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尔多安：这是不可接受的

冯璐　姚贞羽

2022年3月9日，埃尔多安在正义与发展党大国民议会小组会议上表示，希望次日举行的俄罗斯外长和乌克兰外长会谈为永久停火“打开大门”。

自俄罗斯在乌克兰开展特别军事行动以来，美西方对俄展开从政治经济到文化科技的全方位制裁，甚至连俄罗斯的猫和树也未能幸免。在反俄声浪中，有一个北约成员国却选择了另一条道路。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公开谴责制裁俄罗斯人及文化的“法西斯行为”，并把相关仇视行为与1259年蒙古帝国的旭烈兀灭掉阿拉伯帝国后实行的文化毁灭做类比，称“这是不可接受的”。他还积极在俄乌间斡旋，于近日出席北约峰会期间表示：“我们将继续坚持我们的倡议，与俄乌领导人进行谈判。我们的政策是和平政策，将尽一切所能继续展开工作。”

埃尔多安一向特立独行，但在俄乌冲突中选择成为北约“异类”，倒并不只是因为其一贯的行事风格，而是源自土耳其和美西方关系的若即若离，以及埃尔多安对维护土俄关系的长远考量。

冲突中想当“救火员”

今年年初，美国等北约国家不断“拱火”，俄乌局势趋向紧张，埃尔多安察觉到了这一点，向俄乌两国总统提议在土耳其召开和平峰会，避免发生军事冲突。

然而，埃尔多安的斡旋未能阻止冲突的爆发。2月25日，乌克兰方面要求土耳其根据《蒙特勒公约》，在冲突期间关闭其掌控的博思普鲁斯海峡和达达尼尔海峡。这两条海峡是连接地中海和黑海的“咽喉要道”，一旦被关闭，俄舰队就休想从地中海返回黑海。3天后，土耳其关闭博思普鲁斯海峡，但也强调，如果冲突国舰船返回基地，那就必须允许其通过。外界评论，这等于是给俄罗斯军舰留了“后门”。同时，土耳其禁止无关国家军舰进入黑海，这又在客观上挡住了美国等域外国家的军舰进入黑海，减轻了俄军压力。有人评价说，埃尔多安其实是在“放水”。

3月1日，埃尔多安公开呼吁俄乌停火，并声称自己愿意成为“中立调解人”。之后他多次表示，如果情况恶化，对土耳其来说，重要的是俄乌双方进行谈判，寻找解决方案。他强调，即使是仅组织一场俄乌会晤，也是外交上的胜利。3月6日，他和俄羅斯总统普京举行了1小时的会谈，提出了土方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建议。

3月10日，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乌克兰外长库列巴和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在土耳其安塔利亚举行三方会谈。埃尔多安在会谈前一天表示，希望俄乌外长会谈能为永久停火“打开大门”。会谈进展不像埃尔多安设想得那么顺利，但这是冲突发生以来俄乌双方最高层级的会谈，还探讨了俄乌领导人会晤的可能性。

埃尔多安不放弃任何希望。3月17日，他和普京通话时，邀请普京和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前往土耳其，以促进结束战争的谈判。虽未获普京的肯定答复，但埃尔多安表示，会继续为会晤创造充分条件。

埃尔多安为何如此热衷于当俄乌冲突的调停者？舆论认为，他首先是希望树立土耳其致力于维护区域稳定与安全的地区大国形象;其次是希望形成稳定的土俄乌三角关系;第三是想通过缓解俄乌危机，避免俄罗斯对土耳其在黑海的地缘政治利益构成严重威胁。

2022年3月10日，乌俄土外长三方会谈举行。图为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前右）和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并肩步入会谈现场。

土耳其和俄罗斯素来保持紧密经济联系，土耳其45%的天然气来自俄罗斯。另一方面，土耳其与乌克兰在政治、经济及国防工业等领域合作密切，还是乌克兰最大投资国。在如此背景下，埃尔多安选择“积极中立”，努力推动俄乌和谈，似乎也就不难理解了。

和普京是对手也是朋友

在成为土耳其总统之前，埃尔多安的人生经历可谓相当丰富。1954年2月26日，他出生于伊斯坦布尔附近的一个贫寒的穆斯林家庭。大学毕业后，他第一份职业是工厂会计，却热衷于政治运动。

在不懈努力下，埃尔多安40岁时当选伊斯坦布尔市市长，但很快又因“发表煽动宗教仇恨言论”被判入狱。随后，他创建土耳其正义与发展党，并率领该党在议会选举中获胜，于2003年成功当上土耳其总理。

上任后，他对内实施改革，改善了民生;对外则强硬行事，多次明确对北约“老大”美国说不。美国《时代》周刊这样评价埃尔多安：他表面上是个世俗派，骨子里却是个保守派。他总是西装革履，也主张妇女在公共场合不要蒙面纱，但他的妻子不论什么时候都会用头巾严严实实地裹住自己的头发。

这样的矛盾不仅存在于他对文化的态度上，还体现在外交方面。最典型的莫过于他和普京的“相爱相杀”。

历史上，俄土之间爆发过多次大规模战争。近现代以来，俄土两国同样有着不少利益纷争。在叙利亚，得到俄罗斯支持的阿萨德政权挡住了土方的渗透。2015年11月24日，土耳其和叙利亚边境传来巨响，俄军一架苏-24战机被土空军击落，机长佩什科夫在跳伞逃生时被武装分子射杀。这是二战结束60年后，北约成员国首度击落俄罗斯战机。随后，俄土两国就战机是否进入土耳其境内等问题口水战不断。

不过，就在人们以为事态将愈演愈烈的时候，一向强硬的埃尔多安却主动向俄罗斯表达了和解之意。当时，土耳其与美西方在是否打击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问题上产生冲突，这是他转向俄罗斯的原因之一。2016年6月12日，即俄罗斯独立日当天，埃尔多安向普京致函送上祝福，并就土耳其击落俄战机一事赔礼道歉。普京也表示有意重启两国关系。

当年7月16日，一些土耳其军官发动政变未遂，造成240多人丧生，2000多人受伤。埃尔多安指责受美国庇护的宗教人士葛兰是政变主谋，政变军官是其追随者，要求向美国引渡他。葛兰否认参与叛乱。但此事令埃尔多安对美国更为不满。时任正义与发展党副主席的土耳其议员库仑克在接受俄媒采访时称，俄军苏-24战机被击落一事本身也可能是个圈套，是在为随后的叛乱做准备。政变的借口之一是埃尔多安向普京道歉的举动伤了土耳其的尊严，目的则是破坏土俄关系的改善。gzslib202204041840

普京（前左）陪同埃尔多安出席2019年莫斯科国际航空航天展开幕式时，请他吃冰激凌。

当时有消息称，土耳其的北约盟友美国可能是政变的真正幕后推手，而曾和埃尔多安结下梁子的普京得到情报后，提前数小时致电埃尔多安。由此，埃尔多安提前离开下榻酒店，侥幸躲过一劫。对于这一传闻，俄罗斯方面予以否认。但政变平息后，埃尔多安于当年8月9日飞往俄罗斯圣彼得堡，与普京举行了危机以来的首次元首会晤，以重启两国关系。这件事也长期影响了土耳其与西方国家的关系。2021年，美德法等10国施压土耳其，要求释放一名参与当年政变的人员。埃尔多安大为不满，将10国驻土大使列为“不受欢迎的人”。

近年来，埃尔多安和普京互动频繁，彼此点赞。在2020年年度记者会上，普京表示，有时他和埃尔多安在某些问题上有相反看法，但埃尔多安“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不会耍滑头”。埃尔多安则回应称：“普京这些话在同样程度上也适用于他自己。自从我认识他以来，我就是这样看他的。他是个诚实的人，信守诺言。”去年9月，两人在索契会面，讨论了叙利亚、利比亚、阿富汗等地区形势。普京听说埃尔多安打了新冠疫苗，建议他“下次你再接种疫苗就打（俄罗斯的）‘卫星疫苗”。

本次俄乌冲突爆发前，普京向埃尔多安通报了情况，埃尔多安则强调“军事冲突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后来，埃尔多安公开表示，“我们不能与（俄乌）两方断绝关系”。他说：“如果你说：‘抛弃乌克兰，我们不能抛弃，因为我们国家的利益在这里非常深入。如果你说：‘抛弃俄罗斯，我们也不能抛弃，因为我们同它现在有真正的深入关系。”

对美西方“充满遗憾”

作为继土耳其“国父”凯末尔后最强势的总统，埃尔多安个性张扬，说出过“要恢复昔日奥斯曼帝国版图”“如果土耳其无法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那这个位置就该被取消”之类的豪言，曾称“马克龙需要检查脑子”，还曾在白宫前不间断批评美国长达10分钟。

埃爾多安对欧盟有怨气。1987年以来，土耳其一直是“入盟候选人”，但近年来谈判陷入困境。对欧盟的暧昧态度，埃尔多安很不满，痛批欧洲“领导力严重缺失”。他曾飞往萨拉热窝参加当地的穆斯林集会，大谈奥斯曼帝国昔日在巴尔干半岛的辉煌。他在2021年会见欧盟高官时，没有为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准备椅子，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俄乌冲突爆发后，乌克兰有可能“快速入盟”，埃尔多安喊话欧盟，希望土耳其在入欧程序上也得到“乌克兰那样的对待”。

埃尔多安和北约关系也摇摆不定，东地中海能源勘探问题和军购问题一直影响着土耳其与西方国家的交往。尤其是俄土签订的S-400防空系统供应合同，更引起北约的强烈反对——2017年，土耳其成为第一个从俄罗斯采购此类系统的北约国家。由于埃尔多安不愿放弃S-400防空系统，美国对其实施制裁，并将其排除在第五代F-35战斗机生产项目之外。

今年3月，埃尔多安在与美国总统拜登通话时表示，美国应该取消对土耳其国防工业的不公平制裁。有消息称，美国正劝说向乌克兰提供S-400防空系统，并给出解除制裁、允许土方重返F-35战斗机计划等好处。但在世界武器贸易智库主任科罗琴科看来，这意味着土方要放弃主权及与俄罗斯“极其有利的军事技术和经济合作”，埃尔多安不会这样做。3月23日，土耳其国防工业主席德米尔已明确表态，土方将继续与俄罗斯合作。

不过，致力于调停俄乌冲突的埃尔多安，也受到美国的多重掣肘。本轮俄乌冲突的实质是俄美博弈，真正原因是美西方对俄打压。土耳其虽为北约成员国，面对这一现实也很无奈。正如埃尔多安所说：“很遗憾，西方迄今未采取任何措施来解决这个问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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