那里听说了教室闹鬼的故事。“大玲亲眼看见的,草垛上方突然鉆出一个人头,长长的白发遮住了脸,没有身子,头可以飘来飘去……”我很惊讶,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是我所经历的事件吗?

等到开学时,那个白头发的脑袋已经长出了身体,身着白色的袍子,有着长长的黑色指甲,没有脚,又或者脚掩盖在长袍子之下,会瞬间移动,追得大玲他们到处跑。这描述栩栩如生很有画面感,我听得有些恍惚了,分辨不出真假,不知道有没有在梦中见过这样的情境。

这个故事成为了我们这一届孩子中吓人的范本传说。一直到三年级,我们真的搬进那间教室上课,传说还在扩散着,直到另一个新闻冲淡了它。

学校的大门口有个长长的斜坡,斜坡下是一条马路。那时还不是柏油或水泥路,有车跑过时,土路灰尘四起,有专门的养路工人用一个木质的工具把马路上的沙砾推平。

夏日里的一天,一个七年级男生从校门口飞奔出来,他跑过斜坡,横穿马路时,一辆拖拉机突然呼啸着经过……中午放学时,我远远看到马路上围着一圈人,说是发生了车祸,我没有加入围观的队伍,低着头匆匆回家吃饭去了。下午上学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路中央留有一摊血,提醒着我之前并不是做梦。血渗进了泥土里,夏日里被太阳烘烤得有些燥热的沙土变成了暗红色,看上去依然触目惊心。

第二天早上,我走过那必经之路的时候,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在烧纸,一边烧一边哭喊,我只看到她不断抽动的后背和四散的灰烬,那片地面变成了灰色。我慢慢地走过了她,并不敢转过头去看她的模样。我知道,那一定是七年级男生的妈妈。

后来又陆续看见过那妇女几次,在清明和所有的祭日。她一直那么伤心,那摊血和她的哭声永久地留在了我的童年记忆中,构成了我对死亡的印象。那个死去的男孩会到哪里去呢?据说医院有个太平间,当我从小伙伴那里听说这个存在之后,经过医院时都会有一种恐惧感,暗暗揣测着太平间的位置,想象着白布蒙着的冰冷的身体,觉得时间无比缓慢,像是钟表的指针都停止了。

童年并不是无忧无虑的,所有的经历都会投射出影子。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曾是一个忧心忡忡的小孩,和这些模糊的恐惧事件一起生活着。那时我觉得自己弱小,盼望着长大,长大会好些吗?也许会吧。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它们慢慢消失了,跌进了记忆的深谷,世界重新在眼前清晰起来。

哎呀,我顺利长大了,真是好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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